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60章

作者:笑諷嘲

  “陸離不是說了麼,身份不重要,只要放棄支線任務,這就是個團隊副本。”

  齊斯笑容燦爛,看不出分毫算計的痕跡:“我想我和常哥你合作過一次,也算知根知底,你不像是那種會為了支線任務殺人的人。我也願意相信你,畢竟要是連你都不信,我也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他說到這兒,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道:“我和陸離說那些話,是害怕他誤導其他玩家,讓有些人得以渾水摸魚。我知道你還在懷疑我,也不敢奢求你的信任,只是在這個副本里,合作確實是最佳方案,不是麼?”

  常胥不作聲地低頭看向齊斯的眼睛,後者的目光瑩瑩發亮,盡顯真眨骸拔业纳矸菔恰F族’,第一個身份效果是‘獲得更多的初始資金’。常哥你呢?”

  常胥沉默兩秒,道:“我也是‘貴族’。”

  “那真是太巧了,我們真挺有緣。”

  尤娜收了一圈錢,等待了片刻,見沒有人再拿出紙鈔,才拖著瀲灩的裙襬退到櫃檯後,轉身隱沒於半遮半掩的小門。

  齊斯看在眼中,笑著揶揄:“常哥,我現在要訂房間應該也來不及了,你晚上不會把我趕出去吧?”

  “不會。”常胥說話間,已經走到最角落的一張桌子旁坐下。

  他轉過臉正對齊斯,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我們一人有一千五百元,合住的話可以付十天的房錢。”

  這話沒頭沒尾的,齊斯卻對常胥的心理洞若觀火。

  他率先表明“貴族”身份,展示了充足的找猓q悴耪f了自己的身份。

  兩人恰好在同一陣營,用上帝視角來看,後來者有很大機率是在說謊。

  常胥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吐露更多有關身份的資訊,是想展示合作的找狻�

  齊斯咂摸片刻,眉眼彎彎地笑了:“那麼常哥,我們兩人有十天時間呢。”

第十九章 無望海(五)Exploit-利用

  不多時,尤娜推著餐車從櫃檯後走出,與她一同撲面而來的是刺鼻的魚腥味。

  那味道不算令人作嘔,卻絕對稱不上好聞,讓齊斯想到他數年以前去過的醃製鹹魚的廠房。

  記憶中那個黑洞洞的屋子裡,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魚的屍體,他總疑心他也是那腐敗屍體中的一員——著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氣味足夠引人注意,玩家們不約而同地屏息斂聲,向尤娜的方向看去。

  鐵質的餐車似乎很久沒有清洗過了,灰黑色的表面掛著一道道棕褐色的凝固的血跡,看上去是魚血,邊緣處卻印著幾個指紋和手印。

  餐車的下層放著吸吮得乾淨剔透的銀白魚骨,足有人類的指骨那麼粗,末端尖銳,如針似刀。

  尤娜對一道道戒備的目光若無所覺,微笑著將餐車推到大廳中央的桌旁,蒼白的雙手扣住盤子的邊沿,將一盤盤黑乎乎的菜餚端到桌上。

  齊斯走過去看了一眼,十盤菜基本上都是魚,鹹魚幹、清蒸魚、炸酥魚、魚湯……也就一盤海草勉強算是素菜,但上面零星撒著些蠟黃色的肉質,讓人沒有下嚥的慾望。

  幾乎所有菜盤粘稠的湯水裡都墊著手掌大的白色魚鱗,是狹長而彎曲的形狀,不屬於齊斯認知中的任何一種魚,反而讓他想起鳥的羽毛。

  尤娜有條不紊地擺放好十五份碗筷,才搖曳著身姿退回櫃檯後。

  玩家們依稀記得,他們出現在島上的前一刻,剛好看到一群鬼怪虛影跳下大海,長出魚尾。

  現下這一桌全魚宴出現在面前,由不得他們不多做聯想。

  有幾個謹慎的玩家甚至後退了幾步,企圖逃離魚腥味的包裹。

  陸離沉默地盯著桌上的菜餚看。

  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他走到人群中央,環視身遭的玩家:“我再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現實裡在一所大學任歷史系教授,主要研究西方歷史。對這個副本的背景,我恰好有一些猜測……”

  離他最近的長髮青年聞言,笑著說:“陸教授,沒想到真的是您!我一直覺得您眼熟,您就是燕大那個最年輕的教授吧?我一週前剛在公眾號刷到過您!”

