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桌面下升騰出點點光斑,在三人的面前凝聚成白色的紙頁,黑色的羽毛筆靜靜地斜擱在紙邊。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副本最初。
齊斯似笑非笑地問:“查理先生,你有罪嗎?我們可以在紙上寫你的名字嗎?”
查理僵硬地扭動脖子:“在這一輪遊戲中,還不可以哦,你們必須從你們三人中,選出一位罪人處決!”
這幾乎是明擺著告訴玩家,必須如副本開頭那般,將一名同伴推入慘死的境地了。
齊斯沉吟片刻,又問:“只有一人罪大惡極,那如果我們選錯了,怎麼辦?”
查理說:“無論做出什麼選擇,你們都不用直接承擔後果,所以千萬不要吝嗇你們的投票權,狂歡才是最重要的!”
老生常談的臺詞,一字未改。
基本可以確定,眼下的情況和第一幕相同,只需要隨便選出一個替死鬼就好……
董希文看了看齊斯,又看了看辛西婭,虛著眼吐槽:“這個遊戲根本不公平好吧……一旦有兩個人達成聯合,其他人根本沒法玩。而且死得越早,休息的時間越充足,也越容易在新的劇目中提前達成聯合……你該不會還想說這是弱者保護吧?”
查理聞言,“嗬嗬”地笑出了聲:“這就是戲劇的魅力啊!無數偶然性和一點點神明眷顧的幸撸@才是真實!”
“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啊!”
………………
【注】《審判》是奧地利作家弗蘭茲·卡夫卡創作的長篇小說,講述了主人公約瑟夫·K在30歲生日那天突然被捕,極力證明自己無罪,然而一切努力均屬徒勞的故事。
第十八章 盛大演出(十八)《浮士德》
這個副本中的大部分遊戲,都是不公平的,這種不公平隨著時間的積累越來越明顯。
最初的不公,是漢森明明不是最罪惡、最沒有價值的人,卻因為武力值突出,而被率先投票排除出局。
角色卡的存在又是另一重不公。
玩家們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被分配了各種角色;如炮灰、配角之類的角色拿不到自己的角色卡,只能躺平等死;主角和反派卻有死而復生的機會。
主角的死而復生是無條件的,反派的死而復生則建立在主角存活的情況下。玩家們一開始就被分出了三六九等,生存機率和死亡順序早已註定。
之後,捉狐狸、黑傑克等遊戲,本身就無法做到絕對的公平,只能透過多輪重複來均衡贏面……
齊斯看向辛西婭:“這一局我們一起投董希文。等他死了,我們再各憑本事。”
辛西婭頷首,言簡意賅地吐出一個“好”字,不甚明亮的眼乍看更為暗沉。
“喂!你們兩個當著我的面說這些真的好嗎?”董希文欲哭無淚,卻除了用言語表示不滿外別無他法。
兩票對一票,結局已經註定,他無論如何都得死一次了。
而更可怕的是,漢森被票死後,疑似真正地死去了。如果他被投出局,會不會也死得透透的?
“開始吧。”齊斯拿起羽毛筆,在白紙上寫下一個名字。
查理適時催促:“先生們,女士們,相信你們已經交流得差不多了,快把你們心中的選擇寫在紙上吧!我設計了很多有趣的死法,就等著你們投票的結果了!”
辛西婭沒有磨蹭,抄起筆也寫了個名字。
董希文的目光在齊斯和辛西婭之間轉了一會兒,終於有了決定,也一咬牙,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做出選擇。
在三人都擱下筆後,他閉上眼,咬緊牙關等待死亡的來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他有些疑惑,試探著將眼睜開一條縫。
只見每個人的頭頂上都顯現出一個由黑煙凝結而成的阿拉伯數字,辛西婭頭上的是0,而齊斯頭頂上的是——
3!
齊斯得到了3票,也就是全票!
董希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投給齊斯,是因為齊斯當眾聲稱如果自己死了,辛西婭也會死。
一票帶走兩人的機會,哪怕十分渺茫,也值得嘗試一下。
讓他覺得驚訝的是,辛西婭並沒有像承諾的那樣投票給他,也將手中一票投給了齊斯。
不過想想也是,這個女人不甘受制於人,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她只要在這輪投票中留下董希文,再在大逃殺環節中用道具殺了他,這樣存活的玩家就只剩下她和齊斯兩人了。
然後,她就可以用道具殺死齊斯。
有保底死亡人數機制存在,不管齊斯的靈魂契約多麼強大,也無法越過詭異遊戲的本質規則帶走她……
但誰也沒想到,齊斯會投給自己。
“全票透過!結果明確!恭喜1號先生被選為最該死的罪人!”查理興奮地宣佈結果。
董希文張目結舌地看著齊斯:“不是,哥們你啥情況?自刀?”
