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刃天涯
賈璉見張廷恩低頭不語,知道他心動了,當即又道:“先生,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張廷恩搖搖頭:“不著急,容我想想。”賈璉見狀直接閉嘴,這位先生看來是被心中所謂的志向給衝昏了頭腦。當皇帝的想清欠,你想做點事情,兩下一拍即合,一開始就該講條件的。不能直接莽上去,這種事情不能也不該一個人抗。
這家裡多出來的內侍和侍女,毫無疑問是皇帝派來的,這是派來照顧你的呢,還是派來監視你的呢?這個問題你得想想清楚。又要你做事,又不給你承擔壓力,還不給足夠的權利,這是讓人做事的道理麼?
得,我還是少說兩句吧。
“如此,學生告辭。”賈璉打定主意,今後還是別登門了,太操心了。
次日,張廷恩被皇帝叫進宮裡,私下奏對時,承輝帝先問一句:“賈璉又去看卿?”
張廷恩聽了正色回應:“陛下,賈璉這孩子是個實心眼,他關心臣的身體,不避人言,心性上佳,難得的很。”
承輝帝好像自言自語的笑道:“三皇子還跟朕提了,讓賈璉給他做個伴讀。”
張廷恩一聽這話就立刻大聲道:“不可!”說完才意識到失態了,趕緊跪下:“臣失禮,臣有罪。”
承輝帝倒是一臉笑容的抬手虛扶:“起來吧,朕就是隨口說說。”
第32章 君恩難受
真的是隨口說說麼?隨便聽聽就算了,千萬別當真。
有太監進來通報,兩位皇子來到。承輝帝讓進來。
承輝帝有五個皇子,其中成年的(16歲)的有兩個,大皇子非嫡出,二皇子乃嫡出。
二人並肩入內,按理說,二皇子應該落後半步,這不是嫡出麼?怎肯落後呢?
“國庫空虛,朕擬清欠,一般的臣子難以壓制群臣,你二人以為誰人可坐鎮戶部,為張大人後援?”承輝帝沒有直接指派,而是徵求兩位皇子的意見。
他心裡還是希望兩位皇子能挺身而出,為君為父分憂。但又沒有說派皇子坐鎮。
這就很有意思了,這算是對兩位皇子的一次考試麼?
張廷恩低著頭,彷彿一座雕像,如果可以他寧願把耳朵堵上。
兩位皇子聽了沒有作答,而是選擇了沉默。
張廷恩上前道:“陛下,容臣迴避。”
承輝帝點點頭,張廷恩趕緊退出書房,屋內就剩下父子三人。
擦了擦頭上的汗,張廷恩很是無奈,這位皇帝真不好伺候。
怎麼說呢,承輝帝經常有一些看似率性的舉動,需要用你的時候,對你也很好。
這次張廷恩生病了,看他身邊就一個老僕,直接派一個內侍,送兩個宮女去伺候。
就這伱還不能不收!
張廷恩願意做孤臣,也願意得罪人,但有個前提,能把事情做好。
積欠的事情是太上皇那會留下的,張廷恩也是因為當時上奏要求清欠被御史彈劾去職。
這次復出心頭是有一口氣的,真的是想把這個事情做成。承輝帝讓他做戶部侍郎負責清欠,結果是剛提個開頭,群情激奮,戶部裡頭各種刁難,御史那邊彈劾不斷。
具體到如何執行的問題上,誰先誰後,從哪個地方開始,張廷恩也是有想法的。
但到執行的時候呢,怎麼執行,上門要錢人家說沒錢,家裡看上啥你拿走。
這就很難做,總不能去抄家吧?沒那個許可權不是。
具體到每個欠錢的人,又各有各的情況。不能搞一刀切!
所以才上奏承輝帝,要求明發上喻,限期還錢。這叫名正言順。
解決了名正言順的問題,才能具體到每個人身上。
有個事情張廷恩是清楚的,皇帝為了籌齊軍費,從內庫支取了一大筆銀子。
二刻有餘,兩位皇子出來了,張廷恩連忙見禮,二人低頭躲過沒敢對視,飛快點頭走遠。
內侍請張廷恩入內,書房裡的承輝帝靠著椅子仰面,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聽到動靜的承輝帝身體動了動,卻沒坐直,張廷恩默默的站在對面等了數十息承輝帝才坐直了,看著他道:“兩位皇子都在勸朕,清欠一事不可急切。”
感覺到承輝帝濃濃的失望,張廷恩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畢竟涉及到皇子,沉默吧。
“朕本意是二位皇子之一坐鎮戶部,現在看來只能作罷了。來人,筆墨伺候。”
刷刷刷,承輝帝落筆如飛,很快寫了一份聖旨,用印後遞給身邊的太監道:“送內閣。”
太監走後,承輝帝才對張廷恩道:“現在是六月,朕給欠錢的王公貴胄大臣半年的時間準備,年前先還一半,明年六月全部還清。嗯,先看看年前不還錢的人有哪些。”
這話說的真是咬牙切齒,可見承輝帝真的憤怒了。
“陛下,臣以為,應等西域事了,掉邊軍進京補充京營之後,再做打算為宜。”
張廷恩立刻進入了為君王考慮的臣子狀態,任何時候都是皇帝做決定,他就是個拾遺補缺的。這個主次一定要清楚,以前他就是沒搞清楚,所以才被太上皇拿下。你怎麼可以逼著皇帝做決定呢?
