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17章

作者:笑諷嘲

  那兒不知何時繫了一根血紅的祈福帶,還惡趣味地打了個蝴蝶結。

  至此齊斯確定了,自己在兔神町入睡後,絕對有人來過,趁他無知無覺間對他做了一些事。

  明明《逃離兔神町》遊戲暫停了,為什麼這個時空中的劇情還會繼續發展?

  是誰搗的鬼?陸鳴還是兔神?背後有何目的?

  齊斯將祈福帶從手腕上扯下,上面赫然用金色寫著三個詞——

  【詭異遊戲,規則,交易】。

  這是他自己掛上去的祈福帶,是他在尚未知曉事件全貌時交給兔神的投名狀,同時也是對兔神的試探。

  混雜在無數條祈福帶中的這一條並不起眼,除非兔神願意將一條條祈福帶看過去,才能發現。

  而一個願意將千萬條字句一字一句閱讀的神,不是在囚禁的生涯中已經瘋癲,便是執著到不願放過一線希望。

  只有這樣,齊斯才敢放心地與祂交談。

  而普通的NPC在詭異遊戲認知扭曲的作用下,是看不到上面寫著的字的。

  兔神必須能看到並且理解,才證明祂是可以交流的、有靈智的NPC,而非一團空有神力的死物或者鬼怪。

  這樣,祂才有讓齊斯和祂平等談判,並展開進一步的合作和利用的價值。

  所以……這條祈福帶是兔神纏在他手腕上,用來傳達合作的請求的嗎?

  齊斯陷入了沉思。

  如果早就想要合作,為什麼之前要表現出一副張牙舞爪,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態度?

  難道是因為兔神在幾分鐘前才剛看到這條祈福帶嗎?

  几案上的神鏨忽然飛了起來,很重地在木質案臺上敲擊了兩下,發出悶悶的“叩叩”聲。

  齊斯側頭看過去,同時將右手覆上左手腕的命邞彦l,隨時準備發動。

  一塊木塊從木箱中飛出,落在案臺上,神鏨豎起刀身,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刻畫文字。

  木塊被固定在中線偏左,神鏨則斜斜地垂在右側,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人站在那兒,一手握木塊,一手握刻刀,不疾不徐地從事雕刻。

  齊斯屏息斂聲,試探著伸手去觸控,指尖從空氣中漏過,不曾產生任何觸感。

  神鏨還在自顧自地刻劃,第一行文字已然顯露全貌:

  【1、兔神可以交流,但不要高估祂的智慧,神無七郎死時還是個孩子,聽不懂潛臺詞;(祈福帶是我帶回來的,有什麼交易的想法直接和兔神說)】

  這是新的規則,還是……提示?

  齊斯的目光落在括號中的文字上,略有些凝固。

  對方這是看出他的想法了嗎?

  他向來擅長隱藏自己的心緒,並對旁人心中所想洞若觀火,卻沒想到也有被人看破的一天……當真是新奇的體驗。

  【2、雕刻兔神像時不要照著神龕中的兔神像雕刻,否則只會使你成為兔神新的軀殼;按照你手中的那尊兔神像刻就行,可以適當增加一些細節。】

  神鏨畫了一個大大的句號,表示完畢,躺在几案上不動了。

  齊斯想起《逃離兔神町》遊戲的結局一,“犯下謿⒆锏膼汗碇N”。

  旁白說他扮演的神無七郎與惡鬼為伍,當時他就猜測,那並非誇張的說辭,自己可能真和某個“惡鬼”存在聯絡。

  沒想到正好應在此處。

  看不到形體,卻能夠操縱祈福帶、神鏨等道具,在關鍵時刻給出不敬神的提示……確實符合傳說中的惡鬼形象。

  齊斯沉吟片刻,走到几案邊,似笑非笑地問:“契?你這是不放心我,順路來看一眼嗎?”

  沒有回應,神鏨不動如山地躺在案臺上,恍若失去操縱者的死物。

  是已經離開了,還是像《倀鬼》副本中那樣,聽不到他的聲音?

  齊斯拿起神鏨,在木塊上刻道:【契?】

  他放下神鏨,這次,纏著紅綢的刻刀飄了起來,在木塊上打了個大大的叉。

  齊斯再度拿起神鏨,刻:【黎?】

  神鏨的回應依舊是一個大大的叉,不知是不是齊斯的錯覺,這個叉比之前的還要大,邊緣甚至有些抖,像是在忍笑。

  窄窄一塊木塊的正面刻滿了對話,因為“紙筆”的特殊性,一道道字跡筆畫尖利,形體鬆散,醜得一模一樣,乍看分不清彼此。

  齊斯微眯著眼,又刻:【我?】

  這回連回應都沒有了,那個路過的“惡鬼”不知是真的走了,還是懶得搭理齊斯無聊的提問。

  齊斯用神鏨將木塊的表面刻花,直到再看不出一個完整的字兒了,才將它扔到床底。

  不管怎麼說,木塊上的文字確實提示了一個新的方向——和兔神好好地談一談。

  反正接下來一人一神要在房間裡大眼瞪小眼合住五天,有的是時間討價還價。

  齊斯舉著還在迴圈播放的錄音機,一步步走向神龕,在兔神像前的蒲團上跪坐。

  他將手中寫著【詭異遊戲,規則,交易】三個詞的祈福帶展開,用雙手託舉著遞到香案上,是一個招恼意、毫無戒備的姿態。

  “兔神閣下,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並非是來害你,而是來救你的。”

