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你該不會是想說——我是神吧?哈哈哈哈!”
笑聲越來越放肆,像湧動成牆後擊毀木船的潮聲,又像席捲方圓百里的濃雲壓垮古堡的驟雨。
對時間的感知被扭曲,短短几秒被拉得漫長,好像萬古長夜中緩慢撥響的一聲絃音。
【明日共我長存……】
身遭的暴雨忽然懸停在空中,如同由絲線串起的珠簾般在某一刻定格。
一粒粒雨珠折射灰紫色的光暈,並在下一秒緩緩上升,飛向高空。
——時光倒流觸發了。
眼前的色彩被打翻,混淆的油畫顏料暈成一團。
紛飛激盪的意識緩慢沉降,如雪花般在腦海底部堆積。
一張血色和黑色交織的巨大紙牌虛影憑空出現,半面是微笑的人像,半面翻湧漆黑的觸手,鑲嵌著猩紅的眼珠。
【你戴上溫良的假面,只是為了更好地撕碎旁人的希望;無害的偽裝下,是終將給世界帶來災厄的邪祟】
【你註定獨行,並與毀滅為伍;慘叫、哀嚎、死亡、恐懼,你冷眼旁觀,以痛苦為快樂】
【你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是隱藏於人群中的怪物;在這場沒有道德的遊戲中,你將獲得夢寐以求的肆意妄為的自由】
【恭喜您解鎖身份牌“人形邪祟”】
雕繪精緻的卡牌在頭頂消散成血色的光點,盡數沒入身軀。
齊斯維持著雙手將玫瑰插入心臟的姿勢,看向古堡的方向,笑聲漸漸收斂,轉變成一種輕嗤。
無論是林辰殺死常胥,還是常胥殺死林辰,都會導向同樣的結果。
有人同類相殘,有人化身邪祟,待雨滴從高天之上回落大地,罪惡業已發生,邪祟重歸人形。
齊斯想要的,只是兩點這次時光倒流而已。
第二十三章 玫瑰莊園(二十二)交易代價
此時此刻,齊斯無法看到自己的全貌,但聯想到三樓的鬼怪安娜的外形,他覺得自己一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至少現在,他全身上下纏滿藤蔓,像極了一株由植物修煉而成的怪物。
時光倒流後,他得以維持自己的人類狀態;同時又身負鬼怪的特性,能夠自由行動;用潮流點的話來說,就是“薛定諤的齊斯”。
原本的死局業已盤活。
血管裡充斥著不屬於自己的力量,暴戾而磅礴地橫衝直撞。
視域在有限視角和上帝視角之間切換,整座莊園的宏觀和細節在腦海中具現。
齊斯恍然有一種直覺,現在的他,能短暫地掌控整個玫瑰莊園,甚至越過安娜小姐的許可權。
是的,“安娜小姐”是活人,而現在的他是鬼怪,鬼怪是能殺死活人的呢。
齊斯撥開將他包圍的一具具屍體,閒庭信步地走向隱在花園角落的黑衣女人,也就是以“安娜小姐”身份自居的安妮。
他在女人面前站定,露齒而笑:“安妮,其實你從來不愛安娜,只是羨慕她的美貌,嚮往她流連宴會的熱鬧。
“你害怕孤獨,便以愛的名義肆意妄為,演得那麼入戲,可惜世界並非一場舞臺劇可以概括……”
女人的面目變得猙獰,卻在時光倒流的作用下動彈不得,哪怕暴怒異常,也無法向齊斯伸出一根手指。
這樣的無力感很好地取悅了齊斯。
他輕笑起來,徑直走向莊園大門,在刻著墓文的石臺旁蹲下身,彎曲食指輕輕叩了叩地面。
管家悄無聲息地在他面前現身,臉上掛著程式化的笑容。
齊斯的右手臂上藤蔓遒勁,他將手直直插入管家的心口,那裡空空如也,沒有心臟。
