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刃天涯
賈璉淡淡道:“微臣必須趕在陛下核准彭慎思的任命前,阻止陛下犯錯,言語有衝撞之處,請陛下海涵。”
李元火氣依舊,怒道:“回答朕!”
賈璉道:“陛下秉承先帝遺命,有繼往開來之志。彭慎思乃先帝時貶謫南洋的鉅貪,陛下赦之即可,為何任命高位?這不是在鼓勵貪腐是什麼?秘書處乃連線陛下與內閣之間的紐帶,陛下用人為何不從年輕的新人中簡拔於微末,反而用幾個油滑之經年老吏?”
李元怒道:“此五人在南洋期間為朕辦事,盡心盡力,勞苦功高,朕如何不能酬功?”
賈璉正色道:“此輩昔日負罪流放,陛下給他們機會將功贖罪,盡心盡力不是應該的麼?陛下寬赦他們足矣,何來酬功之說?”
面對寸步不讓的賈璉,李元確實很憤怒,但是卻不得不承認,賈璉說的都對。現在因為面子問題,有點下不來臺了。
“內閣都不反對,吏部也不反對,哪裡輪的到你來反對?”李元的怒氣值下降了一些,話也開始變軟。
賈璉依舊窮追猛打:“如陛下從朝中提拔臣子,微臣絕置反對一詞。陛下欲用罪臣,就該先證明他們無罪,給他們平反。”
李元看著面不改色的賈璉,緩緩落座,擺擺手:“卿且先退下,容朕細思。”
賈璉戴好帽子,躬身告退,並未繼續死纏爛打。胡敏這才長出一口氣,就怕賈璉死活不給聖人臺階下,非要讓皇帝認錯。
目送賈璉走遠後,胡敏對殿內的兩個內侍低聲道:“不想死就管好嘴!”
兩內侍跪下,衝胡敏連連磕頭,謝過救命之恩。
待內侍退下後,李元心頭火氣未散,抬腿給胡敏一腳,怒道:“混蛋,朕是暴戾之君乎?”
胡敏被踹的晃晃,站穩後低聲道:“聖人乃仁厚之君,但規矩就是規矩,聖人的事傳出去,奴才就該死。”
李元沒再說話,他的性格素來是溫和厚道的,登基以後確實有點變化,但是不多。
今天的憤怒,無非就是他自認為辦了一件很漂亮的事情,沒想到被賈璉給否定了。
冷靜下來後,李元才漸漸的弄清楚了賈璉的邏輯,皇帝赦免幾個在南洋出力幹活的大臣,賈璉不反對,皇帝提拔親信,賈璉也不反對。唯獨反對皇帝提拔父皇時期犯罪之後被流放的大臣。結合李元一直高舉先帝遺命大旗的調調,似乎真的很不妥當啊。
再一琢磨,內閣這幫人怎麼這麼壞啊!
越琢磨,李元的背後越冒冷汗,差點就犯錯丟人了。
如果,內閣那幫人已經在部署親信了,等新的任命透過皇帝核准發出後,發起排山倒海的反對聲浪,那麼皇帝該如何自處。
說的難聽一點,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威望,大概是要被大臣們抓住“提拔任用先帝時期罪臣”的痛腳往死裡上奏吧?
到時候這幫文臣擺出死諫的姿態,任命下達了,木已成舟了,李元的再退步,那就是真的丟人了。
憤怒的李元抓起擺在面前的任命文書,幾下撕成了碎片,卷吧卷吧,狠狠的丟地上,起身在殿內轉圈,真是越想越氣。
“胡敏,撿起來燒掉!”李元轉累了,回去坐下後,淡淡的吩咐一句。
皇帝的權利確實無限大,但那僅僅是法理上的。下面的臣子們,有的是手段對付皇帝。
登基之後李元頭一次感受到了危機!
