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南丶
而当他话音刚落,有一道微风穿过石阵,吹到了一名警惕向前的黑骑身上。
黑骑感受着这微凉的风,从那样炎热的景门石阵之中走出来,身上的皮革甲胄早已经浸透了汗水,现在这一道风就像是沁人的冰泉,从上往下让他舒服了许多。
然而,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正像是一张嘴一般缓缓地张开,有鲜血渐渐地从中溢出来。
片刻后,他的头颅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以一种让众人都无法想象的决绝撞击在地面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无头的身体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它只是有些奇怪地抚摸了一下早已经喷涌出血花的脖子,片刻后,沉重地跪倒在了地面,裂开了成无数鲜红的血肉。
“宛陵!趴下!”几乎是在所有人脑子还在短路的时候,高长恭猛地一跺脚,随着他脚下的石砖寸寸碎裂,他整个人拔地而起,眨眼之间,就已经跨越了十尺的距离,来到了一名黑骑的身边!
那名黑骑刚刚还在为自己的同僚的死亡震惊不能自已,感觉到身旁耳畔吹来的劲风,眼角瞄见高长恭的身影转瞬即至,大惊之下,他按刀欲拔。
但高长恭的速度快得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黑骑的手腕一疼,他手上的马刀依然出鞘,只是持刀的手并不属于他,整把马刀已经落入了高长恭的手里!
而高长恭闭上了眼睛,大步向前,猛然出刀!
刀光在黑暗之中宛如浮光掠影一闪而逝,有一道罡风顿时被马刀搅动的气流崩裂开来。
刚刚被夺去兵器的黑骑说不出话来,他已经被高长恭身上那一瞬间升腾起来的可怕气势给压倒了,随着他踉跄地后退几步,双膝一软,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而持刀高长恭劈出这一刀之后,动作未停,他微微屈膝,整个脊背仿佛变成了一张拉满了的大弓。他再度向前!
高长恭连进三步,每一步都劈散一道锋利得可怕的罡风。
诸葛宛陵扑倒在地上,也不管这样的姿势显得有些屈辱,毕竟大丈夫不拘小节,何况在这样的生死关头?
“哪里出了问题?”王玄微同样趴在地上,随着他的一声断喝“趴!”,所有的黑骑都听从他的命令卧倒在了地上,而预先感知到危险的秦轲和阿布,早已经抱着头在地上趴了多时,这么看过去,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一大一小正在瑟瑟发抖的黑色老鼠。
“方位应该是对的。”诸葛宛陵望着高长恭的背影,他并不魁梧的身形此刻却仿佛一座大山,即使罡风再多,他也巍然不动,“如果不是我们计算出了问题,那么就是我们计算的原点出了问题。”
王玄微微愣,道:“什么意思?”
诸葛宛陵沉重道:“关键应该在这座石阵,这座石阵不是死物,他是……活的!”
秦轲耳尖,听到这句话,浑身发寒:“你是说,这座石阵不是固定在一个方位?”
诸葛宛陵道:“有什么在推动这座石阵,从我们进来的那一刻开始,这座石阵就不再是固定的了,他在运转,在不断地变换位置,只不过这座石阵太大,这种变化又太细微,我们根本无法察觉。”
秦轲捂着头,惨呼道:“我就知道这墓里没什么好事,前面是大蛇,现在又是这能杀人的风,没完没了了!”
“得了吧。当初喊得最响要进石阵的人就是你了。”高长恭竟然还有工夫说话,他每一次出刀都像是一条狂龙呼啸而出,心脏跳动宛如庞大的战鼓,在他的面前,竟然没有一道罡风能能越过刀光。
只是他本人虽然强大,他手上的马刀却不是什么强大的兵器。“铮”地一声响声之后,高长恭目光微凛,他手上的马刀竟然被罡风切开了半截!
而他握着那只剩下半截的刀,挥刀之下虽然仍然能劈碎罡风,可原本只能在他五尺之外徘徊的罡风,现在因为刀的断裂,前进到距离他不到三尺。
“丁墨!给他刀!”王玄微低喝。
丁墨没有犹豫,一道亮光在他手上亮起,他抽刀出鞘,猛然掷出!
