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405章

作者:嗷世巅锋

  却说平儿从藕香榭回到家中,见王熙凤正坐在梳妆台前,有一搭无一搭的摆弄首饰,便挥退了左右,将焦顺的说辞一五一十的禀给了她。

  怎料王熙凤听完之后先是点头,然后忽就沉了俏脸,把手里的钗头随手丢进梳妆盒里,转过身不快道:“既有了头绪,说出来咱们帮着参详参详不就成了,却怎么还要瞒着咱们?难道在她眼里,我还比不得那些黄毛丫头有见识?”

  平儿没想到她这时候还要吃飞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尽量帮焦顺解释道:“奶奶想到哪里去了?他约莫也是还没拿定主意,怕思量的不够周全——再说那里人来人往的,也不是说话的所在。”

  “哼~你就偏着他吧!”

  但王熙凤一旦吃起醋来,又岂是听人劝的?

  当下冷哼一声,俏脸含煞的道:“我看他分明就是小觑咱们!明明粗坯一个,外面多少人骂他不学无术?不想暗里也学足了那些酸丁的做派——难道非要弄出几句酸词儿来,才算是有本事的?”

  说着,她重重一拍桌子,起身道:“不等他了,咱们先把事情做起来,也让这贼汉子瞧瞧你奶奶的手段!”

  “这……”

  平儿见她彻底钻了牛角尖,非要向焦顺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时也不好解劝,只好小心翼翼的打探道:“难道奶奶已有主意了?”

  “有主意又如何,没主意又如何?”

  王熙凤横了她一眼,了然道:“你是怕我坏了他的事不成?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说着,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喃喃道:“除非是要下杀手——那贼汉子显是没这胆子,既没这胆子,那这事儿就绕不过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去!”

  “老爷那边儿暂时不好妄动;老太太么……那赖家原就是依仗老太太,为免打草惊蛇,也只能放在最后再说。”

  说到这里,她站住了脚,断然道:“咱们且去太太面前给赖家上上眼药,预先铺垫铺垫——正好眼巴前就有现成的由头!”

  平儿忙问要怎么铺垫,又是什么由头。

  王熙凤却不肯解说,只吩咐她喊了林之孝家的来,在屋里密谈了两刻钟有余……

  午后。

  王夫人和薛姨妈从娘家回来,自免不得都有些倦意。

  薛姨妈自回屋里午睡,王夫人简单洗漱完,也正要小憩一会儿,不想王熙凤就找了来,将暗中调查贾赦的成果禀给了她。

  王夫人直听的柳眉倒竖。

  那轮胎生意如今非但是荣国府的支柱产业,更是最适合宝玉宝钗夫妇掌控的私产——宝钗的嫁妆当中就有铺子的干股。

  如今贾赦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王夫人岂肯容他?

  但贾赦毕竟是承爵的长子,又素是个混不吝的脾性,真要是不服管教起来,只怕老太太都未必能压制的住他。

  故此具体要如何处置,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这姑侄两个正商量着,外面又禀报说是林之孝家的找了来。

  王夫人只当是追着王熙凤来的,随口传了进来,不想林之孝家的见了王熙凤先就是一愣,继而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说了好几句也没个正经话。

  王夫人刚察觉出点异样来,旁边王熙凤先就恼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在太太面前有什么好瞒着的?!”

  那林之孝家的再不敢藏着掖着,只好小心翼翼的,将府里有人在暗中调查王夫人和焦顺的事情,禀给了二人知道。

  这自然是王熙凤的主意。

  她提前吩咐林之孝家的,把赖大也在调查贾政和焦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的事情瞒了下来,其余的七成虽也是真的,可落在王夫人耳中却变了味道。

  等打发走林之孝家的,王熙凤又故作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林之孝家的来禀报,我竟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说着,又问王夫人:“太太可知道,这是什么人在针对你和顺哥儿?”

  不等王夫人回答,她又一脸疑惑道:“这人又为什么要把太太和顺哥儿牵扯到一处?”

  王夫人原本就已经起疑,听了王熙凤这几句明知故问,脸色便愈发难看起来,心道既瞒过了凤丫头,又不是林家所为,多半应该是赖大指示的。

  可赖大又怎会突然调查自己和焦顺的事儿?