  “神無七郎死時還是個孩子”麼?齊斯最喜歡忽悠小孩子了。

第九十八章 小心兔子(二十五)他沒有慾望

  “兔神町的大人們貪婪而狂妄,想要造出一個受他們控制的神。無論那位神是誰,都將被他們囚困在此,為他們實現願望。

  “兔神閣下,或者說神無七郎,你應該知道,我只是一個路過此方世界的玩家,無意攪入這場沒有盡頭的罪惡輪迴。被他們利用著來對付你,並非我的本意。”

  齊斯垂下眼,輕輕嘆了口氣:“我已然擁有契約權柄,為了微不足道的神力將自己困在兔神町,顯然並不值當;可惜事已至此,我無法離開這裡……

  “所以我想,我們能否合作,我不配合他們舉辦的兔神祭,使你有機會從束縛中逃離;你則保住我的性命,使我活著逃離兔神町?”

  鮮紅的契約長卷在身前浮現,上面用燙金色的文字寫著一行行條款。

  香爐中的三根香幽靜地燃著,嫋嫋青煙向上蒸騰,模糊了神龕中神像的面容。

  齊斯又跪坐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回應,便也不再多言。

  兔神再是不諳世事,身遭好歹流淌過數百年的歲月;祂不可能第一時間相信陌生玩家的許諾,更何況那名玩家還和契約權柄有不少關聯。

  不過時間還長,五天時間裡,齊斯相信有不少機會說服兔神,和祂成功簽訂契約。

  黑髮青年低垂眼簾,小步退回到木榻上,緩緩躺下,閉上眼後像是真正的孩童般無辜無害。

  黑暗中,遊戲面板上浮現出【可暫停,可快進,可退出】的字樣。

  齊斯在心中默唸“快進”二字,耳畔的風鈴聲急促而嘈錯地亂響,風聲和木牌撞擊聲喧囂顛亂,在某一刻的轟鳴後漸次消歇,鳥鳴聲婉轉。

  他睜開眼,一線晨光從釘死的窗戶上的縫隙間漏入,狹長而歪斜地投在他的臉上。几案上的油燈已經滅了,香案上的香也燒得只剩下三根短茬。

  天亮了。

  “神主大人,今日正是八月二,您該去擲簽了。”

  門外傳來侍者蒼老的聲音,語調溫和而耐心:“擲三次籤,只需要投中一次,便說明您與兔神相像,是能夠容納祂的孩子。”

  所謂的擲籤,並不像常識以為的那樣,由神明做主進行選擇和決斷,再由木籤傳遞祂的意旨給信仰祂的人們。

  聽侍者話裡的意思,大抵是兔神町的人們不知從何處習得一種儀式,能夠透過投擲木籤的手段判斷孩童的身軀能否容納兔神的力量。

  唯有沾染兔血矇蔽神與鬼的視線,才能令儀式失效,或者令孩童不再與兔神契合。

  “麻煩稍等,我整理一下。”齊斯關了錄音機,禮貌地回應門外的侍者。

  他將電量耗盡的錄音筆從道具欄中取出,放到枕頭底下,雖然這個道具已經失效,但他還是打算謹慎處理,以免對擲籤環節造成影響。

  至此他也想明白了一些事,神無家主認為“死去的兔子不再流血”,是出於兔神的報復,其實只是基於單方面侷限資訊的誤判。

  兔神巴不得神無七郎不被選中,自然沒有立場阻止神無家主的小動作;估計用兔血破壞儀式的方案,都是祂主動流傳出去的。

  可惜的是,陸鳴希望神無七郎代替玲子成為神主,玲子一次次被選中,他便一次次重啟世界線,直到結果令他滿意為止。

  一人一神送走一代代玩家,副本時間卻始終迴圈在八月一日到八月七日的七天之間。

  陸鳴和兔神以兔神町和希望中學為棋盤展開博弈,兔神可以用怪談傳聞蠶食NPC的思想,陸鳴則可以修改底層邏輯,比如讓兔子不再流血。

  而現在,玩家介入這場博弈之中……

  齊斯睡前沒有脫下和服,不過隨意抖了抖壓皺的衣料,將褶皺撣平,便算是整理好了裝束。

  他順手拿起几案上寫著五條注意事項的木板,推門而出。

  昨夜怎麼也推不開的木門,今早再推卻發現竟然沒鎖,只是輕輕地虛掩著。

  白髮蒼蒼的侍者頜首垂目地候在門外,見齊斯出來,聲音和緩地說:“神主大人,待擲完木籤,再焚香洗沐,換上祭服,您便是真正的神主大人了。

  “我已經將您的要求告知幾位家主,屆時您的朋友可以在神居外陪伴您,只是在太陽落山後,必須離開。”

