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刃天涯
絕大多數改革都是被逼無奈的產物,對於朝廷而言,只要能對付,那就一定是先對付。
賈璉的做法就是用大錘一下一下的打,打的地基震動,打的上下適應了,真的到了那天,阻力會小一些,不會很多。
畢竟事關切身利益,誰也不會放手。這點看看清末的新政就知道了,都到了什麼時候了,還能搞個皇族內閣出來。
稅就是錢,錢過手了一定會有好處,剝奪了收稅的權利,就等於剝奪了人家的經濟來源之一,能不炸鍋麼?
換成任何一個大臣上這麼一份奏摺,註定要被群毆到死的。
這個人是賈璉的時候,一切都不同了。
有什麼不同呢?
很簡單,因為你要搞死賈璉的時候,他一定會先搞死你。
他有這個能力!
“都啞巴了?”林如海不動聲色的看著一群同僚們,先帝的時候,南洋成立稅務局,那都是賈璉竭盡全力才達到的目的。前提是賈璉不在國內推動此事,此刻賈璉舊事重提,對於內閣而言壓力太大了。
這個國家的稅收制度有問題,內閣大臣們能不知道麼?他們清楚的很。
都是從基層幹起來的,知道稅是怎麼收上來的。
一個縣令想要順利的把稅收上來,需要基層士紳的配合,需要小吏辛苦執行。
士紳也好,小吏也罷,在縣一級部門,都是縣衙外聘的編外人士。他們是不拿朝廷俸祿的。
就問一句,沒有好處的事情,誰願意賣力去做呢?
這是多麼滐@的道理。
可問題是,站在國家的立場,這種制度長期執行下來,無數的蛀蟲最終會蛀空國家的基石。
“太激進了!”即將退休的潘季馴無所畏懼了,他骨子裡認可這個想法,但又不能明著支援,只能含蓄的表示。
“確實急躁了一點。”方頌也跟上了,作為賈璉的盟友,他是不能明著強烈反對的,只能換個說法。
“我反對!”嶽齊很乾脆,直接反對,理由都不帶給一個。
“確實不妥,有待商榷。”李清不能明著反對,只能有限的反對。
不同的身份,看待這個問題,自然是有不同的看法。
四個內閣大臣的意見不一,要說明確反對的就一個嶽齊。
“都擬小票吧!”林如海不給他們機會,任何態度都要留下白紙黑字,免得回頭說不清楚,畢竟茲事體大,不得馬虎。
儘管很不願意,所有人都擬了小票,貼在奏摺上。
最後林如海當著眾人的面,擬文如下【此議略顯急躁,或可設專業商稅機構,逐步推進。】
這個建議讓眾人看了都微微一驚,又都覺得似乎不是不能做到。
畢竟工商業發達的地區,主要集中在沿海地區,內陸省份倒是不那麼在意商稅專收的。
這個票擬,總體上沒有觸動基層士紳地主的根本利益。
只能說,有背叛階級的個人,沒有背叛階級的階級。
關鍵時刻,林如海也沒敢去想動地主,他還是求穩的,因為這樣最符合他的個人利益,也一定程度有利於國家。
站在賈璉的角度,他是真的想推動專業的稅收機構出現,有了這個前提,才好進一步針對地主。
這個時空的周帝國還是有優點的,首先是先發國家,其次是集權。
任何一個國家想要進入工業化都有一段集權時期,即便是英國也不例外。美國也有林肯利用南北戰爭的集權時期,羅斯福就更別說了。
現代社會的所有後發國家,只要開始就採取了西方的制度,沒有一個能起來的。
現在的周帝國因為賈璉的緣故,打下了堅實的重工業基礎,民間的輕工業也處在一個快速擴張的階段。
有了這兩個先決條件,即便會出現沿海和內地經濟發展極其不平衡的現象,因為集權的緣故,透過中央財政的轉移支付,還是能做到平衡。
站在整個國家的高度看現在的周帝國,東南沿海人口密集,短期內不缺勞動力,長江兩岸的小農經濟在工業浪潮面前,註定會出現大量人口東進,畢竟國人靈活且務實,所以不用擔心缺乏勞動人口。後續還能指望一下產業內遷,畢竟資本家會自發的尋求更低的人力成本。
綜上所述,賈璉最迫切的還是三點,首先是國內的工業發展速度,其次是外部市場的拓展,加快殖民速度。最後是稅收統一。
還有一個就是現代政府架構的完善,這一點儘管很重要,但還不到著急的時候。完全可以等賈璉主導內閣了,再行搭建。
於是才有了賈璉的這份奏摺,因為這是擺在他面前最難的也必須要啃下來的硬骨頭。
賈璉並沒有急於求成,而是很有耐心的等待,畢竟現在他還沒有入閣,只需要不停的向外部傳送訊號。
內閣這邊將奏本送入宮內,李元看完奏本,再看票擬,最後將視線集中在林如海的小票上。
