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09章

作者:笑諷嘲

  “真是令人感動的情誼啊。”齊斯的微笑中多了一絲諷刺的意味,“我忽然有點好奇,你想救的到底是兔神町的玲子,還是希望中學的玲子呢?”

  希望中學的玲子才是真實的玲子,是和陸鳴相識相知、陸鳴一次次想要拯救的那個;兔神町的玲子不過是一場幻夢,一個另闢的戰場亦或者模擬真相的沙盤。

  但在無數次嘗試和無數次失敗後,真與假、過去與現在的界限早已不再清晰。

  兔神町受到居民們愛戴、父親和兄長愛護的神無七郎,和希望中學被同學孤立、無父無母的陸鳴,如果能選擇,誰會願意做後者呢?

  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齊斯能夠理解這一點,如果換作是他,連救人的念頭都不會產生。

  但他不憚於將矛頭指向陸鳴的遊移不定,就像邪神抓住人心深處最脆弱柔軟的隱欲,誘人一步步深陷泥潭,墜入深淵。

  “其實,你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麼?”齊斯伸出食指輕觸自己脖頸處的淤痕,烏青擴散,邊緣滲出紫紅色的血漬。

  他喟然嘆息:“我殺死兔神町的玲子,破壞了百年前的那場兔神祭,世界線由此改變,希望中學的玲子或將得救……

  “你對這樣的結局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呢?為什麼第一反應是憎恨我,對我橫加指責呢?”

  陸鳴垂下頭,低低地自語:“不……錯了……兩個都是玲子,是玲子的靈與肉……”

  後續的聲音破碎得難以辨別,他的身形一寸寸變淡虛化,邊緣片片破碎,如同玻璃般化作齏粉,散入空中。

  場景恢復了流動,消逝的色彩重新從腳下向四面八方浸染,湛藍的天空、墨綠的黑板、滭S的課桌,窗外傳來學生的歡聲笑語,和風吹動花草枝葉的沙沙聲。

  “陸鳴,不好意思我來晚啦。”門外響起玲子清脆的聲音。

  齊斯走過去,站在女孩身邊,微笑著問:“玲子,今天你怎麼到這麼晚?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玲子嘆了口氣,說:“我想去找李老師問問,她和教導主任的爭執是怎麼回事;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和她說說你的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看不見我一樣,無論我怎麼說,她都不理我……”

  李芳看不見玲子麼?是為了防止鬼怪NPC自相殘殺,還是別的什麼緣故?

  齊斯問:“李老師是今天才開始不搭理你的嗎?她可能是剛和教導主任吵完架,心情不好,不想和學生交流吧。”

  “可能吧。”玲子低下頭,臉龐有一瞬間顯出兔面的虛影,“但是其他同學問她問題,她都理他們的啊。她好像真的看不見我……”

  “這就有點奇怪了。”齊斯捏出一副感同身受的神情,皺眉道,“昨天你去找過李老師嗎?昨天她有和你說過什麼嗎?是不是產生了什麼誤會?”

  “昨天?我沒有找過李老師啊,上次主動找她是在一個月以前了……”

  “這樣麼?可能只是她最近太忙了吧。”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食堂。

  因為到得比較晚,食堂裡的人已經很少了。打飯的視窗後,飯菜只剩下一些邊角和湯水,食堂阿姨們挽著袖子,將空盆收到推車上,發出“咣噹”的響聲。

  玲子打完飯菜後,坐到食堂角落的空位上,安靜地埋頭吃飯。

  齊斯照例拿了個空餐盤,裝模作樣地轉了一圈,不過這次,他坐在了玲子對面。

  “玲子這種人只能一個人坐在角落了。”

  “沒有人會願意搭理她的,她怎麼還不去死啊?”

  “這種人早就該去死了,就該讓兔神收了她的命。”

  和第一天如出一轍的話語由身邊的學生們滿懷惡意地說出,他們好像完全沒察覺到齊斯的出現,像是上了發條的機械般,重複老生常談的臺詞。

  世界的真實感一絲一縷變得稀薄,齊斯抓住一個臉色慘白、雙目烏黑無光的男生,一字一頓地問:“你看得到我嗎?”

  那男生的眼中有嫌惡之色一閃而過:“陸鳴,你有病吧?”

  周圍的議論聲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

  “陸鳴這種人只能一個人坐在角落了。”

  “沒有人會願意搭理他的,他怎麼還不去死啊?”

  “這種人早就該去死了,就該讓兔神收了他的命。”

  漩渦中央的人從玲子變成了陸鳴——也就是齊斯,學生們絲毫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盡職盡責地說著更換過主角的臺詞。

  “我聽說只需要向兔神獻祭一個人,就可以實現任何願望,我們能不能把陸鳴獻祭掉,換我們所有人考上好高中啊?”

