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135章

作者:笑諷嘲

  ——至少說明他暫時沒必要拖著身體下床,給自己準備生存資料。

  一動不動地癱了一會兒,盯著牆壁上的光影偏移了一掌的距離,齊斯終於動了動手指,挪了下肘關節,抓過枕邊的手機。

  考慮到舉著手機玩更加耗費精力,他不情不願地翻了個身,側躺著解鎖了手機螢幕,直接進入遊戲論壇,搜尋了【董子文】這個名字。

  對於董希文能以新人的身份進入正式池,齊斯有諸多猜測,其中一條便是……和他那個早死的弟弟有關。

  具體是什麼關聯,還要蒐集更多的資訊才能有判斷,當然這不妨礙齊斯先在論壇裡找找線索。雖然大部分人都會有意隱藏自己的真名,但說不定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呢?

  搜尋結果載入出來,只有寥寥幾個看上去相關性比較高的帖子。

  齊斯的目光落到一個標紅的帖子上:

  #【掛人】一個叫董子文的畜牲,害死了我們所有人!#

  帖中具體描述了一個自稱叫做“董子文”的少年,一進副本就不怎麼合群,後面更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消失不見了。

  起初玩家們並沒有太在意,直到他們發現多處地方的關鍵道具莫名其妙地消失,NPC的仇恨值莫名其妙地增高,副本難度莫名其妙地飆升,才知道那個“董子文”開啟了副本的TE通關路線。

  玩家們只能去找“董子文”,提出要和他合作。結果“董子文”非但不答應,還設計將NPC的仇恨目標鎖定在了他們身上,害得他們被追得慌不擇路。

  他們好不容易擺脫了鬼怪,誤打誤撞地摸到了出口,卻發現門被從外面反鎖了,不用說就是最先離開的“董子文”乾的。可想而知,他們在絕望和憤恨中困死在了副本里,並不約而同地將生命的最後半小時用在了掛人上。

  帖子是兩年前的,時間倒是對得上。不過“董子文”這個名字實在普通,不排除其他人以此作為假名的可能性。

  齊斯順手點了個收藏,結果又跳出要求他註冊實名的提示。他只能採用最原始的方法,將帖子的內容截圖下來,儲存在相簿裡。

  論壇裡照例是些水帖、交易貼、攻略帖和真假不辨的“小道訊息”帖,一群人嚷嚷著“傅神”的大名,愚蠢地懷著一覺醒來就能擺脫詭異遊戲的希冀。

  【越來越能感受得到遊戲對傅決的偏愛了,不,更準確地說,是傅決太適合這個遊戲了。這一路過來沒有任何解謎難得倒他,所有副本要求的知識他都有,簡直和人形計算機一樣!】

  【傅神在副本最後說的那番話震撼到我了:“人類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無需舊神的干涉;任何妄圖成神者皆應被誅殺於神座,包括我。”好大的魄力,不愧是首席!】

  【睡前許願,希望明天一覺醒來聽到最終副本通關的訊息。我是傅神的狗,汪汪汪!】

  齊斯:“……”

  他很想把所有含有“傅決”“傅神”“首席”等關鍵詞的貼子都遮蔽掉,無奈遊戲論壇好像有意要用垃圾塞滿他的眼睛,並不提供遮蔽選項。

  他只能自發無視首頁的大堆反智廢料,自顧自去搜尋《盛大演出》的通關攻略和心得。

  一共三十九條,都是關於NE結局“血腥悲喜劇”的。達成方法為嚴格遵守查理制定的遊戲規則,在大逃殺環節活到最後,成為唯一的倖存者。

  有理論派玩家言之鑿鑿地分析:

