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但出乎意料的是,朱允熥没有哭,也没有求饶。
他只是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恐惧和伤心似乎被彻底打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的、近乎绝望的平静和决绝。
他看着暴怒的皇爷爷,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不共戴天!”
老朱气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暴戾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疯狂。
他再次抬起手,准备将这个‘毫无人性’的逆孙当场毙于掌下。
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朱允熥那双清澈却又死寂的眼睛,看到他红肿的脸颊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再想到他今日闯宫的血勇、以及他口中那关于标儿死因的‘证据’……
尤其是,那句‘如果有人谋害了仁祖皇帝您会怎么做’的诛心之问,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竟然让他那凝聚了杀意的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想起了标儿,那个仁厚却早逝的儿子。
他想起了常氏,那个温婉的儿媳。
他想起了这些年,自己对允熥姐弟的忽视和冷落……
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暴怒、愧疚、猜忌、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情绪,最终压倒了他那纯粹的杀意。
高举的手,最终无力地、却又无比沉重地放了下来。
老朱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地盯着倒在地上的朱允熥,看了良久良久。
最终,他转过身,不再看朱允熥,声音变得极其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对两名锦衣卫挥了挥手:“带下去。”
“囚禁于北五所空殿,派可靠之人看守,一日三餐不得短缺,但没有咱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他也不得踏出殿门半步!”
“今日殿内发生的一切,若有半字泄露,所有知情者,一律凌迟处死,诛九族!”
“臣……遵旨!”
两名锦衣卫心头巨震,连忙躬身领命。
北五所……那是冷宫所在之地,比偏殿的软禁要严厉得多。
皇上这到底是保他,还是……
两名锦衣卫再次上前,这一次,几乎是半拖半架地将朱允熥从地上扶起,带离了大殿。
朱允熥没有反抗,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在那转身被带离的瞬间,最后看了一眼老朱那高大却显得有些孤寂和僵硬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
殿门再次缓缓关闭。
老朱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脚下是摔碎的参汤和尚未干涸的血迹。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孙子的那句话:‘如果有人谋害了仁祖皇帝您会怎么做?’
还有那个冰冷决绝的‘杀’字。
良久,他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叹息。
【冤孽……都是冤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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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老朱:一万年太久,只杀朝夕
朱允熥被带往了北五所。
华盖殿沉重的殿门缓缓闭合,最后一丝光线被掐断,也将门外那滩刺目的血迹和惊心动魄的喧嚣隔绝在外。
殿内,死寂重新降临,却比之前更加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老朱依旧站在原地,背对着殿门,高大的身躯在空旷的大殿中投下长长的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佝偻和孤寂。
他缓缓抬起刚才扇了朱允熥耳光的那只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孙儿脸颊的温度和血迹。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朱允熥那嘶哑却决绝的诘问,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一次比一次响亮,一次比一次尖锐,狠狠地撞击着他那颗被层层权谋和猜忌包裹的帝王之心。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是啊.若有人害了咱爹.咱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思考。
他会用最酷烈、最残忍的手段,将凶手及其九族碾为齑粉!
他会让整个天下都知道,动他朱重八的亲人,会是什么下场!
【那么.标儿呢?】
【标儿是咱的儿子,是咱倾注了无数心血、寄予了整个江山的继承人!】
【如果标儿真是被人害死的那咱这个父亲,又该如何?】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悲痛、滔天愤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羞愧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滚、灼烧。
他之前所有的愤怒,更多的是针对朝局失控、针对儿子们可能的不臣之心、针对张飙的疯狂挑衅。
但此刻,朱允熥用最惨烈的方式,将‘父亲’这个身份该有的、最原始的悲痛和复仇欲,血淋淋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御案上。
那里,放着那个染血的铁盒,以及刚刚誊抄出来的、墨迹未干的副本。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渴望、恐惧、愤怒、猜忌.种种情绪交织其中。
他知道,一旦翻开,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但他更知道,如果朱标真是冤死的,而他这个父亲却因为恐惧真相,或者顾全所谓的‘大局’而选择避重就轻,那他死后,有何面目去见他标儿?去见他婆娘?