  “我已經找人將受詛咒的兔神像送給陸鳴了呢,他七天後就會死掉,我們的願望就會實現。”

  玲子的眼中流露擔憂的神色,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

  齊斯衝她不在意地笑笑,將食指豎在唇間一劃而過,起身走出食堂。

  玲子昨日的話語在耳邊迴盪:“總要有人承擔這一切的,這是命叩陌才拧!�

  戲臺已經搭好,劇本已經寫就,有一個所有人都討厭的孩子,將被其他孩子們共同獻祭給兔神,作為實現願望的籌碼。

  這個孩子可以是陸鳴,也可以是玲子,只需要死一個人就夠了。

  如果死的是玲子,那麼陸鳴將活下去;而如果陸鳴死了,那麼玲子將倖存。

  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故事的最後陸鳴和玲子都死了,希望中學陷入七日的輪迴,有一個陸鳴所化的厲鬼盤踞於此,一遍遍地拯救結局已定的玲子。

  兔神町同樣是一座這樣的戲臺,與希望中學不同的是,即將被獻祭的是所有人都喜歡的孩子。

  玲子已經死了,被齊斯扮演的神無七郎殺死了;而在兔神祭那天,還將再死一個人……

  齊斯回到教學樓,在教師辦公室門前停步。

  離晚自修開始還早,學生們吃完了飯,都在教室外聚集,或是在走廊間來回散步,或是趴在窗臺上聊著閒話,也有幾個調皮的男生追來趕去、推推搡搡。

  一切都是鮮活的、生機盎然的,喧鬧得好像上個世紀的招貼畫。沒有一個人的目光落在齊斯身上,好像分屬於不同的圖層,註定沒有交集。

  齊斯在辦公室的門上敲了三下,門後傳來一聲“請進”的話音,屬於李芳。

  齊斯推開門,並沒有隨手關上,而是任由它大開著,從裡面可以聽到外面學生的喧鬧,而外面路過的人也都能看到裡面的狀貌。

  李芳坐在辦公室後,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到底沒有讓齊斯退回去關門。

  她喝了口杯子裡的茶水,道:“陸鳴,你最近的作業正確率倒是有進步,但有同學向我反映,你拿刀片欺負同學,不知道是這樣嗎?”

  齊斯做出吃力回憶的樣子,半晌後輕聲說:“我今天確實用刀片裁過糾錯的紙張,可能沒有及時收好,嚇到同學了吧。”

  李芳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一邊批改手頭的作業,一邊問:“你來找老師,是想問什麼題目嗎?我看你沒有帶練習冊來,是作業上的問題嗎?”

  “不是。”齊斯不好意思地笑笑,“李老師,是關於檢討的事……我之前不敢當面交檢討,所以託玲子幫忙將檢討交給您。

  “可是……我今天已經一整天沒有看見玲子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你的檢討我已經收到了。”李芳從抽屜裡抽出那張齊斯夾在作業本里的檢討,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什麼,臉倏地白了下來。

  “你剛剛說什麼?你說你讓玲子幫你交檢討?你昨天見到玲子了?小小年紀就知道說謊了,昨天說你有個哥哥,今天又說玲子……”

  李芳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自言自語,面色難看得如同在夢裡見到惡鬼,醒來又看到床頭的血跡。

  她果然看不到玲子,在她的世界觀裡,玲子恐怕早已遭遇不測。

  齊斯有了判斷,明知故問:“李老師,到底出什麼事了?我真的沒有說謊,昨天我看到玲子了,就在您的辦公室門前。

  “她問我想幹什麼,我說我不小心惹您生氣了,要交檢討給您。她告訴我說您是一個好老師,我不該頂撞您,還主動提出可以幫我交檢討……”

  李芳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白得像紙,眼角卻漸漸泛紅,變得溼潤。

  “玲子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也是個很可憐很可憐的孩子。她竟然覺得我是個好老師嗎?我不是個好老師,我沒能保護好她……”

  齊斯追問:“李老師,玲子她怎麼了?”

  他垂下眼,用悵然的語氣說:“我知道,好多同學都不喜歡她,也經常欺負她,但我會和她一起想辦法的,她也說事情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死了,被他們殺死了。”李芳咬牙切齒道。

  她像是終於做出了某個決定,從抽屜中拿出一份A4紙檔案遞向齊斯,是齊斯在凌晨時分的搜查中沒有看到過的。

  齊斯抬手接過,大致掃視了一遍,那赫然是一份死亡報告。

  最上面的照片中,玲子滿身淤青的屍體躺在土坑裡,沙土已經掩埋到她的腰間,像是一張遮羞布般掩蓋罪惡的痕跡。

  她是被人殺死的,死前遭遇過虐待和毆打,死後屍體被草草地埋葬。

  下面的文字冷峻地描繪後續的處理方式:玲子的死和以往諸多孤兒死亡事件一樣被壓了下去,參與此事的學生們繼續在學校讀書,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進行心理輔導,以免在心中留下陰影。

  無父無母的孤兒和家境優渥的紈絝子弟,兩相對比誰都知道該如何取捨,更何況,用一個人的死來祭祀兔神,是希望中學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

  黑白照片裡的玲子睜開無神的眼,被鐵鍬砸得稀爛的臉龐上流下黑色的血,透過紙面浸溼齊斯的指尖。

  周圍的景象天旋地轉,再沉澱下來時只看到一片枝葉交疊、林葉蓊鬱的天空,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在耳邊嘈雜:

  “我們把陸鳴埋下去吧,兔神大人收到我們的祭品,就能滿足我們的願望了!”

