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刃天涯
李清內心翻騰一番後,覺得就這點料,拿不住賈璉,乾脆點頭道:“林相不必動怒,就這麼呈送御前吧。”
林如海倒是沒想到,一幫平時面和心不和的傢伙,此刻如此的和光同塵。
“好,那便如此呈上去。”林如海說完立刻派人送御前,秘書處這邊接到內閣轉來的奏本和方頌的批覆,看完之後不敢處置,立刻送李元跟前。
李元正在為兩件事情惱火狀態,一個是太子師,一個是《仁宗實錄》的編撰初稿不能讓人滿意。
前者禮部那邊倒是給了個名單,李元看完無法滿意,因為都是一些窮經皓首的腐儒,怕給太子教壞咯。後者嘛,翰林院那邊整了個大活,對於承輝帝的一些變法舉措,頗有微詞,甚至可以說是激烈了。尤其是攤丁入畝的改革,更是加了一些逼死士紳的黑料。
所以奏本送到李元的面前時,本著緩緩腦子的心情開啟奏本後,頭也不疼了,心口也不堵了,臉上也有笑容了。
“胡敏,去把《太祖手記》請來。”
《太祖手記》藏於密衛檔案館中,內容不多,就一個本本,用信封裝好封死,每次開啟看完,放回去之後還要封死。
李元登基之後,特意請出來看了一回,這還沒還回去,放在寢宮內。
胡敏匆匆而去,很快就回來了,李元開啟太祖手記,翻到了其中的一頁後,確實發現了這麼一句話“使東平鐵騎看護孔府周詳”。
確定沒記錯之後,李元讓胡敏又送回去,再看這些彈劾賈璉的奏摺,心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毫無疑問,太祖對於曲阜那邊是不滿意的,別說太祖了,父皇對於曲阜那邊也不滿意。估計只要智商正常,誰當皇帝都不滿意。
再看賈璉的原話,李元噗嗤一聲笑出來了,取來紙筆,寫了一句批覆,【朝廷重臣,說話本分場合,不分輕重,罰奉三年。】
批覆轉回內閣之後,林如海看了長出一口氣,示意原件留檔,謄抄多份回覆即可。
不是什麼大事!
上傳下達的通政司這邊,接到回覆後知道鬧不起來,心情也比較輕鬆,最近的活不會太多,可以輕鬆幾天了。
臨近下班時,一份來自山東道御史的奏本送到,通政司使看完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份奏本可不得了,山東道御史彈劾曲阜知府、山東總兵、山東布政使、山東巡撫,身為主官,嚴重失職。
給出的理由也很清晰,放縱衍聖公,無旨意而離封地。
藩王也好,實封爵位也罷,都有一條明文規定,無旨意不得離開封地。
衍聖公也一樣,沒有旨意不能離開封地。這次賈璉南下巡視,衍聖公到了濟南,山東官員視而不見。
這事情無疑有點小題大做了,衍聖公還能造反不成?所以呢,只要不離開山東,官員們一般不會計較這個,最多是派人保護著免得出事。
問題是這一次不一樣了,賈璉在濟南說的那些話,如果只是私下流傳無所謂,被人拿出來做罪名彈劾賈璉,性質就不一樣了。
還是那句話,就你會彈劾是吧?
賈璉不是沒有支持者的,非但有,還很多,尤其是一群利益相同的官員。
巧了不是,山東道御史,就是認可並支援賈璉的官員。
山東官員彈劾賈璉怠慢聖人之後,對聖人之後出言不遜的事情,山東巡撫三司為何不壓下去?
真當賈黨都是好脾氣麼?真以為被打了不會還手麼?
這份奏本在下班前送進了內閣,被強制加班的通政司使,坐在椅子上無奈的仰面長嘆。這個官真不是人乾的。尤其是最近,心驚肉跳的!
皇帝安不分連連搞事就算了,現在下面的官員也不安分了。能不能體諒一下我這個負責上傳下達的老朽?
內閣這邊,方頌稱病了,奏本直接送到林如海跟前。
都起身要下班回家的林如海,看到奏本時也挺想死的。
不搞點事情,不製造點麻煩,都不肯安分是吧?
行,讓你們知道知道,首輔不是好惹的。
林如海派人找通政司確定了一下,此前關於彈劾賈璉的回覆是否下發,得知並未下發後,林如海直接叫停了。
拿上李元此前的批覆,還有山東道御史的奏本,直接進宮求見李元去了。
這一傢伙,通政司使更無法下班了,只好繼續被迫的苦逼加班。
李元對於林如海的求見毫無準備,非常的意外,還是第一時間讓他覲見了。
“陛下,老臣做事不周,多虧山東道御史奏本來的及時,不然臣等要犯錯了。”
李元有點懵圈:“林相,何至於此?”
