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534章

作者:鬼谷孒

  岑佩佩端着咖啡站在窗口,眺望楼下的人文风情,那是冼耀文经常站的位置,她似乎抓住了自家老爷的角度,藏在其中,观于其外,从上帝视角俯视这个世界。

  他们在想什么?他们需要什么?我能做什么?

  少顷,她收回目光,拿起窗台上的剧本《林默》,讲述妈祖成神之前的故事,老爷写的故事梗概,友谊影业的编剧润色扩充,由她演林默。

  按老爷的说法,将她塑造成妈祖在人间的化身,她便可以在东亚商界畅通无阻。

  橐橐的脚步声响起,苏丽珍行至岑佩佩身前。

  “我明天过关去羊城。”

  “做什么?”

  “去羊城的玩具厂谈代工订单。”

  “哦,当心点。”

  “走了。”

  岑佩佩和苏丽珍两人已经不似当初水火不容,后面的女人一个接一个,不是非此即彼,再争又有什么意义,不如保持和睦,做好自己的事,各自安好。

  居酒屋。

  吴火狮见冼耀文和两个陪酒女看似聊得起劲,却没看见冼耀文的手在两女身上游走,他觉得冼耀文看不上陪酒女,于是轻轻拍手,召唤准备好的秘密武器。

第661章 夜谈

  跪在袄障子前的侍女拉开袄障子,一个女人从外面走进个室。

  女人顶着一头烫成小波浪的长头发,身上穿着一袭黑色旗袍,胸口绣着浅黄色的凤凰,从肩部到腰部覆盖着亮片,稍显夸张,不像是平日里穿的,更像是演出服。

  说到长相,有点复杂,从面庞上能看到白光和李丽华的影子,又略有点像李湄,身材像是李湄和张仲文的综合体,比李湄丰满,又不如张仲文大只。

  女人走到吴火狮身边,眼睛看着冼耀文缓缓坐下。

  “冼老板,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白薇,高雄八十八师戏剧团的台柱子。”说着,吴火狮转脸看向白薇,“香港来的冼老板。”

  白薇冲冼耀文微微鞠躬,“冼老板,你好。”

  “你好,白小姐。”冼耀文颔首回应,脑子里梳理着对方的口音——有东北口音的京片子。

  “白薇,陪冼老板喝一杯。”

  “人家刚从火车站赶过来,还没吃饭呢,你就要人家喝喔。”白薇撒娇道。

  吴火狮的脸略变阴沉,“陪冼老板喝一杯。”

  白薇听出吴火狮语气里的不善,说了一声是,站起身走到冼耀文这边。右边的陪酒女让出位置,白薇对着冼耀文盈盈跪坐,捧起卓袱台上冼耀文的杯子递到他手里,随即又捧起陪酒女的杯子,“冼老板,我敬你一杯。”

  冼耀文将自己的杯子放回卓袱台,又拿过白薇手里的杯子,“白小姐既然没吃饭,就不着急喝酒,空腹喝酒伤身,先叫点吃的。”

  白薇一近身,他便闻到劣质香水的味道,有点刺鼻,脸上虽然抹了粉,却能看出面色发黄,嘴唇干裂,嘴角溃疡,说话时可以看见牙龈肿胀,这几种迹象一结合,可以得出白薇的日子比较拮据,有不短的一段时间饮食没有保障,缺少多种维生素,已经表现出长期营养不良的征兆。

  由此也可以猜测白薇并非吴火狮的情人,即使吴火狮再葛朗台,饭总要让人家吃饱的,大概这个妞是吴火狮特地为他准备的。

  白薇愣了愣,说道:“谢谢。”

  冼耀文摆了摆手,朝吴火狮端起酒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酒入喉,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美元,递给右边的陪酒女一张十美元,“去叫点养胃的吃食。”

  不等右边的这个回应,左边的陪酒女便惊呼道:“冼老板,这么大方,人家也要。”

  冼耀文淡笑道:“你也有。”

  说着,递出一张十美元到她的手里。陪着吴火狮的陪酒女见状,纷纷嚷道:“人家也要。”

  “好好,漂亮小姐都有。”

  递给两个陪酒女一人一张,也递了一张给侍女,个室里的女人一人收获十美元,只忽略了白薇一人。

  个室被倒入催化剂,氛围瞬间愈发热闹,左陪酒女如八爪鱼般紧紧缠着冼耀文,手里拿着酒杯,非要和他喝交杯酒。

  冼耀文交了一杯,随即找白薇说话。

  头歪着贴在白薇耳畔,轻声说道:“东北人?”

  “是。”

  “在剧团演话剧?”

  “是。”

  “来台湾之前做什么?”

  “抗战时在部队当政工委员,随部队调动,走遍了大江南北,胜利后辗转到了上海。”

  “在部队也是表演?”

  “嗯呐。”

  “白薇不是你的真名吧?”

  “不是。”

  “日子不太好过?”

  白薇轻轻点头。

  冼耀文在白薇的大腿上拍了拍,“我在香港有一家影视公司,正准备在台北开分公司,我看你的长相有资格担当电影女主角,就是不知道基本功怎么样。”

  “我表演了快十年。”

  “用嘴说没用,是骡子是马要牵出来遛遛,等下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分公司弄好了,我通知你参加面试。”冼耀文贴得离白薇的耳朵更近,“接下去我说话,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听明白点头。”

  白薇眼中露出一丝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你是吴老板的情人?”

  白薇摇头。

  “你和他做了交易?”

  白薇点头。

  “陪我?”

  白薇微微一愣,旋即点头。

  “钱收了?”

