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猩紅主祭】牌發出低低的嗡鳴,卡面上紅衣的主祭擁住十字架,微微俯下腰身。
血色的袍袖向四周延展,水紅色在剎那間塗滿系統介面,並從邊角處鋪展到整個視野。
視線被阻隔了一瞬,像是被一雙手遮住了眼睛。
齊斯及時垂下眼,逼迫自己不再去看鏡面中的倒影。
所有不適頃刻間去如抽絲,像是被微風撫平了細沙表面的漣漪。
副本機制造成的恐懼在失去觸發條件後盡數消失,仿若倒入沙漠中的水般被龐大的匱乏吸收,沒有任何痕跡的殘留。
非敘述性資訊融入思維,在腦海中以靈感的形式告知線索。
齊斯由此知曉,鏡中的那些人臉是希夷。
希夷無聲無色,卻並非虛無,可以透過鏡面為人所知所見。
鏡中偶然一瞥的幻像,雨後水面中的人臉,閃電打下後虛空中一晃而過的虛影,都可能是希夷。
人、鬼、魙和希夷相生相剋。
魙恐懼希夷,鬼恐懼魙,就像人恐懼鬼。
輕則受驚戰慄,重則魂飛魄散。
【身份牌隱藏效果“窺秘者”已觸發,此副本中無法再次發動】
遮蔽視野的水紅色漸漸淡了下去,紅衣的主祭有氣無力地倚靠在十字架上,閉上猩紅的眼眸,陷入沉眠。
齊斯低垂著頭,盯著地面的磚石看。
失去鏡面的對映,他再看不見希夷的倒影,便可自欺欺人地當做不知身遭都是能令他消散的鬼怪。
【不死者】狀態下的他缺少對情緒的感知和反應,包括正面的和負面的,除卻副本機制的影響,情緒的自然生髮已成泡影。
因而從始至終,他呼吸的速度都不曾變化一分一毫,面上更是不動聲色,看不出分毫端倪。
身邊,林辰和唐煜同樣聽到了鏡中希夷的聲音。
在從jump scare帶來的驚嚇中脫離後,他們紛紛湊到鏡邊,研究起來。
唐煜和一個長髮女人的虛影四目相對,若有所思:“鏡中的這些人估計都是楊花鎮被燒死的鎮民,他們這是被困在鏡子裡了嗎?該不會是孟老爺怕他們報復,請人把他們困住的吧?”
齊斯回過神來,淡然說道:“他們並沒有被困住,只是我們平日裡看不見他們,唯能透過鏡面看到他們的存在罷了。換句話說,他們就在我們身邊。”
這話的語氣毫無起伏,平白給空氣增添了幾分涼意。
林辰下意識摸了摸裸露的右臂,向齊斯的方向靠了靠:“林哥,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希夷啊?”
“《幽冥錄》中說的。”齊斯從懷中抽出古書,隨意翻了翻後面幾頁,又收了回去,“之前我沒看到這裡,所以不知道。不久前看到了,就知道了。”
林辰不疑有他,訥訥地“哦”了一聲。
唐煜狐疑地看了齊斯幾眼,張嘴欲言。
“吱呀——”
推門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打斷他尚未出口的話語。
玩家們應聲轉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個穿青色官服的中年人走了出來,高冠長髯,文人作態。
他衝玩家們遙遙拱手,聲音洪亮:“在下孟方,剛侍候家母睡下,讓幾位義士久等了。”
齊斯垂眼看去,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第十七章 倀鬼(十七)一葉障我目
《倀鬼》副本開始第一天,夜色徽值闹窳种校R斯睜開眼,在眼前一閃而過的鏡面中看到自己紅衣長髮、手執燈坏纳碛啊�
視線右上角的身份牌下方,一張繪製著血衣骷髏的小牌悄然凝實,鑲嵌在紫黑的背景色上,幽暗而詭異。
【您的身份:倀鬼】
【身份效果:①在您與單個人共處一室,且距離不超過三米時,您可選擇將其殺死;
②在任意地方,您可透過直接觸碰他人肩膀的方式,將其殺死;
③您每天必須殺死一個人,否則您將魂飛魄散,化為希夷;
④如果錯殺‘倀鬼’,您將被山神抹殺。】
倀鬼,儼然是齊斯在這個副本中的身份,或者說——陣營。
作為【不死者】行走於遊戲中,此刻被副本分到鬼怪陣營,某種意義上合情合理。
竹林中多迷障,孤魂野鬼很容易便在其中失了方向,兜兜轉轉,淹留不去。
齊斯索性找了塊乾淨的地兒蹲下,將【院長特批的通行令】折成各種形狀。
……就是玩兒。
