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148章

作者:笑諷嘲

  在脫鞋的那一刻,齊斯就注意到了,他曾經沒入浴室的汙水中的皮膚都被著上了屬於泥土的暗色,和死去的玩家的後背如出一轍,就像是被汙染了一樣。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傳染?

  ……

  11號寢室中,菲利德躺在床上,不停地抓撓自己的後背。

  他沒有校服,自然也沒有編號,不知道自己該住到哪個寢室。

  他本來想隨便找個有人的寢室借住,但每個寢室都有玩家表示不歡迎他,說是不知道沒穿校服的他會不會引來什麼鬼怪。

  眼瞅著快要熄燈了,他只能進了沒有人住的11號寢室,隨便找了張床躺下。

  黑暗中,菲利德在心中罵罵咧咧,把那些見死不救的玩家都用最惡毒的髒話詛咒了一通。

  在現實裡誰不是對他畢恭畢敬、禮貌有加?哪像這個副本,所有人都不懂謙讓和尊重,像群流氓似的野蠻又自私。

  躺在堅硬的床板上,菲利德睡意全無,後背的癢意越來越強烈,他用指甲摳挖皮肉,撓出了好幾道血痕。

  自從去了楓林又回來,他的後背就癢的要命,讓他忍不住使勁抓撓。

  在聽姜君珏講了浴室裡發生的事後,他覺得那個死去的玩家的症狀和他很像,有一瞬間差點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裡了。

  直到洗澡時,他讓旁邊的玩家看了眼他的後背,對方聲稱並未看到泥土或者蘑菇的痕跡,他才安下心來。

  現在想來,估計是被熱帶的毒蟲咬了,才會一直癢到現在。

  “什麼破地方?真是倒了大黴。”菲利德在心裡惡狠狠地念道,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音,像是有人翻了個身。

  難道寢室裡除了他還有別人?

  菲利德無比確定,自己進門後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如果有人,只可能是……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剛才並非幻聽,上鋪傳來“咚”的一聲,一個人在翻身的過程中撞到了牆壁。

  呼吸聲此起彼伏,原本空蕩蕩的寢室在一瞬間睡滿了人。

  菲利德的冷汗登時就下來了,他從道具欄中取出手電筒開啟,想要藉助光明驅散恐懼。

  蒼白的燈光照到牆上,映出一張灰色的人臉。

  那張人臉只有囫圇的輪廓,眼睛和嘴巴處是三個長橢圓型的空洞,像極了抽象畫中的人物。

  在被燈光照到的那一刻,人臉嘴巴處的空洞抖動起來,陰森森地說:“你開燈了,你在熄燈時間開燈了……”

  菲利德如夢初醒,連忙關上手電筒,嘴裡喃喃辯駁:“對……對不起!我這就關了……”

  牆壁上的人臉嘻嘻地笑了起來:“你說話了,你在寢室裡說話了……”

  菲利德:“……”

  【十點鐘熄燈後禁止在寢室裡夜聊,也不許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開燈】

  規則的表述歷歷在目,冰冷地掛在系統介面上,毫無斡旋的餘地。

  恐懼感刺激著心臟瘋狂收縮,菲利德的膀胱隱隱有了尿意,下身滲出幾滴熱乎乎的水珠。

  他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將手電筒往地上一丟,整個人蜷成一團。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在人臉的怪笑聲中,劇烈的痛感從他的後背綻開,好像有什麼東西以皮肉為泥土破土而出。

  疼痛和癢意勾連成一片,他難受得打起了滾,卻於事無補。

  “沙沙”的植物生長聲在耳後響了一陣,新生的植株瘋長,無情地吞噬生命和氣力……

第三十八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十一)“今夜無人入睡”

  “47,47……”

  黑暗中,一聲聲飄忽的呢喃自頭頂響起,語速越來越快,連在一起,倒像是在喚齊斯的本名。

  齊斯閉著眼安靜地平躺,沒有出言搭理的打算,無奈那聲音不依不撓,起初還只是在上鋪響著,不多時便到了他耳邊,吹來絲絲冷氣。

  齊斯不動聲色地將手覆蓋在枕邊的命邞彦l上,緩緩睜開雙目。

  “熄燈”後全世界都沒有光,他本以為在失去折射後,他什麼也看不到,不想剛睜開眼,就和一張人臉看了個對眼。

  那張人臉的脖根掛在上鋪的圍欄邊緣,頭顱誇張地下垂,著色不均的黑灰色皮膚讓人很容易聯想到傳統的潑墨畫。

  它的臉龐像要滴下水漬般凹凸不平,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齊斯看。

  在發現齊斯也在看它後,它幽幽念道:“愛說謊的壞孩子,是你害死了我們,是你害死了我們所有人……”

