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姓琅琊 第123章

作者:东周公子南

青年法吏勃然大怒,站起道:“你死到临头——”

中年法吏拦住同僚:“好了好了......”

青年法吏还想再骂,刘寅皱眉道:

“是问案还是斗嘴?”

青年法吏立即住嘴,向着刘寅深揖请罪:“卑职唐突。”

王扬抿嘴笑道:“张牙充猛虎,摇尾现原形。”

青年法吏气得脸一抖,可有了长史大人之前的话,终究不敢再还骂,只是用那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目光,狠狠地瞪着王扬,心中暗暗等着看他被上刑拷打的场景。

刘寅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王扬,七月初二你在哪?”

旁边两个文吏开始记录。

王扬想了想道:“不记得了。”

“你带柳惔去了福瑞锦场。”

“是吗?”

“然后你又带他去了楚南绣坊。”

“哦,好像有点印象了。”

“第二天你没出现,由你的管家黑汉跟随柳惔,又走了三家锦场。”

“然后呢?”

“三天之内,你们主仆二人带柳惔跑了七家锦场,去做什么?”

“玩。”

“去锦场玩?”

“是啊,有人愿意去河边玩,有人愿意在狱里玩,那我带朋友去锦场玩,怎么,不行?”

“你改了契约,把生意转到柳惔名下,出货、提货,由他负责,需要我传人证物证吗?”

“那倒不用,我又没否认,玩的时候顺手就转了。”

“为什么转让?”

“玩高兴了啊!”

“快两千万钱的生意,玩高兴了就转让了?”

王扬一脸惫懒道:“有钱任性嘛!”

刘寅不语。

青年法吏砰地一拍桌案,吼道:“案犯正色正答!”

王扬左右看看,奇道:“怎么又有狗叫声?”

青年法吏气得发抖:“你!”

中年法吏给青年打了个手势,青年看了看刘寅,忍怒低头,恨不得马上跳过这些过场,直接给王扬上刑。他最爱看这些名门公子被拷打哀求了。

刘寅翻着案卷,冷声道:

“七月初六,柳惔转给【锦茵堂】掌柜周显:江陵县【西和渠】上界田二百二十三亩;【罗公山】东支地一段千树林并鱼塘;【兴永坊】东壁下舍宅房二十三间;【水门巷】右畔一座二落生药铺,还有的东林街【茂景瓷肆】。五天之后,周显把田、宅、山地还有那两间铺子又转给你,为什么?”

“柳惔佩服我的才学,非要送我以表崇敬之意。”

众吏都看向王扬。

刘寅神情木然:“既是要送,为什么先转给周显,再由周显转给你。”

王扬一本正经道:“噢,因为柳惔知道我一向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怕我不收,所以先送周掌柜,然后让周掌柜苦求我五天,我这才勉强收下。?”

有几个狱吏实在绷不住了,低头忍笑,王扬则淡定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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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大家新年快乐!

先说过年更新的问题。

众所周知,过年比不过年还忙......

通过元旦那次的众意摸底,我觉得肯定有不少小伙伴会在过年期间看文。

所以暂定初一停更,初二说不好,初三尽量更(31号),不然初五,隔几天一更,哪天恢复正常待定,但应该不会超过十五。

之所以说“暂定”、“说不好”和“待定”是因为过年中预料之外的情况太多,所以我也不敢保证能找到适合的改文时间和环境,但我会去找。

最后,祝我可爱的小伙伴们在新的一年里:真挚者得温暖,勉力者得精专,高歌者繁花作伴,精诚者韶华不换!

至于有趣者,读我文的都是有趣的!

让我们这些有趣的人,一起把日子交给新一年的春暖花开,再为自己申请一个瑰丽的梦。梦中有诗,有酒,有云朵,有城堡。我们骑着马,手持宝剑,在金黄的地平线上发起冲锋,逼退恶龙,加冕称王!

请记住,我们是自己的王者。当有一天需要自己时,请让那个自己从梦中走出,重新拿起宝剑,王者归来!

(“那就把日子交给春暖花开吧,再为自己申请一个瑰丽的梦。”这句取自我妈的一首诗。)

第204章 十面埋伏(一)

刘寅则没有任何表情,继续翻动案卷,说道:

“你和柳惔吩咐织锦场加紧赶制锦袍、绛袄,又给这批货办了货牒,信凭文书是你出具的。”

王扬理所当然道:

“是啊,既然把货送给他了,自然要给人家出证明啊,这又不是黑货。”

“货牒上写的是发往雍州襄阳。”

“对,听说襄阳那儿行情不错。”

刘寅语气渐转严厉:“那为什么公验上的行经地要拐到汶阳去?这不是绕路吗?”

