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齊斯差不多已經透過觀察,摸清楚了一些玩家的性格,包括陳立東的剛愎自用,姜君珏隨和表象下的果斷。
讓他比較在意的是那個被稱作“小張”的女孩,從始至終都用見鬼的眼神看著他,著實古怪。
他看上去就這麼可怕麼?
還是……對方能看到什麼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另一邊,玩家們再度就分工問題討論起來。
比起之前,程序明顯順利了很多。
二十八個已經穿上校服的玩家被分成了四隊,按抽籤決定去往哪個樓層探索;沒拿到校服的混血少年原地待命,說是減少遇到危險的機率。
但很多人都知道,落單的人將更容易觸發一些事件;或是因為恐懼,在不經意間違反規則。
有了任務的一眾人不再磨蹭,分流入各個角落的陰影中。
齊斯走出學校的大門,向楓林的方向走去,一副要認真為玩家們尋找樣本的樣子。
當然,他答應不等於他要做。
有些東西他去找了,就一定會找得到麼?
……
一樓平層的角落中,菲利德看著自稱叫做“47”的NPC少年一頭扎入楓林,灰藍色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他個子小,在搶校服的時候稍慢了一步,便落了單。
在最初的不忿散去後,他幾乎被忐忑和不安壓垮。
系統介面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學生在學校必須穿校服】,雖然第一天違反校規不會出事,但明天呢?
菲利德不信其他玩家會發善心把校服借給他,也萬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搶奪其他玩家的校服。
他能動的,只有那個看上去溫和無害的NPC少年了。
雖然這個NPC似乎和梅狄娜女士極為親近,還有尋找樣本的任務在身,但這都是後面的事兒。要是拿不到校服,他連活不活得過明天都不知道,還談什麼以後?
菲利德左右看了看,見玩家們都分散到各處了,沒有人注意自己這邊,當即快走幾步,沿著NPC少年走過的路線進入楓林。
林中的植被長得極好,楓樹的枝幹與蕨類植物的藤蔓交錯糾纏,茂盛的葉片遮天蔽日,只漏下幾縷湹奈⒐狻�
菲利德看向黑黢黢的樹林深處,那裡陰影簇簇,似乎潛藏著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貪婪地垂涎過往的生靈。
他有些犯怵,但想到系統介面上白紙黑字的規則,還是咬緊了牙關,繼續踩著泥地上的腳印前行。
“你也是來找出口的嗎?”一道清朗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從背後響起,菲利普打了個激靈。
他猛然回頭,只見一個穿白襯衫黑長褲的青年站在林葉間,笑容和煦。
還未等他發問,青年便自顧自說了下去:“我覺得所有人都留在學校裡也不是辦法,就和姜前輩說了聲,來楓林外圍轉轉。”
菲利德上下打量著青年,只覺得這人的面孔有些陌生,聲音卻帶著些許熟悉感,又怎麼也想不起來熟悉在哪兒。
想想也是,近三十號人亂糟糟地聚成一團,黃種人在他眼中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短時間內想認清臉還真不現實。
“你校服呢?”菲利德問。
他記得二十九個人中,就他沒拿到校服,眼前的青年為何也不穿校服?
“讓我朋友幫忙收起來了。”青年笑笑說,“那校服我總覺得有些怪異,反正今天違反校規也不要緊,那還是能不穿就不穿……而且,如果我死在這兒,那件校服也好給需要的人。”
菲利德本想說一句“你不穿給我”,但在聽到青年後一句話時,不由默然。
“需要的人”無疑是在指他,雖然這話有故意哄他開心之嫌,但青年坦然將死亡掛在嘴邊的態度,又讓他覺得,對方沒準真是這麼想的……
“算了,不說這些了。我猜你是來找那個NPC的,對嗎?”青年忽然促狹地眯起了眼,一指楓林深處的某個方向,“我剛才看到他往那裡走了。”
菲利德滿頭問號,還要再說些什麼,青年卻已轉頭離去,隱沒在茂密的林木中。
菲利德低下頭,發現泥地上的腳印不知為何斷在了某一處,了無痕跡。
NPC少年也確實不見去向,消失無蹤。
他看了看來時的路,又看了看青年指的方向,糾結良久,終究還是小心翼翼地向青年指示的楓林深處走去。
……
