这世界危在旦夕 第426章

作者:通吃

第17章 循序渐进

被抓捕时,路中一仓皇躲进了分坛院落的柴房,将自己藏在柴火堆里。等士兵端着上刺刀的步枪,踹开柴房,一眼看到他的袖子露在外头。

士兵将其拖出柴火堆,喝问姓名。路中一木木呆呆的,不说话也不反抗,两腿不会走路,完全懵了。

褚敬福前来甄别,看到自己师父如此狼狈模样,心里也是长叹――‘一贯道’从山东起家,教徒遍及整个直隶,如今已经传了十七代道首。

这类‘会道门’在乱世极多,‘一贯道’在其中算势力出类拔萃的,底层百姓都觉着其能一手遮天。当官的也信,乃至借用其势力。

干邪教的总以为自己‘势大财雄’,其头目也放肆无忌。没想到官府一旦认真,捉拿起来易如反掌。

被抓的不但有路中一,其贴身弟子,分坛坛主,铁杆教徒都被一一逮捕。全村五六百号男女老少被驱赶到村口的空地,于寒风中看着官兵抓人。

对官兵抓路中一,村里人感受还不太深。毕竟这位道首是外来的,虽然‘身份高贵’,却只是临时到分坛落脚。

可村里的坛主被抓却引发不小骚动。

‘一贯道’设置分坛都是挑地方上有权有势的人担任坛主。此刻被抓的就是村里的族长,铁杆教徒也是族长亲信。

平日村里种地盖屋、婚丧嫁娶、邻里纠纷,基层公共服务就由族长提供,老百姓最能体会其权势。

现在这批人通通双手背缚,被周青峰简简单单给一锅烩了。官府的权威顿时展露无遗,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抗衡。

分坛内的神像、牌位、灵幡、经书,被一股脑搜出,在村外点火烧个精光。搜查中还发现村里分坛有个地窖,里头堆满了周围信徒献给‘白阳初祖’的孝敬。

鸡鸭之类的早就被吃掉,能存放的大多是白面,有上万斤之多。还有分坛收敛的银钱,足有三四千大洋――共和国自己铸造的银币,不是袁大头那种。

面对这些缴获,周青峰没有轻易收兵回城,反而派人要求民政部派几名底层官吏来。

在官吏来之前,他找到分坛敛财的登记礼簿,按上头记载的人名,把‘一贯道’收敛的钱粮一一发还给村里百姓。

有些钱粮是临近村落送来的,也派人去通知。但一时半会没人来,应该是害怕。

周青峰坐在村口的案桌前,摊开礼簿,喊一个人名,退一份钱粮。他喊的第一个人,“赵老四。”

村口的人群中出来个颤颤巍巍的老者,前行几步就扑通跪在案桌前,一个脑袋磕在地上,口中喊道:“老爷,有啥吩咐?”

“老人家,起来。”周青峰在案桌后不动。他在明末见多了这样的事,知道劝是劝不过来的,只能下令。

老者双手撑地,起身后却不敢抬头,不敢正对官府老爷,得侧着身子稍稍靠边站些,不做任何冒犯。

周青峰瞧了眼礼簿,问道:“老人家,你给‘一贯道’送了二十斤白面,想求个平安。求啥平安?”

老者被问住了,半晌后叹气摇头,低声说道:“去年我家儿媳难产,三天没把孩子生下来。稳婆也没辙,全家干着急。

我听说‘一贯道’的道首有法力,八大弟子有大能耐,就送了二十斤白面,求儿媳能母子平安。”

“求到了平安吗?”周青峰又问。

老者失语半天,再次摇头,“坛主说已经帮我祈福,还给了一道符水。儿媳喝了符水也不见效,难产四日,活活痛死了。

坛主说是我心不诚,救不了我儿媳。我卖了五亩地才凑够聘礼给儿子娶媳妇,却可怜我没出世的孙儿成了个死胎。”

老者长吁短叹,形容哀苦。

周青峰面无表情,继续道:“你就没想过自己上当了吗?”他回头一指被五花大绑的路中一,“这个‘白阳初祖’是个骗子。”

路中一耷拉个脑袋,连带十几个坛主、点传师、铁杆教徒,都被捆绑的结结实实,押在周青峰身后。

求平安的老者抬头瞧了眼,却眼泪纵横的哭了起来,“知道,我知道。可我们这些穷人能找谁?

