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52章

作者:笑諷嘲

  齊斯甩掉一條絲線,緊接著便有更多的絲線纏上他的身軀。他如是幾次,懶得再掙扎了,索性將意識沉入思維殿堂深處,調出久違的【幽冥引】。

  【名稱:幽冥引】

  【型別:道具】

  【效果:消耗一頁紙,將任一存在轉化為鬼怪。(持續時間60秒,紙頁數量每個副本重新整理一次)】

  【備註:執幽冥引,掌陰間事,說誰是鬼,誰便是鬼。】

  就在兩秒之前,齊斯察覺了不對勁之處。在契的記憶中,祖神從來不多言語,只會親自動手將諸神擺弄成祂希望的樣子。

  而眼前的女人卻在耐心地和他對話,解釋自己的動機和目的,這是億萬年前的祖神萬不會做的事。

  上位者不需要牲醴的理解,除非祂色厲內荏。這樣的道理對於任何存在都適用。

  齊斯嘗試著對自己發動了【幽冥引】的效果,想象中的阻力沒有出現,裸露在外的皮膚眨眼間變得灰敗,流出的血液呈現腐壞的深紫。

  他感受著體內屬於祖神的那股力量的退縮,笑了起來:“難怪飢不擇食,原來是窮途末路了啊。”

  ……

  “祂果然窮途末路了。”傅決凝視白色蠶繭中兩道交疊的人影,鏡片反射亮白的光斑,“決策基於較低成功率做出,帶有賭博色彩;陷入鏖戰時無法感知外界情形,反而被我找到了可乘之機;諸神……黃昏麼?”

  “什麼意思?諸神黃昏不是二十二年前那個嗎?”維德已經從十字架上下來了,這會兒一邊捂著身上的血洞,一邊問,“我們下一步幹什麼?聯手等他們打完了撿漏?”

  後面一句純屬胡說,他不傻,自然知道傅決和祖神作為同途徑的競爭者,註定不死不休。眼下騰出手來,八成得幫齊斯脫困。

  他心裡存了試探副本解法的意思,卻聽傅決淡淡道:“基於團體最優解,存在一個最簡單的結束遊戲的方案……”

  喉嚨像是被無形的存在扼住,呼吸變得困難,維德忽然間想起,這是一個陣營遊戲……

  ……

  【最後一名信徒已經死去,恭喜異教徒陣營獲得最終勝利】

  【恭喜玩家傅決通關陣營對抗副本《神聖之城》】

  齊斯聽到了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嗬嗬”地笑出了聲。

  他四肢完全失去知覺,寒意已經爬到了下頜,使得嘴巴無法張開,笑聲在喉嚨裡滾動,聽起來沉悶而陰森。

  祖神固然疲弱到了一定程度,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要一直耗下去,最後必定能吞食他的靈魂,繼承他的肉身。

  癥結在於時間,他在賭,這個副本的時間不多了。

  結局已經解鎖,前置步驟皆已達成,通關只差臨門一腳;而傅決為了排除祖神的威脅,一定會竭盡全力配合。

  只要殺死維德,《神聖之城》副本中的信徒陣營便不復存在,作為異教徒的他和傅決理所當然獲得最終勝利,這是祖神也無法更改的規則。

  身上的白絲像融化的冰雪般變得透明,純白色的場景裂開狹長的縫隙,齊斯的視角不斷上升,最終定格於神殿上空,俯瞰大地。

  天亮了,東南北三區的信徒們走出門來,陸陸續續往神殿前廣場聚集。

  他們昨夜聽到動靜,今早才敢前來檢視,這會兒看著神殿中信徒們和拉奇神甫的屍體、神殿外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神之子面面相覷。

  弗洛爾從屍堆中爬出,又一次向人們展示覆生的奇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沒有感謝神的恩典,反而指出神的邪惡。

  他宣稱勇氣和智慧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稟賦,自由和生命是人類自有永有的權利,邪神攫取了它們,反過來賜予人類,用些許恩惠換人類感恩戴德,是天大的騙局。

