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536章

作者:鬼谷孒

  全旭惊呼,“这么贵。”

  老板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要嫌贵,你不知道美国佬对唐山茶加关税了吗?50%的关税,现在市面上已经没有正规渠道进来的唐山茶啦。”

  “老板,不要当我不懂好不好?美国佬又不对香港中转的茶叶加关税,不管是申报的转口商品还是文件造假,成本也多不了多少,你从4块涨到7块有点过分了。”

  顿时,老板对全旭刮目相看,“后生仔,你既然懂行,应该知道贵买贵卖的道理,联泰行涨价,我也只能跟着涨。这样好了,看你懂行,你多买几磅,我算你6块5。”

  “谁家买茶叶一次买几磅,6块给我称半磅。”

  全旭和老板拉扯好一会儿,花3美元买了半磅祁门红茶,又花60美分买了半磅茉莉花茶。

  接着,两个多小时的工夫,跑遍唐人街的茶叶店,搞清楚各种茶叶的零售价格,也买到了四种在唐人街有市场的茶叶——祁门红茶、茉莉花茶、龙井绿茶和铁观音。

  祁门红茶最贵,销量较少。

  龙井绿茶价格次之,属于高端货,一般人家喝不起。

  铁观音的销量还可以,几乎每一位福建人都会买,但整个美国的福建人堪过半万,市场潜力有限。

  茉莉花茶的销量较可观,几乎每一个华人家庭都离不开,美国的自来水有味,不拿点东西压压,沙口。

  还好能在美国站稳脚跟多少有点家底,喝得起成型的茉莉花,不用拿茶叶渣糊起个高沫、低沫的名儿糊弄自个,不然想做茶叶买卖还得想辙怎么将茶叶渣的价格炒起来。

  炒作可以,多赚点虚高的钱,侮辱智商不太好,强按客户的头喝尿,还逼人家夸一句地道,这多少有些过了。

  下午茶时间,全旭两人坐在勿街和摆也街交汇处的陆羽茶室,叫了两杯陈年普洱。

  这茶很贵,论杯卖,一美元一杯,且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点单,必须有一定年纪又有一定地位的华人才具备资格,全旭能喝上,还是沾了陈查理的光。

  旅居美国的华人,一般是从老家“买”个老婆,又或者找个从事贱业的爱尔兰女人,基本上娶不到条件像样的洋妞,陈查理的爷爷能娶一个法国媳妇,足以证明他的不凡,他是前中华会馆现中华公所的发起人之一。

  陈查理的父亲继承衣钵在中华公所兼了一个职务,又是安良堂的重要人物之一,陈家在唐人街的面子很大。

  只是到了陈查理这一辈,陈父并不希望自己儿子继承衣钵,指望陈查理好好念书,走出唐人街,穿西装打领带,衣着光鲜地进入写字楼工作。

  两人没吃中午饭,新鲜出炉的叉烧包一上桌,全旭便用左手捏起一个,送到嘴里咬一口,右手握着笔,在纸面沙沙沙写个不停。

  “查理,这里一壶茉莉花多少钱?”

  “50美分,可无限续水。”

  “其他茶室呢?”

  “25美分起。”

  “不便宜,餐厅里的咖啡只需要15美分,还可以续杯。”全旭写了两页,抬起头看向陈查理,“知道联泰行的老板是谁吗?”

  “陈参盛,和我是本家,当年我爷爷和他爷爷一起来的美国。”

  全旭不置可否地说道:“先生已经在开展茶叶贸易,美国这边会做红茶和龙井绿茶,你给陈老板打声招呼,让出祁门红茶和龙井绿茶的路,先生可以向联泰行低价供应其他茶叶。”

  陈查理脸现为难之色,“全秘书,这个话我没法传,参盛哥不会答应。”

  全旭点上一颗烟,吸了一口,不慌不忙道:“联泰行在香港有一家分公司,经理是李伯祥,负责从大陆采购茉莉花茶、铁观音、人参、当归、桂圆、香菇等商品,通过在香港海关的关系伪造转口商品文件。

  越南堤岸有一个做大米生意的陈老板,应该也是你的本家。”

  全旭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我们喝的普洱茶就是联泰行经越南从云南搞过来的。先生的茶叶贸易不是他一个人的,股东包括香港军警高层、NYPD高层、FBI高层、巴黎贵族、纽约白人商业家族继承人,涉及面很广。

  我让你去打声招呼是先礼后兵,祁门红茶和龙井绿茶一年卖不出多少磅,陈老板退一步,先生给联泰行低价供货,大家和气生财。

  如若不退,联泰行停在香港码头的那艘船马上会遭遇海关突击检查,堤岸的陈老板会被指控为北越间谍,这里的陈老板会因涉嫌与唐山秘密贸易被FBI立案调查,不知道陈老板经不经得住查?”