我也听说城里有洋人开的医院能治难产,可去一趟的花销就不止二十斤白面。我全家赔进去也没那个钱。

谁让咱穷人命贱,没别的路子。我也是心存万一。万一‘一贯道’的大仙有用呢?除此之外,我也无法可想。”

这确是实情,基层百姓求医问药难。周青峰口中呐呐,啥也说不出,只能让士兵称二十斤白面,或折算银钱还给这位老者。

“下一个,赵李氏。别跪,站着说话。你又求什么平安?”

确认官府老爷确实是发还钱粮,村里人的情绪稳定许多。

第二个出来的是个妇女,穿的破破烂烂,面目黝黑。她身边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冻的鼻涕溜溜,扯着母亲裤腿,寸步不离。

赵李氏低头耷脑的,声若蚊蝇般说道:“俺没求啥,俺是借钱的。家里男人病死了,没钱买棺材,也没地下葬。”

“礼簿上写着你孝敬‘白阳初祖’五块银元。”

“那是俺去年年底要还的钱。其实俺只借了一块五角。”

“还上了吗?”

“还了两元,但没还够。坛主把俺家房契收走了,俺是外地媳妇,现在算是租住在村里。”

周青峰大笔一勾,把赵李氏在礼簿上的栏抹掉,“你的账结清了。”

他又扭头对管账的士兵命令道:“给这女人两元,再给她二十斤白面。允许她到族长家找回房契,另外挑几件布匹衣裳。”

赵李氏愣在原地,直到士兵把两块大洋和二十斤白面塞到她手里。她才恍然大悟,拉着两个孩子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

她想说些啥,却只喊了声‘老爷’,又嚎啕大哭,哽咽到难以开口。

周青峰只冷漠的挥挥手。他见多了这些事,一来不需要廉价的感激,二来不认为返还点财物能真正改变什么。

忙碌到深夜,靠几名连排长帮忙,西贯市村被‘一贯道’收敛的财物基本返还。村里过半人口拿回少许钱粮,粮一部分百姓拿回自家田地房产家具之类的。

一旦获利,村民的情绪得以调动,对这场打击‘会道门’的行动就不再抵触,胆子也大了不少。

毕竟原既得利益群体都被抓,看样子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打土豪,吃大户嘛。除了土豪家属在哭哭啼啼的,全村人都开心。

周青峰再问村里事务,村民们把他当做青天大老爷看待,愿意说几句。

只是这西贯市村的土豪太瘦了,根本不是想象中深宅大院,阡陌相连的大地主。族长本人控制的田地不过几百亩而已。

隔天卡车把路中一等嫌犯送走,又把十来名民政部的事务官送来,包括昌平县的地方官也来了,呼啦啦竟然有几十号官吏出现。

‘圣光’团队大概知道周青峰要搞事,任由弄个试点。他则把各级官吏聚在一起,先把西贯市村周边走了一圈。

“‘一贯道’为害乡里,如今道首被我捉拿,分坛爪牙也被收拾。可乡邻受害颇深,不能置之不顾。

我要对这附近几个村子进行土地改革,清查所有人口,重新分配土地,并建立农村合作社,把单门独户的劳动改成小组协作。”

周青峰这个想法让赶来的官吏非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总统特使发什么疯?可没人敢出言反对,也没人明白具体该如何实施。

毕竟只涉及几个村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彻底的‘土地改革’是人民群众自己解放自己,需要政府派遣土改工作队下乡,发动农民消灭封建土地所有制,而不是单纯由政府下命令把土地恩赐给农民。

首先把受苦最深的贫农、雇农发动起来,组织贫农团,使之成为农村斗争的领导骨干――停……周青峰连这第一步都干不下去。

‘圣光’没有掌握多少有先进思想的党员队伍,无法组织强有力的土改工作队。掌控民政部的蔡学斌更没派团队成员给周青峰,送过来的全是封建和官僚思想极重的旧官吏。

这些旧官吏大多自己就是地主阶层或是其利益代言人,靠他们是没法发动群众来革命的。真要这么干,中央政府先得垮台。

如今党组织才刚刚成立,五年内都别指望能培养出足够多合格的政工干部。但尖锐的社会矛盾不会停滞五年。

如果不能从阶级斗争的角度发动‘土改’,那么赎买式的‘土改’呢?

