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直到刘三吾说完,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老朱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孔家的人也掺和进来了?呵,他们倒是会挑时候!是想告诉天下人,他们孔家才是道统所在,连咱这个皇帝,也得看他们脸色?”
刘三吾心头一凛,连忙道:“皇上息怒,孔府来人只是……”
老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咱没怒。”
他微微抬起眼皮,那双深陷的眼眸中精光闪烁,如同暗夜中的鹰隼:
“方孝孺要争的是‘是非公道’,是‘圣人道统’?说得好听!”
“在他眼里,咱这个皇帝,是不是也是他‘道统’需要匡正的一部分?”
这话诛心至极!
刘三吾吓得冷汗直冒,不敢接话。
老朱却似乎并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剖析:
“读书人,尤其是像方孝孺这样的,把名节看得比命重!”
“他们不怕死,怕的是死得无声无息,怕的是自己的‘道’不被承认。”
“咱要是现在把他们抓了,杀了,正好成全了他们的‘忠义’之名,让他们青史留芳,反而坐实了咱是昏君、暴君。”
“到时候,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咱就算杀得完人,也堵不住那悠悠众口。这笔买卖,不划算。”
刘三吾听得心惊肉跳,皇帝这是把方孝孺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那……皇上的意思是?”刘三吾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朱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冷酷、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弧度:
“他们不是要跪吗?不是要彰显气节吗?咱就让他们跪个够!”
“传旨:既然方孝孺等国子监师生及孔府贤达,如此关心国是,心系道统,咱心甚慰!”
“特准其于午门外,静跪反思,体察民情,感悟圣心。每日由光禄寺供给清水、薄粥,以示咱恤士之心。”
刘三吾愣住了。
这……这不就是变相的软禁和熬鹰吗?
用时间和生理上的折磨,来消磨他们的意志!
而且,放在午门外那等喧嚣之地,让他们亲眼看着民情,听着民冤,这简直是精神上的酷刑!
“另外!”
老朱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透出森森寒意:
“告诉蒋瓛,给咱把方孝孺他们盯死了!”
“但不必干涉他们说话、交往。”
“他们不是要串联吗?不是要议论朝政吗?让他们议!说的每一句话,见的每一个人,都给咱记清楚了!”
“咱倒要看看,是他们先熬不住,还是他们背后的人,先露出马脚!”
刘三吾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深意。
这是要以方孝孺等人为饵,钓出可能隐藏在士林中的、与藩王或其他势力有勾结的大鱼!
或者,至少摸清这股‘清流’势力的底细和脉络!
帝王心术,狠辣如斯!
不杀你,但用最屈辱的方式消耗你。
不禁言你,但让你说的每句话都成为未来的罪证。
看似宽容,实则布下了一张无形的、更可怕的天罗地网。
“还有!”
老朱仿佛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去查查,孔家这次来的,具体是哪一房的人?是谁主张掺和此事的?”
“他们曲阜的田亩、人丁册籍,最近可有异常变动?让户部和锦衣卫的人,仔细核一核!”
刘三吾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皇帝这是连孔圣人的后裔都不放心,要借此机会敲打甚至清查孔府了。
这心思,这手段……
“臣……臣遵旨!”
刘三吾声音发颤地领命。
“去吧。”
老朱挥了挥手,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刘三吾如蒙大赦,躬身退出大殿,直到走出很远,才感觉双腿发软,扶住宫墙大口喘气。
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方孝孺啊方孝孺,你们自以为是在坚守道统,却不知早已成了皇上棋局中的棋子,生死荣辱,皆在皇上翻手之间!】
【这帝心……深似海啊!】
而华盖殿内,老朱独自一人,指尖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节奏平稳,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
【方孝孺,你想做直臣,想做诤臣?咱给你这个机会。】
【就看你的骨头,能不能硬过咱的耐心。】
【还有孔家……你们享受了千年的尊荣,是不是也该让咱看看,你们的底子到底干不干净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殿外,仿佛穿透重重宫阙,看到了午门外那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边是如火如荼的‘万民告状’,一边是孤零零的‘士子静跪’。
【罢黜儒学.咱好像有点明白那狗东西了】
【不过,你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这道统,咱还得认。但这天下,还是朱家的.】
“皇爷!”
