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137章

作者:笑諷嘲

  劉普自我安慰著,調整方向盤,一路開向導航指向的地點。

  才停了沒一會兒,就見一個白襯衫黑長褲的青年鬆鬆垮垮地從遠處走來,一張陰鬱蒼白的臉分外眼熟。

  “不會吧?不會吧?應該只是路過吧?”

  劉普在心裡唸叨著,卻眼睜睜地看著青年拖著行李箱,揹著一個棺材一樣的長方形盒子,越走越近。

  青年拉開車門,將大包小包一股腦塞進車後座,接著整個人也坐了進來,將棺材盒子橫過來抱在懷裡。

  劉普透過後視鏡觀察青年的一舉一動,視線最終落在棺材盒子上,一瞬間生出無數古怪的想法,甚至疑心裡面是否真的裝了一具屍體。

  齊斯察覺到劉普審視的目光,抬眼衝他露出一個微笑:“早上好啊,我是不是見過你?”

  “小……小哥早上好。”劉普連忙收回視線,“你這麼多東西,要不要放後備箱?”

  “不了。”齊斯依舊在笑,“哪有把父母塞後備箱的道理。”

  劉普:“……”

  ……

  到達齊家村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齊斯只在早上起床時吃了個麵包,此時卻並不感到飢餓。

  他揹著大包小包下車,徑直走入滾滾的濃霧。再回頭時,已不見來時方向的人與物。

  團簇的白霧將路面封鎖,化作冰冷的水珠凝結在身上,如有實質地將人包裹。

  淡淡的血腥氣被流嵐攜來,順著源頭望去,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地面上橫躺著幾團黑影,大概是死在路邊的屍體。

  眼前的一切和雙喜鎮中的場景別無二致,牽動隱隱的熟悉感,反而讓齊斯安下心來。他勾起唇角,輕聲問:“徐瑤,你在嗎?”

  風吹來陣陣嗚咽,細聽又好像只是氣流撥動槎椏的聲,白霧散了些許,前方隱隱現出一條道路。

  齊斯踏著被滌盪乾淨霧氣的路面,一步一挪地向目的地走去,耳邊驟然響起含笑的女聲:“你走得好慢。”

  “東西重。”齊斯的語氣理所當然,“不如你幫我帶去我家放好?”

  徐瑤:“……”

  兩秒後,兩個紅衣紙人搖搖晃晃地乘風而來,一左一右地站在齊斯身邊,托起他揹著的棺材盒子。

  背上的重量輕了不少,齊斯加快腳步,很快便穿過一片歪七扭八的老房子,站到他伯父伯母死後留下的兩層小樓前。

  大門無風自開,果醬般粘稠的血液越過門檻,在門口緩慢地流淌。

  嗅著濃郁的血腥氣,齊斯的呼吸急促了許多,結果一打眼就看到一具死得奇醜無比的男屍。

  這人死前似乎經歷了驚悚的一幕,雙眼驚恐地瞪大,好像要從眼眶裡跳出。他的手臂關節詭異地彎折,下半身幾乎粉碎,像是曾從高處摔落。

  齊斯湊近過去,嗅到屬於陰溼井底的水腥氣,因此知曉,此人是落入井裡摔死的。

  他跨過橫在門口的屍體,繼續往裡走,又在客廳中央看到了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十一具屍體,最老的頭髮已經全白、皮膚皺得像紙團,最小的不過成人手臂那麼長,被泡漲了足足一整圈。

  “這算是某個類似jump scare的惡作劇嗎?”齊斯看向端放在角落的喜神像,神情似笑非笑,“我好像只讓你把他們扔到井裡,沒讓你殺了他們吧?”

  喜神像不言不語,恍若未聞。

  齊斯嘆了口氣:“把這裡收拾乾淨吧,再堆下去,就要腐爛發臭了。”

  二十幾個紙人排成兩隊,從門外魚貫而入,一部分抬手,一部分抬腳,將屍體拖了出去。

  齊斯坐到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看著紙人們熟稔地鑽入雜物間,拿出拖把、掃帚和抹布,或站或蹲,笨拙地處理地上的血跡。

  他無端地想,現在這座老宅可以稱得上是凶宅了。兩戶曾住在這兒的人家都滿門慘死,要是傳出去,百年後這裡絕對會是一個靈異愛好者的絕佳打卡地。

  不過十分鐘,紙人們就清理完了地面,消散在如絲如縷的白霧中。

  齊斯感到有些餓了,再度看向喜神像:“徐瑤,你的紙人會做飯嗎?”