选自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第四册南齐地图,图是我用手机照的,三个箭头也是我加的,但(字数限转正文)

(但系统图片大小有限制,所以我压缩了大小又增强了画质,但雍州襄阳那部分还是不太清楚)

当时的货牒是证明货物合法的凭证,只写终点就可以。但公验则需将具体行经路线写明。

此时刘寅指出路线不对,王扬却毫不慌张,慢悠悠道:

“汶阳风景好呀,绕绕路也没什么关系。”

“那过所呢?柳惔给柳府的人和你雇的车队一共五十人办了过所,为什么只到汶阳郡,不到雍州?”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万一到汶阳郡之后再有什么安排呢?”

刘寅看着王扬,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

“你说的安排,是指把货运给南蛮吧!”

王扬惊讶道:“刘长史,这烤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刘寅冷笑一声,仿佛不屑与王扬争论,转而问负责记录的两个文吏道:

“都记下来了吗?”

“回大人,记得清清楚楚。”

刘寅再问王扬:“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扬想了想:“我有点饿了,你们这儿供饭嘛?”

刘寅微微笑道:“你马上就会不记得饿了。”

王扬笑道:“不会,我这人记性还挺好的。”

刘寅面容一肃,严声道:

“案犯辞尽,解辞不合情状,理有可疑,拷讯治之!”

四个凶神恶煞的狱吏上前,或支木板,或拉链锁,动作麻利熟练,链锁刑具相互碰撞,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年轻法吏喝道:

“刑前例问:案犯可要招供?”

王扬笑笑不说话。

法吏大怒:“你......”

刘寅道:“王扬,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王扬白了刘寅一眼:

“我又不是不通齐律,你搞这套有啥意思?‘若证验已明,解辞不合情状,理有可疑,则拷讯治之。’我是士族,你又没证验,你凭啥考掠我?凭嘴啊!”

众吏互相对视一眼,均觉此人不易对付。

刘寅双眼微眯:

“你以为我会只把希望寄托在你的口供上吗?”

王扬反问道:

“那你还能怎么办呢?”

事实上,在王扬下狱的同时,南郡郡兵大规模出动,声势浩大。郡府以烟为信,城中几处同时动手。

城内七家织锦场一齐被封!王扬派去运送锦袍、绛袄的车队在城口处被截,货物收缴封存!二十八名运输丁壮,连同押运货物的柳家二十二名扈从全部被扣!柳府、王宅被围!王家没人,柳惔被捕!

刘寅掐算着时间,微笑道:

“你不是要证验吗?稍等,证验马上就到。”

王扬来了精神,目光闪闪:

“那我真是太期待了!”

众吏均觉骇怪,下了刘长史的狱,竟还猖狂到这个份上,当真少见。

两人正对视中,一吏快步进门,在刘寅耳边说着什么。

刘寅脸色一变,看向王扬,眼中惊疑不定:

“你提前知道我会扣你的货?”

王扬讶异道:“你扣了我的货?”

刘寅脸色阴沉如墨:“押货的人为什么不带公验和过所?”

众吏闻此都变了脸色,之前之所以笃定王扬要完了就是因为此案证据完整,所以多处布置,同时发动,大有收网定案之势。前期工作准备已足,疑状已现,等这些押送货物的人身上的公验和过所被查出来,那就是证验相覆!(不是符,覆是中古律案中常用词,这里是指重验之后相合的意思)就可以对王扬用刑!甚至可以对柳惔用刑!到时还怕他们不招?

可现在这些押送货物的人连公验和过所都没带,那怎么证明他们要贩货至蛮?

布置了这么久,阵势搞得这样大,还抓了这么多人,岂不都成笑话了?

成笑话还在其次,最关键是如何收场?

琅琊王氏、河东柳氏都下了狱,一个非刺史府不听传,一个是国公嫡子,六品清官(清贵官),郡府把典签令状都搬出来了,越过巴东王,以雷霆之势出手,结果什么都没抓到?事情要坏呀......

最紧张的莫过于年轻法吏了,他是长史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不管敌人是谁,只要能讨好长史,他都敢去咬。因为他知道,只要长史在,自己就在;长史升,他也跟着升。可如果此案真的翻转,只怕长史也难全身而退。自己是长史死党,又岂能独善......

他脱口道:“你们把公验和过所藏起来,准备兵分两路,等出了城之后再找机会汇合,是不是?!”

王扬像看白痴一样看向他:“你还有脸跟着办案,不讲证据讲故事?”

法吏心情慌乱,被王扬羞辱之后,竟连生气也忘了。

刘寅脸色阴云密布,再次问道:“为什么不带公验和过所?”

王扬脸上露出一抹不解的神色:“又不出江陵,带那些东西干嘛?”

刘寅身子前倾,手肘压在公案上:“那你要送到哪?”

王扬眨眨眼睛:“临江货栈啊。”

“不可能!”刘寅声音沉顿。

“怎么不可能?我在临江货栈有仓库,送库里存起来,有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