良久
他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所有的犹豫被强行压下,重新被那种冰封般的帝王意志所取代。
【什么千秋万代?!】
【一万年太久,咱只杀朝夕!】
他一步一步走回龙椅,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对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心腹太监吩咐道:“传宋忠!”
宋忠很快去而复返,身上还带着殿外的寒气,恭敬垂首:“皇上。”
蒋瓛不在,他这个锦衣卫千户,就是老朱的'新马仔'。
却听老朱平静而淡漠地问:“汤和与常升,到何处了?”
“回皇上,已接到谕旨,正快马加鞭赶来,预计一刻钟内可从西华门入宫。”
“嗯。”
老朱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太医呢?”
“都已到偏殿候旨,按您的吩咐,分开看管,无人交谈。”
“好。”
老朱的目光扫向那铁盒:
“经历司那边,派绝对可靠的人去送副本,告诉那几位勘验之人,咱要的是他们的‘眼’,和他们的‘嘴’,不是他们的‘心’!”
“看完,给咱一个‘看过’的回执即可。多余的话,一句都不准问,更不准议!”
“臣明白!”
宋忠心头一凛,知道皇帝这是要将知情范围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
“还有!”
老朱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
“东宫那边,给咱盯死了!一只苍蝇飞进去飞出来,咱都要知道!”
“吕氏那边,尤其给咱看紧点!”
“允炆身边伺候的所有人,也给咱彻查底细!凡是近期与宫外有异常接触的,一律先拿下再说!”
他的多疑和冷酷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朱允熥的话像一根刺,虽然他不全信,但足以让他对东宫、对吕氏升起最高的警惕。
他甚至怀疑,朱允熥今天的举动,背后是否也有吕氏故意纵容,甚至逼迫的影子,想借刀杀人?
毕竟之前吕氏就已经露出马脚了!
“是!臣立刻去办!”
宋忠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知道真正的腥风血雨要来了。
而宋忠退下之后,老朱并没有立刻去翻阅那誊抄本。
他需要等,等汤和与常升。
这两个人,一个是功勋卓著、几乎与他一起打下江山、且深知他脾气的老兄弟,一个是朱标嫡妻的弟弟、允熥的亲舅爷。
有他们在一旁见证,既能帮他验证真伪,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无形的制约和压力。
逼他这个皇帝、父亲,必须公正地去面对可能的结果。
这种等待是煎熬的。
殿内烛火噼啪作响,每一次轻微的响动都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他的目光不时扫过那铁盒,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朱标生前的音容笑貌,闪过他病重时的虚弱模样,闪过那些御医闪烁的言辞,闪过陕西送来的‘祥瑞’奏报,闪过老二次次在封地胡作非为却被轻轻放过的消息
无数原本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相互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可怕的轮廓。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手指敲击扶手的节奏也越来越快。
终于!
殿外传来了通禀声:“皇上,信国公、开国公到了。”
“宣!”
老朱猛地停下手指,坐直了身体,脸上所有犹豫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属于洪武大帝的冷硬和威严。
汤和与常升快步走进殿内,两人显然都已知晓发生了大事,脸色极其凝重。
尤其是常升,看到御案上的铁盒和殿门口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眼皮更是狂跳不止。
“臣,汤和、常升,叩见皇上!”
“起来吧。”
老朱挥挥手,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指向御案上的誊抄本:
“这里有些东西,关乎标儿的死因。你们两个,现在就给咱看,仔细地看!看完之后,告诉咱,你们怎么看。”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重压。
汤和与常升心中巨震,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惊骇。
他们不敢多问,立刻上前,各自拿起一份誊抄本,就着烛光,屏息凝神地翻阅起来。
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三人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老朱的目光则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两人的脸,不放过他们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在观察,在判断。
判断这些证据的真伪。
也在判断,眼前这两个人,在看到这些可能动摇国本的东西时,最真实的反应。
帝王的猜忌和多疑,从未一刻停止。
而风暴的核心,那个铁盒,它的秘密,正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被缓缓揭开。
另一边,燕王府。
“世子爷!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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