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抛开事实不谈
“见过?”邢岫烟愕然道,“女儿来京也没几天,成日都在园子里……”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张云逸、贾宝玉和薛蝌三人,话也戛然而止。
她首先便把张云逸给排除了,毕竟,贾母的态度摆在那儿,对方又是侯爵。
可还没等她细想,邢妻却已经迫不及待道:“那张云逸,你头一天不是就见过了吗?”
“母亲莫要玩笑了!”邢岫烟愕然道,“人家是何等身份,咱们这般不自量力,岂非惹人耻笑?”
邢妻原本还有些难以启齿,听女儿自认高攀不起,便乘势道:“做妻讲究门当户对,咱们自然是高攀不起,纳妾则不必计较门第,又有你姑母说合……”
“做妾……”邢岫烟脑袋‘嗡’的一下。
此前,她就觉得邢夫人举止轻浮,大有掂斤论两的架势。
没想到居然一念成谶,竟还真的是要把自己卖了。
邢妻看出了女儿神态有异,连忙道:“你可别觉得受了委屈,这还是你爹跟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呢!”
她煞有介事道:“就连这伱表姐和这府里的大姑娘,还有那史家小姐,都已经许给他做了小。”
邢夫人本就有意拉踩,少不得又把史湘云的事情告知。
邢岫烟却是头一回听闻,元春和迎春虽然不是亲姐妹,可到底也是堂姐妹,共侍一夫已经惊掉了她的下巴,更何况还都是做妾。
不觉张口结舌道:“元……元春姐姐不是国公府的嫡女?怎么也……”
“什么国公府,那也要看跟谁比!新晋的侯爷跟三品的爵位那是一回事吗?为了请你姑母帮忙,你爹也是豁出去了,把你姑母代管的那些产业都搭上去了,这才求得她帮忙说合。”
邢岫烟深吸一口气道:“爹娘养育之恩,女儿无以为报,便是把女儿卖了做妾,也不敢心生怨恨。只是……既已做妾,怎么还能叫爹娘搭上……”
“哎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你姑妈肯帮忙,这点产业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这话虽然糙了些,可确实是这么回事,叫邢岫烟也无从反驳,只得默默低下了头。
邢妻却只当她孝心可嘉,心疼家里的付出,忙开解道:“你爹高不成低不就的,又成日里只知道喝酒听戏,游手好闲的,便是要回了那些产业,迟早也要给他败光了,倒不如助你攀上高枝。
那甄先生你也看到了,他女儿也是张云逸的妾室,我和你爹打听仔细了,非但是甄家,还有尤家姐妹的老娘,都是他养着,你以后过了门,他还能亏待了咱们?”
她这边循循善诱,邢岫烟却越听越是心惊。
邢忠两口子并未告诉她甄士隐的身份,原以为张云逸年纪轻轻,又未曾成亲,之所以元春和迎春等人尚未过门,也是等待娶妻之后。
不成想,家中居然还有几房妾室。
她暗自咋舌的同时,心中对于张云逸那高大体贴的印象,也逐渐模糊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贪花好色的形象。
奈何自家父母和邢夫人都着了魔,也只能祈求张云逸看不上自己,从而逃过一劫了。
……
“既是你的侄女儿,你又开了口,难道还会驳了你的面子?”
宁国府一处偏厅,端坐餐桌旁的张云逸,从怀里掏出一支翠绿的珠钗,一面缓缓把邢夫人的头按了下去,一面顺势把手中的珠钗插在了发髻之上。
嘴上还不忘道:“总不能叫你倒贴了首饰,这支珠钗就权当补偿吧!”
刚散衙回家,他便听到了邢夫人到访的消息。
这珠钗本就是他为荣国府的太太、奶奶准备的,原打算一举两得,让邢夫人想想办法,说服邢忠两口子,让邢岫烟给自己做妾。
没成想,他还未开口,邢夫人便献宝似的,道明了来意,言语间又邀宠献媚,提及了送给邢岫烟的首饰。
张云逸便也顺势改了口。
邢夫人哪里知道这些?
她对张云逸的话信以为真,顿觉倍儿有面子,不免双眸含春。
张云逸见状也不客气,一面把她按趴在自己腿上,一面抄起桌上的碗筷,道:“大太太先忙着,待我用完了饭,再好好褒奖你!”