“愛卿所言極是,朕本以為卿之鋒銳不復昔日,此番上奏鋒銳猶在,朕心甚慰。”
張廷恩連聲拜謝,他知道沒退路了,承輝帝要改變現狀,需要衝鋒陷陣的臣子,他只能做一個過河卒,有進無退,只要能實現心中抱負,任何結果都能接受。
大周朝現在問題很多,承輝帝最看重的是財政問題。要坐穩皇位,首先要解決兵權,首當其衝的就是京營。四王八公所謂王宮貴胄集團,對於軍隊的影響力很大。他們推出的代表人物是王子騰,而王子騰又腳踩兩條船。
藉著西域叛亂的由頭,承輝帝把王子騰丟過去平叛,結束後把京營留下,抽邊軍充實京營。這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搞錢了,沒錢怎麼安撫戍邊的京營和安置進京的邊軍?
大周朝現在的情況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但是財政收入的增長遠遠跟不上花錢的速度。這麼說吧,太上皇在位期間,內帑的銀子花銷大頭是修園子,承輝帝即位之後,內帑最大的花銷是補貼國庫,用於賑災、平叛。
花錢的地方很多,但是太上皇每年五百萬兩的養老錢,內帑這邊是固定要出三百萬兩。戶部那邊每年的二百萬兩,已經賴了兩年了,為啥,沒錢。
內帑收入的大頭是市舶司,大周朝五口通商,每年能收稅一千五百萬兩,內帑拿五成,戶部拿三成,其他如郀I費用以及地方截留,拿走兩成。
銀子看起來很多,但是這三年南澇北旱,天災不斷,如今西域叛亂,為湊夠半年的軍費,戶部出了五百萬,內帑出了二百萬。下半年還有至少五百萬兩的開銷,一年平叛的軍費開銷就是一千二百萬,這還不算一年不能平叛的賬。到底要花多少銀子,還要看前線的仗。
感受到承輝帝對兩位皇子的失望,張廷恩只能默默的記心裡,這事情一句話都不能說,現在說一句或許沒啥,將來沒準就落一個離間天家骨肉的罪名。個人生死是小,家人跟著倒黴,甚至家族都跟著倒黴。
賈璉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差點落了個三皇子伴讀的差事。不然晚上要睡不著了。
現在他只能安心讀書,至於張廷恩的事情,賈璉其實並不後悔自己說的和做的。
太上皇也好,當今的承輝帝也罷,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打壓王宮貴胄。要不然忠順王能拿一個戲子蔣玉菡的事情大做文章?賈政還顯得很沒脾氣的慫了?
在這樣的背景前提之下,想要保全賈府,就得做出改變。如何改變,總不能沿用之前的資源來做改變吧?那不等於雪上加霜麼?回頭官做的越大,死的越快。只能是透過張廷恩的關係,擠進帝黨的陣營。到時候即便做一個跑腿的,即便賈府被抄家,賈璉個人是沒問題的。
至於賈府,抄就抄唄,一門雙公,自己不作死,怎麼會死?