  【從《盛大演出》這一副本中,我們不難窺見詭異遊戲的惡意。它想盡一切辦法催生玩家的罪惡,引誘我們背棄道德,異化自己的人格。】

  【每一輪遊戲如果不想慘死,必須得想辦法讓其他玩家出局,代替自己承受痛苦的死亡過程。除此之外還不夠,玩家必須得在遊戲規則之外進一步害人(即使用道具殺死其他玩家),否則只會陷入無休止的迴圈。】

  【生存或是死亡?自己堅守道德去死,還是背棄道德活下去?詭異遊戲毫不掩飾地將這個問題赤裸裸地擺在每個人面前,逼迫我們做出選擇。】

  【死去的人未必是善人,但每個活下來的人都有罪。我其實一直有一個疑問,哪怕通關了最終副本,結束了詭異遊戲,我們這些人真的能回去嗎?真的還會被世界接納嗎?】

  齊斯饒有興趣地往下看,發現有不少玩家也表示了悲觀態度。

  有人說,自己已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全靠詭異遊戲的實現願望機制吊著一口氣;有人說,如果所有詭異都消失了,聯邦知道他們曾經是“玩家”,恐怕會出於維護社會安定的考慮,嚴密監管他們;更有人自暴自棄地提出,既然大家已經受了那麼多苦了,還有被針對、排擠的風險,那倒不如把更多人也拉進遊戲來……

  這個帖子不知不覺就成了屠殺流玩家的言論陣地,至今仍未被封,大概有些釣魚執法的色彩在。

  齊斯為所有實名留言的蠢貨幸災樂禍了一秒,又在論壇裡搜了“第33中”的關鍵詞,依舊搜出一堆NE通關攻略。

  他大致掃了一眼,確定在這個副本中,進了老師辦公室就活不成了,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雖然他對林辰這個工具人還算滿意,但在《玫瑰莊園》副本中,到底由於經驗不足留下了不少破綻,天知道人家會不會忽然腦子開竅,回過味來……

  不管怎麼說,死人始終是最令人放心的。

  退出遊戲論壇後,齊斯忽然有點想看書了。

  在《盛大演出》中進行了不少戲劇相關的文字閱讀,他不免回想起自己年少時對閱讀的嗜好。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就像被困在黑白世界的二維生物,所有情感和色彩都被隔絕在外,難以理解和捉摸。

  直到步入閱讀的領域,他才第一次從旁人的敘述中知道這個世界的真實模樣,或者說——在正常人眼中的模樣。

  洶湧跌宕的情感和絢爛瑰麗的色彩被間接灌輸於非人生物,他縱然無法獲得切實感受,卻被激發出一種近乎於頑劣的觸控慾望,恰似動物第一次學會直立,妄圖從諸神手中竊取火種……

