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他所處的這座宮殿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和《辯證遊戲》副本中的神殿主殿十分相像。
一樣的破舊,一樣的……髒。
甚至因為是虛擬空間,連打掃衛生都做不到。
在齊斯表露嫌棄的態度後,詭異遊戲告訴他,遊戲空間的佈景為隨機生成,要想修改需要花費大量積分。
……行吧,那沒事了。
齊斯抽動著眼角,沉痛地改口:“雖然它看上去很破,但它真的很破。”
第十二章 齊斯會怎麼死?
作為副本入口的等身鏡被放在高背椅左側,在齊斯凝視幾秒後,上面的人像被字跡取代:
【請在7天內開啟您的下一個副本,倒計時結束後您將被強制傳送入副本】
正式玩家可以自行選擇進入副本的時間,如果齊斯想的話,甚至可以每天刷一個副本,爭取早日刷滿一百萬積分。
當然,目前他並不打算這樣急功近利,消耗熱情。
高背椅正前方平放著一個黑石案臺,邊角處雕鏤著詭譎的花紋,難辨意義;頂部的表面倒是磨得平滑,在目光觸及後,黑灰的底色上浮現一個光怪陸離的介面。
介面的佈局和直播軟體的首頁推送介面差不多,一個個小窗格緊簇地排列,每個格子中都是一個正在探索副本的玩家。
【歡迎來到詭異遊戲直播大廳,快為您喜歡的主播點點關注吧~】
這是介面最上方的標語,充斥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惡趣味。
詭異遊戲已經建立起完善的直播機制。
正式玩家可以選擇在副本里開啟直播,並且隨時都可以關閉,十分自由。
其他玩家觀看直播十分鐘後可花費積分進行投資性打賞,打賞的資金進入獎池。
直播的玩家通關後,獎池按照投資人數翻1.01到10之間的倍數返還給主播和打賞者;如果玩家通關失敗,打賞進去的積分基本上算是打水漂了。
有不少玩家透過直播機制完成了積分原始積累,逃離了被七天一次的副本追著跑的悲慘命撸坏灿幸徊糠滞婕以谶@近乎於賭博的機制中傾家蕩產,哀鴻遍野。
此刻的直播畫面中,有不少玩家痛哭流涕,甚至癱軟在地上向步步逼近的鬼怪求饒。
也不知道淘汰率高達80%的第三個副本,是怎麼讓這些漏網之魚活下來的。
時不時有格子黑下去,不知直播間的主人是倒頭就睡還是死了,但很快那個格子的位置就會被新的窗格填滿。
齊斯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精彩紛呈的死亡場面,噴湧而出的絕望、痛苦的情緒,恐懼的尖叫、哀嚎,這些元素很好地取悅了他。
他順手關注了幾個明顯活不長的玩家的直播間,決定以後心情不好了就進遊戲空間看一會兒這幾個倒黴鬼的直播。
齊斯走下高背椅,在神殿底部的牆壁附近轉悠一圈。
那面牆壁出奇地平整,沒有一絲裂紋,更別提金色巨樹的枝蔓了。
估計得等他收集到其他玩家的靈魂,掛上枝頭,才能看出端倪。
直面神明帶來的心神激盪漸漸平復,齊斯抬起手,輕輕撫了撫冰涼的麵皮。
對於諸神賭局、和邪神的交易以及靈魂契約等一系列存在,他心底始終潛藏一種森然的惡意。
他喜歡主動出擊,討厭受制於人,並且不憚於做出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兒。
邪神顯然清楚這一點,才給他畫了個“你將主宰詭異”的大餅。
這反而令他警覺。
他身處弱勢,沒有收取籌碼和保全自己的實力,高位者遠沒有照顧他心情的必要。
在他不再有利用價值後,天知道邪神會不會利用事先埋下的陷阱,一舉將他收割。
屆時,若他沒有等同於神的位格和實力,將毫無反制的餘地。
“不過這才有趣,不是麼?”
