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47章

作者:笑諷嘲

  種群的數量日益衰減,越來越多的活人被轉化為行屍走肉。他們跪地祈叮忠淮卧诮雇林洗罱缐妒牵褓n予了他們一座城池。

  這儼然是神聖之城的過去,一段存在神明的歷史。每一個重要時間點都有神的影子,人們從此狂熱地信仰神,一遇災禍便手足無措,一如既往祈求神明的憐憫。

  合情合理,卻又極度危險。世界不過是神明的沙盒遊戲,螻蟻卻偏要將高維生物心血來潮的恩賜當做必然,簡直可笑可憐。

  朝倉優子微微搖頭,卻免不了想到現實中的種種,神情微怔。

  人類歷史得以不受神明和鬼怪的干擾發展至今,是否也是一種偶然?天平教會所預言的詭異入侵、鬼怪橫行的未來,會不會才是世界的常態?

  副本中的NPC和現實裡的人本就沒有多少區別,知曉末日的存在後都不約而同地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神明,她又何嘗不是將籌碼押在白鴉身上。

  她自認為善良,卻從不思考背後緣由,也許只是因為這個世界推崇善良,並將這一種特質作為主流價值觀,所以她才認真而虔盏刈袷亍�

  她知曉了那些被聯邦有意隱瞞的真相,義憤填膺而悲天憫人,但直到作為戰地記者去往非洲前線,才真正見識到世界的另一種可能。

  她號稱不信神,卻相信天平教會能改變這個世界,相信自己正在做一件對的事,相信自己是一個善良的人……

  不過,當真如此嗎?

  從小到大,她從未思考過自己真正想要什麼,衣食住行、喜怒哀樂,所有選擇和表現都同大眾無異,好像一個被放在流水線上精心打造的器皿。

  她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說著千篇一律的話,做著千篇一律的事,有著千篇一律的想法……

  挫敗感和自卑感不可遏制地自心底生出,緊隨其後的是淹沒所有思考的茫然,朝倉優子的動作變得遲鈍,雙目呆愣地凝望前方。

  白衣白髮的女人佇立在飛揚的黃土間,回頭的剎那面容竟與白鴉顯出某種相似性,銀灰色的眼眸慈愛地垂下,如同萬物的母親般輕聲絮語:“我的孩子,你為何滿心疑慮?答案早已寫在你的心裡……

  “為何憂愁?為何悲傷?如果不知該往何方,便遵指引吧……

  “何必痛苦?何必迷茫?萬物皆是神的化身,本就一模一樣……”

  身遭的沙海頃刻間坍塌,神聖之城的街道再度映入眼簾。

  高懸頭頂的【禁忌學者】卡面上大團的黑影伸展觸手,表面蠕動著詭異的肉芽和噁心的皰疹。

  神的聲音在腦海底部響起:“帶領這些不幸的人衝進那偽神的神殿吧,推翻舊有的神座,在廢墟之上建立新的神國。”

  朝倉優子眉頭緊蹙,直視神明激起的心神震盪尚未平息,視野破碎成彩色的噪點和碎片,排列重組成種種怪誕的畫面。

  她意識混亂,卻強逼著大腦思考,於是想起自己曾經聽聞過,身份牌遇到同途徑的權柄後,會引導持有者前去聚合。

  昨夜她在街道上遇見的那枚巨大肉瘤明顯屬於神,直視的剎那便翻湧出大量資訊,關於時空權柄,關於新神軀殼……

  她原本秉持不橫生枝節的心理,對其避之唯恐不及,但現在看來,她不得不在最終副本開始之前多聚斂一些力量……

  因為,神希望她這樣做。

  可是她不信神……不對,她信神……不信神……信神……信……祖神……

  “老天,優子,那就是傳說中的身份牌嗎?出什麼事了?”維德仰頭看著頭頂的黑影,嘖嘖稱奇,“看上去很克蘇魯啊,效果到底是什麼?我越來越好奇了。”

  “沒什麼。”朝倉優子從迷濛中回過神來,方才發生的一切好像只是精神緊繃到極致產生的幻覺。

  眼底的銀光隱沒於黑色眼瞳,她輕輕吐息,隨口回道:“告訴你也無妨,不過是記錄歷史罷了。”

  維德滿臉狐疑:“就這?你哪怕不想告訴我,也沒必要用這麼敷衍的答案蒙我啊。”

  朝倉優子面無表情:“我說過,哪怕我告訴你真話,你也未必會相信我,不如不說。”

