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刃天涯
李清則是青雲黨的當家人,學術上屬於心學一脈,正在和梁道遠爭奪心學首領的位子。
至於張廷恩,額頭上貼著明晃晃的帝黨標籤!
這種局面之下,李清以禮部尚書的身份出陣會試主考,可謂是大大的加分了,本來在與梁道遠的爭奪中出於劣勢,會試之後,必然能稍稍扳回一點局面。
朝廷文官裡還有一小撮人,人數不多,這波人一般都會被文官集團無視,這波人自然是以林如海為首的勳貴黨。不過這波人太少了,四品以上的文官,眼下就林如海一個。
現實就是隨著方白衣的倒臺,文官集團沒有了真正意義上的領袖人物。
李清有野心爭一爭文官領袖的地位,現階段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首先是要做到首輔的位置,再談其次。在李清看來,孔照的性格有缺陷,缺乏擔當,並不適合做首輔。梁道遠倒是個勁敵,但此人在方白衣被罷的過程中,選擇了沉默。因此,文官多有詬病之。
李清在文官中的形象,因為他的努力經營,漸漸的朝著面對皇權,選擇合作為主,鬥爭為輔的閣臣形象發展。做文官的都知道,皇權從法理上是無限的,多數情況下,文臣都是有限的鬥爭。所以,隨著李清入閣,很多文官也選擇了跟隨,並幫忙洗地。
每次會試,都像是一次戰鬥,兜裡揣著足夠銀元的賈璉,再次使用鈔能力,佔得先機。
分配考棚這個事情嘛,即便是主考官李清,也都是睜一眼閉一眼的。
多少小吏靠著這一波肥一年,你要攔著大家掙錢,真要小心被人下瀉藥的。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先例,太上皇十年的主考,就因為要整頓考場紀律,叫人下了瀉藥,拉了整整三天不說,連累其他考官吃了三天的豬食。這事情還無從查起,就這麼一回之後,再也沒有主考官叫囂著整頓考場紀律了。
三場會試結束後,批卷的考官們加班加點的忙碌時,承輝帝身邊的大太監裘世安出現了。代表皇帝表達了慰問之後,裘世安並沒有走,而是留下來,我就看看,不說話。
這一傢伙給李清原本有點昏昏沉沉的腦袋幹清醒了!
正常情況下,李清只要看看前十名的卷子就行,現在他不敢怠慢,拿到趁機先看算經,跳了唯一的一份算經滿分的卷子先看。看完之後,李清鬆了一口氣,這熟悉的配方!
字跡,館閣體能寫出大小一模一樣的人還真不多,賈璉算一個。文章內容,四平八穩,拿放大鏡走找不出出格的地方,就質量而言,可以算上乘的。
看完前十的卷子之後,李清陷入了猶豫,到底給個第幾名呢?
第123章 爭什麼
李清挑出三份卷子,重新讀了一遍文章,審閱了卷面,這三人為一甲,別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三人不論誰為會元,別人也找不到錯處。
這三份卷子也很有講究,從內容看作者的學術立場,這一份的內容一看就是心學出身,【知行合一致良知】明晃晃的觀點亮出來了。作為會試主考,心學一脈,選他一個會元不過分吧?再看另一份,【存天理滅人慾】的B氣滿滿,學術立場偏程朱,文章精彩,但立場不同,委屈他做第二吧。第三位受亞聖孟子的影響更大一些,看內容有強烈的事功傾向。
好吧,這三位排前三!