他恍然大悟,笑盈盈地調侃:“我說怎麼沒有傭人的莊園憑空多出了個管家,原來你就是那個追求安娜小姐的勇士啊。”
管家不知聽懂了沒有,依舊一絲不苟地微笑,像一個木訥的人偶。
齊斯好像天然知道該怎麼做,或者說關於鬼怪力量的哂眉记桑缭诿倒搴退蠟橐惑w的剎那,便化作已掌握的知識在他的思維海洋中溶化。
他從自己身上的枝條中折下一朵玫瑰,輕輕放入管家的胸口,後者原本茫然的眼神亮了一瞬,又恢復一片空白。
齊斯在一秒間取得了對這具傀儡的控制權,下令道:“去三樓,把安娜小姐帶下來。”
管家樂呵呵地笑著,僵直著身子進入古堡。
齊斯的目光再度落在安妮身上,笑容含諷帶刺:“如果我想得沒錯的話,你所愛的只是美麗本身。你的父母對安娜的偏愛,讓你生出美麗和被愛等同的錯覺,你渴望被愛,於是你渴求美麗。
“然而,你清醒地知道,你短時間內無法獲得美麗的特質,便只能將對被愛的需求寄託在美麗的姐姐身上。你長久地凝視她,希望能成為她的模樣。
“你誤認為這是你對姐姐的愛,其實不過是嫉妒罷了。不然你何必祈求神明,將你的相貌變得和姐姐一樣呢?”
安妮無法說話,隨著齊斯宣判般的話語,她臉上的憤恨漸漸淡去,隨之顯現出一種不明來由的悲傷。
她抬眼望向古堡的方向,一如第一天夜裡站在窗外默然矗立。
齊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從她那個角度依舊看不到二樓房間內裡的狀況。
偶然一瞥間,磚石的罅隙間好像閃過了什麼,是一張被玫瑰爬滿的臉,屬於安娜。
站在花園裡,或許看不見躺在二樓床上的客人,卻能望見在樓道間遊蕩的姐姐。
齊斯忽然想起,還剩最後一份線索,在鄒豔那兒。
……
古堡二樓的樓梯口已被瘋狂生長的枝蔓封鎖。
鄒豔維持著站立的姿勢,身體動彈不得,唯有佈滿藤蔓的手臂微微抽動。
在時光倒流觸發的剎那,她就意識到自己的計劃要落空了,有人先她一步釐清了通關的關鍵,並付諸實施。
會是誰?
明顯有官方背景的常胥,看上去藏著很多秘密的齊斯,還是那個表現得一無是處的林辰?
線索太少,鄒豔難以做出準確判斷。她只能寄希望於那個人尚有人性,不會對她痛下殺手……
身後響起輕悄的腳步聲,鄒豔的眼珠緩緩轉動,企圖用餘光看清來人。
然而徒勞無功。
腳步聲在近旁停下,她只覺後心一涼,緊接著是昭示死亡的疼痛。
一隻手從後貫穿她的心臟,攜去生命的熱量。
血液如瀑布般從胸前淌落,在潔白的長風衣上留下條條蜿蜒的紅痕,一路綿延至地面,倒像是接上了大地的血管。
氣力隨血液流逝,鄒豔無力地向前傾倒,重重砸在地板上,濺起一片揚塵。
從始至終,她無非缺了幾分賭博的勇氣,沒敢將自己完全化作鬼怪;而齊斯偏偏是個敢賭的人。
同等情勢下,押下更多賭注的人合該獲得更大的利益。
齊斯向來懂得斬草除根的道理,殺死鄒豔、解決後患勢在必行。
他耐心地等待了兩秒,又在鄒豔的身體上補了幾個洞,估摸著後者死透了,才彎下腰將新死的屍體翻了個身,將手伸進她的上衣口袋裡摸索。
那裡鼓鼓囊囊,放著一把鑰匙和一尊神像。
【名稱:(資料刪除)神像】
【型別:道具(不可帶出副本)】
【效果:向神明祈叮苍S祂會回應(已失效)】
【備註:神不愛世人】
神像只有手掌大小,入手像冰一樣冷。
齊斯的目光在神像精緻的面容上停留,手中的鮮紅、微垂的目光,儼然是他在夢中墓園所見的那座神像。
記憶連亙成片,剎那間,各種不屬於他的情緒像潮水一樣滿溢而出。