林如海上呈山東道御史的奏本後,解釋一句:“微臣已經攔住了通政司,叫停了此前的回覆流程。”
李元看完奏本後沉默了,想法和林如海有點不一樣,他的心情如下【先撩者賤啊!】
好好的人家沒抓你的錯處就不錯了,你倒好,還要惡人先告狀。好了吧,被人抓住把柄了吧?
有的規定雖然不重視了,也不怎麼執行,但這不等於規定不存在了。
“林卿意下如何?”李元知道事情無法善了了,否則林如海不會親自來,走一趟好幾百米呢。
“擅離封地,非嚴懲不能達到懲前毖後的目的。撤其封號,擇賢者封之。山東巡撫等官員,翫忽職守,一律革職,以儆效尤。”
李元也很清楚,自打太祖之後,歷任皇帝對於孔府的管束沒那麼嚴格的,只要不過分,往往都抬抬手。東平王被逼往東北遠去後,山東地方軍隊對於孔府的管束現在看來形同虛設。
如果大家都本本分分的做人做事呢,這也不算啥大事。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一個朝廷從一品重臣,你們都敢拿衍聖公去壓他,明天是不是敢拿衍聖公壓一品大員呢?
這就是一個自由心證的問題了,我不要知道你怎麼想,我只要知道我怎麼想。
“可,就依著林卿的意思辦。”李元不帶任何猶豫的同意了林如海的意見。
林如海這邊回到內閣,其他人也都沒走,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首輔沒下班呢。
“諸位,口諭……。”林如海“轉達”了皇帝的意思後,眾人的心情極為複雜多樣,有的沉重,有的無所謂,有的吃瓜。
沒人再這個時候跳出來唱反調,想幫忙解釋都不敢,這實在是犯忌諱。今天你支援衍聖公無旨意離開曲阜,明天是不是支援洛王帶兵進京呢?
第641章 沿途見聞
火車經過泰安的時候短暫停車加水,下了火車抽菸的賈璉,四處張望不見泰山,隨口感慨:“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隨行的鐵路局侍郎笑道:“泰安是個好地方!”
賈璉腦子裡突然蹦出來幾個地名,隨口調侃:“你說的這個好,它正經麼?”
鐵路侍郎沒反應過來,好奇道:“大人何意?”
沒等賈璉回答呢,掛著參將銜的柱子道:“當年跟著二爺下揚州,爺說是好地方,後來去大同,還說是好地方,就是某些地方不太正經。如今到了泰安,二爺又提到正經不正經,想來是有緣故的。”
賈璉聽他這麼說,開口打斷道:“不過戲言爾,只是你我的戲言,對於旁人而言,卻都是生存的血淚。”
一句話把天給聊沒了,柱子訕笑兩聲,後退不語。鐵路侍郎也不好接話了,轉而指著鐵路道:“沿途多有河流,施工時吃了不少的苦。”
賈璉笑道:“北方還算好的,南方修鐵路才是真的難。北方積累的路橋經驗,還要經過南方的考驗啊。”
鐵路侍郎嘆道專業,頓時露出嚴肅之色,點點頭道:“大人所言極是,修橋不是簡單的事情。在北方適用的方案,到了南方因為地質情況的不同,很可能就不合適了。上個月兩江的熊制臺來函詢問,現有技術是否能支援修一條松江至金陵的鐵路。並表示如果修成了這條路,對於整條線上的民生大有裨益,屆時以鐵路連線太、宣二府,必定是一番大好局面。”
這番話讓賈璉對於兩江總督熊有方頗為高看,這可不是胡說八道,而是真的很有見地。所謂的太、宣二府,指的是太平府和宣州府,太平府包含了當塗馬鞍山蕪湖在內,宣州府則轄宣州、寧國等縣。現代社會真的有趟慢車,從南京到宣城下面的一個孫家埠鎮。
這樣的支線慢車鐵路,之所以能修起來,完全就是因為有經濟利益。
鐵路的線路規劃,考慮的問題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經濟問題,工程難度的問題,除非無法克服,否則不是最重要的。
“江南縉紳想要的是一條完全民營的,自己掌握主導權的鐵路。鐵路從無到有,他們沒出一文錢,沒出一分力氣,吃現成的還嫌棄廚子手藝不好。天底下哪有這等美事?要我說啊,毛病都是慣出來的。哼哼,他們享受了這個國家帶來的安寧,卻不願意為這個國家付出。整天把公平掛在嘴上,卻隻字不提江南地理上優勢帶來的不公平。”
賈璉把話說的很明白了,鐵路必須掌握在朝廷的手裡,不能落入私人的手中。
可以說隨著沿海陸續的開啟工業化,內陸省份註定要成為沿海省份的資源供應地和市場。