高长恭一边挥刀,一边向后伸手,手指一张一收之间,依然握住了丁墨长刀的刀柄,而他仍然没有放弃另外一只手上的断刀,而是一手一柄刀就这么挥舞开来。
刀光令人眼花缭乱,秦轲瞳孔微缩,高长恭竟然以双刀挥动的气劲,把罡风压在了六尺之外!
“双手刀剑之术!”丁墨望着高长恭,惊艳赞叹道,“能以双刀挥舞出这样可怕的刀幕,高将军竟然不仅仅只是在枪术上冠绝天下!”
“你还是别赞叹了。”高长恭望着那越来越多的罡风,道,“我不能保证一直持续下去,等到我用光了力气,我们得一起在这里变成碎肉。”
“后退?”秦轲大声问诸葛宛陵,“我们能先退回景门吗?”
“不可能的。”诸葛宛陵摇头道,“石阵既然在变化,我们就算退回去,也应该不是景门。贸然行动,如若入了死门,我们绝对没有生机。”
借着高长恭的保护,他站起身来,望向顶端那片黑沉沉的黑暗,闭眼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息,原本他进入这道门的时候,尚且感觉凉爽轻松,但现在,这里的气氛完全变了,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蔓延了过来,罡风切割巨石,在上面留下道道痕迹,尽显肃杀之意。
诸葛宛陵道:“这里应该是惊门。属金,取了它的肃杀之意,这石阵之中才能生出这样凌厉的罡风。”
“该如何破阵?”王玄微望向那代表着黑骑尸体的碎肉,眼中闪过一道沉痛之色,“我不相信你没有准备。”
第二十章 巽风之术
诸葛宛陵看了一眼王玄微,抬眼观察石阵:“王先生,或许你太过高估晚生了。”
“我高估了吗?”王玄微反问道,像是在逼问什么的语气。
诸葛宛陵倒是笑得出来,不去执着于这个话题,忽而往上看,负手于后,竟然像是闲庭漫步一般,在满是罡风的石阵之中行走起来。
“先生……”阿布这会儿又不太敢称呼诸葛宛陵为老师了,“小心。”
诸葛宛陵微笑摇头,看了一眼高长恭,道:“放心。”
这座庞大的石阵即使在无声之中运转,但身在云深不知处的道理在这里同样可以通用,如果说诸葛宛陵仅仅只是在石阵之内查看石阵,就可以找出整个石阵变化的规律,自然不太可能。
王玄微同样也不明白诸葛宛陵到底在看什么,所以只能等待。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诸葛宛陵查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道:“没有任何凭依,要在这样一座石阵之中找到他的规律,我自认是做不到的。”
“那你还装模作样地看来看去。”秦轲愤怒道,他怀疑自己当时是怎么把诸葛宛陵当成自己过世师父的?至少自己过世的师父,绝对不会像是诸葛宛陵这般不靠谱,从陵墓开始的巨蟒,再到现在的石阵,这位“荆吴丞相”在他眼里实在糟糕至极——先不说他计算八门遁甲结果把众人领进了三凶之门惊门,单单是他在阿布生死受到威胁的时候竟然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他就一肚子气。
“一定是没睡醒,脑子懵了。”秦轲恶狠狠地在心里道,但想到诸葛宛陵的那个姓氏,又不知道怎的,觉得有些事情不仅仅只是巧合。
王玄微却看出了端倪,他深深地看着诸葛宛陵,轻声道:“诸葛先生,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让我做?”
诸葛宛陵摇了摇头。
王玄微皱眉不解。
诸葛宛陵道:“不仅仅只是王先生您,我还需要一个能够游走于罡风之中,为我们找到机关关键的人。”
王玄微眉头一挑,望向高长恭,虽然说高长恭确实能够以单人之力在石阵之中行走,可他依靠的完全是以力破巧,并非什么特殊的技巧。而诸葛宛陵说的是“游走”,难道他还有别的意思不成?