别想了,各省的税都收不上来,海关还被英国人控制,中央穷得叮当响――图书馆管理员的工资都快发不出去了。

萧金浪和秦清在为整合国内工业发愁,根本没钱赎买土地。对此,老夫子出了个主意,让周青峰出面,搞找茬式的‘土改’。

什么阶级革命的话题都别说,也别提啥推翻地主,均贫富的话题。

借口西贯市村的‘一贯道’泛滥,匪首敛财,对抗中央,把原有的基层管理者进行清理,并对土地进行重新分配。

反正地方上的封建‘会道门’多如牛毛,流氓恶霸随处可见,民怨沸腾之事数不胜数。周青峰干脆把‘移动钦差’的活干到底,先把帝都周边清一遍。

这种凑合式的做法能稍稍缓解土地矛盾,过程中也能培养干部,搞渐进的变革,而不是把整个社会掀个天翻地覆。

毕竟‘圣光’现在是执政党,不是在野党。共和国目前病入膏肓,吃猛药容易暴毙,得慢慢调理,啥事都搞试点比较好。

第18章 把事做到实处

黑夜的村子里凄凉阴森。

寒风吹过,破损的门窗哐当哐当的乱抖,发出诡异动静。圈里的牲口被冻的挤成一团,缩在柴草中取暖。

农家穷苦,点个菜油灯都舍不得。村民习惯早睡,冬日更是不愿动弹。除非家里进了贼,连狗都不愿叫唤。

周青峰带队驻扎西贯市村,想认认真真搞试点。可村里燃料太缺,入夜后连火把都点不起几根。

从城里来的旧官吏找各种借口想要离开。昌平县的官员当面抱怨,诉说地方穷困,村民奸猾,诸多无奈。

这帮家伙就是不想管事,只想捞钱。

周青峰站在一间低矮的破屋前,赵李氏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里头。那屋子太小,他必须弯腰才能进去,转个身都难。

土坯墙上处处是洞,刮风下雨全无遮挡。土炕跟灶台连在一起,被褥上全是灰,脏的像垃圾。富贵人家的狗窝都比这屋强。

赵李氏家啥都没有,米缸里没米,锅里没饭,灶台下连柴火都没有,只有墙角一堆红薯是全家唯一口粮。

可那堆红薯也禁不住几天吃,母子三人眼看要断粮,就是死路一条。周青峰给的两块银元和二十斤白面等于救了他们的命。

赵李氏带着孩子站在屋内,对展现自家的贫困感到非常不安,仿佛污了老爷的眼。她拢着两个孩子,不停捏着衣角。为了给死去的男人弄口薄棺材,她已经耗尽全力。

周青峰视察全村,看到这一家的状况,心痛如绞。城里来的事务官却在嘟囔风好冷,肚好饿,来这穷村没意思,反复询问啥时候能走?

“走?”周青峰恶狠狠的回头,“你们拿着官饷,吃着皇粮,口口声声报效国家,遇到麻烦就摆起个架子,瞧不起百姓。

看到百姓过的这么苦,你们不但不心疼,还想撂挑子走?不想当官就给我滚。否则不把这个村子的事办好,谁也别想走。”

凶神恶煞般的声音随夜风传出老远,一大票官员顿感头皮发麻。不少人想起村口十几二十具被机枪扫射的破烂尸体,方才有点怕怕。

昌平的县长出来打圆场,“周特使,这冬夜天冷,村里无处安歇。不如等明日我从县里调些钱粮来,给这村子救济一二。诸位同僚在此也无甚益处,不如先回去吧。”

