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錦夜微涼
雷無桀怕姐姐誤會,急忙擺手解釋:“阿姐,我說她好看,不是說我見著漂亮姑娘就走不動道!
就是……就是見她那一眼,心裡頭怪怪的,酥酥麻麻的,說不上來。
可仔細想想,我既不知她過往經歷,也不懂她真實性子,連她愛什麼、恨什麼、為何憂愁為何笑……統統不清楚。”
他抬起頭,眼神乾淨而困惑:“想來想去,或許就只是那一眼的心動,又或者……是她確實生得極好看,讓我挪不開眼。”
李寒衣聞言,沉默片刻,忽然幽幽道:“可你要知道,長得好看的人……往往最會騙人。”
“阿姐你這話……”
雷無桀眼睛一瞪,像是抓住了什麼重點,擼起袖子,一股熱血衝上頭,“難道是被哪個漂亮人傷過?是誰?告訴我!
等我厲害了,一定替你去出這口氣!”
李寒衣被他這副護短又莽撞的模樣逗笑了,陰鬱的心情散開些許,搖頭道:“好啊,那阿姐等著。
等你啥時候入了逍遙天境,成了名副其實的劍仙,就替我去望城山一趟。”
“望城山?”
雷無桀撓撓頭,忽然想起什麼,恍然大悟,“哦——!大師兄酒後跟我嘀咕的……居然是真的?”
“嗯?”
李寒衣臉色倏然一沉,周遭溫度彷彿都降了幾分,冷哼一聲,“唐蓮……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沒、沒什麼!”
雷無桀慌忙擺手,眼神閃躲,卻又透著一股決心,“阿姐你放心!不管大師兄說了啥,我一定會去望城山的!”
他攥緊拳頭,眼神認真又堅定,彷彿許下了什麼不得了的誓言。
看著弟弟眼中那股熟悉的、認準一件事就九頭牛拉不回的執拗勁兒,李寒衣心裡猛地一緊,連忙道:“我不過隨口一說,玩笑罷了,你別往心裡去。”
“不行!”
雷無桀梗著脖子,少年人的倔強顯露無疑,“這是阿姐第一次對我提要求,做弟弟的,一定要辦到!”
李寒衣望著他眼中燃燒的火焰,恍惚間像是看到了當年那個同樣認死理、熱血滿腔的父親雷夢殺,不由得喃喃道:“這股子不管不顧的傻勁兒……倒跟父親一模一樣。”
她猛地回過神來,眼神恢復清明,語氣加重,將話題拉回正軌:“但千落的比武招親,你必須去!”
“為啥啊阿姐?”
雷無桀一臉為難,實在想不通,“我去了也幫不上啥忙,說不定還給司空師叔添亂。”
李寒衣眉頭微蹙,斟酌著用詞,緩緩開口:“千落是司空長風的獨女,是雪月城的大小姐。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的婚事,就代表著雪月城未來的態度和立場。”
她目光變得銳利:“如今白王蕭崇、赤王蕭羽,都帶著頂尖高手親臨此地,擺明了是想拿下這門親事。
只要他們中任何一人娶了千落,不管長風本人願不願意,在外人眼裡,雪月城就成了那位王爺的堅實後盾。
屆時,千落,乃至整個雪月城,都會被強行綁上他們的戰車,捲進無窮無盡的謩澟c爭鬥裡!”
雷無桀撓著頭,更懵了,似懂非懂:“這……這兩位王爺,到底想幹啥啊?他們不已經是王爺了嗎?”
李寒衣冷笑一聲,語氣中充滿譏諷:“王爺?他們想要的可不只是王位。
這兩個做哥哥的,如今盤算的,是怎麼把那位高踞在玉座上的弟弟,給拉下來!”
“啥?!”
雷無桀嚇得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壓低了,還下意識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他們……他們要造反?”