漢森被票死後沒有出現在鳥恢校牢床罚弧爸芸伞痹觞N這麼勇,還敢在投票處決環節自刀?
等等!辛西婭是不是沒提到漢森來著?
董希文終於察覺到了盲點,瞳孔微縮。
也許,漢森不是沒出現在鳥谎e,而是被後到的兩人用道具弄死了……
這豈不是說明,這兩個類人群猩有動手殺人的可能性?
董希文哭喪著臉,生無可戀地想:“完了完了,等到了大逃殺環節,我怕不是會被直接弄死……”
另一邊,辛西婭看著齊斯頭頂的數字,立刻想明白了一切。
齊斯這人自然不可能有捨己為人的好心,他投票給自己,只可能是想提前離開劇目,搞些不能被人看到的小動作……
他很有可能知道了什麼,並且有十足把握能夠通關,才敢在此時露出真面目,將自己的本意暴露……
而像他這樣的利己主義者,自己通關後,必然不會有給後來者留線索的好心。
他若是活下去,便等於“吞”掉了保底死亡人數機制。辛西婭知道,等到那時候,哪怕自己殺了董希文,也不一定能通關了。
思及此,她從禮服的夾層中抽出一把短刀,作勢就要站起身,隔著桌子刺向齊斯。
然而下一秒,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天而降,將她死死地釘在椅子上。
這一場劇目和上一場一樣,除了第三幕的大逃殺外,其餘環節玩家無法互相攻擊。
辛西婭動彈不得,只能死死地瞪著齊斯:“周可,我們之間沒有絕對的利益衝突,你把你知道的線索告訴我,算九州欠你一個人情。”
處決已經開始,齊斯靠在椅子上,任由自己的血肉被無形的存在一口口地咬掉,吞吃。
他其實對吃人沒什麼特殊的興趣,因此對於被吃也沒有超出限度的厭惡;閱讀那些將此事描述得美妙誘人的書籍,他生不出任何的共情。
據他所知,食慾往往與愛慾掛鉤,而他是個沒有“愛”這種特質的怪物……
血液模糊了視線,順著傷口橫流灌入耳道,齊斯只模模糊糊聽到辛西婭的勸誘。
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但仔細咂摸卻能品出背後的恐懼。
她奈何不了齊斯,並且推演出了齊斯的計劃成功後的結局。
此刻她居於弱勢,唯一的破局點就是說動齊斯向她分享線索,讓她也能一起活下去。
但可惜的是,齊斯向來沒有救人的好心,也不想和九州牽扯過深。
“周可,我是九州的高層,你和我合作有利無害……”辛西婭還在勸說。
齊斯感受著全身密密麻麻的疼痛,用鼻腔噴出一聲冷笑:“據我所知,那個可笑的公會將面子看得比命重要,可不敢在害人後還自報家門。”
“我雖然沒有加入他們,但我和他們的高層很熟……”
齊斯已經聽不太清辛西婭的話語了,意識開始和身體分離,並在某一剎那像成熟的果實那樣脫落,飄向沒有邊際的高天。
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自己在這場劇目中的身份卡,“反派”二字格外清晰。
這一次,他依舊是反派。
這場遊戲已不再掩飾它“不公平”的本質。
齊斯想明白了一切,豁然開朗,欲要哈哈大笑,卻終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沉寂中,一張鮮紅的紙頁在黑暗裡緩慢地翻了過去……
【主線任務已重新整理】
【主線任務:逃離猩紅劇院】
……
在查理坦然地說出“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這句話時,齊斯終於抓住了那絲一直隱隱有所感、卻無法證實的違和感——
這個副本的“不公平”太明顯了。
杖唬幃愡[戲本身就做不到絕對的公平,考驗邭獾臋C率問題、參差不齊的玩家實力和副本難度,都是不公平的體現。
但詭異遊戲從不會將這重底層邏輯如實告知玩家。
恰恰相反,它會給玩家一種所有人都處於同一起點、副本大公無私的暗示。唯有這樣,才能滿足玩家們的安全預期,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為了求生而掙扎。
查理卻有恃無恐地將“不公平”說了出來,在角色卡這一重元素的設計中,也從不掩飾這種不公平的存在……
這就由不得齊斯不懷疑了,查理的一些行徑,真的是出於副本自身的機制嗎?
