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26章

作者:笑諷嘲

  睏意快速襲來,意識不受控制地沉沉下墜,卻睡得並不踏實。

  後半夜,齊斯從睡夢中睜開眼,聽到院子裡傳來“咔咔”“篤篤”的聲音,像是利刃切斷骨頭,然後落在砧板上發出的聲響。

  隔著佈滿灰塵的玻璃窗,他看到一道狹長的黑色人影映在牆面上,手中拿著一把菜刀,皮影戲般僵硬地一刀刀切下。

  聲音越來越近,好像有人一邊切菜,一邊走過來,牆上的黑影也越來越大,幾乎鋪滿整張牆面。

  那人的腳步很輕很輕,只偶爾發出啪嗒的怪聲,步履間卻掀起微風,靠近廂房時,吹得門窗上的符紙嘩啦啦作響。

  在一步之遙的距離,聲音停止了接近,困獸般來回逡巡,似乎有些忌憚那些符紙。

  齊斯無聲地從床上坐起,踩在鞋面上站起身,向床頭的木桌靠去。

  一陣不知從何而起的狂風猛然吹來,木門“啪”的一下被吹開,撞在牆壁上發出“咣噹”的巨響。

  好像有某種封印被解除,亦或是發現了符紙已然失效,黑影灌入房間,鋪天蓋地地徽窒聛恚R斯一瞬間失去了所有視野。

  “篤篤篤……”

  刀砍在床板上的聲音在近處響起,一聲重過一聲。

  齊斯握緊命邞彦l,壓著腳步,向門口的方向移去。

  他踩在尚未被黑影覆蓋的一小塊角落上,貼牆站立,月光投在他臉上,照得面色潔白如雪,眉目黑如深潭。

  命邞彦l的銅製表面折射金色的微光,還不到發動效果的時候,齊斯暫且打算將它留到明天。

  “篤篤篤……”

  刀聲從床頭一直砍到床腳,以“當”的一聲悶響告終。

  黑影終於意識到了床上沒人,低沉的嘶鳴起來。

  “餓……好餓……”它喃喃唸叨著,緩慢而遲鈍地退出門去,一路發出吞嚥口水的“咕咚”聲。

  “啪嗒……啪嗒……”有大灘的液體落到地上,散發著發酵痰液的腥臭。

  齊斯終於又能借著月光看清場景的輪廓了。

  腥臭味湧進鼻腔,大抵是怪物退到了近旁,他屏息斂聲,垂下眼,正看到一雙佈滿血絲的混濁的眼睛。

  風聲襲來,刀光閃過,齊斯下意識偏轉頭顱。

  耳後的門框上傳來“篤”的一聲,菜刀嵌進木頭。

  大半的黑影都在門外了,齊斯趁機退進門去,將木門砸上。

  門栓經過方才那陣狂風,已經斷成了兩截,他直接將整個人的重量壓在門板上。

  門縫縮小到三寸時,便再也推不動了,像是被硬物卡住。

  那黑影竟然是有實體的,在齊斯用肩膀使勁按壓門板時,發出一聲高昂而痛苦的嚎叫,就像普通人被門夾住了手。

  齊斯將手透過門縫伸到廂房外,從門面上抓下一把符紙,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胡亂塞去。

  黑影劇烈地抖動起來,牆面上的明暗區域時大時小,閃爍得晃眼。

  “給我肉……不殺你……一個手掌就夠了……”含糊的聲音從腳下響起,斷斷續續,但能聽明白大意。

  竟然可以交流麼?齊斯眉毛微挑:“你是說,你大晚上不睡覺跑過來,只要一個手掌就夠了?”

  “是的……只要一個手掌……”聲音透著可感的急切和期待,好像路上的乞丐抱住行人的腿,半是祈求半是逼迫地討要施捨。

  “一個不行……半個也行……答應我……”

  該說不愧是規則怪談類副本嗎?連鬼怪都懂得討價還價……

  齊斯歪著頭思索片刻,無奈地搖頭:“抱歉啊,我是個標本製作師,一向愛惜自己的手。要不你還是直接殺了我吧。”

  黑影:“……”

  長久的沉默後,黑影一聲不吭地如潮水般退去,緩緩向左邊蠕動。

  齊斯慫恿:“你真的不殺我嗎?我武力值很差,很好殺的。”

