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那铁盒……万一真有什么要命的东西……
渐渐地,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洪武二十四年。
那时太子朱标考察陕西等地,他们这些藩王,或多或少都曾进献过药材补品,以表‘兄弟情深’……他自己也不例外……
等等!
朱棡猛地坐直了身体,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一道亮光。
他想起来了!
当时他为了讨好大哥,确实进献过一批山西特产的上好紫参和麝香!
但这并非独有,老二、老四他们肯定也送过!
真正要命的是另一件事!
他记得,老五朱橚,那个整天不务正业、痴迷药学的弟弟,当时曾秘密托人给他送来过一批据说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丹药,说是改良老二朱樉那里传来的丹方,制成了药效更猛的’红铅仙丹‘。
但因药性猛烈,不敢直接献给父皇和太子,先请哥哥们'品鉴'一下。
他当时没太当回事。
毕竟老五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既然是老二朱樉那里传出的丹方,又经过了老五朱橚的改良,他觉得让老二朱樉体验下两种丹药的不同,很‘合理’。
于是乎,他就留了一些,当作老二朱樉‘生辰贺礼’的一部分,秘密送给了老二朱樉。
而当时接收'贺礼'的太监,是老二朱樉的心腹,好像叫王安什么的……
【哦对!就叫王安,他还有一个兄弟叫王福,在东宫伺候老大!】
朱棡瞬间反应了过来。
但同时又想到铁盒里关于老大朱标的死亡疑云。
【如果…..如果老五那狗屁‘仙丹’真有问题,而老二为了讨好老大,在进献的贡品里放了进去,‘恰好’将其送入东宫…..那…..】
朱棡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是谁?!是谁把这个秘密捅出去的?!】
【老五自己不可能说!王安?王安不是据说前几月就暴病身亡了吗?!】
【周冀?周德兴那儿子?!他是怎么搞到‘仙丹’的?还淫乱后宫?】
【按理来说,张飙那群泥腿子,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秘密的才对?!】
朱棡的心跳骤然加速,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猛地看向案上秦王那封求助信,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老二这个时候急匆匆来信,是真的慌了?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甚至……想拉我垫背?或者祸水东引?】
【不!不对!老二没那个脑子!】
【那是谁?】
【老四!?燕王朱棣!?】
朱棡的眼中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一定是老四!一定是他!】
【老四一向奸猾,表面上对大哥恭敬,背地里谁知道怎么想的?】
【他军功最盛,实力最强,对那个位置难道就没点念头?】
【大哥死了,二哥和我要是再因为‘进献毒药’,谋害太子的罪名垮台……那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不就是他老四吗?!】
【至于朱允炆?药入东宫,吕氏怕是脱不了干系!】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个燕王朱棣!】
朱棡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恐惧和愤怒。
他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巨网之中,而织网的人,很可能就是他那个‘好四弟’。
“王爷?王爷?”
心腹幕僚见朱棡脸色变幻不定,时而惊恐时而愤怒,忍不住低声呼唤。
朱棡猛地回过神,眼神变得极其阴鸷和狠厉。
他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让老四的奸计得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那西安来使沉声道:
“让那使者回去告诉二哥,京中之事,本王已知晓。让他稍安勿躁,切勿自乱阵脚,更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本王消息。”
打发走秦王的使者,朱棡立刻对心腹幕僚下令:
“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去一趟开封周王府!”
“不要声张,秘密找到周王,问他一句话:‘洪武二十五年的‘红铅仙丹’,到底怎么回事?!除了他,还有谁知道给我送来了!’”
“另外,告诉他,应天出大事了,让他想活命,就老实交代!”
“再派一队绝对可靠的人,给我盯死北平来的任何人和信!尤其是燕王府的人!”
“还有,立刻去查,当年经手过周王送来丹药的所有下人,以及什么人送'生辰贺礼'到的秦王府,知情人有哪些?尤其是关于‘红铅仙丹’的,一个不准漏掉,找到他们,控制起来!”