發展的快慢是由地理環境決定的,這不是賈璉可以左右的事情。鐵路掌握在朝廷的手裡,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內陸的利益。
至於沿海資本家們的不滿,對於賈璉而言,從來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資本家和地主,本質上都不是啥好東西。
國家資本再怎麼爛,獲利之後還是能透過國家的調控進行再分配。
至於官僚的貪腐問題,朝廷對付官僚可謂名正言順,比對付地方上的縉紳要輕鬆多了。
皇帝和集權嘛,在賈璉看來並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只要把經濟發展起來了,哪天皇帝不得人心了,這個國家會有人站出來推翻皇權的。
加水完畢,繼續上路,車到徐州時早晨天剛亮,站臺上提前聞訊等候在此的人,衝下車的賈璉抱手笑道:“賈兄,久違了!”
賈璉哈哈大笑,上前一個熱情的擁抱,豪爽的舉動不像一個文官:“李兄,這些年晉階的很快嘛。”
李冬微微一笑,後退兩步才道:“不敢與賈兄相提並論,前幾天接到林平的信,他在武昌一切都好。說起來,我們三人十年沒有相聚了。”
賈璉聽了很是感慨,當年被驅逐出青雲書院,唯有李冬保持友誼不變,後來機緣巧合,林平也成為好友。也正因為如此,青雲書院出身的年輕官員,對賈璉有天生的認同感。說到在青雲書院時期,有幸與賈璉曾為同窗的官員,更是很自然的以賈黨自居。
不過青雲書院的招牌自從賈璉崛起之後,不如以前響亮了。原因很複雜,有方白衣的緣故,也有李清的緣故。
想到這裡,賈璉也忍不住感慨道:“今年恩科,竟無一人有青雲書院就讀的經歷,令人唏噓。”
李冬陪著賈璉在站臺上散步,邊走邊聊:“李相這輩子,大概是脫不掉一個【目不識賈】的名頭了。”
賈璉還真是頭一次聽說,忍不住好奇問:“還有這一說,我怎麼不知道?”
李冬笑道:“這幾年才有此說,以前也不敢說啊,這不賈兄晉為從一品候補閣臣兼工部尚書之後,開實學先河成一派宗室,才有自詡實學門人之輩提出此說。還真別說,這個說法提出之後,傳的可快了。”
賈璉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那可不,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何況這是內閣次輔的笑話,誰不喜歡看啊?”
李冬嘆息道:“早期李相也是個一心為公的純臣,否則也不會被髮配到書院教書。說到底,李相還是得失心太重了,未能一而貫之。”
賈璉笑了笑沒評價李冬的看法,只是淡淡道:“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誰能保證李清早期的作為是所謂的純臣初衷,而不是一種政治投機呢?至少從後來看,賈璉不能認可這個說法。
當然也不好否定,畢竟人生在世,很多人懷抱初心,四處碰壁,最終放棄了改變世界,選擇了改變自己。
只能說環境的威力太大了,沒幾個人能一直不變的,因為只要稍稍變化一下,就能過的舒舒服服的,為何不變呢?
李冬聽了賈璉的話,若有所思,旋即搖頭笑道:“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不說這個了,上個月去金陵述職,熊制臺還提到賈兄與我之關係,特意問了一句,為何鐵路過了徐州,卻不走淮陰、揚州一線,轉而走宿縣、浦口。我回答他,這上哪知道,我又不懂修鐵路。”
賈璉笑道:“也許熊制臺是知道答案的,裝著不懂問你罷了。”
李冬點點頭:“想必他是懂的,江南糧食走了海撸河確實不如以前繁忙了,但依舊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賈璉道:“多半是想借著一些由頭施壓,為江南地方上爭奪一下鐵路的控制權。江南富庶,人才輩出,對朝廷的影響很大。此前吏部的變動,並非是官員籍貫的比例問題,只是陛下對於江南縉紳的手伸到京城表達的不滿罷了。一些小事還罷了,竟敢覬覦朝廷重臣。以後只要陛下在一日,涉及三品以上官員的晉升時,江南籍與山西籍的官員,多半是要自求多福的。”
這話說的李冬大吃一驚,低聲驚呼:“如此嚴重?”