  陈查理内心一震,这套餐都安排上了啊?

  全旭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于桌面,“把这个交给陈老板,里面是茶叶的供货价,纽约价。”

  话音落下,全旭用筷子夹起一个叉烧包,一边吃,一边打量茶室的顾客。

  这里的陆羽茶室和香港的陆羽茶室同名,但双方并没有什么关系,这里的档次没有香港那边高,无论是定位还是点心的水平。

  这里没有单独来光顾的女性顾客,女性需要家人陪同才能进入,身处大都市,却是将乡下“女人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执行得很好。

  这里也有搭台文化,陌生人同桌饮茶,但台山佬和福建佬会自动分开,不是约好的,绝不会坐一桌。

  这里三教九流都有,商会老板在此谈生意、签合同,拿茶桌当会议室。

  安良堂等帮派成员在此讲数。

  茶室兼营信息中介,新客在此打听工作和租房信息,甚至是偷渡渠道。

  文人墨客在此写家书,读《华侨日报》,聊故国时事,此时聊得最多的是朝鲜战事和土改。

  离家万里更顾家,没有扎根开枝散叶的过番客,宁愿自己过得苦一点,也要勒紧裤腰带将钱寄回唐山乡下。

  可怜一片赤诚未必个个都有好报,钱为父母而寄还好,为兄弟姊妹甚至是侄子侄女,很大的概率喂出白眼狼,自己成为遥远西方一头会按时吐金币的骡子。

  美国这边稍好,狮城那边的硕莪巷有太多终身未娶未嫁的等死亡魂,在他们咽气的那一刻,唐山乡下还有人在牵挂——老东西还不寄钱回来,不会是有相好了吧?

  全旭的脑子里各种念头在流转,他手里有些闲钱,有想法进入汽车旅馆业,也有想法在唐人街开茶室,在这里找一个台山的姨太太,让她打理茶室。

  呼啦圈一战成名,杰西卡获得不菲的分红,她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时间都花在童趣和学校,也开始独立,自己买了套公寓,从他那里搬走,两人的男女朋友关系已有名存实亡的迹象。

  还是先生看人准,一言成谶,早说过杰西卡是事业型女性,感情的事别太当真。

  他没当真,也没法当真,他现在只想搞点自己的小事业,也执行好先生下达的指令,偶尔,他会想起在冼家惊鸿一瞥的冼玉珍,那是一个往完美大踏步前进的女人,再适合当妻子不过,就是不知先生会否给他机会。

  先生算无遗策,掌天地之先机,一桩桩事业都在上轨道,他差先生多矣,攒足了经验单飞,大概不如跟紧先生,想让先生着紧,不惜将他发展为妹婿,他还得加把劲,表现出更大的价值。

  未几,他撒欢乱跑的小心思收了回来,琢磨起了先生的另一桩吩咐——剑指唐人街地下钱庄,先摸透,待时机来临,收编。

  先生说了,下一站银行。

  数个小时后,纽约华灯初上,香港莺啼燕语,鸟语花香。

  岑佩佩早起,在自己的天台晨练后,坐进了老爷的书房。昨日,谢丽尔拒绝了王小姐的零元购要求,今日,台湾那边可能会有反应,老爷身在虎穴,不可不牵挂。

  发了份传真去纽约,验证了信号畅通,岑佩佩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从书架上取了昨日看的书,翻到书签那一页,继续阅读。

