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海山
优素福低着头道:“陛下,关于突尼斯要并入法国之事,您看……”
哈米德一世垂眼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再次摆手:“派人去法国,把帝国应有的态度表现一下吧。”
他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言辞不用太过激烈。我们得集中力量对付俄国人。”
就在几天前,俄军总指挥波将金分兵六路强攻奥恰科夫要塞,只用了几个小时,便占领了这个黑海西北侧的重镇。
是役,波将金毙俘土军1万3千多人,兵锋直指多瑙河。
“说起俄国,”哈米德一世瞥了眼优素福,“你们准备怎么应对?”
大维齐尔虽然不直接负责军事,但作为奥斯曼帝国的“宰相”,对兵力部署还是非常清楚的。
“情况不太乐观……”优素福犹豫了一下,这才接道,“奥地利和俄国都在增兵。将领们认为,必须全力阻止俄、奥会师。
“初步的计划是在明年夏天之前,集结15万军队抵达多瑙河一带,逐次攻下宾杰拉和阿茹得,切断俄、奥联系,而后夺回奥恰科夫。”
“15万人啊。”哈米德一世点了点头,“你觉得有多大把握能击败俄国人?”
“这,我们拥有兵力优势,应该能够获胜。”
苏丹示意优素福靠得更近些,岣嵝着身子,低声道:“如果这次还无法取胜的话,就设法跟俄国议和吧。放弃黑海北岸换取安宁……”
约瑟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北非的动作竟然加速了奥斯曼士气的瓦解。原本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直到三年后才因为力竭而放弃黑海北岸的奥斯曼帝国,此时便已失去了和俄国死拼的意志。
……
伦敦。
唐宁街十号。
英国首相小皮特将桌子上的辞呈推了回去,抬眼看向利兹公爵:“您不必如此,北非原本就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这次运气又站在了法国人那边。您的谋划其实并没有问题。我有把握在议会保住您。”
“霍利斯是按照我的指示行事的,并且他死了。”利兹公爵神色平静地摇头,“总得有人为此事负责,而那个人绝不能是您。”
小皮特沉默了。
霍利斯是辉格党人,也就是自己的反对党。如今为了压下“煽动突尼斯袭击法国人”的外交灾难,他已经“自杀”了。
同时,利兹公爵花费了近70万英镑的巨额经费,最终却没能阻止法国获得突尼斯,可谓遭遇了重大失败。
辉格党肯定会借这一系列的事情在议会发难。自己的首相位置本就不稳,如果这事闹大了,说不定就会引来议会的弹劾。
他缓缓抬起了压着辞呈的手指,叹了口气,问道:“那么,该由谁来接任外交大臣呢?”
“韦尔斯利侯爵。”利兹公爵显然早有准备,“他和您一样年轻有为,富有谋略和决断力,虽然政治资历较浅,但我会动用关系全力支持他的。”
小皮特默默点头。韦尔斯利侯爵是他的心腹,确实能力出众,自己之前也一直想推他上去。
他顿了顿,再次看向利兹公爵:“那么,您认为我们接下来要如何扭转法国人在北非取得的优势?”
利兹公爵却是立刻摇头:“首相阁下,法国距离突尼斯太近了,而且现在已经站稳了脚跟,我们继续在那儿和他们硬拼会非常吃亏。”
“您难道要我们就这样认栽?”
“不!恰恰相反,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将法国击倒在地,并死死按在泥浆里。这是英国强盛的必由之路!”
利兹公爵露出了老狐狸般的微笑:“北非只是块肥肉而已,不用太过在意。低地国家才是致命的咽喉!我们在那儿发力,才能对法国造成痛击。”
所谓的低地国家,便是指欧洲西北沿海的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三国。
利兹公爵又详细地对小皮特论述了自己的低地战略规划,而后道:“此外,俄国和普鲁士的野心也是绝佳的武器,您一定要设法发挥出他们的威力。”
小皮特思忖着点头:“普鲁士一直和我们关系密切。只是俄国最近似乎和法国走得很近。”
“利益,”利兹公爵抬起食指晃了晃,“俄国目前最大的利益在于波兰。您只要设法将波兰喂给俄国,那么这头巨熊就愿意去摧毁一切。”
利兹公爵如同是在交待自己的“政治后事”:“至于奥地利,别看他们把女人嫁给了法国国王,但实际上奥法之间的矛盾才是整个欧洲大陆上最为严重的!
“您别忘了,他们可是百年宿敌。”
小皮特点头:“您说得很对,他们在莱茵河地区以及意大利都有严重的利益冲突。”
利兹公爵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只是普鲁士人崛起得太快了,吸引了奥地利的注意力。如果您能让普奥之间达成某种谅解,那么奥地利就会立刻向西向南扩张,从而和法国发生激烈的碰撞!”