……
第494章 木已成舟
翌日。
邢忠两口子便找到了邢夫人。
“大姐!侯爷可说了什么时候得空,去看看岫烟?”
邢夫人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单手叉着腰,乜眼道:“看什么看?他整天忙得跟什么似的!”
“这……”邢忠两口子脸色顿时难堪了起来,点头哈腰道,“大姐说的是,侯爷要是没有时间,不要把岫烟带过去?也省得侯爷……”
“你这是听不懂话,还是信不过你大姐我?我都出马了,还需要看吗?”
邢夫人装腔作势道:“昨儿我都跟云逸说好了,他不但同意了纳岫烟为妾,还叫我问你,要不要找些事做。”
“哎哟!~大姐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两口子顿时转忧为喜,邢忠急忙问道:“大姐,侯爷真说要给我找个差事?”
“那也得问你会什么!”邢夫人警告道,“会什么说什么,不会也别信口胡诌,大吹法螺,他那边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多养你们两个,可别怪我没告诉你,他那都是天大的买卖,别到时候差事办砸了,给我和岫烟丢人!”
邢夫人就是这点好,一旦把张云逸视为唯一的依靠,不但知无不言,什么娘家、荣国府统统抛到一边,凡事也都站在他的角度,唯命是从。
对于邢忠把家业奉上,也未曾隐瞒。
虽然张云逸也预料到,邢忠不可能无缘无故把女儿给他做妾,可有了邢夫人的通风报信,无疑更加确信。
故而,才有此吩咐。
只是,他也担心邢忠不着调,特意叮嘱邢夫人告诫一番。
他倒没想过对邢忠委以重任,不过打算找个生意,让他挂個闲职。
正巧,脂砚斋虽与谷大寿合作,不需要他多操心,可张德辉南下,自己这边也缺个联络人。
与阁老家联络的差事,既无什么实质性的职责,又倍儿有面子,大约能够投其所好。
“诶!诶!大姐放心,绝对不会给大姐丢人!”
邢夫人又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骨头都酥了,我得再补个觉!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明儿一早我带伱们过去。”
骨酥筋麻是真,但更重要的是昨儿晚上扭了腰。
按理,也不至于如此,奈何张云逸又是一口答应,又是送珠钗,使得她心潮澎湃,觉得趴着不甚方便,便主动钻到了桌下。
偏偏张云逸似乎兴致颇高,又喝了点小酒,倒是让她在桌子下面,蹲了小半个时辰。
其后,又被翻来覆去,颠簸了良久,以至于现在还有些直不起来。
邢忠两口子见她叉着腰,面容有些狰狞,连忙告辞道:“大姐您歇着!”
待二人屁颠屁颠的离开,邢夫人再也支撑不住,一头趴在了床上。
邢夫人如何休养生息,暂且不提。
却说邢忠两口子回到客房。
邢忠便再也压抑不住,满面红光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岫烟还没过门,就开始给我安排差事了!”
邢妻面露难色道:“大姐的话你可别不放在心上,叫我说少做少错,以后有岫烟在,咱们吃喝不愁的,何必……”
“头发长见识短,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外头的事,我是不懂,却知道你。你倒是说说,除了喝酒听戏,你还会什么?”
邢妻寸步不让道:“家里的事,你都未必管得明白,偌大的生意你还能管得好?大姐也说了,那都是天大的买卖,若是害他赔了银子,以后不管咱们死活,可如何是好?”
“呸!”邢忠啐道,“哪有这么埋汰你男人的?喝酒听戏怎么了?我以后就是成天喝酒听戏,难道还消遣不起了?”
说到后一句,他神情颇为倨傲。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我看那生意咱们就别掺和了!”
虽明知邢妻说的也是实情,可邢忠到底有些不甘心,他略微停顿,面露沉吟道:“掺不掺和的,那也不是咱们说了算,你在这里废话做什么?还不把这个喜讯告诉岫烟?”
“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邢妻倏然起身,刚来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身道:“虽说侯爷没看就答应了,可这事既然成了,那大姐给岫烟的首饰,应该不会要回去了吧?”
“瞧你那点出息,孩子以后还能缺了这些?”