说话间,诸葛宛陵眼神温和,看向秦轲。
秦轲被盯得有些怪怪的,后退一步,望着他道:“干嘛。就因为我说你一句,你就要打我?”想了想,他又不怕了,“你又打不过我。”
诸葛宛陵笑了起来:“我当然打不过你。相反,这位小兄弟,我有求于你。”
秦轲被他这笑弄得心里发毛:“别,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难道不想活着出去了?”诸葛宛陵道,“虽然我诸葛宛陵的面子不大,但若你愿意帮我这个忙,我愿意为你作保,让王先生放你走,至于……你是跟我们去荆吴,还是回哪里,由你自己决定。”
阿布听见这话,高兴起来,望着秦轲道:“阿轲,先生答应的事情决不食言。只要听他的,到时候你肯定就没事了。”
秦轲却并没有阿布那般对诸葛宛陵盲目信任:“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不会是什么要命的事儿吧。”
诸葛宛陵道:“不会特别危险,但……”
“但还是很有可能出事是不是?”秦轲打断他,抱头愁眉苦脸地道,“今天晚上出的事还少吗?每件事情好像都脱离了原有的轨道,我可不想拿自己的命为你们赌一把。”
“阿轲。”阿布张口欲言,却被秦轲斜眼瞪得把话咽了回去。
诸葛宛陵眼神平和,道:“不是为我们的命赌一把。而是为了所有人的命赌一把,这个所有人,自然也包括你自己。”
秦轲默然不语。
诸葛宛陵轻声道:“石阵若不能破,你也只能跟我们一起葬身与此。你不想死,对吧?”
诸葛宛陵说的他当然清楚。但只是当他真切说出来的时候,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压断了秦轲心里那根弦。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他害怕饿肚子,害怕走远路,害怕战斗,害怕受伤害,害怕巨蟒,害怕罡风……但终究,他最害怕的是自己就此简单的死去。
少时的那一双黑得像是珍珠一般的眸子似乎又睁开了,她抱着自己,哼着不知民的儿歌,即使深处荒野,而且他很饿,但他仍然很安心。
她说:“要活下去。就算很难,但也要活下去。”
秦轲看不清那张脸,因为她已经死去很久了,她是自己的母亲,现在她跟着自己的父亲,在天上正过着没有伤痛没有战乱没有饥饿的日子。
有些时候,是不得不拼一把的吧?
秦轲咬了咬嘴唇,问道:“要我做什么?”
不知怎的,诸葛宛陵伸手摸了摸秦轲的头,就像是一个长辈,在给后辈一个温情的鼓励。
秦轲不喜欢被摸头,因为这是他师父生前最喜欢做的事情。但不知道怎地,他此时却没有推开诸葛宛陵的想法。
“我需要你暂时把罡风控制住。做得到吗?”诸葛宛陵问。
秦轲一愣,伸手打落诸葛宛陵的手,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道:“你没搞错吧?让我去把罡风控制住?罡风又不是我季叔家的那条赖皮狗,给跟骨头就摇尾巴。让我去控制罡风,不是让我去死吧?”
王玄微站在身旁,原本他听诸葛宛陵求助于这个除了那点隐匿手段之外似乎一无是处的少年,本来有些古怪。而现在他竟然要求秦轲去控制住罡风,难道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让他控制罡风?”王玄微冷声道,“诸葛先生,你这话说得也过头了吧?”
一旁仍然与罡风较劲的高长恭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诸葛先生,喝酒倒是一喝就过,但说话从来不说过。”
诸葛宛陵笑了笑,对于高长恭揭露他那点糗事并不在意,道:“你是不能,还是不愿?”
“不能。”秦轲斩钉截铁地道,“我可没那么厉害。”
诸葛宛陵还是笑,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秦轲心中一跳:“就算用上你的‘巽风之术’也不能?”
“你怎么知道的?”秦轲有些慌乱。
“如果不是‘巽风之术’,想来你的手臂已经被刚刚那道罡风切断了吧。”诸葛宛陵望着他。
秦轲一惊,突然抬起手,望着自己的手臂那到破口,尽管他已经十分小心,但没有想到诸葛宛陵竟然注意得如此细致。
而一旁的王玄微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丁墨和阿布并未听说过巽风之术,自然是一脸茫然。
“你怎么能肯定?”秦轲试探着道。
诸葛宛陵笑得高深莫测:“你是修行体魄的武士,本该与道家的术法有一条隔阂。这世上除了巽风之术之外,只怕还没有第二种办法让你能够同时精通两者。”
秦轲弱弱地道:“算你厉害。可我还是做不到,我没那么厉害,师父死之前说过我的巽风之术只不过是半桶水,遇到事情也用不上。”
诸葛宛陵温和地道:“并不需要很久,你只需要暂时控制罡风,而后,我会请王先生把玄微子放出去。纵然石阵运转变化,但只需要抓住他变化的一个间隙,就可以找到生门,从这石阵之中走出去。”
诸葛宛陵抬头,望向王玄微:“王先生。以你的能力,做得到吧?”