李元取來紙張,提筆寫下一段話,江南商業補稅數千萬,為補收商稅,欽差大軍入江南方達成,可見問題之嚴重性。然則專設商稅機構,必將與地方府、縣生間隙,矛盾滋生,如何是好。故而或專設獨立稅收機構,又或暫不改變,只做稅法。卿等再議,朕盼復。
皇帝的回覆送回內閣,林如海看完後,傳閱各位閣臣。
眾閣臣看完後,深刻的體會到新君與先帝做事風格的不同。
承輝帝時期,很少這種直接表達意見的做法,都是透過暗示,將內閣推到前臺。
李元則更願意主動表達想法,要求內閣配合執行。
兩種風格好壞不提,單單就效率而言,無疑李元的效率更高,不用閣臣們去猜。
這份李元的回覆態度明確,要不直接設一個稅務局,要不就不設,沒必要搞個商稅局出來,那樣無疑會導致新舊部門之間的矛盾。如果不能做到直接設一個獨立的稅務局,那就先改稅法。過去的稅法,肯定是不合時宜了。
這一次內閣的意見很快達成了統一,專設獨立稅務局一事急不得,應暫緩。稅法修改之事,可待賈璉回京參與修訂。
理由也很簡單,賈璉最瞭解一線的情況。
意見上呈御前,李元雖然有點不滿,但還是立刻回覆,可!
內閣上下鬆了一口氣,暫時轉移視線,盯上了賈璉補上的江南商稅。並且同時提出,是否針對京津、廣東、浙江、福建等沿海省份,也搞一次工商稅收行動。這一次不用像賈璉這樣大張旗鼓,由內閣發文下發,要求各省自行執行即可,畢竟賈璉在江南打了個樣出來了。
內閣把意見轉達給皇帝后,得到的回覆也很明確,暫緩!
都是聰明人,很自然的領會了皇帝的意思,可以搞,但不著急,等賈璉回來再說,他最瞭解情況。
轟動全國的江南稅案落幕了,賈璉起身回京。
此次江南稅案,收回多少稅不提,單單說蘇松兩地的官吏遭到了沉重的打擊。
對於全國官吏而言,起到了明顯的震懾作用。
官員們再次清楚的認識,只要皇帝有決心,把賈璉派出去,對於地方官場而言就是閻王爺。
賈璉是不殺官員,但是罷免了一批,流放了一批。每一個官員的後面,可能就是一個家族,甚至是兩個家族的興衰。
這次稅案的詳細報告,經由邸報傳送全國,對於大周的吏治,起到了一個示範作用。
至少說明了一點,對於朝廷的政令,最好乖乖的執行。蘇州和松江這兩個地方的官員,就是在作死。
都把眼睛盯著蘇州的林氏,以為賈璉不會奈何林氏,屆時大家也有話說。
不料賈璉上來就流放了林氏的族長,隨後派兵把林氏所有重要人物都給軟禁了,大軍甚至包圍了林氏,擺出了稍有異動即滅族的態勢。
嚇人,太嚇人了。
官紳勾結,試圖借勢首輔林如海的江南三司蘇松知府下面各縣令,都為自己的“聰明”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賈璉對江南官員下辣手,客觀上達到了整頓吏治的效果。
官員們雖然照貪不誤,短時間內肯定是要收斂一下的,避風頭。
賈璉先乘專列返回,至京城火車站下車時,發現內閣大臣李清已經等在這裡。
李清是主動要求來接賈璉的,不是想著修正兩者之間的關係,因為也沒有修正的餘地了,而是想著先接觸一下,公事上提前溝通。
儘管雙方是對立方,但是為了朝廷的大局,凡事也可以實現溝通,建立默契。
以前的很多矛盾,就是因為沒有默契,或者說有一方破壞了“規則”,才導致相互之間的關係越發的緊張。
這次江南稅案,要說損失,內閣諸公一個都跑不掉,全都有損失。
即便是嶽齊這個分管兵部的內閣大臣,在最後時刻也捏著鼻子,拿下了江南總兵。
當然這筆賬算不到賈璉頭上,而是熊方夥同江南巡撫,聯名上奏,秋後算賬的結果。
罪名那可太多了,吃空餉都是最輕的,大規模走私以及諸多血案才是重頭戲。
這事情賈璉沒摻和,如果這點事情都要賈璉摻和,熊方可以退休回家了。
謝過李清來接後,兩人上車,馬車內就兩個人的時候,李清很直接的表示:“今後有事,你我可提前溝通一二。”
對此賈璉並不反對,甚至是歡迎的。畢竟能渠道很多不確定性。
“儘管此番爭端的起因不在賈某,李相的建議還是好的,可以接受的。”
畢竟雙方都很強大,誰都搞不死對方的時候,那就需要增加溝通,避免誤判,減少摩擦。
至乾清宮,李元和內閣諸公皆在,賈璉上前一一見禮後,李元賜座後,將近期與內閣溝通商議的結果說了。
說完問賈璉:“稅法修正可以慢慢來,全國性的商稅補交,先生以為可行否,若可行,該如何執行?”