……
奥地利,维也纳。
美泉宫。
神圣罗马皇帝,同时也是奥地利大公的约瑟夫二世听外交官员汇报了突尼斯的情况,不禁露出微笑:“我亲爱的妹妹这次对时机把握得非常准确。”
他看向身旁长着一张长脸和大鼻子的老者:“俄国人和我们强大的压力令奥斯曼人无暇他顾,我的妹妹便趁机摘下了突尼斯这颗果实。奥斯曼苏丹只能无奈地看着。”
老者一幅不苟言笑的神色,点头道:“公主殿下的政治手段越来越纯熟了。这次就连英国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会得罪俄国,甚至包括得罪我们。”
他说的“公主殿下”正是约瑟夫二世的妹妹,如今的法兰西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他可是玛丽亚·特蕾莎时代的老臣,曾抱过幼年时的玛丽王后,称呼间自然也透着亲切。
约瑟夫二世显然心情不错,难得地示意近侍为他倒了一杯葡萄酒,又分给了老者一杯:“这是否意味着,法国的战略方向已转向了地中海南岸?”
“不排除这个可能,陛下。”
“那么我们应该把握这个良机,向我亲爱的妹妹表示祝贺,并和她讨论一下关于意大利的问题。里特贝格亲王,您和法国政界的关系一向不错,或许您愿意为我去一趟凡尔赛宫?”
老者正是奥地利国务大臣,也就是相当于宰相的考尼茨-里特贝格。那个一力结束了法国和奥地利百年敌对状态,主持将玛丽王后嫁给路易十六,并最终促成了奥地利、法国和俄国的“三条裙子”同盟的杰出政治家。
虽然约瑟夫二世主政之后,从他手中收回了相当一部分权力,但他目前仍是奥地利权柄最重的大臣。
考尼茨立刻站起身来,极为严肃道:“陛下,恕我直言,奥地利的国策应当坚定地指向德意志区,并时刻紧盯着普鲁士。
“现在分散精力在意大利,只会让普鲁士人有机会在德意志扩大影响力。”
“不,这不会占用我们太多的精力。”约瑟夫二世为人刚愎自用,很难听得进不同意见,“您要做的是和法国讨论双方在意大利的势力划分,又不是要独吞那里。
“哦,对了,还有他们提议跟荷兰人一起搞的那个‘联合东印度公司’,我非常有兴趣。您也可以一并谈谈入股的事情。”
“陛下,我很愿意去一趟法国。”考尼茨微微躬身,却又语气坚定道,“但我仍想提醒您,普鲁士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是的,普鲁士,您说得对。那么,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就能走,陛下。”
“很好。我期待着您带好消息回来。”
……
圣彼得堡。
冬宫。
波布林斯基伯爵阿列克谢有些紧张地向母亲行礼。不知为何,他每次见到她时都会有些紧张,虽然她正笑容和蔼。
叶卡捷琳娜二世示意他在身旁坐下,微笑道:“阿廖沙,我必须承认,你之前和法国王太子的接触非常适时。”
俄国人在称呼比较亲密的人时喜欢用简化的昵称。阿廖沙就是阿列克谢的昵称。
“尤其是伱们组建的那个‘双子贸易公司’。如今法国在北非取得了港口,你们在地中海的贸易成本将会比之前大幅降低。或许你们的公司还能获取一些突尼斯的特许经营权。”
阿列克谢点头:“是的,陛下,约瑟夫殿下写了信给我,表示要将公司的贸易量提高一倍。”
“这么多?”