賈代善死前和太上皇達成的默契,繼承者賈赦和賈政並沒有遵守。什麼默契?賈府轉文職,放棄在軍方的影響力。賈政與王家聯姻,賈璉與王家聯姻,都是這種破壞默契的體現。
現在的賈璉從時間上看,還有個十幾年的樣子,賈府才會走到元春省親那一步。
所以,花最短的時間,拿到賈府的實際控制權,進而拿到賈家的控制權,扭轉賈家的作風。這是最好的結果,如果做不到,那就把自己摘出來。
上喻明發後,大周朝上下震動,清欠的事情給出了期限,半年先還一半,一年內還清。
這個期限對於那些欠賬十幾年甚至二十年的官員而言,真的不算長。
但是對於湊錢還賬的官員而言,時間又短了。
榮禧堂內,賈赦和賈政難得坐在一起,賈珠、賈璉作為下一代的代表人物,也被叫到現場。由賈母主持的家庭會議,王夫人、邢夫人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在外面的廊下等著。
“陛下發了上喻,榮國府的錢是代善那會借的。當時大家都借了,代善不借都不行,不借不顯得你有錢麼?眼下皇帝讓還錢了,公中全部的家底拿出來倒是能還上,大家商議一番,都說說怎麼辦。”賈母坐在上首,彰顯的就是一個家中長者的地位。
四歲的賈寶玉坐在一旁扭動身子,顯得頗為躁動,賈政的眼神掃過才略微平靜。
“父親一共借了多少錢?”賈政開口先問具體數字,賈赦聽了也豎起耳朵,這筆錢他還真的很眼紅,心裡盤算著能不能借這個機會,弄一點錢來花花。
理論上來說,繼承爵位的賈赦,才是這次還錢的主體,但怎麼說呢,他不是搬東跨院了麼?這錢公中不出,賈赦肯定不答應。該出多少,這又有講究,這錢過了賈赦的手呢,還有個好麼?這就跟屠夫過手的肉,肯定得落一手油不是。
“一共借了五萬兩。不算你們二人的俸祿,現如今家中一年的出息也就是五千兩。”賈母對這個事情是最清楚的,戶部有記錄,這個賴不掉。
賈母這是在說明一點,賈赦和賈政的俸祿,都是自己領自己花的。賈赦的一品將軍俸祿要高一些,賈赦的五品官俸祿要少些,但他養門客啊,這錢走的可是公中的賬。
這個事情很微妙,換個角度理解,不是從官面領的錢少麼,那就從公中領錢養門客補上?
賈璉在一旁默默的旁觀,看三位長輩在那繞著彎的博弈。
所以呢,賈政看著為人刻板方正,實則也是不肯吃虧的。
家裡的破事根源在於賈母,搞的長幼不分,她在中間和稀泥,左右逢源。
聽到五萬兩這個數字,賈赦眼睛都亮了,這麼多錢過手,那不得能給自己落下上萬兩?
“我既領了爵位,家中要還錢,理應把銀子交給我經手。”賈赦直接越過該不該還,什麼時候還的話題,進入到了錢給我的程式。
賈政看似平靜,實則內心不滿的瞟一眼賈赦,開口淡淡道:“欠錢的不止賈府一家,隔壁的寧國府,四王八公誰家不欠?我以為,還是去跟大傢伙商議一下。總之,賈府不能帶頭。”
賈赦一聽這話,臉色立刻就垮掉了,悻悻的哼哼,卻又無法反駁。
這兄弟二人的博弈在賈璉看來層次太低階了,賈赦是毫不掩飾的貪婪,強行的欲蓋彌彰。賈政則是盡力的在委婉的表達一個意思,錢還是別經賈赦的手,表達的卻並不委婉。
按照賈璉的意思,還不如擺明車馬的表示,“大哥,你的秉性大家都知道,錢不能進你的手。”真這麼說了,效果反而更好,這種欲拒還迎的節奏,根本解決不了問題。非要維護一個兄友弟恭的局面,賈赦也不至於搬出去,賈政不能讓一步麼?賈政真的怕王夫人?
事情是顯而易見的,賈政只要搬出榮禧堂,榮國府很多問題都能理順。即便是賈母攔著,賈政堅持要搬,實際上也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一門心思看戲的賈璉心裡不住的鄙夷這對兄弟,臉上卻是一點表情都沒有,非常專業的扮演一個背景板的角色。
賈母卻沒有放過賈璉,開口對賈璉道:“璉哥兒,你那個老師處走了幾回,可有訊息?”
賈璉聽了心頭微微膩歪,我去了幾次你都一清二楚吧?賈政和賈赦也都看過來,想聽聽賈璉這裡有沒有收穫。
心裡如何不管,賈璉的臉上泛起笑容,衝賈母抱手後才說話:“回祖母的話,孫兒不過是個孩子,張先生沒跟孫兒說這些,就是指點一下文章技藝。”
賈政道:“璉哥兒,今後不妨多多走動,旁敲側擊一番,問出點訊息來。”
賈璉目瞪口呆,這話居然是出自賈政的口中,簡直顛覆認知。
賈赦立刻怒道:“去什麼去?不許去。那廝前後兩份奏摺,把人都得罪個乾淨。旁人躲張廷恩都來不起,你居然讓璉哥兒湊過去,是何居心?”