  信徒們一時間難以相信,但拉奇神甫死了,教士們不知所蹤,神殿後的祭壇又明明白白地將血腥的隱秘揭露在面前。

  他們看著同胞慘死的屍體,再也不敢妄談虔信,不是因為同情死者,而是因為害怕自己有朝一日成為其中的一員……

  神聖之城從此不再信仰神聖之主,而開始信仰一個名為“十字架”的無生命的玩意兒。

  【狂熱的信徒自以為知曉被隱瞞的真相,卻不可遏制地投入另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

  【後世的歷史學家認為,神聖之城是第一個由人民推翻神權的無神之地。可是,這裡真的沒有“神”嗎?】

  【究竟是人驅逐了神權,還是神拋棄了人類,這是個問題。】

  【《神聖之城》True End-“無神之地”已收錄】

第二十九章 愚人欺詐師

  落日之墟,玩家們在世界樹的石碑下聚集,眼睜睜地看著啟示殘碑上【禁忌學者】一欄對應的名字飛速變換,從【朝倉優子】變成【維德o海斯】,再到最後歸於一片空白。

  【禁忌學者】四個字如同被銼刀磨蝕般漸漸淡去,二十二張身份牌顯示中的第十七行至此完全空了下來。

  看熱鬧的玩家們互相以目示意,一時間議論紛紛。

  “什麼情況?不是說哪怕持有者死了,其他人撿起身份牌也可以重新繫結嗎?怎麼就直接消失了?”

  “不清楚,該不會有單個副本中繫結人數的限制,更換過一次持有者,短時間內就不能再繫結他人了?”

  “嘖,這麼看來,這【禁忌學者】牌真夠‘禁忌’的,簡直是誰綁誰死啊。德不配位,直接成了肥肉,慘啊。”

  “哈哈,原本還羨慕那些有身份牌的,現在想想我們還是在旁邊看看就好,看那些人爭個頭破血流。”

  長期處於詭異遊戲的高壓之下,日常觀看充斥死亡和恐懼的直播,有一小部分人的心理已經極度扭曲,在看到同類的死去後總能將部分壓力轉移到幸災樂禍上,懷著某種倖存者的確幸議論他人戛然而止的命摺�

  很快,便有新的玩家加入討論。這人屬於理論派,此刻一本正經地講解道:“據我們聽風公會最近的研究,在啟示殘碑出現後,已經繫結身份牌的玩家將無法持有新的身份牌——哪怕放在揹包裡不繫結也不行。

  “而結合以往研究案例,身份牌在持有者死亡後,哪怕無人主動拾取,也會自動選擇同副本中的其他玩家,進入其道具欄。【禁忌學者】牌的第二位持有者死亡後,沒有新的持有者出現,足以說明《神聖之城》副本中不存在可以繫結身份牌的玩家。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尚未持有身份牌的玩家都死在了副本中,活下來的只有已知的身份牌持有者,也就是傅決和司契。”

  好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語,啟示殘碑側對面的記錄石板上浮現出一行行文字。

  【《神聖之城》副本True End-“無神之地”已解鎖】

  【解鎖玩家:傅決】

  【《神聖之城》副本因為不可抗力已永久關閉】

  【最後通關玩家:傅決】

  原本還興致勃勃的玩家們一時間變得沉默。

  竟然只有傅決一個人通關,這也太不尋常了。就連前段時間聲名鵲起的司契都死在了副本里,背後會有傅決的影子嗎?

  哪怕傅決這段時間總陷於輿論風波,對於大部分的玩家來說也還是“救世主”“人類的希望”之類的存在,就像茫茫無際的大海上的一座燈塔,亦或是黑暗裡的一簇篝火,是能夠令所有人安心和放鬆的避風港。

  反對者會因為他沒有救下所有人而冷嘲熱諷、攻訐指責,支持者則會以他過去的付出為據在言語上維護他的權威,兩者的出發點都建立在——他是一個會盡心盡力保護所有人的優秀領導者。

  玩家們習慣於將和傅決匹配進同一個副本當做一種幸撸孟裰灰吹剿涂吹搅松娴谋U稀5凇渡衤}之城》這個他唯一沒開直播的副本中,他卻成了唯一的倖存者,十二名同伴無一人存活……

  是失手,還是救世主對人類失望,不願再施加庇護,轉而投身於另一個極端?

  玩家們不約而同地感到一絲震悚,就像是有一天得知習慣於投下光和熱的太陽將不再升起,曾經千萬年以來人類文明的生存和延續不過是一種偶然……

  那名聽風公會的理論派玩家最先冷靜下來,用摺扇敲了敲下巴:“看來在進入最終副本倒計時階段後,詭異遊戲內其他副本的難度也都大幅提升了,就連傅神都只能獨善其身。

  “我建議大家趁最終副本尚未開始,儘快進一次副本,將七天倒計時重置,以免到時候被意外捲進身份牌持有者的角逐。”

  這時候已經有人認出了他,驚訝地喚道:“喻會長,您怎麼也來落日之墟了?”