“他们不止取得了突尼斯殖民地,同时也消灭了突尼斯海盗。俘获的近百艘海盗船将有很大一部分成为公司的资产,船上甚至带了不少熟练的水手。”
实际上约瑟夫在突尼斯港缴获了近160艘船,不过其中适合远航的大船只有一半。至于水手,原本有很多突尼斯本地人就是在为海军服务的,如今将突尼斯海盗层全灭之后,这些柏柏尔人经过筛选之后基本可以放心使用。
这就直接将双子贸易公司的船舶吨位提升了150%。所以约瑟夫才敢说出将贸易量提高一倍的目标。
而法俄贸易每多一分,英俄贸易就会少一分。这对削弱英俄紧密的贸易关系大有裨益。
“哦,那真是太好了。”叶卡捷琳娜二世向西面一比划,“我觉得,你应该当面向你的王太子朋友祝贺。
“另外,你还可以向他建议,借大捷之势直接夺取阿尔及尔。我记得,那些愚蠢的阿尔及尔人还主动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她很乐见法国继续收割奥斯曼在北非的那些行省。虽然奥斯曼对那些地方并无实际统治,但海外属地不断失守,对他们的心理打击是非常大的。
这将能使俄国在与奥斯曼的战争中更加轻松些。
而且说不定法国的进展非常顺利,甚至能直接从南面夹击奥斯曼本土也不一定。
要知道,对付奥斯曼这样庞大的帝国,可不是三年五年就能结束战争的。在漫长的交战过程中,法国打到奥斯曼南岸并非不可能。
“是,陛下。其实我也想近期去一趟巴黎。”阿列克谢现在虽然把精力放在经营双子贸易公司上,但巴黎的花花世界也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
叶卡捷琳娜二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叮嘱道:“对了,带萨莎一起去吧,她一直念叨着想去巴黎玩哪。只是你要在旅途中盯着她的功课。”
萨莎就是亚历山德拉的昵称。
这要是放在以前,叶卡捷琳娜可不会放心把心爱的孙女交给纨绔的小儿子带。不过这近一年来阿列克谢显然成熟稳重多了,让他看管萨莎应该没什么问题。
……
巴黎。
凡尔赛宫里,关于北非的庆祝活动一连持续了三天才终于结束。
乔安、希拉达、伊沙克等人立刻返回了突尼斯,毕竟那里如今有一大堆事情在等着他们去做。
而在路易十六的客厅里,正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玛丽王后手捧着一个绘制了精美彩色几何图案的陶罐上下欣赏着。
这是约瑟夫从北非给她带回来的“手伴”,是一件数百年前的突尼斯陶艺大师制作的珍品。
而一旁的路易十六则在摆弄儿子送给他的骆驼皮和鳄鱼皮制成的猎枪袋。
突尼斯的制皮工艺非常出色,顶级工匠的作品在欧洲一货难求。
而最为开心的则是约瑟夫年幼的弟弟夏尔,此刻他正抱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玩得不亦乐乎。
(本章完)
第228章 日理万机(求月票)
克莱门蒂妮也得到了表哥的礼物。那是一大罐突尼斯风格的糖果,用蜂蜜和糖将腰果、摩洛哥坚果、椰枣碎等粘合在一起,然后压成短棒状,味道非常甜美可口。
她完全无法抵御糖果的诱惑,当嗅到那香甜味道的瞬间,立刻两眼放光,将矜持忘得一干二净,伸手便从罐里捏了一块糖丢进了嘴里。
“嗯——”
坚果的酥脆混合着蜂蜜的香甜,顿时令小萝莉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太感谢您的礼物了,我最亲爱的表哥!”她想再次向约瑟夫行礼,却发现手指粘了糖,无法拎裙子,想了想,直接抓起一块糖,塞进了表哥的嘴里。
约瑟夫大惊,想说“你好像没洗手”,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默念“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无奈地嚼了起来。
“亲爱的表哥!”一旁,站在夏尔胳膊上的鹦鹉学着克莱门蒂妮,发出滑稽的声音。
“哇!它,它会说话啊!”年近4岁的夏尔立刻瞪大了眼睛,发出惊呼。
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也被鹦鹉吸引了,放下各自手里的东西围了过来。
“你还会说什么?”夏尔嘟着嘴看向鹦鹉,“小乖乖!”
“!”鹦鹉说了句阿拉伯语,还朝路易十六那边低头鞠了一躬。
众人对视一眼,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它会的语言还挺多。”
“它可真有意思!”
“约瑟夫,你知道它在说什么吗?”玛丽王后看向儿子。
约瑟夫摊了摊手:
“我也听不懂。不过,您想要它说什么,教几遍就会了。海角鹦鹉非常聪明的。”
“海角鹦鹉!我爱海角鹦鹉先生!”夏尔抱着足有鸽子大的彩色鹦鹉,开心地在屋里连连转圈。
克莱门蒂妮在一旁摇头纠正:
“海角鹦鹉是它的品种。您应该为它起个名字的。”
“这样啊,那叫什么好呢……”
夏尔低头陷入苦思,忽而眼角瞥到桌子下有一道寒光正盯着这边。他一激灵间,抓起老爹随手放在桌角的羊绒三角帽,用力向前一挡。
下一刻,黑白花的残影闪过,正好撞在帽子上,发出不甘的“喵”一声叫。
“胡子先生?”克莱门蒂妮顿时一惊,慌忙寻找自己的女仆,“罗萨莉亚,猫怎么……”
她倒是忘了,泰蕾兹公主最近出访西班牙,胡子先生的“女友”也跟着去了,它便趁女仆没留意,跑出来遛弯。
结果在这里发现了一只肥美的“鸽子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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