  青年自稱叫作“葉林生”,在北都讀大學,由他想起陸離的身份,合情合理。

  有幾個玩家似乎也想到了他提到的那茬,互相以目示意。

  成為正式玩家後,在詭異遊戲中隱秘現實身份已是大部分人的共識,如若長了張有名的臉,更是值得花點積分在外貌上做些修飾。

  卻沒想到會有人不加遮掩,主動把自己的真實資訊爆出來。

  “是我,沒想到我這麼有名啊,在哪裡都能被認出來。”陸離略帶風趣地說。

  他抬起右手向下虛按,用老師對學生的態度示意眾人安靜:“副本剛開場我們乘坐的那艘航船是卡瑞克型帆船,盛行於15世紀。再結合旁白,基本可以判斷副本背景是大航海時代,也就是15世紀到17世紀……”

  齊斯站在人群外圈聽了一會兒,決定不再讓知識汙染自己的心靈。

  他轉身走到放滿了菜的桌邊,拿起碗筷,避開浮在表面上的碎肉,夾了一筷子海草塞進嘴裡。

  不得不說,這玩意兒看上去難吃,吃起來……確實也很難吃。

  在入口的剎那,齊斯甚至從原本的魚腥味之外嚐到了一絲腐臭的氣息,像是在炎熱的夏天漂浮在臭水溝裡的人類屍體。

  這氣味並非來自海草本身,而是上面碎肉的殘留,端起其他盛裝魚肉的盤子細嗅,腐臭味更加濃郁鮮明,哪怕只是聞著,都能想象入口後軟膩噁心的口感。

  無論如何,魚肉肯定是不能吃了,哪怕吃不死,也沒必要委屈自己的胃。海草倒是可以用來果腹……

  齊斯回頭看了眼還在上課學知識的眾人,想通了什麼,立刻飛快地往自己碗裡扒拉了半盤海草,再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將上面的肉沫挑出。

  然後,他抱著碗蹲到另一邊的角落,面不改色地將一筷又一筷的海草送進嘴裡,嚥了下去。

  常胥眼睜睜地看著齊斯先嚐了一口海草,接著怕有人搶似的快速解決了半盤,還意猶未盡地擦了下嘴,不由生出幾分疑惑。

  他雖然不挑食,但此刻和所有正常人一樣,對這一桌魚腥味濃重的菜餚沒有任何想法。

  可是,看齊斯的表現,那盤海草似乎很好吃?

  他猶豫片刻,也拿了副碗筷,夾了一筷子海草塞進嘴裡。

  鹹腥的氣味直衝腦仁,不至於讓他吐出來,卻也稱不上“能吃”。

  一時間,他看向齊斯的眼神古怪起來,就好像在看什麼無法理解的異常生物。

  齊斯一抬頭,就看到常胥異樣的眼光。

  在瞥見後者手裡的碗筷後,他輕笑了一下:“常哥,我給你留了半盤。”

  目光相接,常胥一瞬間也想明白了一些事,當即有樣學樣,將剩下半盤海草扒拉進了自己碗裡。

  在兩人悶聲發大財地解決晚餐問題,不聲不響地上到二樓後,眾玩家才結束了討論。

  陸離起身走到餐桌邊,幽幽地說:“各位都吃點吧,不知道要在這個副本里留幾天,總不能空著肚子。”

  規則第三條寫得很清楚,【島上的食物都是可以吃的,請按時進食;只有吃下島上的食物,才能成為海神的信徒】。

  都是經歷過新手池的,自然知道飢餓在副本里是極危險的一件事。

  更難吃的菜也不是沒吃過,當吃藥一樣捏著鼻子就嚥下去了。

  玩家們在餐桌旁坐定,拿起碗筷後,才嘴角抽搐地發現,餐桌上唯一一盤素菜已經被吃了個乾淨,只有肉沫被小心地挑回到盤子裡。

  剩下的都是些不知道原材料是什麼的魚肉,正孜孜不倦地散發難聞的腥氣……

  ……

  旅館的二樓走廊狹長,兩側的房間嵌進木牆裡,幾乎和牆壁融為一體。

  廊道間沒有燈光,只能藉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弱光線,勉強看清木門上歪歪扭扭的房號。

  齊斯跟在常胥身後,狀似隨意地踩在他踩過的位置上,確定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有人趟雷。

  “司契,你對九州公會怎麼看?”常胥冷不丁地問,用的是閒聊的語氣。

  齊斯步履不停,笑著評價:“精神可嘉,愚蠢至極。”

  常胥腳步一頓:“為什麼這麼說?”

  “劣幣驅逐良幣,底線高的人更容易滅絕。而且多數時候,所謂的恪守底線都是自作多情、自我欺騙。

  “捨己為人是最沒有價值的事,相信只要所有人都恪守利己主義,人類族群反而能在生存競爭中進化得更好。”

  齊斯用不冷不熱的語調下了論斷,好像在陳述“太陽東昇西落”、“地球是圓的”之類的常識性觀點。

  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讀到過的一則黑暗童話:

  傳說惡魔救一個人就會少一塊肉,天使救一個人就會少一根羽毛。天使為了自己的魅力,沒有去救任何人;惡魔卻為了救人,變成了恐怖的模樣。

  這看似顛覆了傳統的宗教寓意,卻依舊沒有擺脫“救贖人類”這一故事原型的窠臼,唯一的價值大概是告訴世人“好人不長命”的道理。

  在齊斯看來,誰都沒有義務救人,身負偉力者只要擁有被推翻的覺悟,哪怕害人、殺人都無可指摘,所謂的道德譴責不過是弱者死前無能的哀鳴。

  就是不知,這個副本中會不會有天使的羽毛之類的設定……

  不過,海神怎麼都不該和天使同屬於一個神話體系吧?

