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166章

作者:笑諷嘲

  身披黑色紗衣的女導遊笑盈盈地走進食堂,從容貌到神情都與常胥剛殺死的那位別無二致。

  她舉著紅色的小旗子,好像全然不記得玩家們做過什麼,用熱情洋溢的語氣說:“旅客們,這些飯菜都是按照過去的寄宿學校的食譜做的,希望你們能夠身臨其境地體會原住民孩童的生活……”

  常胥親眼看著自己的命邠淇藙澠茖н[的喉管,手指甚至能感受到鮮血殘存的滾燙,隨後又近距離觀看了屍體的消失和死者的復活。

  他條件反射地在指間凝出紙牌,就要再給導遊一下,餘光卻瞥見齊斯微微搖了下頭。

  雖然不知緣由,但他還是收了紙牌,默默等待事態的發展。

  誰的任務誰負責,就靜靜地看你表演。

  導遊也許是沒感受到氣氛的古怪,也許是感受到了卻不在意,含笑的語氣不曾改變:“我很快就要下班了,夜間恐怕要你們自己在紀念館中度過。我先提前給你們講一下夜晚的注意事項吧。”

  “紀念館中沒有浴室,想洗漱的話,可以來食堂中接水,我們的洗手檯24小時不限量供水。”

  “如果出現了特殊的情況,可以來楓林間找我。我住得離紀念館很近,有任何動靜我都能夠及時察覺並儘快趕來。”

  她頓了頓,露出一個程式化的微笑:“就這些啦,旅客們,祝你們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導遊轉身走出食堂,黑衣的身影如暗夜的幽影,飄搖著漸行漸遠。

  常胥看向齊斯。

  黑髮青年卻始終不聲不響,只靜默地盯著門口的方向看。

  直到導遊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邊緣,他才有氣無力地說:“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要想完成主線任務,必須由我們這些身負任務的玩家親自動手。其他人殺死梅狄娜女士,只會讓她反覆重新整理。”

  他說著,開了個玩笑:“嗯,某種程度上有點專屬怪的意思。”

  可惜沒有人笑。

  常胥“哦”了一聲,繃直的腰背放鬆下來,儼然是收了攻擊準備姿勢。

  說夢看了眼面色灰敗的齊斯,忍不住問:“朋友,你這個狀態能行嗎?在下感覺你現在這樣,殺只雞都費勁啊……”

  齊斯不語。

  就在剛剛,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殺死導遊從文字遊戲層面來看沒有問題,但放眼整個副本的背景和世界觀,災難業已發生,罪魁禍首已經逝去,後人的生死毫無意義。

  在真實的歷史中,梅狄娜女士死於席捲紅楓葉寄宿學校的大火;那火有可能是托爾森放的,也有可能是壞孩子放的。

  那麼,在過去的歷史投射形成的時空裡,作為“學生”的玩家們要想殺死作為“老師”的梅狄娜女士,應該採取什麼樣的方式呢?

  正面對抗毫無優勢,所以就放火,或者召喚邪神?

  齊斯的思緒漫無邊際地延展,觸及張藝妤的支線任務,他心有所感,樂不可支地笑出了聲。

  說夢被嚇了一跳,連忙問:“朋友,出什麼事了嗎?在下膽子小,你別嚇唬在下啊……”

  齊斯抿了唇,將笑意壓至唇角,尾音上揚:“我在想,今晚把常胥埋進棺材後,讓誰把他挖出來。”

第六十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三十三)“我們籤個契約吧”

  紅楓葉寄宿學校,廚房外。

  一名玩家倒在血泊之中,喉管被陳立東用白刃貫穿,一刀斃命。

  姜君珏冷著臉,踏著漫溢的血流幾步上前,抬起辟邪劍指向陳立東:“我們聽風的會規裡最近加了一條,見到屠殺流玩家,必合而誅之。”

  周大同見勢不對,連忙舉起一根鐵棍,對準姜君珏。兩名聽風成員不甘示弱,也抄起各自的武器向他逼來。

  陳立東看著姜君珏,冷冷道:“我不想殺聽風的人,別來找事!我再殺兩個就夠了,礙不著你們。”

  姜君珏苦笑:“既然本人看到了,不想管也得管。你當著我的面動手,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吧?”

  “我他媽就剩半小時了,管你那麼多!”陳立東一翻手腕,用白刃將辟邪劍震開,面目猙獰,“你現在這狀態打不過我,不讓開殺的就是你!”