  稍晚一些,王霞敏坐到对面,手捧玻璃杯,啜饮明前龙井。

  五号楼的底楼,被改造成试验性厨房,蔡金满和几个厨子正在研究灶头。菜做得好不好吃,火候相当重要,冼家的原则,以人为本,讲究工具适应人,尽量不让人去适应工具。

  九号楼,周若云已经醒来,躺在床上轻揉自己的肚子,感受里面孕育的小生命。

  六号楼的天台,阿依莎跟着冼玉珍打着套路,卡米拉缩在躺椅里,双手沾满乌黑,一口又一口吃着桑葚,昨日傍晚刚从内地拉来的桑葚,一早已经摆上果栏。

  三号楼没人,苏丽珍坐在宝安前往羊城的火车上,聆听美妙乐章,况且况且~呜……

  这就是冼家的氛围,皆是早起的鸟儿。

  冼耀文自然也是早起,身上没有带太多零碎,戚龙雀三人也是如此,只带一根伸缩战术棍。

  按平日的节奏晨练,吃早餐时,比平日多摄入碳水,天有乌云遮日,今日或许不太平。

第663章 卷入夺嫡之争

  铁道饭店,是不对外开放的政府招待所台北宾馆之外,全台湾最高档的饭店。

  弗朗西斯卡晨练过后,就在饭店的咖啡厅会见律师端木恺。

  端木恺虽是律师,但他从三十年代初就开始从政,十数年时间,在内阁的多个部门任职,直至1949年赴台之前请辞财政部政务次长,他才开始专注打理自己的端木恺律师事务所。

  在孔孟文化圈里,律师的最大作用不是体现在法庭上唇枪舌剑,而是私底下的人脉,台湾最擅长商业纠纷案子的律师其实是陈霆锐,但他在人脉方面不如端木恺,而人脉比端木恺强的海宁查氏查良鉴却还在专心从政,权衡利弊,太子企业的法务交给了端木恺。

  弗朗西斯卡以美国太子企业的名义和端木恺签订法务合同,然后委托端木恺注册太子企业(台湾)子公司,并在其旗下注册孙公司:太子化工、太子贸易、太子资本、太子营建。

  弗朗西斯卡这边合同和委托一搞定,瓦莱丽立刻出门前往报社刊登招聘信息,下一步就是去接触校友会。

  台湾当下处于“人才过剩”的状态,绝大多数从大陆过来的大学生找不到心仪的工作,有的随便找份工作先将就着,有的一直处于失业状态,这时候校友会就发挥了职业中介的作用,有门路的同学都乐意给同窗介绍工作。

  校友会当中,清北两校的校友会活动较为频繁,且有自己的活动场址,一找一个准。

  弗朗西斯卡也没闲着,稍晚一点出门,直奔社会处下设的职介所。

  草山行馆。

  孔令伟和宋美龄挨着坐在花园里,孔令伟正给宋美龄讲八卦。

  孔祥熙一家子要前往美国定居时,孔令伟心疼自己姨妈身边没有孩子,便留在身边侍奉。随宋美龄夫妇赴台,孔令伟如鱼得水,她可谓是宋美龄身边的核心人物甚至是随行秘书。

  安排宋美龄的着装、形象等各类事宜,包括去年宋美龄赴美游说美国协防台湾,也是由孔令伟一手包办。

  孔令伟略懂医学,宋美龄的保健组和侍卫的工作都在她监督之下,她爱喝酒,经常拉着武官、侍卫等一起喝,将他们灌醉从嘴里套话。

  比如仆人谁又跟谁相好,哪边又要有战事,从鸡毛蒜皮到国家大事,孔令伟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然后将八卦说给宋美龄听。

  女人都爱听八卦,宋美龄也不例外,孔令伟的身份极好地成了传递消息的中间人,有时谈八卦,两人能促膝到天明,兴奋时还会笑着抱在一起,宛若闺蜜。

  孔令伟今天的八卦内容不够精彩,宋美龄一口接一口啜着烟,听得不是太尽兴。

  其实,孔令伟心里有事,讲得也不是太投入。

  两人相处了几十年,对彼此都很了解,八卦讲不下去就干脆不讲了,谈点正事。

  “小王有消息了吗?”

  “有消息了,冼耀文不识时务,没有答应。”

  “不答应也不用奇怪,冼耀文能在香港把金季商行做起来,跟英国佬的关系不会差。”宋美龄啜了口烟,接着说道:“你姆妈讲了,冼耀文的女人……岑什么?”

  “岑佩佩。”

  “对,岑佩佩,这个人跟美国佬的关系不差,冼耀文又是拿着美国护照入境,他不怕我们拿他怎么样。”

  “姨妈,冼耀文来台湾是为了投资,等他把钱投下。”孔令伟做了一个砍切的动作,“到时,是捏圆还是搓扁就由不得他了,我们……”

  “Stop。”宋美龄阻止孔令伟继续往下说,“冼耀文是台湾吸引外部投资的一盏灯,我们不好在投资上刁难,冼耀文若是在台湾折戟,香港那边不会再有人来台湾做生意。”

  “姨妈,冼耀文一点面子不给,不收拾他,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冼耀文短短时间能冒出头,不可能不懂怎么做人,令伟,不要着急,香港那边的采购还是交给金季商行做,按正常的生意流程做,我们耐心等着看。”

  冼耀文按照孔令伟以往的事迹进行分析,他驳了孔令伟的面子,孔令伟多半会对他使一手下马威,今天出现几个宪兵要带走他也不用奇怪。

  早餐后,他换上休闲舒适的衣服,坐在一楼看报纸,等着孔令伟出招。他的手里摩挲着一块金满福打造的金牌,心里琢磨着台湾的金价。

  因为受朝鲜战争影响而推动了避险需求,国际金价依然保持35美元/盎司的水平,但黑市价已经略有提升,每盎司黄金大约贵50美分,不过这个价格不容易买到大量黄金,想大量购买,基本要加价1美元至1.5美元。