  常胥不知道齊斯的思維發散到了什麼地方,青年的觀點完全違背聯邦主流宣傳,但其篤定的態度又讓他生出疑慮來。

  他不由追問:“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我一直覺得,利己主義者走不長遠。”

  齊斯笑了,用同樣的語氣道:“我一直覺得,只要學過生物,就能輕易理解其中的道理。

  “自然界的總資源是有限的,只能支撐若干生物生存,就好像你從狼口中救下鹿,狼就會餓死;你救下一個人,根據蝴蝶效應,他消耗的資源、佔據的機會或許會使聯邦另一邊的一個倒黴鬼家破人亡。

  “哪怕不考慮這種極端情況,幫助不適應環境、本不該活下來的個體生存,也是一種汙染基因庫的惡行。很多遺傳疾病和弱點特質本該在進化中被淘汰,卻因為醫學的進步而得以保留,傳給下一代——這不是救人,而是自我感動。

  “要不然那些科學家為什麼會呼籲——‘人類要自己選擇自己’呢?”

  齊斯在走廊右側的一間房門前停步,抽出細鐵絲戳弄門鎖,愉快地發現這間旅館的鎖同樣可以撬。

  他收了鐵絲,將門復原,快走幾步跟上常胥:“在你看來,道德和正義是如何定義的呢?鬼吃人,人殺鬼,所遵從的都是各自族群的生存法則。

  “現實中,我們遵循人類本位的思想,制定一套約束同類行為的道德準則;那麼在詭異遊戲裡,規則又該由誰制定呢?畢竟,看先來後到,鬼怪是主,我們是客啊。”

  常胥停下腳步,側過頭注視齊斯的眼睛:“但是我們都是人,不是鬼怪。曾經有人和我說過:‘人生來不是為了做野獸的。’”

  齊斯嘆了口氣:“你瞧,這就是人本位的利己主義,無法有效對外,只能綁架同類。每個人所求都不過是活下去罷了,各憑本事,又有什麼可恥?人也是動物,何必非要將自己拔擢出野獸之列?”

  常胥直覺這話偷換了概念,漏洞百出,不過他向來對改變他人的觀念沒什麼執念。

  殺人就要償命,危險人物就要被控制,聯邦仰賴暴力機關維護這一套規則,從不必管罪犯是悔不當初還是邏輯自洽。

  而若是沒有犯罪,君子論跡不論心,哪怕想法再離經叛道也不該成為判罰理由。

  ——頂多提前介入,防患於未然。

  常胥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問:“司契,你有加入公會的打算嗎?”

  齊斯搖頭:“我暫時不覺得這有什麼必要。在沒有組隊道具的情況下,公會的作用可有可無。我一點兒也不想用我的大部分積分和道具,去換他們所謂的三十六年來積累的經驗。

  “而我又對那個叫‘昔拉’的公會沒有興趣,一群自詡信奉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傢伙竟然會選擇抱團,簡直愚蠢又可笑。”

  常胥頷首表示瞭解,接著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白色的指環:“這是按照昔拉的指環仿製的組隊道具,戴在手指上就會生效。”

  “……啊?”

  常胥移開視線,棒讀事先準備好的臺詞:“正式玩家池的副本難度較大,組隊能夠有效增加生存機率。你是我進遊戲以來遇到的實力最強的玩家,我期待能和你繼續合作。”

  齊斯沉默兩秒,似笑非笑地看他:“組隊道具都備好了,你後續該不會還要忽悠我加入某個公會吧?”

  “不會。”常胥認真地說,“我目前也還沒有加入公會。”

  “這樣啊……真的嗎?你不會騙我吧?”齊斯用狐疑的目光盯著常胥看,直到看得後者臉色僵硬,才眉目舒展地笑了,伸手接過指環。

  他隨手將指環塞進褲子口袋,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既然是你要求的合作,那麼接下來一切行動聽我安排怎麼樣?”

  常胥不明所以,搖頭拒絕:“加上這個副本,我們總共才合作兩次,對彼此都不太瞭解。我認為,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更加合理。”

  “是麼?”

  齊斯看著眼前的虛空中,那行【“靈魂契約”技能發動失敗,該副本中不得再就該條款向該存在主張訂立契約】的提示文字,眯起了眼。

  沒有進行拋擲骰子的環節,直接宣告失敗,是因為常胥出言拒絕的緣故嗎?

  結合在現實中的那兩次試驗,齊斯大致釐清“靈魂契約”的發動條件了。

  對方同意,則直接判定為成功;相應的,對方拒絕,就直接判定為失敗。

  只有在對方表意不明時,才會透過拋擲骰子進行判定,成功後透過規則強制執行……

  當然,“表意不明”具體如何界定,還需要更多的實驗。

  齊斯盯著常胥的後脖頸,不自覺地摩挲了一會兒右手腕上的手環。

  這人比較好騙,卻因為受過訓練對話術存有幾分發自本能的抗性,倒是個用來試驗靈魂契約效力的好材料呢……

第二十章 無望海(六)Fame-名望

  一樓大廳,玩家們將就著解決了晚飯,順便進行了一圈自我介紹。

  除了陸離外,還有七個玩家自稱有公會背景,但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公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