是,內閣為首的文官集團,確實無法將李元拉下皇位,但是他們一旦達到了打擊皇權的目的,就能在諸多政務上與皇帝拉扯。
做皇帝的一旦陷入到這種拉扯中,等於是自己跳進了泥坑裡,手腳被束縛了。
最典型的就是明朝的萬曆,他就是落入了坑裡,放下身段去與文官較勁,又打不贏,乾脆擺爛。另一個例子是天啟,他的應對之策是讓魏忠賢去幹死那幫東林黨。兩者是愚人之策,身為皇帝天然居高臨下的優勢,親自下場去較勁不是傻麼?
最佳的對策,就是此前對於內閣的提名直接留中,含蓄的表達不滿。再上提名,如果還不滿,完全可以繼續留中。
“朕真是糊塗了!”李元徹底的反應過來了,搖搖頭嘆息一聲。
這會再想到賈璉進宮,搶在皇帝最後核准下發任命前阻攔的行為,更是內心生出愧疚。
“先生為朕著想,朕卻如此待他,實在不妥。”
站在賈璉的角度看問題,這種事情必須阻止,不論誰在皇帝的位子上。
如果攔不住,那就要計算造反成本了。
底層的縉紳不好弄,只能繞到搞工業,朝廷裡的罪官都能重居高位,這種事情阻攔不了,真不如直接造反算了。
內閣這邊真不是李元想的那麼惡毒,不攔著實在是覺得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反正透過任命後,即便有臣子上奏諫言,麻煩是皇帝的。
至於為何內閣沒有攔著,那也有說辭,內閣提供了名單,皇帝卻沒透過。需知,三品以上任命,必須有皇權認可。至於秘書處的事情,皇帝有幾個秘書,哪裡輪的到內閣來指手畫腳呢?
無論如何,讓皇帝承受百官的反抗壓力,對於內閣來說都不是壞事。
就在內閣等著皇帝複核後的任命檔案時,胡敏帶來一道中旨,也不說理由,就是單純地告訴林如海,新部門的侍郎人選,著內閣再行舉薦。
林如海有點茫然,怎麼又變了。派人去打聽訊息,得知賈璉進宮一事後,林如海大概明白了。
沒法子,皇帝的意思必須落實,假的也要裝個樣子。
於是召集內閣大臣們,再開一個閉門會議,重提新部門侍郎人選,此前提交的幾個,還是算了吧,另外舉薦。
內閣大臣們也有點奇怪,怎麼又變卦了呢?可惜,現在無法打聽訊息了,只好就這議題繼續討論吧。
正在討論呢,胡敏去了吏部,直接傳達了皇帝的中旨,秘書處不宜長期空置,吏部考察推薦一些身家清白的合適的官員備選。
這個中旨給吏部造成了不小的波瀾,畢竟都聽說了,皇帝已經提名了,怎麼又轉到吏部了呢?
吏部尚書這邊只好先叮囑下面的侍郎準備合適的人選,自己去內閣找林如海問問情況。
林如海這邊剛把會開完,選了三個此前沒有推薦的官員出來,讓人呈送御前。
面對禮部尚書的回報,林如海很乾脆的表示:“陛下既然有旨意,執行就是,哪來那麼多問題?”
這話說的吏部尚書都以為聽錯了,不過也沒反駁,告辭回去。
吏部這邊也推薦了七八個人備選名單,送到了內閣這邊,林如海直接批閱後,再呈御前。
此事還是造成了不小的議論,下班前訊息傳開了,都知道賈璉進宮後,此前確定的訊息出現了反轉。
百官心裡無疑都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賈璉對皇帝的影響很大。
至於那些躍躍欲試,想要藉此機會博一個清名的大臣,聞訊之後不禁痛惜,錯失了一句揚名的機會。
都怪賈璉!
