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歌當皇帝被直播了 第112章

作者:錦夜微涼

  李心月緩緩閉上了眼睛,良久,才重新睜開。

  那裡面翻湧的劇烈痛苦似乎被強行壓下,只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與蒼涼。

  她搖了搖頭,聲音沙啞乾澀:

  “九殿下天縱奇才,年幼至此,便已能駕馭這般人物……

  莫非,也對那至高之位,心存念想?”

  話問出口,她卻彷彿並不真的需要答案,又或許,答案早已在她心中。

  她再次搖了搖頭,撐著地面,在李寒衣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對著眼前的少年鄭重拱手,姿態疏離而決絕:

  “罷了。天啟城的是非恩怨,皇權之下的波譎雲詭……從此與我李心月,再無干系。”

  “救命療傷之恩,心月謹記。告辭。”

  說罷,她不再看任何人,緊緊拉著依舊滿心警惕、卻因母親態度而不得不收劍的李寒衣,轉身,一步步走出這破敗的廟門,身影很快被外面濃重的夜色吞噬,只留下滿地清冷月光,與廟內一片沉默。

  畫面流轉,重回雪月城藥廬,現實時空。

  雷無桀聽得心潮起伏,呼吸急促,忍不住急聲追問:“那後來呢?

  母親她……既然傷好了,為何還是……”

  李寒衣的聲音低沉下去,彷彿浸透了歲月的塵埃與悲傷:

  “九皇子雖以奇術穩住了母親身體的傷勢,可父親戰死沙場的悲痛,琅琊王含冤自刎的絕望,還有對那座皇城徹底的心寒……這些心結與魂傷,無藥可醫。

  她將你安然送回雷家堡後,自己卻彷彿燃盡了最後一點心力。

  回到劍心冢後,不到一年……便在劍心崖上,鬱鬱而終。”

  “什麼?!!”

  雷無桀如遭重擊,猛地站起身,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木桌上,發出沉悶的巨響,眼眶瞬間通紅,“母親……母親的仇,難道就這樣……就這樣算了?!

  我身為人子,卻連仇人是誰都……”

  “傻小子。”

  李寒衣輕輕搖頭,抬手似乎想觸控弟弟顫抖的肩膀,最終卻只是落在冰冷的劍柄上,“琅琊王案,發生在明德十一年冬。

  那位下旨的明德帝蕭若瑾……他熬過了那個血流成河的冬天,卻沒撐過十二年的春天。”

  她目光悠遠,彷彿在解讀一段殘酷的帝王心術:

  “或許,他早已知道自己油盡燈枯,時日無多。

  所以才甘願揹負千古罵名,以最決絕、最冷酷的方式,為繼任者……掃清他認為的一切障礙。”

  雷無桀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悸:“阿姐是說……他冤殺琅琊王,甚至可能包括對母親的態度,都是為了……為了如今天啟城那位陛下能順利登基?”

  “不是。”

  李寒衣的回答出人意料,她眼神複雜難明,“那時候,明德帝心中屬意的儲君,甚至滿朝文武、天下武林所期待的未來君主,都不是現在天啟城那一位。”

  她一字一頓,吐出那個曾經光芒萬丈的名字:

  “是永安王,蕭楚河。”

  “永安王蕭楚河?”

  雷無桀徹底愣住,努力回憶,“昨日百花會,白王蕭崇、赤王蕭羽都來了雪月城,可這永安王……我從未聽聞?”

  “因為琅琊王案之後,”

  李寒衣的聲音帶著一種歷史的唏噓,“年僅十三歲的永安王蕭楚河,在天啟皇城大殿之前,長跪三日三夜,風雪無阻,只為求一道為琅琊王叔平反的聖旨。

  他當眾痛陳琅琊王功績與冤屈,斥責朝中奸佞……

  徹底觸怒了已是風燭殘年、性情越發偏執的明德帝。”

  她頓了頓,語氣沉緩:

  “明德帝盛怒之下,一道旨意,將他驅逐出天啟。

  或許明德帝自己也未曾料到,這最鍾愛、寄予厚望的兒子剛離開不到三個月,他便突然暴斃於深宮。也或許……

  這本就是他計劃的一環,想讓這鋒芒過盛的兒子去江湖歷練,磨去稜角,待時機成熟再召回歸位,繼承大統。”

  “可人算不如天算。”

  李寒衣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陰差陽錯,命吲恕�

  最後坐上那至尊龍椅、承接了明德帝掃清障礙後‘平靜’局面的,並非眾望所歸的永安王,而是……”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彷彿穿透千里雲欤钡帜亲《牖食恰�

  雷無桀聽得心亂如麻,腦子幾乎要打結,他努力梳理著:“那……明德帝是仇人,可他死了。

  永安王蕭楚河……

  他算是幫琅琊王說話的,應該不算仇人吧?

  那……那現在的皇帝呢?

  在這整件事裡,他就沒有任何動作?任由他父親這樣?”

  李寒衣緩緩轉過身,正面看向弟弟,她的眼神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幽深,一字一句,如同冰錐砸落:

  “他怎麼會沒有動作?”

  “我剛才在破廟裡說的那位,七歲便能駕馭蓋聶、身負奇術、心思深沉的九皇子——”

  她停頓,讓每一個字都重重敲在雷無桀心上:

  “就是如今坐在天啟皇城最高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道心劍鎖住你姐姐修為的……”

  “當朝皇帝。”

  “什麼?!!”

  雷無桀如遭九天雷霆劈中,渾身劇震,瞬間僵直在原地!

