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谁与归
足利义政自然是说的琉球国的事儿,眼下琉球诸岛已经尽归大明,即便是没有水师,来自占城等地的粮食,再也运不到倭国了。
万国津梁之地,被大明收入囊中,这对倭国的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
“岛津相州家当主,岛津又三郎被生俘押解大明,岛津相州家家臣团,包括侍组、三手组、三扶组和足轻尽数被消灭了。”今参局叹气的说道。
万国津梁对大明重要,对倭国也极为重要,一旦被旁人占据了琉球群岛,倭国就变成了实质上的孤岛。
岛津家在琉球喜界岛的经营,旦夕之间毁于一旦,今参局得知消息后,几天几夜没合眼,可是也毫无办法。
“唉。”足利义政毫无办法有些颓然的拿起了佛珠,内心不宁的时候,求诸于神鬼,几乎成了足利义政的本能。
今参局一把夺过了足利义政的佛珠,愤怒的说道:“你是室町幕府的八世征夷大将军,遇到事情,躲在佛祖的庇佑之下吗?”
“日野家的日野富子,居然留在了大明,不肯东归!”
今参局还以为足利义政要励精图治,重新梳理政事,要她不要搔首弄姿。
可是求诸于神佛,能解决问题吗?
日野富子留在大明,这代表了倭国士族的态度,倭国士族已经不信任室町幕府了。
所以足利义政这个软弱的性子,让今参局非常不满。
求诸于神佛,解决不了眼下倭国的任何问题!说自己成丁了。
“我又能如何呢?”足利义政抓住了佛珠,看着今参局认真的问道。
今参局的心情很差,一甩手,站起身来说道:“念吧!念吧!”
她离开了银阁寺正殿银阁,她的木屐踩着夕阳,照在了锦镜池的波光粼粼。
银阁寺依山而建,在月持山下,有道场、书院、库里、本堂、东求堂、银沙滩等地。
东求堂和面前的银沙滩都在锦镜池旁,唐兴正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鱼竿在钓鱼。
今参局没有用价码去束缚,并没有做交易,而是简单的将唐兴留下,然后给了唐兴极高的权限,给了他大老的信牌。
除了足利义政所在的银阁唐兴进不去,这倭国,唐兴哪里都去的。
今参局坐在了唐兴旁边的榻上,一甩木屐,一只木屐居然掉到了锦镜池之中,她满是慵懒的靠在了榻上,依旧是气呼呼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怎么了?”唐兴又甩了一杆问道。
“还不是将军?他整日里只知道念佛,念佛,整个倭国什么模样?他念佛能念出什么?气死我了。”今参局不满的说道。
今参局很累,又没地方去说,这唐兴就成了她的诉苦的对象。
唐兴已经换了身衣服,穿了一身黑色的缝腋袍,这衣服极类唐装,但是也是不伦不类。
可穿在唐兴身上,又凭白多了一股沉稳的气质。
“大老。”今参局靠在榻上,甜糯糯的说道。
唐兴嗤笑的说道:“起开你的臭脚,新换的衣服。”
“哪里臭了?大老对妾身不感兴趣吗?还是我不好看?那些个臭男人看到我,可是走不动道呢。”今参局依旧满是媚笑的问道。
大老是唐兴现在在倭国的职位,这职位没什么权力,只是身份极为尊贵,很契合唐兴,因为很自由。
“又不是荡妇,装又装不像,收收你那副模样吧。”唐兴不在意的说道。
今参局依旧靠在榻上,奇怪的问道:“哪里看出来的?”
“荡妇是不会怀孩子的。”唐兴嗤笑一声,猛地一拉杆,掉到了一条鲤鱼。
“意外嘛,这样不是更有趣吗?”今参局眼里带着水光,看着唐兴。
今参局痴痴的笑着,咬着指头说道:“我可是将军的乳母,实际上的妻子,现在还有身孕,这不更有趣了吗?”
“没劲,有事说事。”唐兴丝毫不为所动的说道。
今参局伸了懒腰,轻声说道:“没什么事儿,我木屐掉水里了,你待会抱我回堂,好不好呀?”
“故意气你的将军?”唐兴挂好了鱼饵,这锦镜池的鱼还是蛮多的。
今参局看了一眼夕阳中的银阁说道:“他就喜欢这个啊,看我在勾三搭四,我勾的人越多,他就越开心。”
唐兴又用力的拉起鱼竿,闷声笑着说道:“虽然我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说正事吧。”唐兴再次下钩。
“享德土一揆,一个民变的头目,你帮我杀了他。”今参局轻声说道。
唐兴倒是知道这个享德土一揆,他点头问道:“好处呢?”
“没有失去就没有获得,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
“我自己。”今参局用手指摁了一下嘴唇,满是妖媚的说道。
唐兴撇了一眼今参局,摇头说道:“你?不值。”
“你!”今参局猛地坐直了身子,又靠在了榻上,想了想说道:“亨德是赤松家的狗,你杀了他家狗,他家里的银矿归你了。”
唐兴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
第五百零九章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唐兴依旧在垂钓,但是他的思绪早就不在鱼漂身上了,甚至不在今参局身上。
他在思考,陛下,或者说大明,到底想要怎么样一个倭国。
是和平、强盛、一统,甚至可以和大明掰掰手腕的倭国吗?
还是一个战争、弱小、分裂,甚至到了民不聊生的倭国呢?
毫无疑问便是后者。
大明对倭国的利益诉求只有白银。
那么只需要保证白银的正常产出,然后利用商贸的手段,压榨白银就足够了。
所以,大明朝需要在倭国有一颗钉子,这颗钉子既不完全钉进去,但也不能随时掉出去,决定钉子是否应该拔出的只能是大明。
每一次拔一下这颗钉子,都让它带出血和白银来,就足够了。
什么时候,彻底拔掉这颗钉子?