歷朝歷代正常的情況其實都差不多,君權和臣權之間的博弈,以不同的方式一直存在著。
賈璉這邊也收到了訊息,對於李元及時轉彎,賈璉深感欣慰,不用為冒險造反的事情傷腦筋了。
人都是有惰性的,賈璉也不例外,他就是一個凡夫俗子。
能不冒險的事情,賈璉一定不會冒險的。何況眼下的大周朝,整體還算是不錯的,基本算的上國泰民安。
底層百姓固然生活艱難,但也沒到民不聊生的地步。
承輝帝執政期間,還是做了很多民生工作的,吏治方面下了一些工夫,民間的怨氣其實沒太大。
沒等新部門的事情落地,賈璉便開啟了辦學之路。
首先是要求京城工程學院,根據各省的意願,統計一下那些地方需要籌辦工程學院,是官辦還是民辦都可以。其次就是鐵路局方面,首先要在京城成立一所鐵路學校,作為全國的標準,然後再行全國推廣。
就目前的現狀而言,鐵路上需要的人才很多,鐵路建設的速度不是快了,而是慢了。
鐵路局這邊不缺資金,所以辦事很快,選定了地址後,直接開始建設校園,同時從準備教學隊伍。
賈璉還特意在校長的級別上表達了太祖,京城鐵路學校的校長,至少是個從五品的待遇。這說明賈璉一定會為大家爭取待遇的。
畢業生不能做官,只能在鐵路上安排,學校的管理和教育團隊,肯定是從現有的官員裡面挑選。
新部門的尚書人選,最終還是經內閣推薦,皇帝從中選了一個人出任侍郎。至於從南洋赦免回來的官員們,李元下旨給了散官的職務,沒有任命實缺。這些被赦免的官員,儘管很失望,也沒有太多怨氣,畢竟能回來就不錯了,總比在南洋喂蚊子要強得多。
李元又讓胡敏親自去慰問了一番,並詢問他們幾個,是就此回鄉養老呢,還是在基層為官。如果是後者,可以去吏部代選。
總之線是畫好了,可以在基層為官,想進去皇帝的核心階層是不行的。
此事在京官中引起了不小的反響,群臣議論的焦點還是在皇帝對於先帝期間罪臣的態度。
這算是做成了一個標杆性的案例了,貪腐案子被判的大臣,可以赦免,不能平反。
這些大臣是回來了,全家都回來了,但是想要繼續做官,只能去吏部待選。
可想而知了,他們的政治天花板不高。
第632章 打斷
任何變革都會帶來變化,任何變化都有支援和反對。
出現不同聲音的時候,就要看誰的嗓門大了。
以往皇帝在輿論方面往往是弱勢一方,隨著報紙的出現,士紳地主階層想要掌控輿論就不容易了。
科舉改革也好,工程學院高階班也罷,都是社會變化的一部分,也都有支援和反對的兩面。
官方層面,皇權出於自身利益強制退出的政策,在士紳地主階層這裡,主流是堅決反對的。
但是這次的反對聲浪並不大,一方面是無法全面掌握輿情,另一方面是官員們選擇了接受。
接受的原因很多,有人是本來就支援賈璉,有人是害怕賈璉。
承輝帝時期,賈璉在官場上做事無往不利,那時候反對者挺絕望的。新君登基後,反對派本以為機會來了,沒曾想賈璉依舊堅挺。
新君登基想用幾個當年的罪臣,賈璉進宮後也不知道怎麼勸的,李元真就接受了。
這個就很嚇人了,搞賈璉不是問題,問題是搞不死他,遭到瘋狂報復的後果,誰都無法承受。
非常難得的,這一次科舉和辦學兩件事情加一起都沒鬧出太大的動靜,個別官員上奏反對,沒有掀起任何浪花。
本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沒曾想五月初一大朝會上,出了點亂子。
現在的大朝會,更多是一種儀式,就是讓下面的官員,看看皇帝到底長啥樣子,基本上不談政務了。
官員也也預設了這種模式,畢竟誰都不想在這裡站半天,什麼事情都解決不了。
賈璉現在已經無法站在後面摸魚了,頂著工部尚書的帽子,必須站在第二排。
起了個大早的賈璉沒啥精神,低著頭閉目養神,這種朝會一貫沒啥事情,安靜的混過去就是了。
【以後還是建議一下,修個大會堂之類的地方,開會有個座的地方。這樣大家都舒服,而不是皇帝一個人坐著。】
至於垂拱而治之類的思想,賈璉毫無感覺。虛君制度好不好不談,想實現可太難了。議會制度就一定好麼?那也未必。
制度的要看是否合適,變化從來都不是個體能推動的。
“陛下,微臣吏部文選司郎中畢定國,冒死啟奏……。”
人群中站出來一個官員,大聲說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龍椅上的李元,本來沒啥精神的,被這一嗓子給提神了。
多少年都沒見到有人在大朝會上冒死啟奏了,賈璉也被這一嗓子把瞌睡驚走了。
吏部文選司郎中,這可是個肥的不得了的差事,這哥們為何如此的想不開,站出來冒死啟奏?