李清咬咬牙還是無法下決心,猶豫片刻又拿起賈璉的卷子看了一遍,哎,這也是個妖孽啊。想要做文官領袖的李清,最後一狠心,當年林如海中了探花,雖然是太上皇欽點的,但是作為殿試主考的首輔,事後被文官猛烈的彈劾,根本原因就是你不選林如海進前十就好了,給了林如海一個前三的機會,就是首輔的錯。
當然文官們彈劾首輔的罪名與殿試無關,總歸是首輔大人的屁股不乾淨。
這也是為何林如海之後,再無勳貴子弟會試前三了,往下就更離譜,當時王之望也因為這個原因,才讓賈璉第四。王之望就是邭獠缓茫s上有人要作妖,直接被連累了。
殿試有皇帝欽點,會試鄉試由文官掌握,形成了一個默契,勳貴子弟不進前三。
李清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這事情不能攤開說,大家都這麼執行。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賈璉自己的問題,文章風格太過鮮明瞭,算經成績總是滿分。稍微瞭解一點賈璉,拿到卷子就知道是他。你就不能遮掩一下麼?算經錯幾道,扣幾分啊。
李清最終還是排定了前十名,然後召集兩位副主考,把前十名的卷子遞給他們稽覈一遍。
這兩位也都是翰林院的老江湖了,因為沒有基層親民官的經歷,這輩子是不可能入閣了。屬於官場上比較佛系的那種,會試結束後,這倆位大概是要外放一任布政司使,退休前能混到巡撫,就是邭夂芎玫哪欠N。
兩人先後看了卷子,再看排名時,對李清露出了敬佩的眼神。王之望倒黴的事情,這才過去多久呢?李閣老這麼勇的麼?李清知道內情,當然不會去解釋王之望倒黴的原因,牽扯到有人作妖,還有兩代皇帝的拉扯,還前者到人屠柳老頭。
沒有柳老頭力保,青雲書院招牌都得換一個,王之望不過是被殃及池魚了。
當然也有承輝帝要敲打文官的意思在內。
兩位老翰林立刻表達了贊同,隨後召集一干閱卷考官,前十名的卷子傳閱一遍後,眾人的眼神對著李清時,都露出了屬於文人的那份認同感。
怎麼講呢?明知不可而為之!如同第三份卷子裡那句引用孟子的話【士不可不弘毅!】
明知道王之望的事情,還在會試的時候,強行給賈璉第四名。
服氣了,真的服氣了!
見眾人無異議,李清表情淡然:“既無異議,拆封吧。”
“一甲第一,太倉沈明心。一甲第二,贛州馮源,一甲第三,福州林慎,二甲第一,順天府賈璉,二甲第二……。”
看到賈璉真的就是
一直沒有太多存在感,人坐在陰影中的裘世安,悄悄起身,招呼沒打就走了,李清和兩位副主考看見了,也假裝當著沒看見,不敢叫住他。裘世安這個內廷大BOOS,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張揚,行為低調的很。
尤其是與太上皇身邊的戴權比較時,裘世安的存在感簡直就是路人甲的感覺。
邁出貢院側門的時候,裘世安的嘴角微微抽搐,陛下已經收拾過鄉試主考了,這次不會收拾會試主考吧?不會吧?不會吧?
其實裘世安很清楚,九成九是不會的,但架不住還有零點零一啊。
回到宮內,恰逢承輝帝早晨起來,正在吃早飯。
裘世安先給承輝帝行禮,再給周皇后行禮,悄悄的打量一番周皇后的臉色後,心裡默默的有了結論,昨夜陛下夜宿於此,表現優秀。回頭要去問問,陛下是不是用了虎狼藥。唉,這個總管不好當啊,陛下身邊的太監,哪個不是千方百計的討好陛下。
等承輝帝放下筷子,裘世安才上前彙報會試排名一事。
承輝帝面帶微笑的聽完後,臉上還是微微一錯愕,旋即笑出聲來:“有趣,還真有趣。”
說完轉身問周皇后一句:“香奴,你說說看,殿試時,朕取賈璉一個二甲第一,如何?”
聽到皇帝喚自家的乳名,周皇后心頭一陣暖意,多少年了沒這麼叫了。也許是老三最近表現得還不錯,陛下沒再怪我偏心了。
“臣妾也覺得,此事頗為有趣。”
承輝帝聽了哈哈大笑:“院試二甲第一,鄉試二甲第一,會試二甲第一,殿試二甲第一,這是四聯四了。也算是本朝科舉一段趣聞了。”
裘世安在一邊低聲的補充道:“聖人,賈璉縣試第四,府試也是第四。”
承輝帝聽到這句後,頓時表情微微凝滯,很突然的進入了沉默狀態。
過了一炷香前後,承輝帝才起身,對周皇后道:“朕該走了,天生的勞碌命啊。”
周皇后正色而拜:“陛下有上承太祖之輝,下開大周百年太平之心,自不敢有懈怠之心。後世子孫,必當以陛下為榮。”
承輝帝聽了臉上的凝重散去,嘴角微微翹起:“知我者,香奴也!”
回到乾清宮裡的承輝帝,臉上再無任何不悅之處,倒是掛上了一點譏誚之色,一個人在殿內踱步,來回走了十幾圈才自言自語:“君臣默契麼?”