無數思潮在腦海中翻湧,混雜著難以辨別具體內容的囈語,像是有無數人在耳邊齊聲陡妗�
“歡迎回來。”祂們說。
一雙猩紅的眼睛在思維海洋的底部睜開,從靈魂深處以目光沐浴全身,再化作血水滲入身體的各個毛孔。
血跡斑斑的金色藤蔓從天而降,似虛似實的形影如觸手般無意義地胡亂揮舞。
異象只持續了幾息,下一秒,神像上出現了裂紋,從頭頂往下蔓延,倏爾碎為齏粉,從指縫間簌簌落下。
齊斯微微晃神,轉瞬便失去了剛才幾秒間的記憶,下意識忘了思考神像的事情。
他拿著從鄒豔身上搜出的鑰匙,去開1號房間的門。
房間內,落地窗邊的實木書桌上,赫然放著第三份線索。
莎草紙上,鮮紅的字跡寫下一行行屬於過去的記錄。
【放逐於世界規則外的眾神之主】
【司掌契約交易權柄的靈魂主宰】
【比歷史產生更久遠的偉大存在】
【我願獻出一切換取夙願的實現】
……
【姐姐醒來後,似乎忘記了我是誰,她看向我的目光陌生中帶著恐懼。我能做的只有遠離她,不讓她受到更多刺激】
……
【我留下了那個男人的屍體,作為莊園的管家。我想讓他照顧姐姐,姐姐或許能好受一些。】
……
【姐姐竟然想起了他!我將他藏起來,姐姐竟然下了樓,一間間房間去找他!】
……
【我問神,為何在交易中受到傷害的都是旁人,而我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神說,日復一日、至死不渝的愛本身就是一種痛苦的代價。】
……
【我累了,但我已經不能放下了】
第二十四章 玫瑰莊園(完)悲劇謝幕
女孩對神說:“我有罪,在姐姐變成這副模樣後,我發現我無法再像過去那樣愛她。”
神說:“如果你不再愛她,那便讓她重歸死亡的懷抱,葬於地下。”
女孩遲疑了,她想到了死去的父母,想到了殺死男人時手上滑膩的血,想到了自己被玫瑰的刺劃傷的皮膚。
她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只需要再殺死幾個素不相識的客人,就可以讓姐姐恢復美麗了……她如何能在此時放棄?
女孩在神像前叩首,立下誓言:“我不會讓她離開,她必須和我在一起,永遠。”
……
齊斯放下筆記,雙目微眯。
筆記本扉頁的四行詩,前三行應該是那位和安妮交易的神的尊名。
整個副本過下來,齊斯沒來由地對這位隱於幕後的神生出了興趣。
用較小的代價和巨大的利益引誘安妮入局,一步步迫使她付出更多,走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大量前期投入構成不菲的沉沒成本,等安妮意識到蹊蹺、想要退縮時,已經太晚了。她能做的,唯有將錯就錯。
不得不說,這位神明深諳人類的心理,如同傳說中的惡魔。
“可神祇和魔鬼在本質上又有什麼區別呢?”齊斯笑著搖頭。
相應的資訊太少太零散,他無法拼湊出副本背景故事裡那位神祇的全貌,也不打算自找麻煩地將尊名唸誦一遍,在副本將要通關時橫生枝節。
又簡單搜查了一遍房間,確定沒有遺漏重要線索,他收斂唇角的笑意,無聲地退出房間,拾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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