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錦夜微涼
“好自為之。”
李寒衣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冷哼一聲,收劍歸鞘:“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般做派,倒和那個死書生……如出一轍。”
天幕流轉,畫面從江湖的紛擾切換,悠悠投向了北離權力之巔——天啟帝都,森嚴皇城。
深夜的宮殿內燭火通明,皇帝正伏於案前,硃筆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摺。
一道身影悄然入內,正是自天外天匆匆趕回的李通古。
他躬身拱手,低聲稟報:
“陛下,征討北蠻一役的陣亡將士撫卹、田地賞賜、以及各級將士的爵位封賞名錄,皆已按律釐清造冊。
只待武安君凱旋迴朝,便可由陛下御筆親批,昭告天下。”
御座之上,那道孤寂的身影緩緩抬起頭,燭光映照著他略帶疲憊卻依舊銳利的面容。
他微微頷首,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做得很好。
此次武安君一舉蕩平漠南,收復丁零等十餘部落,北方數郡,百年胡患一朝而靖。
待邊境休養生息,民生恢復,朕便可再遣精銳之師,直搗北蠻金帳,永絕後患!”
“陛下聖明,明照萬里!”
李通古連忙躬身稱頌,隨即話鋒微轉,帶著些許試探,“只是……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您既已派曉夢先生隨白王殿下前往雪月城問劍,為何又讓衛莊先生,假借百曉生之名,去助那……蕭瑟呢?”
皇帝聞言,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硃筆,眼神清冷如深潭寒冰:“因為現在的蕭瑟,太弱了——弱得全然不似當年的蕭楚河。”
他的指尖在攤開的奏摺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輕響,彷彿在計算著棋局:“白王既去雪月城,怒劍仙顏戰天定然隨行護佑。
而朕收到密報,赤王蕭羽也已動身趕往天外天,想必是想請動無心出手,助他在此次問劍中奪魁,以求迎娶司空千落,聯姻雪月城。”
李通古心頭一凜,已然明白了關鍵所在:“那蕭瑟他……”
“他如今武功盡失,若顏戰天那樣的角色不顧身份強行出手,他必死無疑。”
皇帝的語氣依舊平淡,但按在奏摺上的指尖卻微不可察地加重了力道,“但他,是蕭楚河。
朕可以廢他,可以逐他,可他不能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在江湖小輩的爭鬥裡,死得毫無價值。”
他抬起眼,目光如兩道實質的冷電,穿透殿門,望向無盡的夜空:“既然北境的外患已暫告平定,那麼接下來,朕也該著手,將這朝堂內外,好生打掃一番了。”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金鐵之音:“所有不忠於朕的,以及那些揣著明白裝糊塗、妄圖永遠中立觀望的……都不再適合存在於今日之帝國!”
“而蕭楚河,”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便是最好的誘餌。他與江湖牽扯最深,關係最雜。
從雪月城返回天啟這一路,註定不會平靜。
不知有多少‘魚’,會循著味,自投羅網。”
“朕沒有耐心,也沒有興致去一個個翻找那些老鼠的藏身之處。
既然有現成的、香氣四溢的誘餌,為何不用?”
他緩緩起身,踱步至窗前,負手而立,望著那浩瀚無垠的滿天星斗,彷彿在凝視著自己的棋盤,聲音悠遠而深沉:
“要讓這誘餌足夠香,足夠迷人,就得讓他的價值顯得足夠大——大到讓所有人都產生一種錯覺,覺得他離重返天啟,離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待到那時,所有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所有心懷鬼胎的勢力,都會忍不住……跳出來。”
······
“這衛莊不是皇帝的人嗎?”
“是啊!他為何要助蕭瑟!”
“這百曉生難道不知道衛莊的身份!”
“除非這衛莊和皇帝明面上沒有接觸過!”
“皇帝是要清洗朝堂!”
“他不是清洗過,現在又來!”
“定期清洗!!!”
第72章 他們願意為朕守陵嗎?
少白時空
天啟學堂內,氣氛凝重。
雷夢殺等人望著天幕上流轉的畫面,眉頭都擰成了深深的溝壑。
雷夢殺摸著下巴,目光緊緊追隨著衛莊的身影,低聲嘀咕:“這傢伙行事作風,比他師兄蓋聶霸道凌厲多了!
看那身手,確實詭譎難測,是頂尖高手的路數。
但真到了需要以命相托的關頭,他能有蓋聶先生那般可靠嗎?”
一旁,百里東君的注意力卻早已轉移,他瞅著李心月懷裡那個粉雕玉琢、正眨巴著大眼睛的小李寒衣,忍不住笑著打趣道:“真是想不到啊,如今這般嬌憨可愛的小師妹,長大了竟成了那般清冷孤高的雪月劍仙……
莫不是日後,被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傷了心,才變得如此?”
“誰?!哪個混賬王八蛋敢傷我家小寒衣?!”
雷夢殺瞬間炸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雄獅,嗓門陡然拔高了八度,震得樑柱似乎都嗡嗡作響,“老子非活劈了他不可!”
他猛地轉過身,一把從李心月懷裡“搶”過小李寒衣,雙手捧著她的小臉蛋,剛才還怒氣衝衝的臉上瞬間擠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乖女兒,我的小寒衣,你可記住了!
這世上除了爹爹我,其他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居心叵測的壞人!
以後誰敢隨便靠近你,別猶豫,直接一劍劈了!聽爹爹的話!”
“啪!”
他話音未落,李心月已沒好氣地伸手,精準地擰住了他的耳朵,用力一旋:“雷夢殺!
你這混賬東西,就是這麼教孩子的?!