  說話間,捐贈已經完成,越來越多的信徒如同看見食物的鬣狗般,向兩人所在的方向聚集。

  雙臂被剜去血肉的小女孩用血淋淋的手抓住朝倉優子的衣角,聲音嗚咽:“求求您,救救我媽媽,她快死了……”

  女人們圍著她,在她的衣袍上摁下一個又一個的血手印,你一言我一語地念著同樣的話:“求求您,憐憫我們,不要再讓他們奪走我們的孩子……”

  男人們遠遠地向她伸出手,訴說著傷痛和恐懼,七嘴八舌地說著求她降下恩賜的話。

  她一瞬間從事件邊緣的旁觀者成為人群的中心,被當做能夠救贖世人的神明看待。

  可是……為什麼呢?

  朝倉優子抬眼望向那張與她相伴多時的身份牌,眼中織起困惑。

  記錄歷史的人難道不應該冷眼旁觀世事麼?為什麼……他們都在求她拯救?

  哦,她恍然明白了,因為她是祖神的分身,而祖神是萬物的母親呀……

第二十三章 神聖之城(十六)三位神

  齊斯進入《神聖之城》後,一共做了兩個交易。

  第一個交易的物件是拉奇神甫,內容是攫取夜晚出沒的巨大肉瘤,也就是神明誕生之前所寄生和沉睡的世界之果。

  拉奇神甫希望能夠獲得一位新生的神明,齊斯則覬覦聚斂後的時空權柄,兩個目標在盡頭交匯於一處,即讓世界之果吞噬整座神聖之城的信徒。

  在神聖之城規則的鉗制下,無論是齊斯還是拉奇神甫,都無法直接對大量無辜的信徒出手,但……如果那些信徒不再無辜呢?

  並不絕對虔盏男磐絺儾粷M於教士的統治,受到外來的異教徒三言兩語的蠱惑,組織起來衝擊神殿,破壞神蹟,反而成為棲息在神殿深處的新神的食物——多麼合情合理的劇本。

  所以,拉奇神甫管束下的教士們對神聖之城的各個城區推行嚴苛的政令,齊斯則操控著那部分被他控制的NPC散佈恐懼和怨憤的情緒。

  第二個交易的物件是傅決,如今一人一神已經達成初步的合作與共識,即利用同途徑權柄與身份牌相互吸引的原理,阻止祖神在新神的軀殼中復甦。

  朝倉優子的存在至此被納入佈局,【禁忌學者】身份牌的持有者天然和時空權柄相關的衍生物契合,與祖神放在一處明顯是一塊引力更大的吸鐵石。

  至於排除祖神的威脅後怎麼辦……

  從人類身上剝離權柄的難度總不會比和祖神爭搶權柄的難度高。

  齊斯用手託著下巴,目光落在站在神殿陰影中的拉奇神甫身上。

  穿白袍的男人從始至終都沉默著,像一道飄忽不定的鬼影般安靜地注視一人一神的謩潱輳肥虏魂P己,眼中毫無對得償所願的慾望。

  旁觀者麼?有意思。

  ……

  神聖之城中,朝倉優子和維德好不容易才從人群的簇擁中脫身,趴在街角的一處屋頂上氣喘吁吁。

  維德一邊喘粗氣一邊吐槽:“你那張身份牌的效果可真強,竟然可以調動這麼多NPC,遇上這類大世界副本,簡直躺贏啊……

  “就是負面效果有點可怕,那些NPC似乎根本不會聽你的指揮,看你的目光就像看一塊肥肉……”

  “這不是我的身份牌的效果。”朝倉優子淡淡道,“我已經說過我的身份牌的效果是記錄歷史,會發展成現在這樣我也覺得很疑惑。

  “以及,我一直覺得合作的基礎是相互信任,如果你只是想找一個幫你幹髒活的工具人,我不會是你最好的選擇。”

  維德愣了愣,捂臉嘆息:“行行行,不用再重複了,我信你說的總行了吧。還有為什麼我總感覺你不是很看得起我,看我的眼神就像研究員觀察小動物?”