齊斯忽悠完了覬覦自己校服的玩家,快步走出楓林,回到水泥樓附近。
他挑了個視覺盲區,鑽了進去,從道具欄中取出人皮假面,重新戴在臉上,赫然又成了NPC少年47。
他調出揹包,取出校服換上,將脫下來的白襯衫再度放了進去,算是收拾穩妥了。
他進入楓林的主要目的只是擺脫玩家的跟蹤。如果真被抓住了硬扒衣服,他還真毫無反抗之力。
至於指了條通向楓林深處的路,則是隨手為之——總要有玩家以身試法,去探路找出口的。
他不過是做了件好人好事,幫其他玩家選定了個小白鼠罷了。
經過這一遭,時間已經不早。天空的色澤暗沉下來,蒙上一層屬於傍晚的溁摇�
照明的光線被吞沒在楓林和天空相接的邊際,為整個世界拉上簾幕。
齊斯把玩著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便籤,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在斜照下拉得細長,並在某一刻消失於一派暗色。
水泥牆上緩緩暈染開一團水漬,逐漸勾勒出一張灰敗的孩童的臉,在有了五官後滴落下來,變得立體。
“47號,梅狄娜女士讓我來帶你去廚房。”那張臉懸浮在空中,死氣沉沉地對齊斯說。
第三十三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六)“因為你,我們所有人都死了”
“那個叫‘47’的NPC有問題。”寂靜中,姜君珏冷不丁地出聲,將張藝妤嚇得一抖。
學校四樓缺少照明,長而窄的走廊向兩側無限延展,在視野所及看不到盡頭,使人想到幽深的墓道。
灰色的水泥牆斑駁著可疑的水痕,逼仄得如同封死的棺材,每隔幾步都鑲嵌著一扇墓碑似的鐵門。
以姜君珏為首,由聽風和九州的成員加上三個自由玩家組成的七人小隊,小心翼翼地在樓道間緩步慢行,並試探著去拉牆體裡的鐵門。
在發現門能開啟後,姜君珏果斷安排七人小隊再分成三組,分頭去搜查房間。
此刻,姜君珏和張藝妤一組,進入了走廊最左端的一間看上去是教室的房間,從邊緣開始一寸寸搜查過去。
張藝妤明知故問:“47不是提供線索的NPC嗎,能有什麼問題?”
她固然看出來了齊斯的特殊之處,但一點兒也不想和姜君珏解釋自己的能力。
不僅是害怕暴露底牌,更是怕解釋不清楚,反而引發懷疑。
“你難道沒覺得他太智慧了嗎?”姜君珏從道具欄中拎出一個麻袋,倒出一堆手電筒、探照燈、電棍之類的小玩意兒。
他取出兩個手電筒,自己拿一個,扔給張藝妤一個;又將手伸進麻袋底部摸了摸,抓出一包煙,抽了一根,用打火機點上。
“被關禁閉、即將餓死時會想著自救,得到救助後知恩圖報,也能理解我們對他的安排,甚至能聽懂一些潛臺詞……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太像人了。”
張藝妤想到齊斯投向她的威脅眼神,深表同感:“是啊,他太像人了。”
姜君珏叼著煙,聲音含糊不清:“以前我也遇到過友方人形NPC,但都沒有這麼智慧。唯有一次遇到個特別像人的NPC,是曾經死在副本里的玩家,後來失去了記憶,以玩家的身份加入團隊。這個NPC明顯不屬於這種情況。”
“哈,是嗎?”張藝妤開啟手電筒,照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張課桌。
這張課桌是木頭做的,只到她腰間那麼高;桌面比市面上的課桌要大一倍,甚至能躺下一個人。說是桌子,倒更像是一張制式古怪的床。
張藝妤下壓手電筒的角度,白色的光圈順著木質的紋理下移,落在一團棕褐色的色塊上。那色塊厚厚地凝結在木頭上,粘膩而醒目。
幾乎在看到的剎那,張藝妤便知道了——那是血!
教室裡有血跡,這裡死過人……
張藝妤習慣性地感到恐懼,想要尖叫,本能卻讓她開始不自覺地分泌涎水。
然後就聽姜君珏問:“小張,你盯著那個NPC看了很久,是看出什麼了嗎?”
……果然,這種層面的老玩家不可能察覺不到破綻。
張藝妤遲疑片刻,嚥了口唾沫,複述背好的託詞:“我通關第三個副本後,獲得了一個可以看到詭異的危險程度的技能,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鎖定詭異的位置。我發現47身上有很多黑煙,比梅狄娜女士身上的還要多。也就是說,他其實比梅狄娜女士還要危險。”
“那就對了。”姜君珏用兩指夾住香菸,噴出一口煙氣,“他應該才是這個副本的核心NPC,位格很有可能接近半神,所以才有如此高的智慧。”
“……啊?”