  徐瑤:“……”

  半小時後,一個徐嫂模樣的身影自濃霧中出現,端著一碗加了鹹菜的白米飯放到齊斯面前。

  齊斯對吃食一向不太挑剔,草草解決完中飯,便將碗還給候在旁邊的徐嫂,爬上被封鎖已久的二樓。

  因為當年他的伯父一家都死在二樓,所以佔了這棟屋子的村民只敢在一樓活動,並在二樓的樓梯口加裝了一道鐵門,自欺欺人地貼了好幾張黃符。

  齊斯撕下門上的符紙,用細鐵絲撬開鐵門的鎖,甫一拉門,就被灰塵撲了滿臉。

  於是他又喊:“徐瑤——”

  紙人們再度出現,在一番折騰後,終於將二樓打掃乾淨。

  齊斯走進自己曾經蝸居的小房間,從行李箱裡拿出被褥和床墊,鋪在單人床上;又去到房間隔壁,開啟棺材盒子,將兩副骨架抱出來,平放在床上。

  4月2日那天,喜神像被準時郵寄到齊家村。

  在感應到快遞被拆開後,齊斯當即遠端發動了效果,將整個齊家村化作一片鬼域。

  4月3日一整天,村民們在村長的組織下,不信邪地四處亂跑,結果死了大半。

  同伴的死亡激起物傷其類的感觸,恐懼和絕望迅速將人群醃製入味,所有人都將會是生產罪惡的絕佳佐料,等待罪魁禍首的信手採擷。

  4月4日,也就是今天,齊斯估摸著齊家村被鬼怪改造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入住。

  從今往後,這裡就是他的主場,成百上千的恐怖鬼怪在此肆虐,儼然將此處化作和現實中的雙喜鎮如出一轍的詭異之地。

  區域性詭異事件的危險程度至少是B級,解決起來得不償失。雙喜鎮尚且要等到輿論發酵才能得到處理,更別提坐落在犄角旮旯的齊家村了。

  哪怕真有不長眼的調查員想要過來找麻煩,也得看能不能突破鬼怪的封鎖再說。

  齊斯回憶著一路走來看到的屍體,料想生產的罪惡必然不少,不免心生期待。

  他躺到床上,任由意識沉入黑暗,回到遊戲空間。

  再睜開眼時,只見無數道黑色的煙氣在虛空中橫衝直撞,原先黯淡陳舊的神殿似乎是被罪惡所滋養,牆壁和天花板上的壁畫色彩亮麗,容光煥發。

  齊斯興味盎然地觀賞了一會兒活潑的罪惡,才從道具欄中取出海神權杖,握在手中。

  黑煙好像終於找到了歸宿,紛紛向權杖湧去,在潔白的三叉戟上銘刻出一道月牙狀的花紋,細看又像是邪神的觸鬚,扭曲而詭異。

  罪惡以黑煙的狀態四散時看上去數量繁多,觸到權杖後卻只勾勒出一個筆畫,便消失殆盡。

  神殿在幾息間變得乾淨空闊,齊斯的瞳孔放大又縮小,有破碎的詞句如同夢囈般映在他的眼底。

  【罪惡……海神權杖吸收到了罪惡……充足的罪惡……】

  不屬於詭異遊戲的提示文字,卻又有同源和相似之處,更像是曾被粉碎的廢案,在系統故障時被從冗餘資訊的海洋中翻出。

  無數的知識在腦海中翻湧,赫然是一張張殘缺的身份牌,【永生巫祭】【空想演說家】【墮落救世主】……

  所有卡面都看不清細節,只有不辨意義的名詞在眼前飛竄。

  一道冷漠的聲音居高臨下地宣判:“這是不屬於你的命摺!�

  齊斯好像看到一隻巨大的金色眼眸的虛影,隔著黃色的雲層和鎏金的海洋平靜地向他投以注視。

  紛紛雜雜的思潮不可遏止地灌入他的意識,將他的思維殿堂盡數擠滿,又從靈魂的縫隙間溢位。

  千萬道不同的聲音齊聲交響,訴說同一個意義:

  “規則以罪惡為食。”

  規則以罪惡為食,神明集眾生之罪惡,於是,規則以神明為食……

  祂死去許久了,連神軀也被更高的存在吞噬。祂依舊沒有消亡,只是因久未進食而感到飢餓,意識也在無盡的等待中沉眠。

  直到再度嚐到罪惡的滋味,祂終於醒轉,殘缺的意識開始叫囂永恆的貪婪,他想要更多……

  海神權杖劇烈地震顫起來,齊斯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撕裂又重組,一層層剝離後分散到各個角度,從四面八方、或遠或近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僵硬地坐在高背椅上,被權杖中伸出的黑色觸鬚纏住手臂和脖頸。

  觸鬚的虛影從他握著杖柄的手伸入血管,不受阻隔地在各個經絡腔道間爬行和蔓延,吸盤又延伸出新的觸鬚紮根入皮肉,佔領每一片新的領地。

  “奪舍。”