  除非是……

  他怎么敢把这样的事情,大张旗鼓的交托给奴才去办?!

第四百八十六章 前奏【三】

  却说在王熙凤的引导下,王夫人自然而然的就想岔了,只当这必是冲着自己来的。

  然而……

  要说贾政为了面子找理由疏远自己,倒还说的过去,毕竟他本就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

  可他这等顾惜颜面的主儿,又怎么可能把‘家丑’交托给下人去查?

  这说不通啊!

  王夫人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需得先想方设法辨明真伪再做计较。

  于是打发走凤姐儿之后,便吩咐周瑞家的暗中调查。

  结果果然和林之孝家的所言大差不差!

  这下王夫人愈发疑神疑鬼,心道贾政这般不管不顾的,难道是铁了心想要查出什么来,然后再趁机休掉自己?

  经过前几次的事情,王夫人早已经对贾政心灰意冷,原想着干脆就在这园子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谁成想贾政依旧不依不饶,甚至不惜将家丑外扬……

  几十年的夫妻,何至如此?!

  王夫人越想越是恼恨,一赌气径自寻到了荣禧堂内,冷着脸喝退了丫鬟小厮,便开门见山的质问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

  贾政近来身体已经好些了,只是每每想到焦顺升任工学祭酒,自己却连掌司郎中的差事都丢了,便觉得气闷难当,又恨又悔又妒又忌。

  若非如此,昨儿赖大提起焦顺时,他也不会当场失态了。

  这天下午他正在屋里练字呢,就见妻子急惊风似的找了来,莫名其妙的质问自己。

  贾政初时还以为是自己冷落了妻子这么多天,她终于按捺不住了,于是放下手里的狼毫冷笑道:“我要如何?亏你也问的出口!”

  说着,他又拿食指在桌上用力点戳着道:“难道让你恪守为人妻母的本分,反倒是强求你了不成?!”

  “你!”

  王夫人愤然跺脚:“这么说,暗中让赖大查问的,果然是你?!”

  “让赖大查问?”

  贾政微微一怔,错愕道:“什么让赖大查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若是一开始他说出这话,王夫人多半会将信将疑。

  可贾政一开口就针锋相对,咬定了她没有恪守为人妻母的本分,王夫人愤恨之下如何肯信?

  只认定了他是在狡辩,当下将袖子一甩,切齿道:“怎么,你敢做还不敢当了?!须不知这府里的事情,有几桩能瞒过我去?赖大的人刚有动作,就有四五路禀给了我!”

  话赶赶话说到这里,王夫人索性一点余地都不留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那上面不成了,又死要面子活受罪,才故意往我头上泼脏水的!”

  “你、你!”

  贾政听出这事儿似有蹊跷,正要细问究竟,不想王夫人冷不丁抖出了自己不举的阴私,当下浑身的热血直往上撞,冲的脑门嗡嗡作响,却那还顾得上旁的?

  当下‘啪’的猛一拍桌子,颤声道:“好个刁妇、好个刁妇!你自己不守妇道,如今竟还敢、还敢倒打……咳咳咳!”

  他狠狠咳了几声,原本涨红的老脸也憋成了猪肝色。

  说实话,他当初疑心王夫人和焦顺有染,也确实存了借此疏远王夫人,好给自己留一些体面的想法。

  但这等事儿,贾政又怎么可能承认?

  非但嘴上不认,连心里也是决计不认的!

  故此等好容易缓过劲来,他又抬手指着王夫人的鼻子质问:“你这蛆心丧人伦的刁妇,若当真问心无愧,又怎会怕人查问?!”

  王夫人闻言只当他是彻底认下了,一巴掌将那指头拍开,恨声道:“你自己不中用,偏要把别人往下流里想!好、好、好!你不是要查问吗?咱们干脆从头查起,先查一查你是怎么得的这病,也好让老太太和孩子们都见识见识,什么是自作自受、什么是贼喊捉贼、什么是倒打一耙!”

  “你、你……咳咳咳!”

  贾政气的五劳七伤,捂着胸口咳嗽不止,又见王夫人在一旁冷眼旁观,越发连肺都要气炸了,好容易缓过来,猛地一把推向书桌,嘴里吼道:“你给我滚出……哎呦!”