  其他玩家這才注意到,原來這位頂著一張大眾臉、看上去平平無奇、存在感低到令人髮指的年輕人,是排行前三的聽風公會的副會長,大名鼎鼎的喻晉生。

  喻晉生衝指出他身份的那人略微頷首,抬起手腕,習慣性地看了眼並不存在的手錶,淡淡道:“現在是5月3日晚上九點整,離最終副本開啟還有二十七個小時,大家早作準備吧。該進副本重新整理死線的儘快進副本,該買道具的買道具。

  “5月5日之後,所有人都儘可能不要再進遊戲了,就將這個危險的舞臺留給那些倒黴被選中的傢伙吧。”

  這樣的解釋雖然仍暗藏對危機的預警,但至少提出了明確的解決方案。

  落日之墟的人數一下子少了大半,不少玩家緊趕慢趕地回到遊戲空間,花費積分指定熟悉的副本開始了匹配。

  喻晉生從始至終都靜靜地站在世界樹下,待人群散去,方遙遙將視線投向樹後直插雲天的巴比倫塔。

  黑色的高塔矗立在昏黃的天地之間,像一抹處心積慮的傷痕般猙獰又竦峙。常年一色的天空隱約煥發金色的光澤,為高塔足以吞噬所有光明的表面蒙上一層聖潔的釉色。

  年輕人凝望良久,眼底似有觸動,旋即隱沒於深棕色的瞳孔。他低下頭,幽幽一嘆:“二十二年時間,無數人前仆後繼,我們已經失去太多了……

  “這次的曙光,會是風雨之後的最終勝利,還是又一次失去的預兆?”

  ……

  未命名公會駐地,青蛙醫院辦公室中。

  林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大螢幕上顯示的落日之墟動向,在看到《神聖之城》副本通關玩家一欄顯示的名字後,他彷彿聽到了尖銳的耳鳴,視野陣陣發黑。

  他是透過論壇裡的轉述知道《神聖之城》副本的事的,剛得到訊息便匆忙進了遊戲,點開朝倉優子的直播,本意是瞭解傅決的動向,卻在一瞥間看到了齊斯的身影。

  不想齊斯只在直播畫面中出現了一瞬,整個直播間便以【涉及汙染】為由關閉。他後續能做的只有等待直播恢復,同時試著透過靈魂葉片聯絡齊斯。

  然而直播間的黑屏再未亮起,齊斯也沒有回覆他的任何資訊。林辰猜測齊斯在通關副本期間可能不想受到他人的干擾,獨自進入副本而不告訴他,一定也有自己的理由。

  但他沒想到,齊斯會死在副本里,傅決則成了唯一的倖存者。

  齊斯怎麼會死?他那麼厲害,解謎能力和知識儲備都是頂級,在新手池的時候尚能夠勘破副本核心機制,後續成為正式玩家,更是一路遊刃有餘地破解各個謎題。

  就連在《鬥獸場》副本中成為眾矢之的,面對整個副本所有玩家的惡意,他都有驚無險地活到了最後。

  《神聖之城》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副本,竟然能在同時存在齊斯和傅決兩人的情況下還死這麼多人?

  是了,這是個陣營副本,註定要有一個陣營的人走向失敗。傅決活下來了,其他人卻都死了,會不會就是傅決殺死了齊斯?

  林辰起身走向門口,心底一片冷然。

  在剛進詭異遊戲時,他像很多心懷善意的玩家那樣,因為論壇中的各種宣傳,對傅決這位首席玩家心存景仰和好感。

  這絲好感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齊斯潛移默化的影響漸次消弭,不過尚未凝實成具體的敵意,更多的是一種對存在競爭關係的對手的排斥。

  而在此時此刻,不講道理的敵意完全成型。

  哪怕知道陣營遊戲是詭異遊戲的安排,無論誰生誰死都無法責怪活下來的人,但林辰無比確定,如果真是傅決殺了齊斯,他會想讓傅決去死。

  “林辰,你現在方便嗎?接下來我要告訴你一些事,希望你能認真聽。”腦海底部響起熟悉的聲音,林辰愣住了,跨過門檻的腳又收了回來。

  他好像剛從死境回到人間,直到明白那個人還在,才確確實實地知曉自己還活著。他呆愣兩秒,澀聲發問:“齊哥,你沒事吧?我看記錄石板上,通關玩家裡沒有你的名字……”

  “我又不是以玩家的身份進入副本的,怎麼可能把我的名字寫上去?”齊斯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自然,語調輕鬆,“而且,我的名字不出現在記錄中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有什麼好一驚一乍的?”