裘世安恨不得自己變成一個聾子!縮在案邊扮演雕塑,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承輝帝的糾結沒有持續太久,但有的事情還是要提醒一下某些人,所謂的默契,只是皇帝不想打破,而不是沒能力打破。
張榜進行中,李清忐忑中,等待這最後的判決。
一直到張榜結束,一干考官都離開了貢院,李清也沒等到判決結果。
一正二副三位主考,一起前往乾清宮覆命。
承輝帝看上去心情不錯,勉勵了幾句之後,把兩位副主考打發了,讓李清一人留下。
君臣二人獨對的時候,承輝帝的語氣就沒那麼客氣了。
“朕觀一甲前三的卷子,以文采觀之,並無伯仲之分,最後的排名,愛卿以個人喜好而定。朕以為,並無不妥之處,只是愛卿要當心了,都察院的有心人,怕是會不安分啊。”
承輝帝的態度很明確,你搞的小手段,朕覺得無傷大雅,就不跟你計較了,但不是朕不知道,而是一清二楚。最後,如果被都察院的人拿排名說話,彈劾你的時候,也別指望朕出面幫忙平事,你自己想法子搞定。
從承輝帝的角度看,會試前三名的排名很有意思,內閣裡至少有三位閣老不滿意。誰當閣老,手下沒點蝦兵蟹將,這些人雞蛋裡挑骨頭的本事,承輝帝還是很有信心的。
尤其是會元的卷子,裡頭心學一脈的氣質,隔著十幾步都能感受到。
程朱一脈與陸王一脈之間的學術之爭,從明朝打到大周朝,一百多年了,也沒停手的意思。都是聖人一脈,為何要打架了呢?這個事情說起來話就長了。
漢初的時候,皇帝用的是道家的黃老之說治國。那時候儒家各種被歧視,竇太后深知幹過一件事,把一個儒生丟豬圈裡跟野豬搏殺。那時候是儒家,自己的內部也分好多個派系互相干,互相看不順眼。
一直到董仲舒出現並與漢武帝達成了一致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在往後想對消停了那麼一段時間,東漢的時候,今文學派和古文學派又幹了起來。
這個可以理解為傳統門閥與後起之秀之間的幹仗。
在往後就是一個對外的階段了,佛教入侵後並快速壯大,甚至對儒家形成了壓制的局面。
從中晚唐到北宋這段時間,差不多都是佛教佔了上風。
這個怎麼解釋呢,人都是需要精神世界的。儒家對比佛教,門檻高了不少。
教派這個東西怎麼講呢,在下沉市場優勢明顯。
不過佛教的日子也不是一帆風順的,歷代皇帝中不乏滅-佛的舉動。
具體原因嘛,就是寺廟有田產,還不交稅。稍微想有點作為的皇帝,一看這個就表示不能忍了。我得幹它!還有就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不論是寺廟還是道觀,總有一些不正經的假修行者。接著信仰之力斂財,各種奢靡銀亂。
你都給自己養成肥豬了,還沒有自保之力,皇帝看見了會怎麼想呢?
反覆被收拾後,在這片只有皇權掌握了與上天溝通權利資格的土地上,宗-教也成為輔助皇帝統治的工具,不願意當工具的,那就請去死好了。
回到北宋年間,當時的儒家為了對抗外來宗教的侵襲,一代學者們進行了反思,並反過來研究佛家經典,將一部分有用的東西納入到自家的體系內。
主要的代表人物就是二程,朱熹、陸象山,以及後來的王陽明,是二人學術的繼承併發揚光大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理學和心學之爭,是兄弟之間的學術思想之爭。
只不過二程這哥倆,生前怎麼都想不到,他們的學生後輩,能打出狗腦子。
那麼這兩派爭的都是什麼呢?
自然是話語權,對於儒家經典的解釋權!要不是朱元璋橫插一槓子,非要以理學為顯學,逼著參加科舉的人只能學朱熹,沒準明朝的兩派學者能打的更兇殘。
言歸正傳!