寂靜中,黑髮青年低低地笑出了聲。
邪神在算計和誘導他,他又何嘗不是在欺詐邪神。
方才的對話中,他表現得輕信而貪婪,一副被利益衝昏頭腦的樣子。
他聲稱是被邪神欺騙,才以身入局,殊不知在《食肉》副本中,他早就收到了未知存在的警示。
縱觀論壇中的資訊,知曉罪惡的存在後,齊斯便意識到,他從進入遊戲的那一刻起便是饗宴上的牲醴,滿座皆是食客。
被詭異遊戲收割,被邪神收割,被完成原始積累的老玩家和老公會收割……
無數雙眼睛虎視眈眈,他必須在多方勢力的博弈中夾縫求生,卻未必不能左右逢源,秩±妗�
有一種騙局會用蠅頭小利吸引目標投入成本,並在最後關頭讓其血本無歸。
但只要能找準時機抽身而出,便是無本買賣。
【您單次可在遊戲空間中停留的時長為1小時,更多時長可花費積分兌換】
【是否花費10積分兌換1小時停留時長?】
系統介面上重新整理出兩行提示文字。
齊斯將襯衫口袋裡的命邞彦l丟到案臺上,默唸“退出遊戲”。
【遊戲空間冷卻中,您可在24小時後再次進入】
……
在齊斯睜開眼的剎那,無數記憶湧入他的腦海。
九個複製體第一視角經歷的一切,最後的慘死,這些不屬於他的經歷如同真實發生在他身上一樣,重疊在一起砸入他的思維海洋,激起滔天巨浪後四散開來,密密麻麻地蠶食他的意識。
冷汗從皮層底部滲出,浸透全身的衣物。
齊斯急促地呼吸著,不合時宜的愉悅和滿足卻反常地佔據大腦,讓他因興奮而戰慄。
這是一種可以算得上是“故障”的情緒生成機制,簡稱“精神疾病”,他多年以來早已習慣。
在善惡黑白交織的世界裡,既然有人以善意和愛為快樂,那麼存在一個以痛苦為愉悅的變異生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當對愛的感知麻木到了極點,湵〉呢撁娓兄缤ず幕疑哪ぃ挥屑怃J的疼痛才能將其刺破,帶來聊勝於無的名為“真實”的感觸。
存在即合理,有人甘之如飴。
齊斯支撐著坐起身來,彷彿被從水面下撈起,施加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整個人都飄忽輕盈如風中的鳥羽。
他低頭看去,果然他穿白襯衣的身體正安安靜靜躺在床上,而這會兒坐在床邊的,是他那一身紅衣的靈魂。
毫無疑問,他發病了,學名叫做“靈魂失重”、俗稱“靈魂出竅”的病。
無論他的肉體如何打扮,他的靈魂始終穿一身嚴整的紅色西裝長褲,雙目猩紅。
有幾次飄到鏡前,看到自己的面容,分明五官拆開來都是他自己的模樣,合在一起卻陌生得如盤踞古宅的邪靈,精緻得攝人心魄。
夜已深,在以靈魂的狀態存在時,齊斯又一次看到了滿世界的鬼,有抱著頭顱的,有吐著舌頭的,還有黑眼圈濃重的,擠擠挨挨,好不熱鬧。
這些鬼都是生面孔,三三兩兩地飄來飄去,來來往往,哪怕死去多時亦行色匆匆,沒有搭理房間中唯一的人類的打算。
齊斯自感無趣,順手拽住一隻鬼,說:“我不久前聽到一個笑話,有隻鬼死在火災裡,為了不真正地消失,它便不停地放火,製造更多的死在火災裡的鬼。”
“……”
鬼並不覺得這個笑話好笑,反而覺得齊斯有病。
於是,齊斯也不覺得笑話好笑了。
他百無聊賴地坐了許久,終於等到發病時間結束,靈魂倒灌回身體,再度擁有了觸覺。
視野在剎那間變得清明,再看不到鬼魂的蹤跡,片刻的熱鬧冷寂了下來,只剩煢煢相吊的形影。
天邊已經發白,高天的亮和地表的黑構成老照片曝光時的鮮明對比,盒子大小的平房鱗次櫛比,將明不滅的昏黃路燈為這一派萬家燈火點染幾分詭異。
齊斯從床上爬起,在書桌旁坐定,從抽屜裡抽出一本已經泛黃的筆記本。
筆記本不事雕飾,由一張牛皮紙做封皮,扉頁用略顯稚嫩的字跡寫著:
【齊斯會怎麼死?】
第一條記錄寫在2029年3月12日。
【1、車禍?太髒了,碎一地打掃起來很麻煩。X】
往後翻幾頁,是2035年1月3日的記錄:
【127、病死,毫無懸念,無聊,無趣。X】
齊斯翻到最新一頁,拿起圓珠筆記下《辯證遊戲》副本新提供的八種死法,然後在旁邊註明:【很痛,暫不做考慮。X】
他是個無聊的人,但一向有記錄點滴靈感的好習慣,並以此支撐他毫無天賦的幽默感。
除了這本正常人無法理解的死法大全外,他還有《死得好慘》《活得真幽默》等記錄冊,分別記了常胥等人和安娜小姐等NPC的事蹟,足以讓他在無聊時回味,讓自己開心起來。