这话赢得众人附和。

“当我跟你说笑吗?”周青峰伸手一戳县长胸口,恶狠狠的喝道:“你们这帮王八蛋一扭头就会跑的不见踪影。想走?可以。就地开除,永不叙用。”

县长仿佛被一根钢筋戳中胸口,厚实的棉衣也挡不住力道。他怔怔的后退两步,忽而怒声骂道:“姓周的,你这么为难人是什么意思?别太嚣张。

大冬天的得罪这么些同僚,没你这样当官的。我给你台阶,你不下来,难堪的是你自己。别拿官职吓唬我,我还真就不怕你。”

这剑拔弩张的骂声把在场众人吓的够呛,一双双眼睛来回转溜,哑然无声。也有人存心看热闹,巴不得闹大些。更有人想看看总统特使的手段,能不能压住帝都的县长。

“别人喜欢杀鸡骇猴,我却喜欢杀猴骇鸡。”周青峰冷哼一声,只对跟在身边士兵喝道:“把这位县长抓起来,明天送内务部政治保卫局,以‘现行反革命’为罪名进行调查。”

“是!”两名背枪的士兵立马扑了出来,将叫骂的县长当场按倒,扭住其双臂,押起就走。

被抓的县长愣了一会,随即暴怒挣扎大骂。

“姓周的,你跟我玩这招?老子也是背后有人,非得跟你鱼死网破。”

“老子跟袁大帅南征北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你今日敢跟大帅作对,明日没你好果子吃。”

“段芝泉和冯华甫这两个软蛋,不念大帅提拔的恩情,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哄骗,迟早有他们后悔的。”

不管县长如何叫嚷挣扎,他还真就被两个士兵给拖走了。其他官员顿时坐蜡,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不体面了!

官场上讲究和和气气,有仇也是背地里谋算,哪有这样当面就把同僚拖走的?事情传扬开,当官的还有啥威严?

可对周青峰来说,体面是个什么鬼?他恶狠狠的瞪着还在原地的官员,“你们还有谁想去政治保卫局的?”

政保局?

一个个脑袋哗啦啦的摇,没谁敢再抱怨——跟别的官员结仇,顶多丢官去职。可眼前这位是要人命啊!

“那就别愣着。今晚别睡了。打起火把来,挨家挨户的去统计户口、房屋、财产、田地。商量出个救济穷苦的办法。否则你们那也别想去。”

有县长当‘榜样’,几十号官僚心里叫苦,嘴上却不敢说啥,只能自认倒霉。周青峰则把村里族长家占了做办公场所,组织做饭、烧热水、安排住宿等后勤工作。

没条件进行阶级革命的情况下,要如何进行改良式的‘土改’,周青峰也没主意。他只能从实践中去检验,寻找可行的办法。

初步的想法是限制家庭拥有土地上限,逼大家族分家;打击高利贷,把农村信用合作社建立起来;用雇工的方式把农村人口吸引到工厂工地,缓解土地矛盾。

最后看看能不能建立基本的医疗和生活保障,给赤贫人口托底。可实际上目前中国绝大多数人口都是赤贫,政府没有足够钱粮来托底。

生产力不够,一切美好愿望都是虚幻。

百年后的人们对化肥农药等工业品报以反智式的抵制,周青峰现在却恨不能立刻拥有工业国的生产能力,拥有亿计算的钢铁、水泥、化肥、农药。

农业国真的太苦了!

没有足够的工业品,土地里根本种不出多少粮食。

几十号官吏给几百号农户做盘点,到深夜才休息。等到隔天,那位倒霉县长被送往城内,又有卡车给周青峰送来些必要装备。

比如照明灯具,两瓦功率的电子管电台,铅酸蓄电池,碳性电池手电筒,还有手摇发电机。

跟X光机一样,电子管最早在1904年就有了。

‘圣光’团队带来少量电子二极管和三极管,并迅速将其组装成不同功率的电台,但数量不到五十。

随着段祺瑞等军阀的离京,中央政府的权威和安全性大大提高。‘圣光’团队开始安排过半人员向全国扩散,一来接手各地政府,二来整合散布在全国的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