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如果只有自己受苦,而其他人不受,那未免也太不公平了。所以,要讓所有人都一樣倒黴才好。”
“是啊。”齊斯投去心照不宣的目光,“對於反社會的瘋子來說,如果自己即將死去,最好全世界也跟著一塊兒死掉才安心。畢竟,人類這一物種最愛攀比,只有觀賞到他人的不幸,才能滿足於自己的幸摺!�
“啪嗒。”有什麼東西滴落在地上,凝成粘稠的一灘。
張立財正和朱玲一起研究木架背後的符紙,聽到聲音,他緩緩抬頭,嗓子眼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只見天花板上整齊排列著大小不一的人臉,皺巴巴的皮膚好像一碰就會化作樹皮脫落,臉上卻都掛著和樂的神情,在此情此景下顯得詭異萬分。
楊邧|同樣注意到了天花板上的人臉。
他擰緊眉頭,從香案上拿起三支香,語速略快道:“我們都吃過神肉、沾上罪業了,先趕緊拜一拜,再找線索。”
沒人有異議,紋身女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誰也不知道異變何時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朱玲也取了三支香,卻不上前,而是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楊邧|看,明顯是想等他先趟雷。
楊邧|若無所覺,自顧自在香案前跪下,用右手握著那三根細長的香,躬身拜了三下。
被血液浸透的軍大衣往下滴著血,不一會兒就在香案前留下一圈不規則的紅色輪廓。
齊斯看到,幾道黑色的煙霧從牌位後嫋嫋升起,和天花板上的人臉勾連成一團。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那些人臉在笑,就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正中其下懷。
楊邧|完成了祭拜,扶著香案慢慢起身,搖搖晃晃地像是隨時會摔倒,卻終究藉著腋下的朴刀支撐住了身子。
在他完全站直的那一刻,“啪”的一聲在寂靜中響起,他手中有兩根香同時憑空折斷,落在地上。
人忌諱三長兩短,香忌諱兩短一長。
趙峰最先反應過來,大喊:“出事了!快走!”
根本不需要他提醒,早在變數發生時,齊斯便後退一步撤出祠堂。
同樣退出祠堂的還有周依琳,這姑娘看著柔柔弱弱,反應卻比齊斯還快。
趙峰幾步衝到門邊,雙手抓住門頁向兩側推去,肌肉鼓起堅硬的青筋。
然後他就看到齊斯停住了腳步,衝他做了個口型,三個字,分明是——“殺了他”。
殺了誰?等等,原來如此!
‘他沒用了,有機會的話,你殺了他吧。’齊斯的話語在趙峰的腦海底部迴盪。
他恍然明白了,這就是齊斯在等待的機會,突發情況導致的混亂中,他很容易就能抓住破綻,殺死楊邧|。
不愧是昔拉公會的成員,連這都算到了!他肅然起敬,鬆開手向後退去,任由門緩緩閉合。
其餘人終於察覺到了不對,但已經來不及了,祠堂的門“咣”地一聲關上,將四名玩家關在門內,齊斯和周依琳關在門外。
蒼白的天空下,古舊的祠堂怪物似的盤踞,門外的原野寂寥空闊,舉目望不見人煙。
一陣凜冽的風平地而起,吹動站在門外的齊斯和周依琳的衣衫,寒涼從領口灌入,發出簌簌的聲響。
周依琳又開始“嗚嗚”地哭了起來:“他……他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怕……”
“不會全死的。”齊斯不冷不熱道,“現在只有我們兩個,談談你之後的打算吧。”
周依琳止了哭聲,期期艾艾地囁嚅:“什……什麼打算?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齊斯沒有看她,而是靜靜凝望著關得嚴絲合縫的祠堂大門,那黑沉的色澤厚重肅穆,讓他沒來由地想到鮮血的凝痾。
他繼續說下去:“周依琳,你明明頗有經驗,卻還要裝作第一次進副本,演出六神無主的樣子,吸引朱玲接近你、利用你。
“昨天上午朱玲有意讓你留在蘇婆家動手腳,你故意表現出疑點,使她的計劃落空。昨晚你和她共處一室卻毫髮無損……
“我猜,你是想除掉她,對麼?”
齊斯的講述很平靜,好像目擊了事件的全部過程。
周依琳怯怯的臉色沉澱下來,變作一種近乎於冷漠的鎮定:“被你看出來了啊……你也不是什麼好人,不是麼?
“第一天你多拿了一塊神肉,間接導致朱大福的死;昨天上午你對陸克良做出‘枯井是出口’的錯誤暗示,今天早上你則除掉了尹麗娜。
“你和趙峰合作,讓他滯留在祠堂中,則是想讓他殺死楊邧|,我沒猜錯吧?”