這麼百無聊賴地等了半分鐘,深林中忽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呼嘯,震碎竹間繚繞的迷霧。
一條鋪著白石頭的小徑在身前顯露出來,蜿蜒向前。
齊斯收了咒詛靈擺,提著紙燈,踏著小徑閒庭信步地走了一段路,便到了楊花鎮外的牌坊下。
那兒早已站了個穿黃色道袍的人,一隻手提燈唬硪浑b手捧一本破破爛爛的古書。
【主線任務已重新整理】
【主線任務:消除玩家中的全部人類】
兩行文字重新整理出來,齊斯噙著笑,向那作道士打扮的人走去。
見了齊斯,那人快步迎了上來:“你也是玩家嗎?這是個團隊副本,我們……”
齊斯笑容不改,伸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肩。
【您今日已使用一次身份效果,殺死一人】
【請在十二個時辰內殺死下一個人】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中,新鮮的血色濺上古書的紙頁。
穿道袍的玩家直挺挺地向後倒去,並在下落的過程中逐漸失去實體,只剩一件空蕩蕩的道袍裹著古書和燈唬p飄飄地落地。
齊斯伸手撈過死者的遺物,將道袍和燈蝗M揹包,研究起明顯是副本角色自帶的道具的古書來。
書中夾著一封信,他由此知道死去的玩家的身份是被孟老爺請來對付倀鬼的道士。
——這身份很好,現在是他的了。
古書第一頁是對倀鬼的描述:
【古語云:“一葉障目。”倀鬼以竹葉障人目,誘行客葬身虎腹。】
【竹葉者,幻化物也……】
齊斯通讀一遍,順手將這頁紙撕了下來,揉成一團,塞進揹包。
又過了半分鐘,一身紫色襦裙的仇心從竹林中走來,目光似有似無地往齊斯的肩膀上瞟了一眼。
齊斯將古書合上,夾在腋下,微笑著衝女孩頷首:“你也是玩家嗎?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叫林文,現實裡是個標本製作師,在這個副本中是名道士……”
……
“林文,道士。”
“跑江湖的,叫唐煜。”
“我叫林鴉,是名大夫。”
玩家們紛紛簡短地向孟方介紹了自己的身份,以便他將人名和麵孔對上號。
孟方就是寫信邀請玩家們來到楊花鎮的孟老爺,也是副本背景中那個守城失敗後下令放火的孟將軍。
他稍微寒暄了幾句,便轉身走在前頭引路,領著玩家們走向後屋。
在沒遇到孟方前,玩家們或許還會對他遣士兵驅逐鎮民、放火燒鎮的行為有些微詞。
但在打照面後,沒人對他過去的行徑流露一分一毫的不滿。
說到底,大夥兒是來做任務的,主線任務是孟方間接派發的,誰都犯不著沒事觸核心NPC的黴頭。
鎮民們生前死後如何與玩家們無關,多餘的善心和正義感更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副本中消磨殆盡,為既定的犧牲品慷慨成詞對於老玩家來說是再愚蠢不過的事兒。
更何況,在齊斯看來,放火的事兒他又不是沒幹過,堅壁清野的舉措也頗符合“損人利己”的理性主義原則,值得鼓勵。
三人並排跟在孟老爺身後,無聲地穿過連廊和過道,同時不著痕跡地用餘光觀察四周。
明明是三進的大宅院,路上卻連個婢女僕從都沒有,孤寂得以至於草率,像是偷工減料的紙紮。
人氣衰微得如同墳墓,死氣沉沉的建築中似乎只有孟老爺一人。
“在下不瞞幾位,鎮外那作惡的老虎其實也是我們鎮日日供奉的山神。”
孟方在後院的影壁後站定,回身面向玩家們,娓娓道來:
“當年北邊的異族南下,朝廷節節敗退,我不過地方一小官,能做的只有隨治下的百姓一路漂泊,來楊花鎮這片地界躲避兵災。
“這一帶並非兵家必爭之地,附近的山林又盤踞著一隻成了氣候的虎妖。我剛好懂一些道術,便和那隻虎妖談判,提出讓它庇護我們,並且不輕易干擾百姓的生活,我們則負責供養它。
“我們人不少,若是拼了性命,那虎妖也落不得好,它只能答應我們的條件。百姓們這才在此安頓下來。”
孟方的神情真摯而坦蕩,態度謙和有禮,不打官腔,話語間卻全然不提放火燒鎮的事兒,好像毀滅楊花鎮的那場大火在歷史上並不存在。
林辰微蹙了眉頭,卻也知道不好當面問出,便在心裡無聲地私聊齊斯:“齊哥,孟老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也忘了自己當年幹過什麼了啊?”