又複習了一下以前的記錄,將褪色的樂子重新儲存進記憶,齊斯收好筆記本,打了個哈欠。
盛大的舞劇謝幕後是興盡的寂寥,還有一種侵入骨骸的疲憊,無奈折騰了這麼半天,身體已然睡意全無。
齊斯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拿起手機進入遊戲論壇,搜尋了“辯證遊戲”這個關鍵詞,點進最上面的貼子。
#有人通關過《辯證遊戲》副本嗎?這個副本給我的感覺好奇怪啊#
【1樓(樓主):我中文系大一在讀,《辯證遊戲》是我的第三個副本。進了副本後,我卻發現這個副本很奇怪,不僅封禁了我所有道具,還沒有系統介面!】
【2樓:然後呢?】
【3樓:知道樓主是大學生了,後面發生了啥快給爺端上來】
【4樓(樓主):對不起,我現在腦子還很亂,大家稍微等我一下。】
【5樓(樓主):這是一個問答闖關副本,每答對一個問題,就可以進入下一個房間。前面我不是說了我讀的是中文系嗎?那些問題真的很奇怪,都和我的專業知識有關,什麼文學史分期啊,什麼聲紐韻部啊,如果不是在詭異遊戲裡,我還以為我是在考期末考!】
【6樓:謝謝樓主分享,同大學生,我以後再也不敢逃課了!】
【7樓(樓主):最詭異的還在後面,在倒數第二個房間,我看到了八具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屍體。牆上寫著一行字,讓我從屍體身上找到鑰匙,送進最後一間房間。】
【8樓:然後呢?】
【9樓(樓主):我很怕,但還是照做了。在最後一個房間,我遇到了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想殺了我!我和她纏鬥在一起,都沒有武器,就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揪頭髮,扯衣服,撕咬……】
【10樓(樓主):也許是危險激發了潛力,我發現我的體力好像用不完一樣。最後,她先撐不住了,我當時已經停不下來了,就遵從本能用手砸她的頭……我殺了她……】
【11樓:達成了什麼結局和成就?樓主說說唄~】
【12樓(樓主):大家稍等一下,我點的外賣到了,讓我現在下樓去拿。我這人一害怕就餓,哈哈。】
之後,這個樓主再未回覆。
動態停留於2031年5月27日。
第十三章 常胥怎麼活了?
劉普這人,就像他的名字那樣普通。
幼年時經歷了從主權國家到地球聯邦的更迭,父母皆死於戰火,家庭存款隨著貨幣改革一夜間蒸發。
少年時得到了基金會的貸款,得以讀完義務教育,並背上了一筆在當時的他看來是天文數字的債務。
青年時跟著幾個關係要好的兄弟進廠打工,經歷了所有工人都會遭遇的拖欠工資、強制加班等事件,終於還完了債。
人到中年,本以為能安安穩穩過完後半生,不想被工廠主裁員,只能在基金會的建議和安排下貸了一筆錢買車,並一直在江城跑出租到現在。
今天和以往任何一天都沒什麼不同,他三兩口將麵餅塞進嘴裡結束了早餐,便坐在駕駛座裡擺弄打車APP,等單子重新整理出來。
早晨五點半,來了個目的地在金城的長途大單子,起始點在下城區近江小區。
近江小區地屬老城,那一帶出了名的治安混亂,失蹤案時有發生,河裡日常漂浮著無人認領的屍首,地名常因惡性連環案登上新聞,一塊磚頭掉下來絕對能砸死好幾個變態殺人狂。
劉普本來是不想去的,但……對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到了約定的地點,遙遙就看到一個穿白襯衫黑長褲的青年揹著黑色登山包,歪歪斜斜地站在寂寥的街頭,半闔著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看上去像是趕早班的打工人。
計程車在路邊停下,車轍的摩擦聲在寂靜中振聾發聵。
青年被驚動,抬眸彎了眉眼,唇角掛起一種打工人之間默契而禮貌的笑容,看上去除了面色蒼白些沒什麼異常。
劉普提著的心放下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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