  瞳孔放大,臉上的血色頃刻褪得乾乾淨淨,嘴唇微微張開,卻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只有那雙瞪大的眼睛裡,充滿了極致的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世界觀被瞬間顛覆的茫然。

  藥廬內,死一般的寂靜。

  唯有李寒衣清冷的聲音,繼續揭開那殘酷的時光脈絡:

  “明德十一年冬天,琅琊王案爆發時,他剛滿七歲。”

  “來年開春,明德帝一死——”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

  “他便在各方勢力微妙平衡下,登基稱帝了。”

  ·····

  “皇帝絕非寡恩之輩!”

  “這蕭楚河糊塗啊!”

  “是啊,怎麼就讓這暴君得了皇位”

  “天啊,這盤棋從那麼早就開始下了嗎?!”

第113章 你有這個能力就是原罪

  天幕之下,少白時空。

  雷夢殺望著天幕上定格的畫面——那破廟中少年沉穩的眉眼,與後來皇座上深不可測的帝王身影漸漸重疊——他怔然良久,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複雜的感慨:

  “說起來……心月當年,其實並未真正輔佐過這位陛下。

  對他,不過是有份舊日恩情,外加……些許傳藝之誼罷了。”

  他頓了頓,似乎在重新梳理這段跨越時空的因果,“法場之上,他派蓋聶這等人物前去,冒險救下心月,這份情……其實已經還清了,甚至遠遠超過。”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天幕上雷無桀年輕的臉和李寒衣被鎖修為後蒼白的容顏,語氣變得有些低沉,卻又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欽佩:

  “可這麼多年過去,他身居九五,手握生殺大權,對寒衣的屢次不敬,對無桀的懵懂莽撞……

  卻始終網開一面,多有容讓。甚至這次以心劍為鎖,看似懲戒,實則為點化破障……

  可見這位陛下心中,自有一杆秤。恩怨分明,絕非薄情寡義、刻薄寡恩之輩。”

  百里東君與司空長風在一旁靜靜聽著,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深思之色,緩緩點頭。

  百里東君拎起酒葫蘆飲了一口,抹了抹嘴,介面道:“雷二說得在理。

  江湖上關於這位陛下的傳聞,多半說他手段酷烈,鐵腕無情,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

  可單從天幕顯露的這幾件事來看……”

  他語氣鄭重起來:“他的目光所及,他真正在意的,似乎從來不是個人恩怨,也不是江湖紛爭,而是天下,那芸芸眾生的溫飽與安穩。”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一個清朗而堅定的聲音忽然插入,不大,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讓在場眾人皆是一怔。

  說話的,是葉鼎之。

  他抱著雙臂,目光銳利地穿透天幕,彷彿在與那位遙遠的帝王對視。

  “天幕上這位陛下,奉行的……或許是古聖先賢理想中的‘道’,但行之天下,便成了‘法’。”

  葉鼎之緩緩道,話語如同他手中的刀,清晰而鋒利,“一套凌駕於所有身份、地位、情分之上的,絕對的法度。

  自他之下,皇親貴胄也好,江湖豪傑也罷,販夫走卒亦然,在這法度面前,眾生平等。”

  他嘴角勾起一絲意味難明的弧度:“這份魄力,這份近乎冷酷的‘公平’,習慣了快意恩仇、講究人情世故的江湖人,看不懂,也受不了。

  所以他們只會罵他鐵腕,罵他無情。卻未必看得見,這鐵腕之下,或許才是一個帝國長治久安的基石。”

  這番話,如石投入心湖,激起層層漣漪。眾人默然,各自思量。

  就在這時,司空長風忽然轉向百里東君,眉頭微鎖,提出了一個盤旋已久的疑問:

  “東君,天幕上寒衣師妹推測,明德帝殺琅琊王,是為後世君王掃清障礙。

  此說雖看似能解釋那場慘劇的動機,依你之見……果真如此嗎?”

  百里東君放下酒葫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葫蘆壁上經年的紋路,沉吟良久,方才緩緩道:

  “天幕所言,於權诌壿嬌希倘缓锨楹侠怼�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為子孫計而剷除功高震主、聲望卓著的兄弟,史書上並不鮮見。”

  他話鋒一轉,眼中流露出深切的疑惑,“但有一點,我始終想不通——”

  他抬起頭,目光如電:“琅琊王蕭若風與明德帝蕭若瑾,那是真正自幼相互扶持、生死與共的手足至親。

  琅琊王對兄長、對北離的忠心赤眨斓乜设a。這些,難道明德帝心中會沒有分寸?

  他真能僅僅為了那‘可能’的威脅,就狠心將劍刃指向自己最信任、最倚重的弟弟?

  甚至在弟弟當眾自刎、血染法場之後……他心中,就真能毫無波瀾,安之若素嗎?”

  這個直指人心的疑問,讓在場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

  帝王心術深如海,那血案背後真正的情感與算計,或許遠比他們想象的更為糾葛複雜。

  就在此刻——

  天幕畫面,應和著這懸而未決的疑問,驟然流轉!

  光影切換,從少白時空眾人凝重的面孔,瞬間拉回那座象徵天下權柄中心的、恢弘而沉寂的天啟皇城。

  【皇宮,一處清淨的偏殿。

  窗外竹影婆娑,殿內檀香嫋嫋。當今皇帝一身玄色常服,迮凵蟽H以銀線繡著簡約的雲紋,褪去了朝堂上的威嚴,多了幾分閒適與內斂。

  他正坐在一方紫檀木棋枰前,與對面的國師齊天塵對弈。

  黑白玉子,錯落於縱橫十九道的棋盤之上,落子之聲清脆,在寂靜的殿中迴響,更顯幽深。

  皇帝執黑,指尖拈起一子,懸於半空,卻並未落下。

  他忽然抬眼,目光平靜地看向對面鬚髮皆白、仙風道骨的齊天塵,開口問道,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