  齊斯又翻了個身,計算了一下從自己的臥房到客廳的書櫃之間的距離,終究放棄了去找書看的想法。

  他摸出手機,搜了幾個記憶裡的書名,不出所料什麼都沒有搜到。

  太多東西是“被禁止”的了,紙質書籍或許還能在小範圍內流通,某些電子書卻早被從資料庫中抹去了所有痕跡。

  好在,已經獲得色彩的齊斯對重溫舊書沒什麼執念。

  他退出瀏覽器,點進開心消消樂,接著第一千零九十八關玩了起來。

  傍晚五點,齊斯終於起床了。

  他看了眼窗外陰沉下來的天空,拖著腳步走進廚房,選了一包泡麵開了。

  倒黴的是,在他拎起熱水瓶,倒出半碗水後,才發現裡面灌的水早就不燙了。

  他有兩個選擇,要麼重新加熱一壺開水,要麼開啟灶臺,用泡麵的料子煮一碗麵。

  齊斯考慮了兩秒鐘,覺得自己不是很餓,於是放下泡麵,折回臥室,再次躺回到床上。

  暮色逐漸濃郁,昏黃的街燈在道路兩旁一溜亮到天邊,為黑天染上幾縷大地的色澤。

  手機忽然響起提示音,齊斯看到,一條新訊息彈了出來。

  【晉餘生】:老齊啊,明天說好要一起聚一聚的,你還記得吧?你如果沒別的安排,就不見不散了。

  齊斯微眯了下眼,終於從腦海中調出一小截差不多快褪色了的資訊。

  晉餘生喜歡上了個女孩,約好一起玩劇本殺,想拉他去充場面……

  這事放在任何其他人身上都算正常,但放在晉餘生身上,則說不出的古怪。

  當時齊斯考慮到許久沒讓晉餘生欠新人情了,便順口答應了,後續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如今再被特意提醒了一下,還夾帶著一種刻意隱藏的鄭重,就由不得他不在意了。

  聽晉餘生的口風,他喜歡的那個女孩應該是個“正常人”;若是成了,晉餘生恐怕也會漸漸淡出灰色地帶,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人一旦鬆懈下來,很容易在細節上露出馬腳,無數指向非法勾當的證據或許就會在開玩笑、酒後這些場合吐露……

  而更重要的是,齊斯發現,自己的很多事都是和晉餘生交接的。他要是離開了這個圈子,短時間內還真找不到可替代的人……

  “麻煩啊……”齊斯坐起身來,將交流的訊息連起來看了一遍,本還平靜的心情又一次感到隱隱的煩躁。

  他一向多疑,認識的人中只勉強信得過晉餘生,所以才將其拖進灰色地帶,負責一些零碎的活計。這也就導致,一旦晉餘生這環出了問題,他也將離東窗事發不遠。

  他確實考慮過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也計劃要多找幾個人做替代品,可一直沒來得及實施。現在看來,很多事項要提上日程了。

  “果然在最開始,就不應該寄希望於一個平庸的普通人能長久地與我為伍。我早該想到,總有那麼幾個蠢貨該死地嚮往所謂的平靜生活,熱衷於‘急流勇退’的戲碼……”

  齊斯將自己向後砸到床上,重音吞沒了最後幾個字眼。

  他忽然察覺到一絲違和,晉餘生和他相識多年,應該對他的行事有清晰的認知,為什麼還會想著要約他一道過去呢?

  齊斯看了眼日曆,明天正好是“4月1日”。

  ……

  4月1日清晨,齊斯在八點整起床,下樓買了個雞蛋灌餅,便坐上公交車。

  八點五十一分,離約定的時間還差一個小時零九分鐘,他到了站,調出手機導航。

  他在“您已到達目的地附近”的提示音中轉悠了足足半個小時,依舊沒找到那個傳說中的劇本殺店,只能在廣場上找了張長凳坐下。

  這處地界不算老,但也不算新,飯店還未開張,只有幾個服裝店開了門,一面驅趕堵在門口的乞丐,一面打亮店裡的燈。

  乞丐們拖著鋪蓋挪了地方,有幾個甩手而立,目光往齊斯這兒亂瞟,像極了下水道里瘦骨嶙峋的耗子覬覦一塊發臭的乳酪。

  他們很快有了決斷,木著缺少表情的臉,搖搖晃晃地向齊斯走來。

  一邊走,還一邊從口袋裡摸出藍藍綠綠的收款碼,用混濁無光的眼睛盯著齊斯看。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齊斯不得不站起身來,又往遠處轉悠了一圈。

  九點四十六分,齊斯終於在朦朧的晨光中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二十歲出頭的青年扎一根棕色小辮,摘了墨鏡,衣服也換成了與往日不同的藍色T恤。

  是晉餘生。

  在他身後落後幾步的地方,跟著一個穿灰色外套、黑色牛仔褲的長髮女子,看上去二十奔三,模樣只能說是清秀。

  晉餘生也看到了齊斯,快步走了過來,有些拘謹地介紹:“齊斯,這位是……我和你說過的。”

  “你好,我叫徐寧。”女子走上前,笑著打招呼,“很高興認識你。”

第二十四章 撿鬼

  4月2日,齊有富一大早就被敲門聲吵醒,一個破鑼嗓子在門外嚷嚷:“快遞!來拿一下!給你放門口了!”