賈璉點點頭:“你不懂陛下,凡為君者,最忌諱這一類的事情。一個朝廷從一品的大員的去留,地方上的縉紳有膽子暗中謩潱菹聸]有大開殺戒,都是仁厚之君了。記住,三品以上的官員,不經陛下批准無法上任。財權,兵權,人事權,對於陛下而言是最要緊的權利。有人以為可以操弄規則,卻忘記了陛下是唯一可以跳出並凌駕於規則之上的人。”
老同學相聚,其他人很識趣的走的遠遠的,讓兩人可以暢所欲言。
眼見兩人往回走了,柱子才上前道:“水煤都加好了,請示是否發車。”
賈璉抱了抱李冬道:“好了,我要繼續出發了,回去後你寫一份報告,要求在徐州設一所工程學院,一所鐵路學校。賈汪的煤礦,你想法子收回官營。如果地方上阻力大,直接上書京城。”
李冬點點頭道:“放心,別的做不到,給煤礦上找點麻煩,讓煤礦停工倒是不難做到的。再說了,朝廷有相關的法規,依法辦事而已。只不過呢,徐州的煤礦對於江南的鋼鐵產業,有著巨大的影響力。牽扯的利益巨大,即便是你這個工部尚書,想要收回官營,難度也不小啊。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徐州的江北巡撫,還有兩江總督,江南巡撫。”
江南的鋼鐵產業,指的是從明朝中期開始興旺的蘇鋼產業。周雖大,卻罕有優質鐵礦,江南的鐵礦品質,在國內已經算不錯的了。
海南的石碌倒是有個富鐵礦,現在還沒被發現呢。以現在的工業水平,就算發現了,想要開採也要付出巨大的成本。
對此,賈璉一度動過念頭,在澳洲開鋼鐵廠,把成品鋼鐵呋貒鴥龋紒硐肴ミ是作罷了,還是讓澳洲繼續賣礦的好,以免打斷了國內鋼鐵企業的技術升級的節奏。
鋼鐵對於一個大國太重要了,尤其是有志於工業化的大國更是重要。現在國內鋼鐵的品質不行,逼著國內的鋼鐵企業在技術升級上下功夫。
過個幾十年,技術研發體系成型了,再找出澳洲的鐵礦來,對於國內的技術升級衝擊會小很多。
當然了,那時候賈璉也許垂垂老矣,也可能已經死了。
誰知道呢!
登上火車,揮手告別徐州知府李冬,繼續南下浦口。
隨行的鐵路侍郎提起這一段路的修建,最大的障礙就是徵地了。沿途的官府也算是知道厲害,為了徵地,很是讓一些地主受了大罪。也有官府不給力的,鐵路局的護路隊亮出獠牙見了血才算是拿下。
當然了,秉承著賈璉的一貫風格,護路隊幹活的時候,事先周密的調查,針對的也都是土豪劣紳。
有那麼幾次之後,沿途的地主即便不願意配合,也不得不配合。
對於沿途的官府和地主而言,鐵路局最可恨的地方在於,從來不針對底層庶民。好幾次鐵路遭到破壞,官府推出來的替罪羊,都沒有被鐵路局接受。反而是護路隊出手狠辣,動輒出現土匪滅門的案子,嚇壞了地方官府的官員,同時因為這些案子的偵辦不利,導致官員被罷免了不少人。
津浦路和京漢路,這兩條幹線修下來,護路隊的雙手沾滿了縉紳的鮮血。
可惜,地方上沒證據,奈何不得,又得罪不得。
這些事情是不會在官府的報告上出現的,但是鐵路局這邊肯定私下一定要彙報賈璉的。
對於修路導致苦一苦縉紳這種事情呢,賈璉真是樂見。並且堅決護短,無論下面的官員怎麼鬧,都難以撼動鐵路局的官員。
現在長江以北的官員,達成了一個共識,鐵路局修鐵路,阻撓者一定會遭到打擊,敢於報復者,一定會遭到更嚴厲的打擊。
往往都是先禮後兵,走官府的渠道,如果官紳勾結走不通,那就走物理渠道。
不識趣的地方官,多半治下會發生某某士紳被土匪滅門的慘案,因此受到牽連被罷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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