  “你知道就好。”朝倉優子側目掃了維德一眼,不再多言。

  她的確對現在的情況感到疑惑,但疑惑的不是身份牌對信徒們的煽動效果,而是幻影中出現的那位白衣白髮的女子。

  她清楚地記得,【禁忌學者】身份牌對應的神明是時空之主“黎”,外形特徵為黑袍金眸的男性,和她目擊的那位女子絕不可能是同一位神明。

  那位女子大概便是生息之主“或”吧,象徵物為銀色眼眸、蜘蛛和青蛙,是她和天平教會一直以來的信仰……

  真的嗎?真的。對,她信仰祖神“或”,就像信仰白鴉一樣,因此甘願作祂的分身,恭候祂的復甦……

  朝倉優子覆盤了一遍自己的認知,沒有發現問題,終於冷靜下來,摸出歷史書頁開始記錄思緒,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濃。

  從幻影呈現的畫面看,神聖之城的歷史和“或”有關,拯救信徒們、建立神聖之城的神明是“或”,那現在坐在神座上的齊斯是怎麼回事?

  還有,城中隨處可見的屬於另一位神明的神像……又是怎麼回事?

  是了,一定是祂們篡奪了祖神的權柄,取代了祖神的位置……

  “話說優子,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維德終於平復了呼吸,興致勃勃地開口,“直接利用那些信徒把整座神聖之城掀了,應該可以算作完成主線任務吧?”

  “不急。”朝倉優子微微搖頭,“我們尚不知曉神聖之城的夜晚是否存在真正的怪物,在沒有收集充足線索的情況下,提前讓信徒反叛教士,可能會導致傳說中的怪物完全佔領神聖之城,帶來災難。”

  維德眨了眨眼:“那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在達成結局後應該就可以離開了吧,還管NPC是死是活幹啥?”

  朝倉優子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嘲道:“我不明白這樣短視的你是如何活到現在,還成為榜前玩家的。主線任務的確是達成任意結局,卻沒有說明結局包含哪些內容,是否存在‘信徒們推翻教士的同時怪物降臨’這種條目。

  “我想《流浪地球》這篇小說不算冷門,煽動民眾者滅亡於真正的災難這類結局不算陌生。而且,以我們現在武器類道具被封的狀態,我並不覺得你能活過怪物浪潮的衝擊。”

  “優子,我不就是多質疑了你幾句,你有必要這麼生氣嗎?”維德咋舌,“還有,為什麼你只說我會活不下去,把你自己摘出來啊?”

  “我沒有生氣,只是就事論事。”朝倉優子道,“過分推崇戰鬥、依賴武力的玩家,失去武器類道具後,對實力的影響本就比其他玩家要大。”

  “行吧,行吧,你有身份牌你有理。那我們就先按兵不動,等明天再動手?”

  “不,如果可以,我更願意安安穩穩地找個無人打擾的角落坐著,透過資訊置換向其他玩家募集火種,然後走用火種解鎖結局的路線通關。”朝倉優子轉過臉看向維德,無神的死魚眼不帶溫度地盯著他,“你聽說過智豬博弈嗎?

  “假設豬圈裡有一頭大豬、一頭小豬。豬圈的一頭有豬食槽,另一頭安裝著控制豬食供應的按鈕,按一下按鈕會有10個單位的豬食進槽,但是誰按下按鈕就會首先付出2個單位的成本。按鈕和豬食槽在相反位置,按按鈕的豬要付出2個單位的成本,並且喪失了先到槽邊進食的機會。

  “若小豬先到槽邊進食,因為缺乏競爭,進食的速度一般,最終大小豬吃到食物的比率是6∶4;若同時到槽邊進食,大豬進食速度加快,最終大小豬收益比是7∶3;若大豬先到槽邊進食,大豬會霸佔剩餘所有豬食,最終大小豬收益比9∶1。

  “那麼,在兩頭豬都有智慧的前提下,最終結果是:小豬選擇等待,大豬去按按鈕。

  “我們的二人團體對於那些組隊進入副本的玩家來說,是博弈模型中的弱者,也就是‘小豬’。對於我們來說,等待優於行動。所以,我們接下來的最佳選擇是留在神殿裡蝸居不出,拒絕參與任何收集線索的行動,將承擔風險的機率降低至零。”

  朝倉優子分析完局勢後,陷入了緘默。

  維德咂摸半晌,問:“那如果所有人都這麼想,都不肯出門探索,那我們該怎麼辦?”