  林辰鬆了口氣:“我還以為傅決把你……”

  “想什麼呢?”齊斯笑了,“我和他合作得還算愉快,就算不愉快,以他現在的實力和考量,也不敢貿然和我為敵——兩敗俱傷後便宜他人就不好看了。”

  “呃……啊?合作?哦哦,我明白了……”林辰想起先前傅決好像確實說過要去找齊斯談合作來著,現在聽上去似乎是談成了?

  他冷靜下來,仔細覆盤了一下目前的形勢,意識到齊斯說的是對的。

  當兩股勢力以平等的姿態坐上牌桌,先前所有齟齬、觀念不合、認知差異都可以暫且擱置,利益永遠是擺放在第一位的東西——傅決沒必要對齊斯下手。

  他心緒稍定,後知後覺自己的後背上出了大片的冷汗,這會兒只覺得全身陣陣發虛,心底還隱約生出一絲尷尬: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真的要和九州翻臉了。

  齊斯繼續道:“好了,我這次找你,是想告訴你一個訊息。最終副本的難度會比過往所有副本都要高,你手頭要是還有積分餘量,儘可能都兌換成保命道具吧。

  “如果能夠通關最終副本,實現願望自然不在話下;如果通關不了,你也活不到攢夠積分的那一天了。”

  這話不好聽,卻是事實。林辰點點頭,立刻進入商城介面物色起道具來,然後就聽齊斯接下去道:“另外,你也許聽說過祖神的存在……”

  ……

  齊斯回到遊戲空間,單方面掐斷了和林辰的聯絡,開始覆盤整個《神聖之城》副本。

  祖神復甦了,他和傅決聯手都奈何不了祂,最後不得不殺死所有信徒、提前結束副本,稱得上狼狽地離開。

  雖然沒有因為臨時的佈局弄巧成拙,加速祖神復甦的程序,但他們也沒有得到任何好處,甚至差點將命丟在副本里。

  祖神的眼睛高懸在記憶中,如纏身鬼魅般揮之不去,伴隨著身臨其境的受支配的恐懼。

  這還是齊斯進入詭異遊戲以來第一次未能如願以償,由不得他不仔細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他將來要走的每一步都不在契過去的佈局之中,而是以神明的身份投入神之間的博弈,不存在上帝視角,只能一步步試錯,並且……儘可能活下去。

  可是活著真的是一件值得拼盡全力去追求的事嗎?如果連活著都需要拼盡全力,為什麼不直接去死呢?

  齊斯依舊記得,他進詭異遊戲的初衷是給自己尋找一個有趣的死法;現在這個初衷不曾改變,但一想到自己的死可能會讓祖神更順利地得償所願,他就又覺得還是多活一會兒比較好。

  至於林辰先前和他說的“另一個他”的存在,他經過一個副本已經有些頭緒了。

  維德死後,【禁忌學者】身份牌被直接回收,基本上證明了同一個人無法持有多張身份牌;放在他揹包裡的那張【愚人欺詐師】雖然看起來還完好,實際情況卻尚未可知。

  齊斯循著記憶,開啟曾經用於收攏雜物的揹包,掀開表面的毛巾和紙張,用兩指從底部夾起那張紅黑相間的卡牌。

  血紅色的卡面上,戴著小丑面具的魔術師穿著花紋繁複的黑色禮服,彎腰鞠躬;卻忽然摘下禮帽,將其中的紙牌潑向前方。

  畫面中央浮現一道狹長的溝壑,無數裂紋從中向兩側蔓延,相互勾連成不規則的蛛網,又在網格間延伸出更多細小的紋痕。

  伴隨著靈感層面的“咔嚓”一聲,卡牌徹底在齊斯手中崩碎為齏粉,虛空中散開金色的光點,如陣雨般簌簌灑落。

  有那麼一瞥間,齊斯彷彿看到了《盛大演出》副本中,自己那個戴面具、穿染血的白襯衫的身影,分明沒有時隔太久,卻只覺得陌生。

  有一條時間線上,有一個他繫結了【愚人欺詐師】這張牌,從此延伸出另一條命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