  “哦,那我明白了。”姜君珏頷首,向後退了幾步,讓開一條道,“本人什麼都沒看到,你繼續。”

  他說著,對身後兩名聽風成員做了個撤退的手勢:“你們也什麼都沒看到。嗯,我們在服下藥劑後就昏睡過去了,什麼都不知道。”

  陳立東和周大同:“……”

  其餘兩名玩家在旁邊旁觀了全程,自然知道自己已經在談話間被放棄了,很快就會被殺死,充當配置藥劑的材料。

  他們的身體素質比不上聽風三人,因此在服下藥劑後便被睏意糾纏得動彈不得,意識浮沉於半夢半醒的迷濛,只能哭泣著向姜君珏求救。

  可惜此刻除了在一天前就服下解藥、調整好狀態的陳立東和周大同外,其他所有人都自身難保。

  在意識到姜君珏不會施以援手後,他們的求救變成了一種辱罵:

  “那麼多人都死了,你們誰都沒救!你們和屠殺流玩家就是一路貨色,裝什麼好人?”

  “姜君珏!你自私自利,見死不救,不得好死!等著被掛論壇吧!”

  無奈無論他們怎麼叫喚,姜君珏三人都只靠在旁邊的矮牆上閉目養神,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樣。

  【任務時間:17分鐘】

  陳立東殺死一名玩家後,又將另一名玩家拖進浴室,在水流下殺死。

  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泥土,並在水流的沖刷下散落成一地泥濘。

  最後一份材料至此湊齊。

  【任務時間:10分鐘】

  陳立東用自己的外套包著泥土回到廚房,周大同已經將兩具屍體身上的黃花、黃蝴蝶和毒蘑菇取下,放進大鍋裡烹煮了有一會兒。

  一鍋蠟黃色的濃湯泛著詭異的青綠色紋路,陳立東將懷裡的一包泥土盡數倒入鍋中,濃湯在幾秒間翻滾成帶著泥腥味的灰黑。

  陳立東的手腳因為短時間內的劇烈邉雍推鸱欢ǖ男木w打起了顫,他儘量用平穩的語氣對周大同說:“小周,帶上鍋,跟我一起去找梅狄娜女士。”

  周大同點頭照做。

  【任務時間:3分鐘】

  面容枯槁的梅狄娜女士站在校門口,看到陳立東後,勾出一個陰森的笑容:“你抓到47了嗎?”

  “梅狄娜女士,他太狡猾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陳立東嚥了口唾沫,側頭用目光示意周大同將鍋遞過去,“不過我配置出了可以治療‘失眠症’的解藥……”

  梅狄娜女士的目光在兩人臉上逡巡,五秒後才接過周大同手中的鍋,說:“如果這真的是解藥,你我之間的事就一筆勾銷。”

  有NPC這句話做擔保,陳立東鬆了口氣,同時眼巴巴地盯著梅狄娜女士,看著她端起鍋,將裡面的湯水一飲而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中只有吞嚥液體的“咕咚”聲,陳立東一雙眼睛在系統介面和梅狄娜女士之間亂瞟,沒有任何可喜的變化發生。

  直到梅狄娜女士喝完了一鍋濃湯,【主線任務已完成】的提示依然沒有出現。

  鉛灰色的天地寂靜如死,陳立東的後背泛起陣陣寒意,如墜冰窖。

  “咣噹”一聲,鐵鍋被梅狄娜女士丟在地上,緊隨其後的是女人憤怒的呵斥:“你這個騙子!這根本不是解藥!你們這些慈善家都是騙子!”

  陳立東下意識地一步步後退,大腦恍然想起那三個在服用解藥後被他殺死的玩家。

  是啊,如果他們的“失眠症”真的被治好了,死後又怎麼會化作泥土、長出毒蘑菇呢?

  可是為什麼?他明明每一個步驟都做到了天衣無縫,還用【真相之戒】測試了張藝妤的話語的真假……

  為什麼那個藥方配出來的不是解藥?怎麼會啊?那個藥方怎麼會是假的?

  慘白的倒計時在眼前清零,整個系統介面迸射出令人不安的紅光,陳立東從來不會認命,當即一躍而起,抓住白刃,刺向梅狄娜女士的面門。

  可在刀刃就要落下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好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固定住了,無法再前進一分一毫。

  刀刃下,梅狄娜女士狀似癲狂地喊出一句又一句難懂的話:

  “47已經死了,你找不到他的!”

  “他們從來不是壞孩子,也不是什麼惡魔,你們才是!”

  “你們一開始就根本沒想讓孩子們活著,他們一個個的都死了!”

  陳立東沒有餘裕分析話語背後蘊含的世界觀,劇烈的疼痛密密麻麻地爬滿全身,他眼下的餘光看到自己的胸口炸開金黃的花海,便已知曉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

  可是他不甘心啊,只要通關這個副本,他就能成為昔拉公會的正式成員,借到足夠救他老婆的積分了……

  他已經付出了那麼多,殺了那麼多人,曙光就在眼前,怎麼能在這裡失敗?