  黑影移動的速度更快了,一秒間退到門外,掀起的風吹動衣角,獵獵作響。

  齊斯成功合上了門,將椅子堵在門口。

  隔壁房間很快響起門被風吹開的聲音,緊隨其後的是“篤篤”的砍床聲……

  懸在天上的月亮升得高了些,藉著銀白如水的月光,齊斯看了眼懷錶。

  時針剛好落在十二點上,他滿打滿算也只睡了三個小時。

  身後的床上佈滿凌亂的刀痕,木板的邊緣被砍得像狗啃似的凹凸不平,和木桌表面的損壞痕跡格外相似。

  齊斯猜測,這間房間曾經切實上演過一起砍人事件,大抵還經歷過一番搏鬥,被砍者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桌邊……

  至於為什麼砍人,自然是為了吃。

  饑荒年,人食人,生存面前,人可以做出一切違反公序良俗的事。

  混亂無序的社會中,規則名存實亡;那個現實中最貧窮最瘋狂的年代,或許還不如詭異遊戲的規則怪談類副本安全。

  至少在這裡,殺人是需要遵守規則的。

  “我拒絕給它手掌,它竟然都不想試試看殺了我嗎?沒意思。”齊斯兀自搖了搖頭,將被砍得破破爛爛的棉被扔到地上,遮住怪物流下的膿黃色口水。

  床板上,兩行灰色的文字悄然浮現:

  【1、烹人者只能殺死躺在床上的人,但可以砍傷位於其他地方的人;】

  【2、烹人者可以討要任意身體部位,獲得許可後將不受規則一限制。】

第三十五章 食肉(七)神女

  夜色濃郁如墨,楊邧|和艾倫一前一後踏著塵土飛揚的泥路,緩步向村子西邊探索。

  系統提示說,真相蘊藏在村民的言語之中。越早找到真相,後面受到傷害的人就越少。

  村民們要等到晚上才會出來,如果想問他們話,就必須在夜間外出。

  晚飯後,楊邧|嘗試過組織一部分玩家出門探索,無奈大部分人都冷眼相對,朱玲更是指責他罔顧他人的安危。

  玩家們素昧平生,他自知沒有立場多言,只得孤身離開宅院,自行收集線索。

  好在,艾倫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屁顛屁顛地跟了出來。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幹活時有個照應,遇到危險了也方便搬救兵。

  一片寂靜中,艾倫耐不住了,問:“楊,你能和我說說這個詭異遊戲是怎麼回事嗎?我到現在還沒想明白,怎麼就到這兒來了……”

  “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楊邧|搖頭嘆息,“它也許是一種規則,也許是大型靈異事件,又或者是高維度文明投放的實驗。結果就是,有一些人被意外選中了,拉進了副本。”

  “酷!”艾倫吹了個口哨,“所以,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啊?我聽那個聲音說,可以實現我的任何願望……”

  “不是好事。”楊邧|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大部分人都會死在遊戲裡,死得很草率,很沒有尊嚴。就算邭夂媚芑钕聛恚凶咴诂F實裡的也不一定是人了……”

  “我的上帝,這麼可怕嗎?”

  月上中天,闃寂中連蟬鳴都沒有。

  矮小的房子像墳堆似的成片林立,簇擁著一座佔地頗大的平房,上面“鼓足幹勁、力爭上游”的標語早已褪色,倒像是隨意潑灑上去的髒汙,正向下流淌。

  艾倫不喜歡安靜,便開始沒話找話:“我都沒來過龍郡的農村呢,這次就當免費旅遊了。不過那個老婆子說的可真嚇人,每個房間都餓死過人,搞得我都不敢住進去……呃……”

  似乎是為了照應他的話語,飢餓感排山倒海地襲來,胃部因為絞痛而瘋狂抽動,他顫抖著蹲下,將拳頭塞進自己的嘴裡。

  楊邧|同樣蹲下身,面色灰敗如泥,顯然也被突如其來的飢餓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維持著冷靜,顫著手從口袋裡摸出兩塊神肉,自己拿了其中一塊,將另一塊遞給艾倫。

  兩人狼吞虎嚥地將神肉吃下,飢餓感終於如潮水般退去。

  艾倫狼狽地嚥下最後一口肉渣,後知後覺地嗅到了血腥氣,感到了疼痛。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的右手佈滿牙印、鮮血淋漓,赫然是在剛才被飢餓的自己咬下了一塊皮肉。

  如果不是楊邧|及時拿出神肉,他恐怕會一口一口將自己吃掉!