王玄微点了点头,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秦轲的身上。他有些出神,巽风之术,本是他们墨家保存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少年身上?
第二十一章 定罡风
墨家的历史由来可以向上追溯到几百年以前,那时候前朝尚且兴旺,为了广招天下贤士,前朝开国洪武帝设立了稷下学宫,奉诸子为师,取士子中的优异者入朝为官。
在最兴旺的时候,稷上学宫的客卿达到了三千多人。
那是当年寒门士子入仕途的最好门道,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他们的学说能在学宫辩论之中取得一席之地,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众人的敬仰,更是取得了一块面向庙堂的敲门砖。
自然,当时的读书人只要提到稷上学宫,都是双眼发亮,向往且敬畏。
一代代人在岁月长河之中逝去,但稷上学宫百年后依然屹立不倒,尽管已经不复当初之万丈光芒,可就算是今天,在墨家国都稷城,至今仍有百家诸子日夜为自己的学术争辩不休,在这样的过程之中,自然就迸发出无数的新思想。这些思想有的在于治国,有的在于治军,有的在于养民,有的……却在于修行。
而这巽风之术,就是在墨家那争鸣氛围之中所生出的产物。
王玄微闭上眼睛,想到那墨家稷上学宫内那万卷藏书,想到里面的记录。
但却又不同。
秦轲站在高长恭的背后,同样闭上了眼睛。只是他并不是在回忆什么,他现在也根本没有这样的精力去在另外一件事情上耗费精神。
高长恭仍然挥舞着两把刀,他的刀光宛如满月,每当划过一处,无形的气劲就从刀上生成。虽然相比较罡气,他挥刀产生的气流少了几分锋芒,但却带着庞大的力量。
仅仅只是一个撞击,刀风就把那些罡风撞得粉碎。
而失去了锋芒的罡风在碎裂之后变成了清凉的微风,吹佛在他的棉衣上,衣袍轻轻飘动。
这位荆吴战神,在此刻,竟然真如一位天神般不可战胜。
他在笑。
因为这很有趣。
众人都觉得高长恭的强大来源于他无与伦比的天赋,但实际上,除了天赋之外,高长恭是真正能把一啄一饮都融入修行的人。对于他来说,呼吸是修行,行路是修行,吃东西是修行,睡觉是修行,现在以刀斩碎罡风更是修行。
所以他逐渐成为当世最强大的人之一,几无敌手。
秦轲闭着眼睛,他并没有看见高长恭的笑容,他在专心地感受着那些透过高长恭吹来的风,尽管这些风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锋锐之意,但从这些风里,他仍然能感受到上面蕴含的气息。
惊门属金,而那股融入风中的肃杀之意则是金属的锋锐之意。这世上的锋锐,唯金属独尊,从平民百姓家用的菜刀镰刀杀猪刀,再到武士上战场用的刀枪剑戟,都来自金属。
因为融入了金属的锋锐,这些罡风才能拥有这样的威力,轻易就切碎了那位黑骑。但既然是风,就会跟他的巽风之术有相似之处。
他缓缓向前。
阿布瞳孔一缩,心中惊骇的他忍不住呼喊道:“阿轲……”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轲在一步一步之中,竟然是越过了高长恭的身侧,只身踏入了那充满罡风的区域之中!
看似轻盈的罡风吹动他的衣角,于是他的衣角在空中碎成了无数细小的布片。
吹动他鬓角的发丝,于是发丝断成了无数截。
他缓缓地抬手,有罡风掠过他的指尖,他的指尖溢出鲜血。
他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疼痛。
上一篇:灵气复苏:我每天get一个新技能
下一篇:一元换购:开盖奖励一吨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