  “神無七郎啊,可憐的孩子喲,願神明庇護他和他的家……”

  “齊斯就是個怪物,我們把怪物殺死了,埋在了土裡!”

  過去和現在的時空,遊戲和現實的世界,無數條命吆蜔o數枚碎片在此刻相交,冰冷的泥土灑到臉上,觸動遙遠的記憶,如同自欺欺人的鬼怪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死亡般驚詫。

  豔綠色的林葉間,齊斯眯起眼,望見深林中潛藏的一張兔面。

  穿紅色和服的鬼大睜著猩紅的雙目,凝望這一場無人哀悼的葬禮,並作唯一的悼念。

  灰色的天空下,銀白的文字重新整理出來:

  【主線任務進度已更新】

  【主線任務:找齊玲子的屍體(7/7)】

  【主線任務已完成,是否立刻離開副本?】

第九十章 小心兔子(十七)替罪的黑羊

  “這就完了?散了散了,沒什麼意思,啥花頭都沒看出來呢,就這麼結束了。”

  “他的進度好快,這才第二天,就完成主線任務了……雖然這解謎副本比較簡單,但這樣子速通?”

  “我感覺他進這個副本,還開啟直播,表演性質居多,估計就是故意給我們看的,用來給未命名公會做宣傳。”

  直播間的彈幕議論紛紛,然而下一秒,他們就聽畫面中的青年吐出一個“否”字。

  【放棄離開副本後,該副本將繼續進行,通關難度和死亡率將大幅提升】

  【在完成所有主線任務前,您將無法再次進行選擇,請問是否確定放棄?】

  齊斯說:“確定。”

  這個副本明顯還沒有結束,有諸多謎團沒來得及解決,《逃離兔神町》的線才推進一小部分,就這麼草率地離開,大機率不會得到太高的評價。

  更何況,齊斯對那位遊走於兔神町和希望中學之間的兔神有不少想法。在明知存在更大的利益的情況下,還走NE路線通關,未免也太浪費了。

  【副本繼續,祝您好摺�

  銀白的文字悄然上浮,又散落成筆畫簌簌而落,沒入溁业咨南到y介面中。

  與之一同散去的還有先前【主線任務已完成】的提示,任務進度回退,介面上浮現【主線任務:找齊玲子的屍體(6/7)】的字樣。

  齊斯依舊仰躺在土坑裡,似一條被潮水衝到岸邊擱湹聂~。

  視野的範圍如水墨般暈開,他看到了如妖魅般手舞足蹈的綽綽人影,嗅到冰冷而刺痛的血腥味和泥腥氣,愈發鮮明的五感攜著駁雜的資訊灌入腦海,幾乎令人窒息。

  齊斯眨了眨眼,意識到自己附身的那具屍體還活著,麻癢的觸感在皮膚與泥土接觸的地方蔓延,緊隨其後的是漁網般細密的疼痛。

  寒風蕭颯地刮在他的臉頰上,他的視角被吹卷著從地面升至半空,飄忽地俯瞰下方凌亂癲狂的鬧劇。

  十五歲的少年雙目緊閉,血流不止的額頭泛出豔麗的青紫,微微顫抖的嘴唇蒼白得像鬼,脆弱而瀕死。

  看不清臉的黑影身形瘦長扁平,好像文字遊戲粗製濫造的NPC,又讓人想起恐怖故事裡的瘦長鬼影。

  他們圍著土坑中的少年轉圈,聲音尖利而高昂。

  “快到時間了,東西也都準備好了,我們一起請兔神吧。”

  “用我們當中最討厭的傢伙取悅神明,換我們所有人願望實現,真是一件極好的事。”

  “等他幫我們實現了願望,我們就不會再討厭他了,因為他就要死啦。”

  這些對白格外耳熟,齊斯曾在昨晚女生們舉辦的那場小心兔神祭中聽過,如今不過是換了個主角,便原封不動地套用到了陸鳴身上。

  寂靜的森林中,霧氣散成白茫茫一片,折射靉靆的暮光。

  土坑中少年的臉龐上冒出兔子的短毛,口鼻緩緩向外突出,生長尖牙。

  齊斯垂眼看向道具欄,【兔神面具】安安靜靜地躺在格子裡,沒有被使用的跡象。

  其餘道具也都短暫地被封鎖了,無法透過意念調動。

  此刻他只是一個過客,冷眼旁觀被深埋在粉飾下的往事。

  “兔神降西北,披紅掛綵坐高臺,賜福佑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