  不想那书桌又重又大,竟是稳如泰山,反倒是他用力过猛,脚下一踉跄直接摔了屁股墩儿。

  王夫人面露不屑之色,嗤鼻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贾政又在地上喘了好一阵子粗气,这才挣扎着爬了起来,扶着桌子骂了王夫人足足两刻钟,等渐渐消了气,才重又想起了先前发现的蹊跷之处。

  方才王夫人一口咬定是自己在派人调查她,看那言之凿凿的架势,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

  可自己分明就没有将事情扩大化的意思!

  这其中必有蹊跷!

  想到这里,他大声吩咐道:“来人啊,速去把单大良找来!”

  且不提贾政如何差人探查。

  却说王夫人回到清堂茅舍,是越想越觉得不甘。

  说是夫为妻纲,可老话也说‘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他既如此不顾夫妻情面,自己又何苦再恪守妇道?!

  她原就有些荒唐妄想,如今开了枷锁,竟是一发不可收拾,自下午到晚上是越琢磨越真,开头还纯是为了赌气,到后来竟就渐渐萌生出叛逆的雀跃……

  ……

  另一边。

  焦顺回到家中,把切割赖家的设想又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捋顺了大致的思路之后,便准备等明日寿宴上,伺机再与平儿分说。

  然后他便先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乘车出了荣府后门,赶奔顺天府衙门。

  上午因是薛蝌的独角戏,他怕自己去了被人撞见弄巧成拙,被人看出是早有谋划,所以只能留在家中宽慰众女。

  但等事情闹开了,他再作为相关人士出场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路无话。

  等到了顺天府衙门口,就见斜对面的衙门口已然支起了榜文。

  这是计划中告官无果之后的下一步,薛蝌以账本十分重要,自己又急着回家侍奉生病的母亲为由,在顺天府门外张贴私榜,悬赏三千两银子赎回账册。

  通常来说,顺天府门外除了官家的公文,是不允许私人张贴告示的,但谁让主持之人是荣国府的公子呢?

  对面的衙役们非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特意分了两个守在私榜前维持秩序。

  焦顺远远的扫了两眼,有认识他车驾的荣府家仆,早从旁边的鼎香楼里请出了宝玉、薛蝌二人。

  薛蝌一脸的悲愤莫名,宝玉则是郁郁寡欢。

  焦顺只当他们都是演的,便迎上去随口问道:“文龙兄弟呢?怎么只你们两个?”

  薛蝌忙解释:“哥哥有些按捺不住,所以没敢让他出来。”

  宝玉则在一旁摇头:“好容易才按住的。”

  焦顺恍然,这事儿是今天刚告诉薛蟠的——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他若不出面也实在奇怪。

  但这薛大脑袋一贯藏不住心思,倘若他一脸跃跃欲试的出现在人前,只怕就要被有心人看出不妥了。

  焦顺又回头扫了眼那私榜前的人潮,貌不经心的与某个人对上了眼神,然后又不着痕迹的微微颔首,这才在宝玉、薛蝌的簇拥下进到了酒楼里。

  却说那私榜前,无数看客正对着榜文指指点点。

  “瞧这意思,难不成那偷东西的贼把账本送来,薛家也要出三千两银子?”

  “写是这么写,不过那贼要真敢来,只怕是有命拿钱没命花!”

  “你们说这东西是谁得着了?”

  “这还用说,指定是大理寺的人!我可早听说了,这薛家就是因为和工部的焦大人有关系,所以才被退的亲!你想啊,为了恶心焦大人,连亲都能退,昧下个账本又算什么?”

  “我怎么听说不是有关系,而是有一腿?”

  “管他一腿两腿的!这可真是抄着了,我听说丢的除了账本,还有一二千两银票呢!若再领了赏银,加起来岂不就有五千两了?!”

  “那榜文上面说的随笔又是啥?”

  “就是平时随便记下的事情,零零碎碎的玩意儿……”

  “唉~你们说那贼会怎么领这银子?反正要是我,肯定不敢直接来领。”

  “要是我,就干脆……”

  正说着,后排忽就人朝着私榜丢了件东西过来。

  那东西搭在私榜的木牌楼上,啪嗒一声落地,众人都看的分明,却是个包着硬物的纸团!

  “谁、是谁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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