《雙喜鎮》中,齊斯從徐瑤口中知曉,一些副本中的重要NPC有自主意識,留在副本中殺人也是出於和主神的交易。且這交易並不嚴格,這類NPC有時也可隨自己心意做一些事情。
那麼,查理會不會也是這種情況呢?
故意把屬於遊戲機制中的身份牌改造成四不像的“角色卡”,是否便是為了躲過詭異遊戲的注意?
意識不知在黑暗中飄飛了多久,終於落到實處。
齊斯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高背椅上。
圓桌空蕩蕩的,旁邊只坐了他一人。
他依舊在劇院裡,不過周圍的環境不復光鮮和輝煌。燒焦的氣息在鼻尖遊曳,舉目四望,只能藉著微弱的光線看清焦黑的天花板和牆壁。
這是一片被大火灼燒過的土地,不知廢弛了多久,餘燼和灰塵起起落落,傳遞災難業已發生的氛圍。
齊斯站起身來,向微光瑩瑩的方向走去。
只見劇院的穹頂破了一個洞,外頭正是夜晚,卻有月光從縫隙間漏入。
光線照亮的地方端放著五個鳥唬膫是空的,只有一個裡面盤膝端坐著一個穿紅色西裝禮服的人影。
齊斯看著那人,眉眼彎彎地笑了:“我的罪惡,好久不見。”
在上一個場景中,他被關在蛔友e;而在這個場景,他出來了,他的罪惡卻被關了進去——想想都有些黑色幽默。
“好久不見。”紅衣青年露出細密的牙齒,“你如果想離開的話,可以將蛔盈B在一起,從這裡爬出去。只有這一個提示,多餘的話就不必問我了。”
齊斯聞言,將先前攢下的笑意盡數笑了出來。他一邊笑,一邊往後退去。
直到退到五步開外,他才收斂笑容:“不錯的誘導。上一個意識空間中,玩家的本體被關在蛔友e,罪惡在外橫行無忌;而在這個空間,情況則截然相反。”
他頓了頓,聲音含諷帶刺:“經歷過慘死的玩家意志薄弱,很容易被誤導思維,將這裡當作和意識空間相對的真實空間。但恕我直言,這個場景雖然看上去很真,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哦?”紅衣青年的表皮從頭頂開始融化,像是燒熟了的蠟油一樣流淌在地,波浪似的起伏。
膠質的黏液如有生命般緩慢蠕動,勾連成新的形狀,等再凝固沉澱下來時,坐在鳥谎e的赫然是個穿黑衣、戴白色面具的瘦長人影。
依舊是查理。
這個古怪的人偶將面具臉正對齊斯,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自己在劇本里說的。”齊斯道,“你的劇院已經被燒燬了,這麼多年過去,估計早就被夷為平地了,談何逃離?我們要逃離的猩紅劇院,從來都是你的意識空間,你用執念創造的鬼域。”
“嗬嗬,猜得不錯!”查理“啪啪”地鼓了兩下掌,“不愧是我最看好的角色!可惜答對了也沒有獎勵!副本中的角色沒有平等的權利,劇作家也不能因為偏愛擅自更改劇情,你有什麼訴求只能等待戲劇謝幕再提。”
“——現在,1號先生,你可以回你的座位候場了!”
齊斯沒有動,而是繼續娓娓道來:“看得出來,你是個憤世嫉俗、自以為是的人。構築了這麼一座邪惡的劇院,卻還要留下一些無聊的劇本,誤導我們認為那些血腥的手段都是你的木偶的自作主張。劇作家查理先生,你還要躲在幕後多久呢?”
木偶查理不聲不響,黑沉的天花板上卻陡然生出無數雙猩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下方的齊斯,好像要將他生吞活剝。
齊斯好像沒看到,繼續說了下去:“你分明渴望觀眾的認可,卻又自詡為藝術家,痛斥譁眾取寵的戲碼。讓玩家們以意識的形式,反覆投身於你創作的戲劇,恐怕也只是你自己的打算吧?”
空間劇烈地抖動起來,平地而起的寒風掀起陣陣呼嘯,吹得白襯衣的下襬獵獵翻動。
齊斯的語氣依舊平靜:“被道具殺死的玩家會真正死亡,這才是屬於副本自身的機制。而你自作主張地壓榨玩家,生產出來的超過限度的那些罪惡,我猜你並不會上交給遊戲,對嗎?”
他停頓一息,倏忽豎起一指放到唇邊,壓低了聲音:“我很好奇,如果讓詭異遊戲知道你的小動作,你還能不能繼續和祂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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