他的心在滴血,他知道这样大动干戈可能会暴露更多,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必须先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必须抓住老四的把柄,必须在老朱拿到铁盒之前,处理干净当年的事。
很快,晋王府这台强大的机器,在朱棡的指令下,悄然开动起来,带着猜忌和恐慌,扑向了所有相关的兄弟和知情人。
原本就如履薄冰的藩王关系,因为朱棡的多疑猜忌,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而猜疑链一旦形成,便再难打破。
……
另一边。
北平,燕王府。
夜色如墨,书房内只点着一盏孤灯,光线昏暗,将燕王朱棣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显得愈发深沉难测。
他并没有像秦王那般惊慌失措,也没有像晋王那样多疑猜忌,只是静静地听着心腹侍卫禀报从应天传来的、最新也是最骇人的消息。
每听一句,朱棣眼中的神色便凝重一分。
但他始终保持着一种可怕的沉默,如同暴风雨中心最沉寂的区域。
直到听完所有消息,他才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翻涌着惊涛骇浪,面上却波澜不惊。
良久,他睁开眼睛,目光看向一直静坐在阴影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姚广孝和尚。
“大师,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朱棣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丝毫慌乱,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这把火,到底还是烧到咱们藩王头上了。”
姚广孝手中捻动的佛珠微微一顿,发出极轻的摩擦声。
他抬起眼皮,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
“尘埃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然风不止,则尘不息。皇上心头的风,已然刮起了。”
朱棣微微颔首,姚广孝的话总是充满禅机,却也直指核心。
问题的根源在于父皇的猜忌之心已被彻底点燃。
“老二慌了,去找老三。老三疑了,开始联系老五和盯梢咱们。”
朱棣语气平淡地叙述着,仿佛在说与己无关的事情:
“依大师看,我们当如何?”
姚广孝缓缓道:
“飓风过岗,伏草惟存。皇上天威雷霆,此刻非是争辩、更非示忠之时。一动,不如一静。一默,犹如一雷。”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大师的意思是,以静制动,以默代辩?”
“然也。”
姚广孝点头:
“王爷此刻任何动作,在皇上眼中皆可为‘心虚’之佐证。秦王之慌,晋王之疑,已是落了下乘,自乱阵脚。王爷当反其道而行之。”
他顿了顿,声音更缓,却字字清晰:
“信任高炽世子之能,其在京中,必能恪守本分,稳如磐石。”
“信任皇上之智,虽一时盛怒,然绝非昏聩之君。蛛丝马迹,终会水落石出。王爷您,只需静观。观其变,待其时。”
朱棣听到这话,彻底明白了。
姚广孝的策略的核心就是,绝对的信任和绝对的按兵不动。
信任朱高炽能在风暴眼中稳住燕王府的阵脚。
信任老朱最终能查明真相。
自身则彻底静默,不做任何可能引起误解的举动,以超然的姿态,待其他沉不住气的人先出错。
毕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好一个伏草惟存!好一个以默代雷!”
朱棣抚掌轻叹,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此时妄动,确是取死之道。老二老三,已是棋差一招。”
他心中的焦虑和那一丝趁机渔利的念头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如山的定力。
“传令下去。”
朱棣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决断力,却更加内敛:“北平九门,即日起加强戒备,然只防外贼,不涉内事。”
“府中上下,一切如常,不得议论应天之事。凡有秦、晋、周王府之来信或来人,一律以‘王爷闭关静思,不闻外事’为由,婉拒于门外,礼数不可缺,但绝不接触实质。”
“所有举动,皆记录在册,以备不时之需。”
“是!”
心腹侍卫凛然应命,感到了一种不同于秦晋二王府的、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
“另外!”
朱棣补充道,目光望向应天的方向:“给高炽去信,不必长,只八字:‘父安,信尔,静待天明’。”
这封信,既是告知朱棣自己的态度,也是给予朱高炽最大的信任和支持,更是燕王府在此次风暴中的定调之策。
“属下明白!”
心腹侍卫退下后,书房内重归寂静。
朱棣再次看向舆图,目光变得深邃。
他知道,这场风暴避无可避。
但他燕王府,绝不会像秦王、晋王那般自乱阵脚。
他将以绝对的冷静和信任,等待风暴过去,或者……等待真正属于他的时机。
“老大……”
他低声轻叹,这一次,叹息中带着真挚的哀伤:“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也很想知道啊……”
……
与此同时。
诏狱一处几乎能隔绝所有声音的刑房里。
血腥味与草药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宋忠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下缇骑将最新一份口供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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