胡說八道些什麼!”
“哎喲!疼疼疼!夫人鬆手!”
雷夢殺疼得齜牙咧嘴,歪著腦袋卻還不忘嚷嚷,“我……我這是未雨綢繆!
防患於未然!
說的都是大實話!”
這邊夫妻二人鬧得雞飛狗跳,另一邊,葉鼎之卻始終盯著天幕,眉頭緊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蕭楚河此子,武學天賦確實卓絕,堪稱百年難遇。
但僅憑此點,要說能讓那位心思深沉的皇帝,不惜以他為誘餌,來釣出朝堂與江湖的各方大魚……這分量,未免也太誇張了些。”
他眼中精光一閃,“除非……他身上還揹負著別的、足以讓天下江湖人甘心為之拼死效命的特殊身份或隱秘?”
“之前天幕提到過!”
被擰著耳朵的雷夢殺一邊掙扎,一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扯著嗓子喊道,“那個無心說過!
蕭楚河當年因為某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在天啟皇城外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最後才被逐出天啟!
江湖人敬重的,就是他這份寧折不彎的骨氣和擔當!
這事,對江湖的影響大著呢!”
蕭若風望著天幕上蕭瑟那看似懶散,眼底卻深藏著堅韌與落寞的身影,拳頭不自覺地握緊,喃喃自語,聲音裡充滿了困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究竟是什麼樣的事……能讓他甘受如此屈辱與磨難,又能讓他身負如此沉重的……天下眾望?”
“若風,別多想了,看下去,答案自然會揭曉。”
雷夢殺拍了拍蕭若風的肩膀,試圖驅散那份凝重,將眾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天幕,“咱們還是仔細瞧瞧,這位天幕上的皇帝,究竟還有何等驚人的炙恪!�
他話音剛落,天際的光幕便隨之流轉。
【皇城之巔,夜色深沉。
身著玄色龍袍的皇帝負手而立,仰望著浩瀚的星空。
沉默良久,他忽然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風中顯得格外清晰:“李通古,此次犒勞北征將士的田地與金帛,具體從何處排程?”
李通古聞言微微一怔,隨即連忙躬身,謹慎回道:“回陛下,賞賜金帛皆出自國庫,至於田地……
臣等商議,安排在關中附近最為穩妥,既可及時犒賞將士,又能令其家眷拱衛帝都,穩固京畿。”
皇帝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輪清冷的明月上,緩緩搖頭,聲音裡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關中雖好,卻非朕意。
你看那關東之地,沃野千里,如今卻是雜草叢生,枝蔓瘋長,其勢……都快侵蝕到主幹來了——是時候,該好生修剪一番了。”
李通古眼神驟然一凜,心領神會,立刻深深躬身,語氣帶著絕對的順從與執行:“陛下聖明!
恰巧,您的帝陵工程已完成十之一二,正需遷徙百姓前往守陵。
依臣愚見,可下旨自江南、河北、山東、河南等關東富庶之地,各遴選貴族、豪強、富戶萬數,舉家遷至帝陵周邊,充作守陵戶,沐浴天恩。”
他略作停頓,語速加快,補充著這計策的“妙處”:“待北征將士凱旋,便將空出的這些關東良田,盡數授予有功之臣。
如此一來,富戶得享為陛下守陵之榮光,將士得以安家落戶,鎮守關東要地,豈非兩全其美,皇恩浩蕩?”
皇帝聞言,輕笑一聲,語氣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玩味與冰冷:“你說……那些世代居於富庶之地的豪強富戶,會真心‘樂意’離鄉背井,去為朕守那冰冷的陵墓嗎?”
李通古的頭垂得更低,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決:“能沐浴陛下天恩,為萬世之君守陵,乃是他們幾世修來的福分!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誰敢不從?
不從者,便是心懷異志,對抗天威的逆伲�
當以國法嚴懲,以儆效尤!”
“說得好。”
皇帝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冰冷的刀鋒,遙遙望向關東的廣袤地域,眼神狠厲決絕,“朕初登大寶之時,根基未穩,只清理了關中這小小庭院,騰出些許土地,與民休息,積蓄國力。
如今天下富庶,四海昇平,卻養肥了這些吸附在帝國根基上的蛀蟲——是時候,徹底清算了。”
“陛下英明!”
李通古再次躬身,聲音充滿敬畏。
皇帝話鋒一轉,視線彷彿穿透了千山萬水,落在了南方的雪月城,語氣變得悠長而莫測:“南方剛傳來密報,大理段氏似乎有意與雪月城聯姻,已派遣族中年輕俊傑前往求親,說不定,正好會與白王撞上。
你覺得,此事朕該如何應對?”
李通古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拱手,言辭激烈:“陛下!
大理之地,自古便該屬中原疆土!
不過是數百年前中原動盪,王朝更迭,才讓其僥倖流落在外,妄自稱尊!
如今帝國崛起,兵鋒正盛,威加海內,自當令其認清天命,歸服王化,獻土來降!
此乃天理!”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裡沒有絲毫溫度,只有算計:“你看,這雪月城,果然是個好魚餌。
這第一條像樣的大魚,不就快要自己游過來了麼?”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算計,輕聲問道,彷彿在討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麼,愛卿以為,朕該用個什麼罪名,去征伐其國,才顯得名正言順呢?”
李通古深深低下頭,掩蓋住眼底同樣冰冷的光芒,吐出的三個字,重若千鈞,充滿了不容辯駁的霸道與殘酷:
“何須罪名?”
“莫須有!!!”
······
“這哪裡是守陵!!!”
“暴君,暴君!!!”
“他難道就不怕關東皆反嗎!”
“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