  齊斯冷不丁地想到一個詞語。

  他好像天然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脫離危機的方法隨著靈魂的抽離在思維底部越來越清晰,宛如鐫刻在基因編碼中的遠古記憶。

  他走過去,從另一邊握住自己肉身的手,牽引著它去觸身側垂下的金色藤蔓。

  剎那間,如同落水的人有了支點,他的意識再度回到身體,作用在身上的壓力和窒息感蕩然無存,連同觸鬚和文字也幾不可見。

  身體迴歸靈魂的掌控,海神的觸手被逼回權杖,齊斯急促地呼吸著,看著眼前的異樣一點點淡了下去,視線也隨著時間的推移緩慢沉澱。

  神殿再度恢復風平浪靜,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寂靜中甚至能聽到心臟的狂跳,一下,一下……

  假扮神明帶來的利益和被海神弄死的風險兩相權衡,孰大孰小是個問題。

  良久的沉默後,齊斯輕笑出聲:“契不是說,除了祂,其他存在無法擅自進入這裡麼?海神算是什麼情況?因為我拿了祂的權杖?”

  他將權杖扔回道具欄,側頭看向剛剛救了他一命的金色藤蔓。

  在四枚葉片的環簇之中,一個金色的蘋果若隱若現,因為剛長出的緣故,只有半個手掌那麼大,隨著視線的接觸害羞地搖曳,煞是可愛。

  【世界之果(對應座標:齊家村)】

  “是因為我將齊家村化作了鬼域,實質上控制了這塊地界麼?”

  齊斯感受到世界之果對他若有若無的牽引,順勢放鬆下來,任由自己的意識沉入進去。

  重重金色的光斑在視野兩側遊動,陣陣霧氣凝聚又散開,眼前赫然是齊家村的平面圖。

  齊斯獲得了一個俯瞰的視角,並能隨著意念,將畫面拉近和推遠。

  路上巡邏的紙人,田埂兩旁的屍體,飛禽走獸甚至蛆蠅蟲豸,無數屬於視野範圍內的資訊被他獲知。

  已經不能說是“看到”了,應該是感受到,或者“理解”。

  每一幀畫面都蘊含著數以萬計的元素,那些元素又由萬千細小的枝蔓槎椏構成,高精度的細節和範圍極廣的全域性認知同時化作潮水在腦海中流過,隨時隨地都能取用。

  齊斯意念一動,緊接著便看到了百來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

  死去了丈夫的女人坐在角落裡跼蹐縮縮,臉上還掛著淚痕,卻還是咬緊牙關,對著窗外嬉笑的紙人揮舞菜刀。

  困在墳堆間的小孩被父母的屍體環護在中央,一邊緊緊抓住父母已經僵硬的手,一邊死死盯著新娘雕像,和其對峙。

  上了年紀的老人關緊門窗,將家裡所有能找到的紅布都翻了出來,糊在窗戶上,並在門口撒了一把糯米,口中唸唸有詞……

  齊斯好像時而是鬼域的主宰,時而是鬼域本身,能夠獲知此地每一隅每一個角落走過的人、發生的事。

  包括……過去,當下,和……未來。

  金色的藤蔓在臉側搖曳,將資訊越過訴說的環節使他知曉。

  他恍然意識到,他能對這些人做些什麼,甚至能將詭異遊戲的觸鬚伸向他們。

  在鬼域裡活過兩天不死的人,進入詭異遊戲又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呢?

  齊斯愉快地笑了。

  他垂下眼,一字一頓地宣告:“吾名契,是詭異遊戲的主神……”

  齊家村中,所有還活著的村民都聽見一道莊嚴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與此同時,所有鬼怪的行動都定格在那一刻。

  他們下意識抬頭望天,看到金色的藤蔓從高天之上垂落,伴隨著循循善誘的神諭:

  “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

  “永生永世受鬼怪的滋擾,死在現實;或者,作為玩家,進入詭異遊戲。”

第二十七章 錨點

  永生永世受鬼怪的滋擾,還是進入詭異遊戲?

  一面是充斥著恐怖和痛苦的必死結局,一面是未知前路的一線生機,答案早已不成懸念。

  村民們縱然大多不知道“詭異遊戲”和“主神”是什麼玩意兒,卻還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紛紛跪地叩首,哭嚎著祈求神明的憐憫。

  齊斯不是真正的神明,也毫無憐憫之心。

  他又一次問:“你們是否願意簽訂契約,成為玩家,進入詭異遊戲?”

  村民們再叩首,七嘴八舌。

  “願意!”

  “我們願意!”

  “您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

  藤蔓的虛影從半空中垂至地面,靈活地鑽入尚有人煙的每門每戶,輕柔地纏住每一個人的手腕。

  被藤蔓纏住的村民雙目在剎那間變得空洞,如同被吞噬盡靈魂的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