  陳立東額頭的青筋瘋狂地叫囂著不忿,眼角分泌出生理性的淚水,滲入爬滿整面臉頰的花瓣。

  透著花與蝶之間的縫隙,他看到周大同揮舞著鐵棍衝向梅狄娜女士,聽到他憨憨地嚷嚷:“陳哥你堅持住!只要殺了她,照樣能完成主線任務!”

  第二天上午那個黑人的慘狀在陳立東的記憶裡閃回,他急忙大吼:“你這個蠢貨!滾回去!”

  “陳哥,我這條命都是你給的,我不能丟下你!”周大同的聲音好像從天外傳來,一瞬間卻又顯得很近。

  他已然衝到了梅狄娜女士身前,高舉鐵棍砸下。

  黃色的蝴蝶屍體順著鐵棍攀爬,很快纏住了他的右手,棍子的另一側卻落在女人臉上,激得後者發出陣陣怒吼。

  陳立東被氣笑了:“周大同,你傻啊?我從認識你到現在都是在拿你當傻子騙,都是在利用你!”

  周大同好像沒聽到,瞪著眼睛衝陳立東大喊:“陳哥!跑!”

  似乎是因為受到了干擾,幾乎掩埋陳立東的花朵散落了幾片,他又能夠呼吸了,四肢也能夠進行小幅度的扭動。

  陳立東感覺身上的束縛放鬆了些許,當下顧不得排山倒海的疼痛,回頭去拽周大同的胳膊。

  纏住周大同手腕的蝴蝶從接觸的位置鑽入血管,還有幾隻爬上小腿,周大同拉開陳立東的揹包,抽出電鋸,砍斷自己的右臂和左腳。

  血液噴湧,失血者剎那間面如白紙。

  陳立東不敢耽擱,將周大同背到背上,向墓園的方向狂奔。

  47號墓碑後的棺材很堅固……“司契”躺進去後就消失了……

  零碎的線索在眼前飛逝,陳立東意識到這是一條生路。

  只要到達墓園,只要……鑽進棺材……

  梅狄娜女士第一次遇到受到控制還能掙脫的玩家,憤怒地吼出刺耳的嚎叫。

  大片的黃花和黃蝴蝶從地底鑽出,纏住陳立東的腳腕,並在兩秒間爬遍全身。

  死亡無法逆轉,早已寫進命撸⑷醯膾暝贿^蚍蜉撼樹。

  再糾結下去,只會是兩個人一起死……

  陳立東意識到了這一點,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周大同甩了出去,餘音從喉管中衝出:“小周!跑!”

  周大同沒有跑,陳立東看到這個憨憨的鄉下人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向他走來,像是蹩腳演員的滑稽舞步。

  “陳哥,你忘啦?當年要不是你提著酒去找老闆說和,為咱討來血汗錢,我就要揹著我娘一起跳江啦……”

  “現在我娘已經死了,我沒老婆沒孩子,活著也沒意思……”

  聲音漸漸輕了下去,原地只剩下一尊開遍黃花和黃蝴蝶的雕塑。

  暖風吹起零星幾片花瓣,在空中打起了卷兒,飄出幾許距離又顫顫巍巍地落地。

  捨己為人的戲碼足夠感人,可惜沒有奇蹟發生;主動的犧牲在此情此景下,不過是一出玩笑般的荒誕劇目。

  沒有太陽的天空下,兩具長滿了黃花的屍體相對而立,簌簌地落下片片蝴蝶的羽翼。

  那年,陳立東三十歲,黑心老闆拖欠工錢,他拎著一箱酒,提著一把刀,上了老闆的門。

  他拆出一瓶酒,喝了一口,對老闆說:“要麼我這箱酒送你,大家和和氣氣把工錢結了;要麼我幹了這瓶酒,把你全家砍了。”

  最終,所有人的工錢結清了,陳立東卻也進了治安局,出來後便懂得了要三思而後行。

  現在,他四十歲了,忘了很多事,還將隨著歲月的流逝忘記更多。

  不過,他再也沒有以後了。

  ……

  【支線任務(選做)“殺死‘慈善家’”已完成】

  【您未直接參與該任務,但該任務的完成與您有部分聯絡……參與度評估中】

  【評估已完成,參與度達標,任務表現分照常發放】

  原住民死難者紀念館,一樓大廳。

  時間已是深夜,沒有點燈的夜晚一片昏晦,只有一點微弱的火光在展櫃間將滅不滅地飄搖,充當微乎其微的照明。

  齊斯舉著打火機,用微光照過一個個存放紙質檔案的玻璃櫃,最終將存有原住民文獻的展櫃鎖定在三個以內。

  說夢壓低聲道:“打破第一個展櫃後,導遊恐怕就會殺回來,後面兩個展櫃能不能開是個未知數。最好的方法就是我們一人一個,同時行動,抓起裡面的檔案就跑。”

  目標不同的陌生人若想達成合作,勢必要有分量足夠的投名狀才會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