承輝帝的敲打不輕不重,無非就是讓李清明白,伱們搞學術之爭的事情,朕不插手。但是你要想糊弄朕,那是萬萬不用想的。
李清當然聽懂了承輝帝的意思,每個皇帝的執政風格都不一樣,李清了解承輝帝的風格,自然要做出明確的表態:“臣謝陛下寬仁,臣知陛下有志復漢唐之風,然則當今儒學一脈執牛耳者,多為因循守舊,暮氣沉沉之輩。於陛下之志,多有不諧者。故臣竊以為,破舊立新,正當其時。”李清也是有雄心壯志的,只不過他認清了現實,想改變就必須進行變革。
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李清的意境是要高於張廷恩的。
“哦,以愛卿之見,如何破舊立新?”承輝帝來了興致,吩咐裘世安搬個墩子來。
李清謝過落座,昂首對視皇帝時,心頭湧起一股強烈的鬥志。
“臣以為,明太祖重農耕而輕工商,埋下了明末財政破產的禍根。本朝太祖有所改善,該因立國之初,事事求穩而略作微調。後因開海之利,大大緩解財政之困,舊有勢力過於龐大,很多事情耽擱了下來。陛下有太祖之風,臣願為過河之卒,不求一時,但求一世。。”
話不用多說,李清乾脆利索的表明的態度。
通俗一點可以這麼理解,我早看朝中這幫蟲豸不爽了,當初我上奏清欠,被人群起而攻之,這個仇我得報。傳統力量太過龐大,那就想法子拉上新的力量進場。我可以花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的跟這幫人耗到死為止。
所謂的新,自然是現在看起來還很弱小的工商。
李清這個觀點,與承輝帝要解決朝廷財政困難的階段性目標是高度重合的。
每個朝代其實都差不多,一開始治理成本都不高,越往後,治理成本就越高,同時財政收入的增幅遠遠落後。這個矛盾無法解決,總是會一直存在的,都是一個階段又進入一個階段。可以理解為週期,但不是經濟週期。
農耕集權時代是沒有所謂的經濟週期的,也不存在通貨膨脹。明清兩朝,全世界的白銀都在湧入中-國,也沒見整體物價有太大的波動。原因就是白銀沒有變成資本,也沒有出現資本主義。這就是制度性對工商業壓制的帶來的必然結果。
生搬硬套前蘇的五階段理論,強行套了一個資本主義萌芽的現象。
第124章 被無視的滋味
過了會試,名為貢士,實際上已經是進士了。殿試屬於皇帝個人表演,只要不犯忌諱,自己不作死,最差也是從進士。
有沒有殿試時候作死的案例?不知道!(有大佬提供案例麼?)
當報子飛奔而至時,賈母已經控制不住老淚縱橫!興奮的差點手舞足蹈。
前後三個報子來傳訊,第一個賞銀五兩,隨後是三兩,二兩。
老匹夫賈赦當然不讓,領著幾個家將,用馬車裝了一車的銅錢,沿著榮寧街一路撒錢,那邊的喝彩聲大,就多撒兩把。寧國府的賈珍也跟著蹭熱度,親自出馬,也跟著撒錢。
這次的熱鬧程度比起中舉那會更熱三分,賈母一聲令下,榮寧街擺七天的流水席。
賈母環顧一週,不見賈璉,奇道:“怎不見乖孫兒?”
再仔細一看,不單單是賈璉不在,賈政和賈珠也不在,只有賈寶玉拉著她的衣袖,眼神清澈的溢位愚蠢。
老太太心裡生出一絲不悅,這是什麼時候,想讓外人看笑話麼?
邢夫人並沒有與有榮焉的感覺,甚至心頭多了一絲悲涼,此前賈璉和他身邊的人在東跨院橫衝直撞,不把邢夫人放眼裡。今後怕是更跋扈了,想起來就想哭。
“一大早的,璉哥兒的把兄弟李冬便來尋,一道出去了。”邢夫人必須做出回應,不然就是給老太太難看,到時候老太太發作,她是要倒黴的,很慘的那種。
賈母這才作罷,這麼大的喜事,算了,不生氣了。
看見王夫人低頭不語時,賈母又有點來氣,忍著不悅問:“怎麼不見政兒和大孫?”
“老爺昨夜與一干賓客酒宴至凌晨,宿醉未醒。珠兒昨日與同窗出門,派人來傳信,今日在外看榜。”王夫人一陣犯惡心只能忍著不適,小心翼翼的回答。
賈母也在忍耐,因為她知道,這對父子就是故意的。
本次會試,賈璉被皇帝高度看好,賈府的人心裡跟明鏡一樣。
真就是那種一旦賈璉被考官落卷,裘世安就能去翻出賈璉的卷子,逼著考官透過。
青雲書院事件後,現階段掌握重兵集團的勳貴就王子騰一個,四大家族的態度極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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