邢妻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没好气道:“她不缺我这头上还空空的呢!白跟了你半辈子,亏得生了个好闺女!”
说罢,她也不理会邢忠,径自出了门,直奔大观园而去。
待来到缀锦楼,关起门来,把喜讯告知。
邢岫烟面露仿徨,喃喃自语道:“这……这就定下来了?”
原还期望张云逸能够拒绝,再也没想到,这才过了一晚,就已经成了定局。
邢妻却只当她情怯,笑道:“可不是嘛!到底是你天生丽质,我看侯爷多半是第一眼便相中了你,否则,怎么不见他送薛丫头珠钗,单单要送给你?”
虽然,此前曾被邢夫人否定,可这会子再想起来,又是另一番光景。
昨日,邢夫人还煞有介事的,又是拾掇又是送首饰,张云逸却看都没看,就答应了下来。
足见,邢夫人此前也是心里没底。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此前,听闻张云逸家中已有好几房妾室,便对其有所猜测。
她虽没有母亲那样的自信,可转念一想,薛家不似自家,恐怕不是送支珠钗便可以打动的。
只是,虽然笃信张云逸是贪花好色之徒,可父母显然不在乎这些。
况且,家中生计艰难,前来投奔,又木已成舟,只要张云逸能够稍稍照拂家里,她也只能认命。
想到这,她不免自怨自艾道:“女儿既是做妾,以后自当谨小慎微,做好本分,娘也记得提醒爹爹,以后需得踏踏实实,切莫打着逸大哥的名号在外头张扬!”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船上的时候,邢忠话里话外,便对甄士隐颇为艳羡。
邢蚰烟又岂会看不明白?
这倒是切中了邢妻的担忧,忙道:“我也正为这个担心呢!刚才你姑妈说,侯爷似乎有意给你爹安排差事,可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就知道喝酒听戏,我刚才也劝了,就怕他听不进去,你若是有机会,不妨跟侯爷说一声,就别叫他掺和了,免得叫你跟着受累。”
她心下颇为矛盾,虽然也赞同邢岫烟做妾,却也知道妾室以色侍人,担心邢忠闯祸,连累女儿。
听了这话,邢岫烟心里好受了一些。
心下暗道,张云逸虽然好色了一些,可这份悉心体贴,却是常人难及,也难怪一众姐妹赞不绝口。
只是,母亲的话虽然不错,可做女儿的把父亲说的一无是处,叫她如何开得了口?
“可是……女儿怎么好编排父亲的不是?”
“哎哟!这有什么的?你也不必直说,好歹给他提个醒,这样即便以后你爹把事情搞砸了,他想起来也不至于怪你。”
“嗯!”邢岫烟一下也是,低头道,“女儿知道了!”
……
第495章 放胆去做
“梅家说了,只要逸大哥肯去梅府吊唁,便同意退婚,还请大伯母帮忙!”
“是啊,嫂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倘若梅家坚决不肯退婚,万一闹到衙门……虽说梅家无理在先,可登门吊唁,也能体现侯爷大度不是?”
虽然梅丕的要求,被薛蟠一口回绝,可屁股决定脑袋。
薛蝌思来想去,还是与母亲一道,求到了薛姨妈这里。
薛姨妈不觉皱眉道:“昨儿你们回来,不是说他要在外头摆酒,只要云逸赴宴便答应退婚,这会子怎么又变卦了?该不会是故意刁难咱们吧?”
“大伯母有所不知,大哥哥提及逸大哥,那梅丕立即就变了嘴脸,想必不敢刁难咱们。”
说到这,他略微迟疑道:“侄儿想来,许是梅夫人想要告慰梅世叔。”
“这……”
薛蝌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薛姨妈不免担心了起来,踌躇道:“梅家该不会故意诓骗他过去,有意刁难吧?”
“大伯母!”薛蝌急道,“如今事情已经说开了,倘若梅家执意不肯退婚,这婚如何退的成?以后妹妹嫁过去,哪里还有好日子过?还请大伯母千万帮忙,好歹去试一试!”
薛蝌虽然也不无这方面的忧虑,可如今两家闹翻了,薛宝琴如果不能退婚,以后在梅家只怕命运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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