就在老朱思绪万千的时候,云明急匆匆地走进来:
“晋王、秦王、周王三位殿下的车驾,已分别抵达京城外三十里处的驿馆,递了请安折子,等候召见。”
【终于来了吗?咱的好儿子们.】
老朱眼中寒光一闪,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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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朱标死因,残酷的真相,老朱提剑!
老朱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嗯,知道了。”
他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扫过云明,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安排一次寻常的家宴:
“传咱的旨意。”
“秦王朱樉,车马劳顿,让他先去孝陵给祖宗磕个头,静静心。”
“磕完头,就安置在宗人府旁边的思过院,没有咱的旨意,不得外出,也不得见任何人。让他好好想想,他在陕西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晋王朱棡……”
老朱顿了顿,眼神微冷:
“他不是一向以‘贤王’自居,喜好读书吗?就让他去大本堂!把《祖训》、《资治通鉴》给咱找出来,让他好好温习温习,什么是为臣、为子之道!”
“同样,没有咱的旨意,不得离开大本堂半步。”
“周王朱橚!”
老朱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性子软,胆子小,就别吓着他了。”
“让他回他原先在京城的旧王府住着。告诉他要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但是……”
老朱话锋一转,目光锐利:
“王府内外,给咱派重兵‘保护’起来,一只外面的鸟儿也不准飞进去!他要是问起,就说京城最近不太平,咱这是为他好。”
云明垂首恭听,心中凛然。
皇上这安排,看似寻常,实则狠辣至极。
去孝陵?那是让暴躁的秦王在祖宗面前心虚、压抑怒火!
去大本堂?那是让自诩聪明的晋王在圣贤书面前无所遁形!
回旧王府软禁?那是让胆小的周王在熟悉的环境里独自煎熬!
最关键的是,将三人完全隔离开来,分置三处,派兵看守,彻底杜绝了他们之间串供、统一口径的任何可能!
这是要把他们各自的心理防线逐个击破!
“奴婢明白!即刻去办!”
云明躬身领命。
“还有!”
老朱补充道,声音低沉:
“告诉蒋瓛,他手下的人,给咱把眼睛瞪大点!”
“三位王爷身边伺候的人,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见的每一个人,甚至吃饭睡觉的神情,都给咱记下来,一字不漏地报给咱!”
“是!”
云明退下后,老朱重新拿起朱笔,但目光却并未落在奏疏上,而是望向了殿外灰蒙蒙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老二、老三、老五……】
【咱倒要看看,你们哥仨,谁先撑不住……】
【谁的心里有鬼,谁就能给咱一个‘惊喜’……】
……
另一边,依旧是那座无人知晓的黑暗房间内。
“王爷!不好了!”
一名身穿黑袍的下属,仓皇来报,声音带着惊恐:
“皇上……皇上没有理会‘万民请愿’,反而下旨……下旨在午门设了鸣冤鼓,登闻鼓,借此鼓励天下人告御状,直指陕西和东宫旧事!”
“现在午门外挤满了各色人等,鱼龙混杂!”
“我们好几个暗中扶持的官员都被牵扯进去了!”
“还有……我们在五军都督府的一条线,也被一个告老还乡的千户给捅了出来!损失惨重!”
“啪!”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捏碎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王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保持着镇定:“哦?是吗?有点意思!”
他的话语虽然轻松,但那份慵懒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和一丝被意外打乱节奏的恼怒。
【好……好得很……我的爹啊……你还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你这是要让大明彻底乱起来吗?!你当真疯了!】
【不!你一直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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