等到这颗钉子拔一下只有血的时候。
毫无疑问,此时的室町幕府就是最合适的那个钉子。
一揆的反叛,可谓是遍地狼烟。
土一揆,是受不了苛捐杂税的农民和小商小贩,为了免去高利贷,黄稻钱;
国一揆就是驱逐令制国守护大名,国主的武士阶层的暴乱;
而一向一揆,则是倭国遍地的寺庙和神道派们,譬如:本愿寺派信徒所发起的一揆。
关西、关东的源氏和平氏已经明火执仗,各地的民变烽烟四起,支持室町幕府,更符合大明的利益。
因为支持室町幕府,室町幕府无以为报,就只能出卖倭国的利益,来博得大明更多的支持。
但是室町幕府已经失道,并不能真的实质有效的将整个倭国形成合力。
唐兴到了倭国之后,一直在思考,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最符合大明的需要。
大明的户部尚书金濂和陛下,都迫切的需要倭国的白银。
大明各地的巡检司以及管理巡检司的兵部,并不想看到倭寇叩城的惨剧发生。
礼部需要维持祖宗之法,而室町幕府是太宗文皇帝册封的日本国王。
而工部最近主持了不少的大事,尤其是驾步司最近有一个三十万里道路硬化和二十万里长江水道的疏浚工程,需要白银。
唐兴已经考虑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将那个扶不起来的足利义政扶起来。
他理清楚了所有的逻辑,可是扶持室町幕府的足利义政出现了一些小的偏差。
那个喜欢礼佛的将军,某些癖好有点怪。
走一个道,就是一路人了吗?
“你其实完全不必作践自己。”唐兴又甩了一杆,并不在意今参局露出的花白的肌肤,这对他没什么冲击力。
今参局对唐兴越来越好奇,她翻了身,趴在了榻上,喜笑颜开的说道:“呀,你还是一个知道疼女人的汉子。”
唐兴想了想,平静的说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这是羞辱,今参局和足利义政的关系,连他这个刚入倭国的人都知道了,这孩子必然是足利义政的。
唐兴就是在骂今参局,嫌她脏。
“不知道。”今参局摇了摇头,撩动了下头发说道:“那天人太多。”
“草!”唐兴一扔鱼竿,这鱼没得钓了。
“哈哈……”今参局看着唐兴的模样,笑的前俯后仰,看唐兴要走,就赶忙说道:“我说笑的,当然是将军的,其实我和你差点杀掉的山名政丰,他爱慕我罢了。”
“我现在男人只有将军一个人。”
“得不到的才珍贵,如果轻易给予,反而不懂得珍惜。”
唐兴愣了愣,立刻发现,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这女人,不是个荡妇,这是个善于玩弄人心、蛇蝎心肠的毒妇。
可怜的山名政丰,被人玩的团团转,废了一只手,还不自知。
今参局就是钓着山名政丰,压根没打算给他吃肉。
他收起了渔具说道:“我不喜欢和人共用,没那个癖好。”
今参局却用脚勾着鱼篓说道:“别呀,你杀了享德土一揆,我以后不让别人碰我,包括将军,就……只属于你一个,行不行?”
“随时可以检查哦。”
唐兴整理好了自己的鱼篓,颇为无奈的说道:“简单点不好吗?”
今参局满面涨红的说道:“可是人家一看到你,就面红耳赤,心都若要跳出嗓子眼了,站不稳,你要不要看看?”
唐兴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我托费商总让我兄弟过几天过来,到时候,介绍给你,比我还要猛!”
唐兴自然说的是袁彬,死道友不死贫道,袁彬老实人一个。
袁彬步战不带铳的话可以打一百个陛下,石亨、朱勇这类的战阵之将,大约能打九十五个,而唐兴只能打九十个。
但如果陛下带铳就得算距离了。
陛下的手铳,有准又快。
“你身上有贵气。”今参局坐直了身子,十分严肃的说道:“我不问你过去,你不问我过去好不好呀?”
唐兴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那个银阁,这个足利义政,但凡是有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没有。
足利义政实在是太怯懦了,只是借着神佛逃避罢了。
自古将政事假手于他人,除了刘禅以外,可曾有一个好下场的?
这足利义政把政事交给了这个乳母,现在唐兴只能跟这妖妇纠缠了。
这妖妇,居然从他的短衫、蓑衣、草鞋之中,看到了贵气,眼睛实在是太毒辣了。
“怎么看出来的?”唐兴倒是没有否认。
今参局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认真的思考了许久说道:“宴席上,第一眼就看出来的,倒不是那费商总一直看你,那只是佐证,我从他的样子确认了而已。”
“你这个人做事只凭心意、意气用事,不说倭国,就是大明,就是整个天下,谁不是意难平?谁不是不如意十有八九?”
“就说阁里的那位将军,整日里受多少窝囊气?就说你们大明那个陛下,陛下可以随心所欲吗?”
“你不是,这就是贵气。”
唐兴忽然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扶持室町幕府,这女人比较难缠。
他提着鱼篓踩着银色的沙滩,继续向前走。
今参局有些急切,也不穿鞋,踩着银沙就追了过去,愣愣的问道:“你去哪儿?”
唐兴脚步不停的说道:“杀人啊,你可是许了我一个大银矿,那个赤松家,是杀了六世将军足利义教那个赤松家对吧,他们家的银矿我可是很眼馋的。”
“我等你回来。”今参局笑着说道:“你回来了,我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唐兴一听此言,直接一个加速,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后传来了今参局欢快的笑声。
袁彬和陈福寅很快就到了难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