李元還是很擔心賈璉因為提議新設獨立稅務局事宜被擱置,心生不滿而不願意賣力的。為此,措辭很講究,當著閣臣的面直呼先生。
對此賈璉看的很清楚,所以起身表示不敢當眾受先生的稱呼。
李元從善如流,當眾改了回賈卿,再問全國補稅的事情。
第654章 行與不行
賈璉面對皇帝的詢問,轉頭先看看四周的內閣大臣們。
林如海上前解釋了經過後,賈璉才明白,稍作思索道:“此事可行,所懼者基層酷吏藉機斂財。諸公可有對應之道?”
李元聽了不語,轉而看向各位閣臣,李清分管戶部,上前對答:“不器此言,未免杞人憂天。”
賈璉看看李清道:“昔日王安石行變法時,司馬光等人阻攔,王安石也是這麼想的。”
不加賦而國用充足!這是王安石說的,司馬光怎麼反駁的呢?
田地所生財貨百物,不在民,則在官,彼設法奪民,其害乃甚於加賦。
從變法的結果看,司馬光說對了。下面的官員不管是為了政績也好,為了利益也罷,強制所有人接受所謂的新法。
這樣做首先是省事,一刀切嘛。其次是個人真的有利可圖。至於百姓是否需要貸款,不在官老爺的考慮範圍之內。
至於下面的小吏,在執行的過程中,更是花樣百出,逼的無數百姓破產。
現在內閣提出效仿江南補稅案,全國範圍內搞補稅。上面一道政令下去,執行的過程中呢?
平時沒有藉口,官員們都要巧立名目的收錢,現在有了藉口,自然是要大收特收,不亦樂乎。
賈璉的回懟,給李清幹沉默了,他也是讀過史書的,知道王安石變法是個啥情況。所有法條的出發點都是好的,但執行的過程中呢?
賈璉沒有反對的意思,而是提醒各位閣老們,要把問題的複雜性考慮進去。
“不器於江南做成了,別人做不成麼?”嶽齊有點不爽,直接的反問一句。
賈璉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下官所為,上有欽命,下有各級官員配合,還有軍方鼎力支援。執行過程中,針對的也是大工商戶,並不曾傷小民之利。賈某能使官吏不敢妄為害民,害則必懲之。嶽相只知道賈某做成了,卻不知為何能做成。”
【我能不知道麼?你在江南殺了多少人,下面的官吏士紳,嚇都嚇死了,哪裡敢心存僥倖?】
知道歸知道,嶽齊不敢說出來。
李元對於全國補稅的事情,本來還是很期待的,現在賈璉這麼一說,李元不免露出失望之色。
再看嶽齊嘴巴閉上,其他人也閉口不言,李元不禁問道:“非先生不可麼?”
賈璉立刻躬身回答:“非也,凡事先明法理,再論執行。假定基層官員不可信,則可設明暗兩路監察。發現官吏害民,及時處置,以安百姓。再設一處供百姓鳴冤,查遺補缺,此事可成也。”
這些道理內閣大臣們不懂麼?懂的!他們都有豐富的工作經驗,怎麼不知道下面官員的底細呢?
懂,為何又不說呢?那就見仁見智了!
李元若有所思,扭頭看看內閣諸公道;“諸卿以為如何?”
方頌立刻道:“不器所言,大善!”
潘季馴也道:“可行!”
李清與嶽齊不語。
林如海道:“不器所言,確實周詳,可試行之。不如先在兩廣試行,釐清標準後,推廣全國。”
李元這才點點頭道:“今國用充足,本不該生事。然當今世界,大爭之世,我國不進則退,一旦落後必為西夷所辱。國家稅賦,用於道路、橋樑、修河、常平諸事,正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朕觀先生所言,錢若不用,則為死物。”
賈璉接過話道:“陛下,納稅乃國民應盡的義務,朝廷為百姓提供了安居樂業的環境,百姓則有義務納稅。道理是一定要講清楚的,該納的稅一文都不能少,不該納的稅,一文也不該多收。能否做到不去說,應該朝此方向努力。儒家講天下大同講了兩年前,一直也沒實現過,但因此就不講了麼?還是要講的,並以此鞭策國家上下,一起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個人如何不去說了,但一個國家必須有一個長遠的目標。
儒家把個人道德水平的排程起的很高,這個事情做錯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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