  香港市场上的金价是39美元/盎司上下浮动,这是金铺收金的价格,往外销的价格已经过了最疯狂的时期,现在基本维持在71美元/盎司上下,差不多是2.28美元/克。

  当然,这个价格只是暂时的,杜维屏的“炒金”计划还在前期准备环节,一旦发动,金价会涨到多少,现在不好精确预估。

  台湾这边,由于之前四万旧台币换一元新台币这么一搞,吃相有点难看,本省人对国府颇有微词,对新台币也没什么信心,纷纷将手头的闲置资金换成贵金属进行保值。

  这么一来,台湾的通胀愈发严重,为了抑制通胀,台湾银行以固定价格出售金条、金块,试图吸收市场过剩新台币。

  今年年初,台湾银行对外的售价为1200台币/两,黑市价格在1800台币至2000台币之间波动,如今台湾银行的售价调整为1400台币,而黑市的价格飙升至2500台币以上。

  出现如此吊诡的局面,是因为台湾银行采取配售制,购买前需申请核准,每个人可以购买的黄金数量极为有限,但一些权贵跳出三界之外,提前获知抛售计划,低价囤积后转卖黑市。

  一些军官盗卖军需物资换取黄金,或利用军舰走私。也有一些社团势力从香港、东洋通过渔船走私黄金入台,增加黑市供应。

  [台湾一两黄金为37.5克,大陆、香港为31.25克,1959年市两改革后,大陆一两变成50克。]

  如果以7.5的汇率算,台湾黑市金价已经超过276美元/盎司,即使以15.5的汇率算,也超过了133.7美元/盎司,是国际金价的3.82倍。

  当然,实际操作中,想将台币换成美元可没有那么简单,会产生不小的“火耗”,两成大概是需要预算的,但即使减少两成,利润依然非常可观。

  黄金,黄金海岸实业手里囤积了不少,除了有限供应香港市场和科塔里,一直没有敞开了出售,但黄金海岸实业其实已经和台湾黑市产生了关联,在黑市上流通的一些黄金,源头就来自黄金海岸实业。

  台湾黄金价格的异常,冼耀文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只不过除了香港市场,黄金海岸实业的定位是大宗黄金供应商,与黄金终端市场既紧密相连又有所隔离。

  说白了,黄金海岸实业只赚取有限却稳定的“批发”利润,三倍四倍的利润由着客户去赚,黄金海岸实业只追求稳定销售。

  但研究台湾金价此时的走势,明显有了一飞冲天的迹象,金价突破3000台币不是没有可能,再往上的可能性不大,除非解放的号角吹到家门口。

  3000台币,100%的溢价是一个关卡,突破了就会出现乱象,届时,国府可以通过打击走私,抬高官价、提高配售额度的方式抑制黑市价格,让黄金市场处于“国府无忧、权贵有利”的健康状态。

  假如卡在这个关卡运5吨黄金到台湾黑市抛售,可获得近4亿台币资金,这笔钱大概要分出去三成,剩2.8亿台币,稍稍操作一下,在台湾采购产品用来出口,损失的三成可以补回来。

  货出去以后,货款就不用回来了,冼耀文可以什么信用证都认,台湾银行可未必,信用证换不成钱,那只好打官司,一拖二拖,等风头过了,这个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就是低成本将钱弄出台湾的办法,不过只能用一次,一而再,再而三,国府自然是忍无可忍也无须再忍,“假洋鬼子,蹬鼻子上脸是吧?你拿我们当傻逼啊?”

  冼耀文一心二用,既看报,也琢磨黄金,黄金海岸实业的股东们已经表现出对分红金额的不满,近期有必要进行一次数额稍大的分红稳住他们,不然可能会要求分黄金储备。

  黄金是不可能分的,若不是实力不允许,他现在就想开始执行冼家的黄金战略储备计划,通过黄金储备量调节作为应对通胀的一环,不仅不让财富缩水,反而从中牟利。

  报纸看了一沓,黄金琢磨了许久,一瞅手表,时针已经快抵近十点钟方向,却没有等来宪兵,冼耀文估计要么孔令伟这人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么无脑,要么宋美龄比想象中的涉入生意的程度还要深,他要面对的不是有宋美龄当靠山的孔令伟,而是直面宋美龄。

  这有利也有弊,和聪明人合作省心,但要割让更多利润,和无脑之人合作费劲,但割让的利润可以少一点。

  多点也好,少点也罢,想在台湾捞金绕不过宋孔,这浑水横竖都得蹚。

  上楼给岑佩佩发一份传真,告知警报从红色改成橙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