  朝倉優子道:“那就一起死在這裡,反正所有人來到這個世界,所要走的都不過是從生到死的路程。”

  “我明白了,誰不想死誰就得多幹活是吧?”維德若有所思,“萬一他們都寧可去死也不願意讓我們佔便宜呢?就算他們自己想活,也不妨礙臨通關前給我們一刀啊……”

  “不會,從先前的幾次談話中可以看出,他們至少在表面上認同九州的理念,不可能做出屠殺流玩家的行徑。”朝倉優子道,“而且,他們當中不乏有自認為有機會通關最終副本、命比普通玩家金貴的‘人類希望’,這些人必然不會願意給我們這些低價值的生命體陪葬的。”

  維德差不多聽明白了朝倉優子的打算,不由嗤笑:“敢情好人活該被人拿槍指著啊。”

  朝倉優子一本正經地說:“他們聯合對付傅決,稱不上好人。你這麼在意好人的命撸矝]見你最開始放棄威脅我和你合作。”

  “所以你想說你是好人?”

  “我覺得我是。”

  “你最開始表現出來的確實像那麼一回事兒,但你現在……算了,聽你的意思,是完全放棄TE通關了?坐神殿裡玩劇本殺,聽起來就沒勁啊。”

  “不,據我所知,很多時候獨創性的通關思路並不會導向更好的結果,反而會增加死亡風險。雖然以你的年齡,不能強求你一夜之間度過相信自己有主角光環的中二期……”

  “喂,我已經十六了好吧,聽你這話,我是不是還得應景地評價一句‘無聊的成年人’?”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閒扯著,躍下屋頂,快步向神殿的方向走去。

  雄渾的鐘聲在此時敲響,“當”的一聲從高天之上冰冷地墜入地表,濺起圈圈漣漪。

  夜幕在鐘聲響起的那一刻便從天而降,隨著一聲又一聲的鐘鳴一寸寸吞噬光亮。

  朝倉優子和維德及時趕到神殿前廣場,拾階而上,在夜色吞沒整座城市的最後一刻跨入神殿大門。

  繁重的黑袍被白色緊身衣取代,潔白的布料上沾染斑駁的血跡,昭示兩人不久前在北區的遭遇

  這次神殿中央的長桌旁只坐了四人,十三張椅子空缺了一多半的席位,平白給人一種空廓寂寥的感覺。

  朝倉優子算了算,加上她和維德,和已經在神殿中的湯姆遜、藤原新野、西格蒙德、弗蘭o帕克,最初進副本的玩家只剩下一半了。

  此時外面的天空已經全黑了,賈爾斯和朱莉還未回來,只怕凶多吉少,就是不知道是遇到了副本自身的死亡點,還是其他玩家動的手……

  主座空空如也,齊斯離開了神殿大廳,但朝倉優子依舊能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近乎於凝固的壓迫感,好像正被神明層級存在的眼睛隔著渺遠的時空注視。

  先到的四人除了西格蒙德外,其他三人的面容都呈現一種凝滯的死寂,明明面朝不同的方向,她卻有一種被三道目光同時打量的感覺。

  “你們誰能說一下發生了什麼嗎?”朝倉優子維持著鎮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道,“我們在北區遇到了一些狀況,不知你們是否也觸發了某些特殊的機制。”

  湯姆遜轉過臉看她,眼底遊動一抹銀灰:“賈爾斯和朱莉遭到了襲擊,恰好在北區失蹤……”

  ……

  神殿側旁的鐘樓直插雲天,尖頂猙獰如同怪物的利齒,狹長地鑲嵌在橙黃的天色中。

  齊斯攀著爬滿蜘蛛網的扶梯拾階而上,在鐘樓頂部灰塵遍佈的小室中駐足。

  小室中央的陳列臺擺放著一部泛黃的羊皮紙卷,邊緣被蟲蛀蝕,多處破損腐爛。

  他打了個響指,小室空氣中飄飛的灰塵清掃一空,羊皮紙卷緩緩翻開一角,入目是三行屬於神明的尊名:

  【世界樹本源化身的生息之主】

  【司掌創造與湮滅的死亡主宰】

  【孕育海陸空風雨的聖潔存在】

  資訊在注目的剎那湧入腦海,創生之始、刻入骨血的恐懼在靈魂深處戰慄。

  身形巨大的女人在大地上行走,指間落下的蛛絲編織成網覆蓋天地,飛鳥、游魚和青蛙環繞著祂赤裸的軀體,化作蠕動的衣襟。

  新生的諸神渺小如蟻,被蛛絲纏縛著擺放在應在之地,教導應做的事宜,萬物從此有了秩序,世界樹煥發勃勃生機。

  直到某一天,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徽衷陬^頂的陰影驟然消散,濺起滾滾的煙塵和久久不散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