“白王蕭崇,態度曖昧不明。”
李寒衣冷靜分析,如同在剖析棋局,“他對皇位有心思,卻比赤王多了幾分城府與謹慎,想火中取栗,又似乎沒完全下定決心。
何況他目盲,這一點,在爭奪大位時,天生就少了些說服力。”
她話鋒一轉,語氣更冷,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至於赤王蕭羽……哼,不過是個和他母親一樣,自以為是的蠢貨!
眼不盲,耳不聾,行事卻乖戾囂張,不計後果。
我到現在都看不明白,他到底憑什麼敢這麼上躥下跳?
背後到底藏著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依仗!”
雷無桀聽得心驚肉跳,忽然想起什麼,急忙道:“對了阿姐!
之前我聽蕭瑟和無心閒聊時提過,白王蕭崇背後,有怒劍仙顏戰天撐著;
赤王蕭羽那邊,似乎和孤劍仙洛青陽有些關聯!”
李寒衣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嘲的弧度:“劍仙?呵……劍仙又如何?”
她抬手,虛按在自己空空如也的丹田處,“我這個所謂的‘雪月劍仙’,不照樣被天啟城那位派人隨手一道心劍,鎖了修為,如今與普通人無異。”
“那……那千落師姐要是真被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定了親,豈不是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那個吃人的漩渦裡了?”
雷無桀急得直搓手,滿臉憂色。
“所以才讓你去。”
李寒衣看著他,眼神變得異常堅定,“不是讓你去爭,而是要讓這場招親,不能那麼容易被他們掌控。”
雷無桀還是犯難,臉上糾結:“可我……我要是真下場了,葉姑娘會不會不高興?
而且……我肯定打不過無心啊!
他要是替赤王下場怎麼辦?”
“怒劍仙若真不顧身份下場,長風自有對策。
至於無心……”
李寒衣語氣微緩,透出一絲篤定,“唐蓮會出手的。
你大師兄他心裡……有數。”
“啊?大師兄他……”雷無桀更加驚訝了。
“別磨蹭了,記住,必須下場。”
李寒衣不再多言,輕輕推了他一把,將他往院外趕,“快去準備吧,養足精神!”
說罷,便將仍有些雲裡霧裡的雷無桀送出了藥廬小院。
望著少年踉蹌跑遠、逐漸融入夜色的背影,李寒衣久久未動,彷彿一尊月光下的玉像。
“就不怕擔心他把事情攪得更亂?”
一個溫潤的聲音從身後藥廬的陰影中傳來。
謝宣緩步走出,眉宇間帶著一絲憂慮。
他望著雷無桀消失的方向,眉頭微蹙:“你讓他摻和進王爺們的招親之爭,就不怕同時得罪白王、赤王兩方?
這可是個能吞人骨頭都不吐的漩渦。”
“雪月城的漩渦,眼下還在長風和我身上,暫時還牽扯不到千落和無桀太深。”
李寒衣轉過頭,目光沉沉,看向百花會大致的方向,“可他要是自己一腳踏進葉若依那個看似平靜、實則更深的漩渦……
怕是真的,回不了頭了。”
李寒衣抬頭,望向天啟城那遙不可及的方向,語氣複雜難明:“那位皇帝陛下,雖讓我心生厭惡,處處提防,卻不得不承認……
看在父母當年的情分上,他對我和無桀,確實已經忍讓了許多,手下留情。
只要無桀不主動踏上那條帜娴牟粴w路,以那位的心性手段,或許……”
話說到一半,她便收了聲,眼底掠過一絲連自己也難以完全釐清的、夾雜著忌憚、無奈與一絲極淡希冀的情緒。
這時,謝宣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默:“你方才說,待比武招親後要遊歷江湖,體悟世情……
不若,陪我去南方巡視一番新立的官辦學府?
從江南到中原,再北上,正好一路看看這些年,這天下到底變了多少,百姓日子是苦是甜。”
李寒衣挑眉,瞥了他一眼,難得露出一絲湹男σ猓骸澳氵@總是躲著麻煩的臭書生,如今倒不躲著我了?”