要知道,這些年官員之間已經預設,不要在大朝會上搞事了。有事情在地下溝通,實在無聊可以說幾個葷笑話提神。
大朝會上搞事,還是這種突然襲擊,只有兩種可能,一個是有備而來,要掀翻整個現有內閣,一個是孤狼,類似海瑞那種。
很明顯,眼前這位絕對不是啥孤狼!
當畢定國站出來說話之後,聽明白他說的什麼,心裡有數的人立刻明白,要出大事。
吏部尚書驚出一身冷汗,畢竟是他的下屬,萬一別人認為他要搞事情呢,正要站出來呵斥,臺上的李元開口了。
“上前說吧!”李元倒是想聽聽,到底什麼事情用冒死啟奏這麼誇張的說法。
“陛下,實學乃工匠之學,納入科舉中與聖賢道理並肩,臣實在無法接受此汙穢聖賢之舉,懇請陛下收回成命,正本清源。”
畢定國大聲說完,李元微微後仰,盯著他看,沒有立刻說話。
過了五六秒的樣子,李元才開口道:“卿且下去,所奏之事可寫奏本上呈,容朕深思再定。”
可以說這個回答,已經很給畢定國面子了。畢竟是皇帝做的決定,內閣也是支援的,並形成檔案下發。
“陛下,臣,死諫!”畢定國突然提高了聲量,一低頭猛的往大殿的柱子上撞過去。
眾人猝不及防,眼看畢定國要撞柱子上了,斜刺一隻腳踹過來,直接給畢定國踹倒,腦袋躲過了柱子。
眾人仔細一看,原來是賈璉出的腳。
被踹翻的畢定國,四腳朝天,仰面一看是賈璉,頓時抬手指著賈璉怒罵:“賈伲⌒M惑君上,霍亂超綱,罪該萬死。”
賈璉二話不說,摘下帽子遞給身邊的人,擼起袖子衝上去,一腳給要爬起來的畢定國踹回去,騎上去揪住他的衣領,揮拳就打,邊打邊罵。
“無恥小人,恩將仇報,你除了給別人扣帽子,為這個國家做了點啥貢獻?區區一個五品郎中,你也配給我扣帽子潑髒水。你這樣的人,除了賣弄口舌,什麼實事都做不好做不了,我真是好奇,你怎麼升到五品郎中的,是靠賣溝子麼?還是說你天生喜歡攪屎棍……。”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賈璉啊,工部尚書啊,內閣候補啊,居然如此不顧體面的在大朝會上打人。
現在一片安靜,偏偏就沒人出聲阻攔,即便是內閣五個大佬,也都選擇了沉默,看著賈璉對畢定國施暴。
附近的大臣也都站著沒動,沒人上前拉架。其實也不是沒人想出來,已經有人往外站了,被身邊的人給拽住了。
那畢定國嘴上還在繼續罵:賈伲瑪木V常,侮辱聖賢,某恨不得生痰爾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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