  齊斯看了眼系統介面上“熄燈後禁止在寢室裡夜聊”的規則,抿了唇不發一言。

  人臉不依不撓,依舊在沒完沒了地絮絮叨叨,說的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臺詞,齊斯早在十年前就聽膩了。

  他瞪著眼看上鋪的床板,在心裡漫無邊際地腹誹:鬼怪犯規難道不會受罰嗎?真是雙標呢……

  又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人臉更進一步的行動,齊斯就著握住命邞彦l的姿勢側了側身子,伸頭看向陳立東的床位。

  那裡是一片仿若能吞噬一切的漆黑,什麼都看不到,就好像什麼也不曾存在過。

  高飽和度的黑色塗滿了整個世界,只有鬼怪的形影清晰可見。

  陳立東從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不知是聽不到鬼怪的絮語,還是不敢吱聲。

  右側響起輕柔的呼吸聲,齊斯翻了個身,看到原本空蕩蕩的床位上,不知何時躺了個人。

  那人瘦得像一具乾屍,頭顱卻是滾圓的,脖子扭曲了九十度,也大睜著眼注視齊斯。

  齊斯沉默著和那隻鬼對視兩秒,見對方同樣沒有動作的打算,索性背過身去,再度閉上了眼。

  已知二十九個玩家被分到十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有五個床位,那麼必然會有空床位出現。

  現在差不多可以推測出來,夜晚的驚嚇點在於空床位會長出鬼怪,遇到類似情況的必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人,總不會是必死的局面。

  哪怕真要出事,房間裡還有個睡上鋪的陳立東呢。

  相比之下,他睡在下鋪,怎麼都該比陳立東跑得快。

  “嗒、嗒、嗒……”

  走廊的遠處響起輕飄飄的哼唱聲,古怪的曲調中夾雜著幾聲腳步,以同一頻率的步調越走越近,不算響,卻很是清晰。

  門縫中漸漸滲進了光,隨著腳步和哼唱聲的逼近,光線在幾秒間從黯淡變作熾白。

  在亮度達到極點的那一刻,腳步聲停了,緊接著響起轉動門把的聲音。

  門被從外面推開,屬於手電筒的強光直直打在齊斯臉上,久久停留。

  哪怕隔著眼皮,依舊能感受到光線的刺目,齊斯閉著眼,死死盯著系統介面上的文字,眼珠維持一動不動的狀態。

  似是相信他睡著了,強光終於移開,又向四面八方掃了一圈,才調轉方向,退了出去。

  “咔噠”一聲,門被關上。

  輕巧的腳步“趿趿”地走遠,又在下一扇門前停留,如法炮製地推門。

  齊斯無聲地掀起眼皮。

  藉著從門縫中滲入的微光,他看了眼命邞彦l。

  時針指向12,分針才過整點一格。

  剛才他經歷的無疑是規則裡提到的查寢,第一次查寢已經過去了,還剩下凌晨四點那一次……

  齊斯又翻了個身,看向對面的床位。

  晦暗的光線下,上面的鬼怪已經不見了,留下一張空蕩蕩的鐵床板。

  而在光線盡數消弭,世界重歸黑暗之際,詭異的人形再度顯影,維持著先前的姿勢,靜默地凝望前方。

  ‘鬼怪只會在黑暗中出現麼?還是……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到鬼怪?’