齊斯沒有回答,抬眼注視孟方的眼睛:“孟老爺曾在信中說,希望我等為楊花鎮拔除虎害,我可以問問,是那虎妖做了什麼違背約定的事兒嗎?”
“不錯。”孟方沉沉點頭,“按照約定,我們每天都會決出供養虎妖的人選,送出鎮去。不想那虎妖貪得無厭,派了不少倀鬼潛入鎮中,偷偷害人。
“就在半個月前,有一隻倀鬼潛入在下家中,襲擊家母。雖然我及時趕到,但家母還是受了虎毒,昏迷不醒。我這才想著請幾位過來看看。”
齊斯輕輕頷首,又問:“那請問孟老爺,那隻虎妖通常在何處出沒?”
孟方道:“幾位從所住邸舍的後門出去,直走三十三丈,能見到一片竹林。虎妖就在那竹林之中,還望幾位儘快為我等除害啊。”
玩家們面面相覷。
林辰猶豫片刻,遲疑地說:“如果令堂中的是虎毒,我可能提供不了什麼幫助。醫書中沒說要怎麼治這類病症,我也從來沒灾芜^這樣的病例。”
唐煜也適時衝孟方拱手:“孟老爺,既然林大夫留下也沒用,反而礙事,不如先讓他離開吧。”
他本意是想問出離開楊花鎮的方法,不想孟方擰緊了眉,抱歉地說:“幾位進了鎮中,那虎妖恐怕已經知道了我的打算,萬不會輕易放過來往的行客……貿然離開,恐遇不測。”
意思很明確,玩家們不除掉虎妖就走不了。
原本各不相同的主線任務殊途同歸,無論是離開楊花鎮,治好孟老夫人,還是處理倀鬼,都繞不過虎妖這一環節。
【主線任務已更新】
【主線任務:殺死楊花鎮外的虎妖】
兩行銀白色的文字在唐煜和林辰的系統介面上重新整理。
齊斯透過林辰的視角看到人類陣營的主線任務,微微垂下眼簾,似笑非笑道:“孟老爺,我有一個問題,既然曾經的你們拼了性命,能夠讓那虎妖忌憚,那麼現在——
“你們為什麼不一起拼一次命呢?”
孟方長嘆一聲:“那虎妖已經不是尋常的虎妖了。它在多年以前老死,卻因為修為過高不入輪迴,成了我們誰也對付不了的妖鬼——我只能求助於幾位久負盛名的義士了啊。”
尋常人對付不了妖鬼,求助於江湖高手和道士還有些道理,但把只會治病救人的林辰牽扯進來做什麼?
明擺著有問題啊,別是找替死鬼吧?
孟方見玩家們目光閃爍,連忙補充:“幾位義士若是實在束手無策也無妨,最多五日,在下總能找到機會送幾位離開的。”
主線任務不曾變更,依舊是“殺死虎妖”而非“存活五天”,可想而知,孟方所說的五日後送玩家出鎮,不知存在不少變數。
“五天”,只怕是這個副本以防玩家們磨洋工的時限,要求玩家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否則將啟動保底死亡人數機制。
孟方笑道:“幾位在鎮中稍留一會兒,全當遊玩便好。若是有什麼要求,在下一定盡力滿足。什麼吃的喝的,我好叫李意給幾位送來。我窖中剛好有幾壇新釀的好酒,幾位也可以嚐嚐。”
玩家們都是靈體狀態,不用吃喝洗漱;享受方面,一來沒這個閒情,二來也不敢多生枝節。
至於酒水……當這裡是景陽岡、玩家是武松嗎?
沉默中,齊斯狀似隨意地開口:“昨天接引我們的那位書生大哥挺健談的,我和他聊得頗為投機,今天早上不知為何換了個人。請問可否再將他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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