謝宣心裡暗暗嘀咕:你這兇女人,如今沒了那身嚇死人的修為,氣勢總算沒那麼壓人了。
況且……你嘴上說著遊歷,最終的目的地,總歸是要去天啟的,不是嗎?
嘴上卻溫和道:“江湖路遠,風波難測。
多個人結伴同行,總好過獨自跋涉。路上若遇些不平事,你雖無內力,眼界劍理仍在,我這點微末功夫,加上三寸不爛之舌,或許也能周旋一二。”
李寒衣瞥了他一眼,未置可否,並未立刻答應。
她轉過身,再次望向遠處那吞噬了無數野心與生命、卻又承載著帝國中樞的方向,聲音飄忽,彷彿自語:
“天啟城啊……倒真是,很多年沒去過了。”
······
“李寒衣不讓雷無桀接近葉若依,是為什麼?”
“皇帝之前說過,葉若依好像是支援蕭楚河的!”
“葉家父女究竟想做什麼!”
第116章 皇帝:好戲要開始了!
天幕之下,少白時空。
雷夢殺望著天幕上李寒衣對白王、赤王意圖的剖析,以及雷無桀那懵懂又焦急的反應,忍不住指著天幕,對身旁靜觀的李長生道:
“師傅,您看!寒衣說得一點沒錯!
這白王蕭崇、赤王蕭羽,還有那個蕭瑟……他們到底憑什麼啊?
都到了這時候,天下一統,皇權威嚴日盛,他們怎麼還滿腦子想著造反?!”
李長生輕撫長鬚,雪白的眉毛下,那雙洞悉世情的眼眸裡也罕見地浮起一絲不解的微瀾。
他沉吟不語,顯然也在思索這個看似悖謬的問題。
一旁抱臂而立的葉鼎之,忽然開口。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表象的冷靜:
“或許……是因為他們離普通人的生活,太遠了。”
眾人目光轉向他。
葉鼎之繼續道,目光彷彿穿透天幕,看到了那些深宮王府中長大的皇子:“他們從小逡掠袷常娝劊允沁@世間最頂尖的人物。
劍仙級別的高手對他們而言並非傳說,而是時常能見、甚至可供驅使的存在。
連他們的父親,那位曾經的明德帝,在面對某些絕頂劍仙時,也要禮讓三分,以江湖規矩相待。”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洞察:
“所以,在他們的認知裡,這世間執行的規則,或許本就該是‘一人可敵萬軍,一劍可定乾坤’的時代。
個人武力的巔峰,理應凌駕於一切秩序之上。”
他的目光落迴天幕上那風雲變幻的畫面:
“可那位新帝登基之後,世間的規則,早就變了。
他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定義了‘力量’,重新劃分了‘秩序’。
只是這新的規則,這鐵一般的現實,還沒能真正刻進每個人的心裡,尤其是……那些仍活在舊日榮光與認知裡的‘貴人’心中。”
葉鼎之的眼神掃過在場的李長生、百里東君等人,露出一絲複雜的笑意:
“就像我們當初第一次聽到‘玄甲不可破,劍仙難敵萬’這種說法時,不也本能地懷疑、甚至嗤之以鼻嗎?
畢竟,我們親眼見過李先生您,”
他看向李長生,語氣尊敬,“也見過我師父,還有在座的諸位……
我們都曾見證或相信,當武力達到某種極致,確實可以一人破萬軍,一人鎮一國。”
他的視線再次聚焦於天幕上的李寒衣和隱約可見的司空長風身影:
“你們看未來的槍仙司空長風,雪月劍仙李寒衣,強不強?
可天啟城派來一個曉夢,一道旨意,便能逼得槍仙俯首接旨,一道心劍,便能鎖住劍仙修為。
這已經是新規則力量的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