  齊斯胡亂地猜測著,闔上雙眼,瞑目醞釀睡意。

  他不覺得和鬼怪共處一室是件可怕的事兒,小時候他經常拽住各路鬼怪和它們談心,或者搞一些雞飛狗跳的惡作劇,整得公寓樓周圍的鬼越來越少。

  縱然他已經過了最討人嫌的年紀,也依舊不怎麼忌憚普通的鬼怪。

  相較而言,在鬼怪明顯無法造成傷害的情況下,因晚上休息不足而影響第二天的行動才更加致命。

  寂靜中,齊斯一寸寸地撫平自己的思緒,將呼吸拉得綿長,忽然就覺得有些冷了。

  寢室裡沒有被子和床墊,他起先以為這裡是熱帶氣候,也不是不能湊合;結果沒想到入夜後,身遭的氣溫迅速下降到了能令身體感到不適的程度,讓他不自覺地打起寒噤。

  希望副本里不會有感冒的設定……齊斯打了個哈欠,懨懨地將自己蜷成一團,卻睡意全無。

  一種怪異的隔離感像藤蔓一樣將他纏絡,明明肉體疲憊到極致,精神卻清醒異常。

  活躍的思維跳躍著進行無效的思考,在腦海底部彈出一幅幅奇詭的無意義圖景,掀動得他整個人都煩躁起來。

  縱然如此,他還是盡力將呼吸放平放緩,做出一副迷迷糊糊,隨時要睡過去的樣子。

  呼吸聲越來越輕,直至幾不可聞,在靜謐中似乎睡得很是安寧,連夢都是一派祥和。

  上鋪,陳立東輾轉反側,怎麼也無法入眠。

  他聽著下鋪齊斯翻了兩個身,便安靜下來,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他睡不著應該是受到了副本機制的影響。

  規則上沒說夜晚必須留在寢室,且安排的兩次查寢之間有四個小時的空檔,簡直是明牌告訴玩家,可以在這段時間搞事。

  而在查寢過後,NPC很快入睡,無疑是給他提供了方便——他不用擔心被告發。

  陳立東又躺了十分鐘,確定齊斯真的已經睡熟了,才翻身下床。

  年久失修的梯子在他踩上去後,發出一陣嘎吱嘎吱的響動。

  他身形一僵,連忙停止動作,就著掛在梯子上的姿勢看向齊斯的方向。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他自然什麼都沒看到。

  好在,齊斯的呼吸依舊平緩,沒有要醒轉的跡象。

  陳立東不敢耽擱,幾步下了床,踩上球鞋後躡手躡腳地走向門口。

  是的,他想在夜裡出門探查。

  如果是在以往,他定不會這樣以身犯險;但這是他最後一個考核副本,再不刷表現分就來不及了,昔拉公會不會要一個廢物的。

  更何況,在無法入眠的機制下,保不齊還有別的玩家會生出探查的心思,他要是手慢了,將會在資訊量上陷入不利。

  陳立東進入詭異遊戲,為的從來不是自己,而是他老婆。

  那個在他貧窮時嫁給了他,哪怕他被關進治安局也不離不棄的女人,在他終於還完了貸款,真正擁有了自己的房產和汽車後倒下了。

  在女人因為摔下樓梯進醫院的前一天晚上,他們還在興致勃勃地策劃第一次家庭旅遊,第二天,一張腦癌晚期的詳鄦尉捅会t生遞給了他。

  絕症無藥可醫,詭異遊戲是唯一的救贖。

  陳立東知道,他的老婆等不了太久,他只有儘快成為昔拉公會的正式成員,才能向公會內部借取積分,救他老婆的命。

  他也聽說過,那些借給他的積分將會是買命錢,但那又如何呢?

  他別無選擇,唯有一往無前。

  陳立東又回頭看了一眼,確定房間中沒有任何異常了,才輕輕轉動門把,推門而出。

  他反身將門再度合上,摸著黑向樓梯口走去。

  房間內,齊斯聽著陳立東的腳步漸漸遠去,在心底默數秒數。

  又數了十分鐘的時間,確定陳立東已經走遠了,他才從床上起身,無聲無息地出了門。

  他本就存了在夜間蒐集線索的心思,畢竟辦公室這個重要地點,白天大機率有梅狄娜女士守在裡面,無法進行細緻的搜查——要搜只能等晚上。

  只是在他最早的計劃裡,夜間行動這種有風險的事兒,怎麼都得留到第二天,等有愣頭青趟過雷再說。

  但在發現自己和陳立東同樣睡不著後,他很快意識到,夜裡無法入眠並非偶然,可能是這個副本的設定之一。

  睡不著的情況下,定會有不少人像陳立東那樣出門蒐證。

  在所有人都行動時,要是放棄了行動,便會失去先手優勢,大虧特虧。

  而既然有人墊背,行動的風險似乎也不是那麼高……

  走廊間不像寢室裡一樣是全然的漆黑,微弱的光線散佚在虛空中,瑩瑩地照亮場景的輪廓。

  齊斯將人皮假面收回道具欄,頂著自己原本的臉,往樓梯口的方向走。

  過道上,絲縷的血腥氣從一扇鐵門後逸出,昭示死亡的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