賈赦這是趁機發作,無非是想接下來的話題裡頭,能多佔點好處。
賈政自知失言,正欲辯解是,一旁的賈珠很好的展示了一下,什麼叫“賈政也有個好兒子”。賈珠開口笑道:“祖母,大伯,父親,寧榮二府一體,珍大哥還是族長,依我之見,要商議此事,不能少了珍大哥。”
一句話,給話題從西府一杆子支到了東府,賈赦還無話可說。
賈璉心道:賈珠也不簡單啊!
第33章 惹不起躲的起
不過嘛,賈母似乎並不滿意賈珠的話,輕輕的撇一眼賈珠,對著賈政道:“珠哥兒說的挺好,政兒的話乃持重之語。無論如何,賈家不能做這個出頭鳥,回頭與珍哥兒也這麼說。”
賈母一錘定音之餘,不免點了賈珠一句,說的挺好,以後別說了。
賈璉立刻領會到賈母的意思,嗯,這事情總的有個主導吧?別看賈珍是族長,這不是因為東府出了個賈敬麼?眼下這賈敬不務正業,今後這族長的位置可不好說。
很明顯,賈母不願意在主導權的問題讓迴避。東西二府是一體的,也是分家的兄弟。主導權之爭,在賈母看來可不是小事。族長沒爭過,那是因為長幼有序。作為二房的媳婦,賈母內心對於這個事情挺膈應的,二房哪裡不如長房,不就是生的晚點麼?
這話只能在心裡說說,嘴上是萬萬不能講出來的,禮教綱常不是說著玩的。
賈母心裡何嘗不在想,這錢能不還就最好了,賈府依舊富貴,只是開始吃老本了。賈赦和賈政的那點俸祿,比起賈府的開銷沒法比,就這哥倆還把俸祿收著不上繳。
賈府經營方面都交給管家賴大等人,賈母最為信任的管家是賴大,她可想不到將來有一天,賴大的家底比榮國府都厚實。
一時半會的賈璉可定是沒有話語權的,所以賈母問他的時候,只能裝嫩,其實也挺嫩。
“祖母,沒別的事情我回去讀書了。”賈璉找藉口走人,真不想在這個氣氛壓抑的地方待著。一群人商量半天,就商量出這麼一個對策。說他們格局小沒遠見,倒也冤枉了。四王八公是一個權貴集體,自然是要共同進退的。
不能打破這個局面,賈府的敗亡就是必然的事情。
“廢物一樣的小畜生,著急奔……甚麼?”賈赦眼睛一瞪,眉毛一橫,擺出老子姿態。真實情況是眼看有機會能從公中撈一筆的機會沒了,多少有點惱怒賈璉不配合。問你的時候,為何不說點引導祖母願意賺錢的話呢?急切之下,差點說出“奔喪”二字。
賈母對大兒子的秉性自然是心知肚明,看著賈璉低頭垂手挨訓,不免心疼了一下,瞪著賈赦怒道:“璉哥兒好好的,你這做老子的為何要罵他。”
壓制了賈赦後,賈母才對賈璉道:“好孫兒,你且去罷。”
賈母其實挺煩賈赦動歪念頭的,即便要還錢,這錢也不能經賈赦的手。到時候不說是沾一手油的話了,很可能是咬下一大塊肉,錢不夠家裡還得給他補上,這事情賈赦能做的出。
走出榮禧堂的賈璉,放下了一直在裝著平靜的臉,剛才無來由的被賈赦罵了,心裡如何不恨?可以說恨不得一刀弄死他!機會不成熟,且等幾年再說。
這個時候的賈璉,心裡正式把弄死賈赦的事情從長期計劃列入中期計劃中。腦門上總壓著這麼個便宜老子的日子,真是多一天都嫌多。
承輝帝本以為明發上喻之後,總會有幾個人把錢還上的,畢竟只要求先還一半。十天之後,坐鎮戶部的忠順王和張廷恩,別說等到來還錢的人,鳥都沒等來一隻。
這一傢伙給承輝帝氣的不行,召喚忠順王和張廷恩進宮商議。
張廷恩拿出一份賬目道:“陛下,賬目和名冊在此,下一步臣挨家挨戶的登門催討。”
承輝帝心裡挺滿意的,嘴上卻很虛偽的笑道:“如此一來,愛卿成酷吏也,朕不忍。”
賈璉要是在這,能把隔夜飯都吐出來。虛偽吧?虛偽,但這個時代的規則如此。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為報陛下信重之恩,臣不敢惜身!”張廷恩斬釘截鐵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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