“沒錯。”齊斯大大方方地承認,“新手池玩家個體的實力相差不大,人數優勢至關重要。確保自己團隊的人數不減,同時促成其他團隊的減員,再正常不過的套路了,你覺得呢?”
在看出有不少玩家各懷心事後,他便不再執著於戴上溫良的面具,而傾向於藉助和趙峰的兩人同盟彰顯優勢。
這樣一來,只要楊邧|死了,壓在利己主義者頭上的枷鎖崩碎,其餘人將快速以利益為基礎進行聯合。
齊斯微笑著注視周依琳的眼睛:“你明明早就盯上了朱玲,卻一直沒有對她下手,只因忌憚楊邧|這一不確定因素。
“你知道,一旦被他發現你是屠殺流玩家,且確確實實殺了人,他將會毫不猶豫地為民除害;再不濟也會給你帶來麻煩。
“智豬博弈中,弱者學會等待方可獲利,你按兵不動,不過是在等我方做出行動,又何必捏出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呢?”
周依琳也笑了:“是啊,我知道你將楊邧|推到領導者的位置,構建槍手博弈模型,他的死對於你來說只是早晚的問題,所以我索性就多等等咯。”
齊斯明知故問:“楊邧|死後,你會盡快對朱玲動手,對嗎?”
周依琳輕輕頷首,歪了歪頭:“那麼,你的選擇是?”
第五十章 食肉(二十二)謿�
祠堂內,張立財很快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哀嚎著撲到緊閉的大門上,使勁向外推弄。
門被他推得嘎吱作響,卻連一絲縫隙都沒露出,就像有一股力量從外面將門堵上一樣。
他哭喪著臉,小聲逼叨:“完蛋了,這門給關嚴實了,開不了啊……”
【規則已重新整理】
【3、祠堂的鬼怪總是處於飢餓之中,來祭拜前最好準備充足的肉食,總共是一個成年人的肉量,可多不可少。】
兩行系統提示彈了出來,所有玩家都能看到並聽到。
好像是為了印證這條規則,四面八方的人臉不約而同地張大嘴巴,用不同的腔調齊聲呼喊:
“選一個人……把肉給我們……”
“一個人……只要一個人……”
陰惻惻的聲音摩挲著脊背攀入腦髓,讓人不寒而慄。
趙峰一手握住十字架,一手捏住刀片,不忘移動視線審視身邊幾人。
死亡的人選之於他已然確定。九州和昔拉一向不對付,他要殺了楊邧|,作為給昔拉公會的投名狀。
但得罪九州並不明智,他最好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動手……
朱玲抽出腰間的匕首,適時苦笑:“系統提示已經很明確了,我們觸發了關鍵劇情點,必須死一個人,不然無解。
“大家商量一下吧,是投票,還是怎麼樣?死一個總比全軍覆沒要好……”
她的目光落在楊邧|身上,好像在等待後者的首肯。
究竟是犧牲一個人、成全大多數,還是所有人一起對抗突如其來的危機?
若是前者,又該犧牲誰?
楊邧|反手將朴刀橫在身前,幽幽望著天花板上的人臉,不發一言。
齊斯的話語在腦海底部迴盪,隔著時空發出一聲聲詰問:
‘楊哥,求生和逐利才是最符合生物本能的法則,自然規律下,正義和道德如何評判?舉目望去,所有人都在吃人,有人被端上餐桌,有人舉起刀叉,誰又能置身事外?’
血腥的選擇被詭異遊戲赤裸裸地擺在眼前,楊邧|卻心知沒有人應該被犧牲。
——哪怕情勢逼著人去吃人,他也不願意成為吃人的那個。
“肉……肉……給我們肉……”
頭頂的虛空中,醜陋的人臉化作陣陣黑煙,圍著被困的四人打轉,攢聚著的煙氣中似有無數雙眼睛,痛苦的、貪婪的、憤恨的、悲哀的,像魚鱗般層層疊疊。
趙峰和楊邧|一人拿十字架,一人執朴刀,剛好防守住兩個方位。
朱玲從懷裡摸出一把破破爛爛的黃符,在地上撒了一圈,構成一道聊勝於無的防線。
張立財體型最大,被人臉在手臂上刮蹭了好幾下,聲音打起了顫:“大家快想想辦法啊,不會真得死一個人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死啊……”
他恐懼地嚷嚷著,非但沒往三人的防護圈中擠,反而一溜煙竄到了牆角。
他知道自己實力最弱,任何一個人都能一刀宰了他,打破眼下的困局……
“投票吧。”朱玲越過楊邧|,拍板道,“還有三天時間,要想讓儘可能多的人活下去,我們必須避免無謂的損耗。我希望,我們能以和平的方式度過這個死亡點。”
張立財聽出了朱玲的潛臺詞,“避免無謂的損耗”的表述,分明是在鼓動玩家們將已經受傷的人票選出去。
他看了看楊邧|,又看了看趙峰,一步步挪到朱玲身後,舉起右手:“有道理,我們和平投票,別……別讓那些鬼怪坐收漁翁之利!”