  “多謝。”齊斯將木板遞給他,禮貌地笑笑,“昨夜我看到几案上放著這塊木板,上面寫了若干事宜,我有許多不解。

  “八月三日後,為何不再提供食物?我雕刻的那些兔神像和祈福牌,又會有什麼用途?”

  【三、神主應保持肉身的潔淨,八月三日後不再提供食物,可以飲水;

  【五、榻下有刻刀和木塊,神主應當儘可能多地雕刻兔神像和祈福牌。】

  木板上的兩條規則寫得語焉不詳,齊斯狀似不解地指給侍者看,虛心求問。

  侍者注視木板半晌,幽幽一嘆:“這是許多年前定下的規矩了,可能只有家主們知道緣由吧。

  “祈福牌雕刻好後,按規矩是要分發給神主大人您的家人,祈福避禍的。

  “至於兔神像,只是為了幫助神主知曉,自己心中的神究竟是什麼模樣。”

  被選中的孩童並不一定能攫取兔神的力量,成為新的神明;並且大機率會失敗,被兔神的意志侵蝕,化作只想復仇的惡鬼。

  湧動著同樣血脈的血親們害怕受到滋擾,便令孩童在容納兔神前雕刻祈福牌,以便躲避其鬼魂的報復。

  神無家主不希望自家的孩童被選中,未必是真的憐惜幼子,不過是不願意承擔被惡鬼纏身的風險罷了。

  齊斯問:“為什麼要知道自己心中的神是什麼模樣?我們心中的神,難道不都是兔神嗎?”

  侍者又是一嘆:“如果只能雕刻出兔神,神主大人便只能完完全全地成為兔神了。”

  說話間,兩人一前一後地穿過曲折的長廊,走過整齊地擺放著蒲團的拜殿,進入安放神位的本殿。

  無關人等都被清走了,無人參拜的殿內只有零星幾個人,神無家主、黑川家主和一位老神官站在大殿中央,看樣子已經等候多時。

  硃紅的屋脊下,串了銅錢的鮮紅綢帶從高處垂落,紫檀木的香氣和櫻花的薰香浸透了紅綢,在臉頰觸到柔軟的涼意後一同浸入皮肉。

  本該供奉神像的殿中沒有兔神,只有一個木質的籤筒,老神官握著三根木籤走向齊斯,用沙啞而綿長的音調說:“靜心,摒棄雜念,忘掉所有慾望。”

  兩位家主目不轉睛地注視齊斯,臉上帶著探究和緊張,神無家主裹著厚重的衣袍,拄著柺杖,氣若游絲地咳嗽著。

  齊斯垂眼應是,接過木籤,一步步走向籤筒。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風鈴聲,有溫柔的女聲和嚴肅的男聲在輕聲細語地說些什麼,他一個字也聽不清,也不知道那是誰,卻莫名地煩躁起來。

  “擲籤——”神官扯著嗓子喊。

  籤筒就在三步開外,齊斯想不明白這個距離為什麼會有人投擲不中,是故意的,還是在投擲過程中會遇到什麼變數?

  他試探著將手中的一根木籤扔向籤筒,“啪嗒”一聲,木籤落入筒中。

  “中了。”黑川家主的唇邊有了笑影,“真是順利啊,七郎就是這一代的神主大人了。”

  神無家主沉著臉不語,憔悴的病容更加憔悴,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神官又喊:“擲籤——”

  耳邊的女聲和男聲更響了些,語調急切,似乎想說什麼要緊的話,但齊斯依舊聽不清楚,也不明白那兩人究竟在焦急什麼。

  他又一次做出投擲的動作,第二根木籤落入籤筒。

  “擲籤——”

  齊斯彷彿聽到有人在哭,但短短几秒間那聲音便消散了,像是從遙遠的水底傳來,隔了水汽和霧。

  他將最後一根木籤投進籤筒,剎那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先前所聞再難尋覓,恍若一場錯亂的幻夢。

  神無家主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鬍鬚激動地發抖:“七郎,你果然是最像兔神的孩子,之前從未有人能一次投中三根木籤!你會成為我們的新神的……”

  他自知失言,捂住嘴咳嗽起來,眼中卻洋溢著喜悅的光。

  若只中一兩根籤,神無七郎便是和以往的神主一般無二的犧牲品,會在死後成為鬼怪,日夜滋擾神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