  齊有富惺忪著睡眼,嘴裡嘟囔著“那幫小癟犢子瞎買什麼玩意兒”,卻還是爬下床,踩著拖鞋去開門。

  快遞員已經走了,留下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小紙箱,表面只寫了寄達地址和寄達時間,沒有任何購買者或者寄件人的資訊。

  齊有富只當這又是他的兒女買的“破玩意兒”,站在門口拆開了**。

  紙箱中躺著一尊穿紅色嫁衣的女像,面容昳麗,一雙眉眼更是靈動萬分,如有萬千話語要同人訴說。

  那張臉似乎有種攝人心魄的魔力,齊有富乍一看到,怔愣了足足兩秒才回過神來。

  他扯著嗓子衝屋裡喊:“這東西你們誰買的?盡瞎往家裡帶東西!”

  被他這麼一吵,整家人都醒了,迷迷糊糊地從房間裡走出來,在看了雕像後紛紛搖頭。

  “我沒買,誰買這玩意兒?”

  “不知道是誰買的,別是寄錯了吧?”

  齊有富問了一圈,沒問出所以然,又看了看雕像那張無可挑剔的臉,拍了板:“留下吧,還挺好看的,家裡找個地方擺著也不錯。”

  他說完,卻見小女兒定定地指著雕像:“爸,剛剛那雕像……是不是眨了一下眼?”

  ……

  齊家村一帶的氣候向來乾燥,塵土飛揚,這些天卻不知為何起了大霧。

  白紗似的水汽如有實質地在空氣中漂浮,觸到人身後又溼漉漉地凝結成水珠,黏糊糊地將人徽帧�

  村民們在霧氣間穿行,遠遠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影子。

  “這天氣真怪……”

  “快下雨了,好啊。”

  他們如是寒暄。

  可惜,他們沒等來雨,卻等來了村西的尖叫聲。

  有好事的趕了過去,看到乾裂的土地上不知何時長出了一口黑色的水井,洞口深不見底。

  一個農婦癱坐在井邊擦著眼淚:“志高掉井裡了……沒了他,我這當孃的怎麼活啊?”

  “志高娘,你別慌,小孩子身子骨軟,摔下去一定會沒事的!”一個漢子安慰了一句,湊到井邊將頭伸過去看。

  他啞了聲,旁人只見他的上半身忽然詭異地彎折了一百八十度,整個兒鑽進了井口。

  還沒等有人反應過來去拉他,他便頭朝下栽了進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被井吞噬了一樣。

  這個姿勢摔下去,必然是活不成了。

  目擊者大聲宣揚:“大強也掉下去了!一彎腰就下去了!”

  大強的老婆衝了上去,扒著井沿嚎啕大哭,一抬頭看見志高娘在旁邊傻坐,當即撲過去撕打:“都是你!你還我男人!”

  兩個女人扭打成一團,旁邊的男男女女連忙上去拉架,有真心實意幫忙的,也有趁機揩幾把油的。

  一個小個子男人擠不進人堆,吊兒郎當地湊到井邊,腰也慢慢彎折下來,上半個身子橡皮糖似的拉長,伸進井裡。

  有前車之鑑,幾個村民見勢頭不對,連忙上去拉他。

  本以為很輕鬆就能拉回來,不曾想這小個子忒沉,兩個大男人使了全部力氣也拽不動,不像是他本身的重量,倒像是這口井有某種吸力,在向下拽他。

  “又有人要下去了!”

  隨著一聲吆喝,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拽人的隊伍,終於將小個子從井口拔了出來。

  那小個子坐在地上,雙眼都是白茫茫一片,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白蠟。

  在稀薄的日光下曬了一會兒,那層白蠟化了,化作兩行血淚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