濃郁的黑煙瀰漫向祠堂的每一個角落,皺巴巴的人臉爭先恐後地舔舐玩家們的手臂。
趙峰將十字架舉在胸前,迸射的白光在黑煙的衝擊下越來越黯淡,肉眼可見撐不了多久。
他不著痕跡地貼近楊邧|,聽到張立財的動靜,回頭接觸到朱玲炯炯的目光,很快想通了關鍵。
齊斯很早的時候就對他說過,只要處理掉實力最強的幾個,再形成人數絕對優勢,就能決定任何一個人的生死。
懷有這個想法的不止一人,而齊斯話裡話外放在對立面上的只有一個名字——
楊邧|。
“快……快給我們肉……”
人臉們越圍越近,發出陣陣討食的嚎叫,就像是貪得無厭的乞丐,死纏爛打誤入的行人,不達目的不肯罷休。
楊邧|緊握朴刀,在身前一揮而過,擊散黑煙中的人臉,用力過度的手背青筋突顯。
朱玲環視眾人,淡淡道:“九州公會說過,通往勝利途中的犧牲是必要的。
“我們每一個活下來的人都願意發誓,一定會銘記死者,等通關最終副本後,要求詭異遊戲讓所有犧牲者復生。
“各位都是顧全大局的人,定不會在危難關頭貪生怕死。時間不多了,等會兒我們一起指向要投出去的那個人,無論結果是什麼,我都希望大家以平常心看待。”
地上散落的黃符恰到好處地構成邊線,將楊邧|分割在外,好似上天代替玩家做出了決定。
楊邧|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耳邊又一次響起齊斯冷漠的絮語:
‘循規蹈矩者在繳糧後餓死,投機自利者守著糧倉作威作福,用階級、立場、思想等人為設定的標準將群體劃割得支離破碎,鼓動一群人施加針對另一群人的暴政——這就是人類所謂公序良俗的本質。’
‘楊哥,看得出來你到現在也無法接受這一套規則,真理和經驗產生矛盾,使得你的內心痛苦萬分。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讓自己繼續痛苦下去呢?與其道德綁架別人,不如自己去殉那套落後守舊的道德……’
趙峰已然站到楊邧|身後,只要一抬手,兩指間夾著的刀片就能劃破後者的脖頸。
而楊邧|,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
【規則已重新整理】
【3、祠堂的鬼怪總是處於飢餓之中,來祭拜前最好準備充足的肉食,總共是一個成年人的肉量,可多不可少。】
齊斯看見系統介面上重新整理出新的文字,唇角綻開粲然的笑容。
身旁的周依琳立刻蹲下,抱住膝蓋,哭哭啼啼地抖成了篩子。
齊斯側頭看了她一眼:“總是裝出一副懦弱膽小的樣子,這是你的某種惡趣味麼?”
周依琳吸了吸鼻子,點頭:“嗯,這很有趣。”
“……”
一分鐘後,祠堂的門被從裡面推開,趙峰和朱玲並排走了出來。
張立財則癱坐在一具骷髏旁,一副被嚇傻了的樣子。
骷髏骨架偏高大,從身子到四肢都被啃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肉沫;黑沉的朴刀由骷髏手握著,靜靜橫亙在脖頸上。
祠堂內發生了什麼顯而易見,楊邧|死了,成了填飽鬼怪肚子的肉食。
零和博弈中,這種在威望和實力方面強出旁人、卻又不佔絕對優勢的角色,勢必會被聯合排除出局。
齊斯所做的,無非是用言語將他推到眾矢之的,使他進退維谷、孤立無援。
這樣一來,趙峰痛下殺手時,旁人將默許彼此對這場謿⑿涫峙杂^,甚至推波助瀾。
“現在你知道了吧,好人不長命。”
齊斯垂眼注視地上的骷髏,嘆了口氣。
事情本有轉圜的餘地,在意識到周依琳有問題後,他想過要和楊邧|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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