“我們公會系統研究過副本的構造方式。一個副本的基本組成為‘心懷怨念或慾望的核心NPC’‘蘊含矛盾或不公的背景世界觀’和‘經過抽象和誇張的恐怖事件’。其中,核心NPC一般來說只有一個,不然就會產生目的上的衝突。而梅狄娜女士不止一個,那麼基本上不可能是核心了。”
張藝妤似懂非懂地點頭,問:“那我們需要怎麼辦?還要騙47去試探死亡點嗎?”
“這怎麼能叫騙呢?”姜君珏重新叼起香菸,握著手電筒四處亂照,“現在的他沒有表現出任何危險性,說明作為核心NPC的那一面尚未被激發。讓他多在這個副本中走一走,才有助於快速推進劇情……”
手電筒的光落在一個角落,姜君珏“咦”了一聲。
光圈中,被照成灰白色的牆面上,有幾道灰黑色的刻畫痕跡,遠遠地看不太清晰。
姜君珏舉著手電筒,躡手躡腳地湊近過去。
刻畫痕跡越來越鮮明,在眼前排列成一行行細密的字元。枯瘦的小人或站或坐,蟲豸走獸般在枯槁的底面上爬行,或深或湥蜉p或重,或濃或淡的劃痕好像在久遠的時空中輕柔地呼吸,傳遞或溫暖或冰冷的溫度。
這是一種文字,或者說……一種語言。不屬於姜君珏知識範圍內任何一個語種的語言。
姜君珏定定地注視著成片的看不懂的文字,默數著秒數。
兩秒過後,系統介面上沒有彈出翻譯。
他又看了足足五秒,依舊沒有相應的翻譯出現。
“不是文字麼?還是說這些資訊不重要?”姜君珏眨巴了兩下眼,又將手電筒照向別處。
離他最近的一張課桌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白森森的骷髏,黑洞洞的眼窩正對著他,似乎是在打量他的一舉一動。
姜君珏手一抖,差點兒摔了手電筒。
好在,他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短短一秒便穩住了心神,沒在後輩面前丟臉。
身邊,張藝妤忽然迸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像是一隻被踩了脖子的鵝。
姜君珏剛平復心跳,被高分貝地吼了這一嗓子,終於沒忍住,肩膀一顫,將手電筒甩在地上。
手電筒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倒立在地,將教室的天花板照得蒼白。
大片的水漬中,一張張或悲傷或恐懼的人臉細密地擠在一起,幾乎要滴落下來。
姜君珏順著張藝妤的目光看去,只見每一張課桌上,都端放著一個灰白色的頭顱,面向站在教室中間的兩人,長久地凝望。
寂靜中,它們開合著上下頜,齊聲唱起了歌。
那是一首曲調古怪的歌謠,聽不明白歌詞在說什麼,卻出奇地動聽……
……
傍晚來臨後,天空快速地暗沉下去,給整個世界抹上一層溼漉漉、陰森森的水色。
齊斯將手中的便籤隨手一丟,跟在人臉後頭,繞過水泥樓,向遠處低矮的廚房走去。
學校佔地不小,若從高空往下俯瞰,便會發現大片的楓林挖空了近半的面積,用水泥澆築成平坦的地面,再凌亂地蓋上高高矮矮的建築。
齊斯一邊前行,一邊觀察四周的環境。
他的左手邊是水泥樓,右手邊則是一片空闊的平地,遠遠可以望見幾簇凹凸不平的小山丘。
地平線上,幾粒凸起灰撲撲地鑲嵌在逐漸陰沉的天空下,如同潰膿的皰疹,似乎是一座座的墳。
“把我帶過去後,你會留下來和我一起做飯嗎?”齊斯將手覆在命邞彦l上,問帶路的人臉。
人臉轉了個面,惡狠狠地說:“不會,你別想再害我被梅狄娜女士懲罰!”
齊斯:“……”
看來他扮演的這個“47”風評不太好,不僅惹老師討厭,還受同學記恨……
兩秒後,齊斯摸了摸麵皮,捏出一副無辜的神情:“梅狄娜女士明察秋毫,懲罰你一定是因為你自己做錯了事,怎麼可能是我害的呢?”
人臉被齊斯的茶言茶語驚到了,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話:“因為你犯下大錯,我們所有人都死了。”
“是連坐制度,還是我的錯誤引發了什麼災難?”齊斯追問。
“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人臉答非所問。
它忽然劇烈顫抖起來,緩緩轉向右側的小山丘。
悲傷、恐懼、憤怒、痛苦等神情在同一張臉上搖勻,五官已看不分明,像是一大灘水體,不停地收縮又擴張。
“我們都死了,埋葬在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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