  在切身經歷死亡點之前,誰也不會相信危險離自己如此之近。

  艾倫恍然意識到,這次不尋常的遭遇同他以往參與的戶外探險和極限邉觼K不一樣,是真的會莫名其妙地死去的,死得毫無預兆和理由……

  盲目的樂觀被戳破,他臉上再無輕鬆的神色,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楊邧|卻忽然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一個激靈,抬眼向前望去,只見黑暗中幽綠色的光斑若隱若現,如幽靈,如鬼火……

  ……

  廂房中,朱大福躺在床上,大睜著眼睛看天花板。

  他已經七十八歲了,種了一輩子的地,鎮子都沒出過,平日裡閒下來,也不過刷刷短影片,聽聽新聞和話劇。

  他沒有讀過書,也沒看過無限流小說,更不曾玩過恐怖遊戲。

  三天前,他拉著車去鎮上趕集,正遇到治安局的人抓捕罪犯。

  那個罪犯被當場擊斃,他剛巧路過,就看到一張黑色的金屬卡從血泊中飛了出來,沒入他的身體。

  他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進了“詭異遊戲”。

  跌跌撞撞地活過第一個副本,什麼積分啊,TE還是NE啊,他全然聽不懂,只知道自己以後每隔三天要見一次鬼,各種稀奇古怪的鬼。

  年紀大了,一有點憂心事,就睡不著了。

  朱大福回憶著這幾天的經歷,越想越清醒。

  他想,這次好啊,這村子這房子還有這人,都是他熟悉的樣式;不像上次,又是“基因”,又是“克隆”,他啥也聽不懂。

  那個姓蘇的老太太講的事兒,他也能領會不少。

  他就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先餓死的是他爺爺,再餓死的是他妹妹,他們也求神拜佛,可怎麼就沒個好心的神明來救救他們啊?

  朱大福翻了個身,正看到室友年輕的臉。

  他又想,這次哪都好,就是和他一起的人都太小了,還有個在上大學的小姑娘呢,比他孫女都小。

  他一把年紀,死了也就死了,那些天殺的鬼怪找這些娃子們幹啥呀?

  這麼胡思亂想著,他聽到不遠處傳來“篤篤篤”的菜刀砍床板的聲音。

  外頭出事了。

  他連忙推了推身邊的室友,壓低聲喊:“小夥子,醒醒!你聽那是啥子聲?”

  室友卻睡得極熟極沉,唇角帶著湹男σ猓孟裣蒽断闾鸬拿缐簦活娨饩痛诵褋怼�

  “出事啦,別睡啦!”朱大福提高了音量,掰動室友的肩膀。

  室友直挺挺地翻了個面,換成平躺的姿勢。月光隔著窗欞照到年輕人的臉上,金色的血管如樹葉的紋路般蔓延,透過薄得透明的皮膚蠕動起來。

  朱大福駭了一跳,跌下床去,忽然想起這位室友在飯後吃了神肉……

  莫非那神肉吃不得,吃了就會讓人睡死過去?

  門外的刀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極輕的腳步聲和風聲,符紙嘩啦啦地振響,一陣風起,將門吹開。

  黑暗中朱大福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一個勁兒地往角落縮。

  “咔咔咔”的刀切骨頭聲從近處響起,濃郁的血腥味猝然炸開,緊接著響起“嘎吱嘎吱”的咀嚼肉骨頭的聲音,和“咕嚕咕嚕”的吞嚥聲。

  朱大福大氣都不敢出,將頭埋進膝蓋,用手捂著耳朵,好像自己是一隻鴕鳥。

  不知過了多久,所有聲音都消歇了,黑影饜足地退去,廂房內亮了些許。

  冷白的光線下,朱大福只看到一床金紅色的血和慘白的碎骨頭。

  他張大了嘴巴,喉頭滾動沙啞的哭腔:“老天爺啊……娘啊……”

  胃部忽然開始抽痛,久違的飢餓油然而生,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囂著進食的慾望,同時開始散發誘人的肉香……

  他彷彿又被帶回了七十年前那個被死亡陰影徽值哪甏瑫r隔多年再次看到了乾枯的土地、腐爛的臭味、浮腫的臉和黃白色的膿水……

  過去的記憶和此時此刻的感觸重疊,他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像咬一個饅頭,口齒生津。

  ……

  另一邊,齊斯感受著如影隨形的飢餓,生無可戀地抓起一塊神肉塞進嘴裡,吞嚥下去。

  涼意從口腔一路蔓延到胃部,沿途帶來粘膩溼滑的觸感,卻像是果凍之類的甜品,並不令人厭惡。

  清甜的味道在舌尖炸開,另有一股肉香若有若無地騷動鼻尖,似乎是從身上傳來,轉瞬間又消逝無蹤,如同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