  白薇摇头。

  “这里结束后,你跟我走,我给你开个房间,嗯,不用误会,你自己一个人住。你若是对自己有信心,再熬一些日子就能熬出头,不要再参加这种局了,运气不好遇到一个变态,你的小命可能不保。”

  说着,冼耀文拉开与白薇的距离,转脸和右陪酒女聊天。

  白薇暗自庆幸遇到了好男人,她虽然不是黄花大闺女,却也是良家妇女,若不是生活实在太困难,她又岂会糟践自己答应吴火狮的交易。

  她回想来到台湾后的遭遇,一开始没有工作,只能白馒头就着白开水充饥,就这还不是顿顿都有,过了将近一年这种日子,自己的境遇被以前的熟人得知,将自己安插到八十八师戏剧团演出,这才解了断炊之忧。

  但戏剧团给的报酬很低,她只能吃饱,做不到吃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致使她常被胃病和晕眩困扰,甚至两度晕倒舞台。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但凡有人递上一根救命稻草,她只能抓住,又哪有资格去探究救命稻草背后是什么,再差还能比现在差吗?

  刚来时她庆幸自己要陪的是个年轻男人,现在她更庆幸遇到了一个心善的年轻男人,还很漂亮。

  少顷,精美的食物被端过来,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品尝久违的味道。

  冼耀文和右陪酒女聊得稍稍深入,问到了她的花名唐月,也说好改日再来捧场。

  时间流逝,待白薇填饱肚子,局也就散了,谢绝了吴火狮送行的好意,一行人散步于西门町。

  路过美都丽戏院,冼耀文驻足看墙上的海报,正在热映的是一部叫《噩梦初醒》的片子,看剧情提要此片应该归入冷战宣传工具一类,是用来丑化海那边的。

  多看了两眼海报,他记住了女主演卢碧云的名字,这个女人要记入友谊影业的黑名单,绝对不能请她拍戏。

  不过还别说,这个女人穿上素旗袍颇有一番风味。

  离开戏院,接着散步,冼耀文打开了话匣子,“你结婚了?”

  “结了。”白薇顿了顿,又说道:“和没结差不多。”

  “这话怎么说?”

  白薇甩了甩头,“他的景况不好,我也一筹莫展,他只会坐困愁城,我却是不甘心,一直想寻找出路,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只能天天为了填饱肚子发愁。”

  听见白薇的高跟鞋比方才发出的异响更大声,冼耀文低眉瞥了一眼,见鞋跟的一半已经脱落,摇摇欲坠,但鞋面却是擦得锃亮。

  “吴火狮承诺给你多少?”

  白薇低下头,蚊声道:“两百块。”

  “有点少。”冼耀文呵呵笑道:“刚才你心里是不是想到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没想到这两句诗,但……”白薇稍稍犹豫,“差不多。”

  “哦……”冼耀文拖着长音,“你想到的要更难听一点。”

  “没,没有。”

  “不用紧张,有也没关系。”冼耀文抬手指向前面不远的一块杨记冰店的招牌,“能吃冰的吗?”

  “能。”

  两人进入冰店,点了两份招牌花生玉米冰。

  煮得软糯的玉米,搭配绵密花生和芋圆、地瓜圆、湯圆等配料,铺在刨冰上,吃上一口,咸咸甜甜,沁人心脾。

  白薇吃得小心翼翼,冼耀文连吃两大口,方才在居酒屋没怎么吃东西,肚子有点空。

  细嚼慢咽后,他放下匙羹,不疾不徐道:“机会往往留给敢拼的人,假若你对自己的演技有自信,又敢拼,要出头不太难。

  等你红起来,锦衣玉食少不了,同时,记者也会关注你,你的感情生活会被人津津乐道。假如那个时候你闹婚变,外界对你的评价绝对不会正面。

  所以,若是过不下去,趁早分开,若是想过下去,就不能随时反复,你要向公司报备,由公司安排恰当的时机给你解决问题。”

  白薇轻轻点头,敞开了心扉,“老板,我叫钱穆虹。”

  冼耀文轻笑一声,“日落时分的彩虹叫暮虹,色彩偏暖,红、橙色调更明显,大红大紫,好兆头。

  穆这个字的含义是恭谨、严肃,古早时的意思是‘禾谷成熟时低垂的样子’,穆压制虹的妖艳感,形成端庄的绚丽,意象为收敛的虹。

  假如你通过面试,你的艺名就叫穆虹。”

  穆虹莞尔一笑,“老板,听你这么一解析,我的名字好像意境深远。”

  “马屁就不用拍了,你以后会知道我这个人不吃马屁,吃东西吧,吃完早点回旅社休息,我明天有麻烦事需要解决。”

  “嗯呐。”

  食讫,回到旅社,王朝云给了穆虹审视的目光,也给了冼耀文问询的目光。

  “穆虹,给她开一间房。”

  “哦。”

  王朝云给了穆虹一把房间钥匙,没送她上楼,待穆虹往楼上走,堪堪算是走远的距离,她便冲倚着前台的冼耀文说道:“高野君,这位是你的新情人?”

  “不用酸溜溜的。”冼耀文走进前台里,从后面抱住王朝云,“她是别人给我准备的礼物,但我没打算享用,这次我不怪你,下次再多嘴,我会收拾你。”

  王朝云笑嘻嘻道:“怎么收拾我?”

  “知道紧缚吗?”

  王朝云的脸变得绯红,“高野君喜欢那样?”

  “没试过,可以试试。”

  “哈依。”

  冼耀文捏了捏王朝云的脸颊,“小浪蹄子,我要去接夫人,明天收拾你。”

  “哈~依!”王朝云的声音变得亢奋。

  来到陈长桐家,四圈牌已经到了第四圈的北风庄,不连庄的话一把牌结束,连庄大概也连不了几把。

  北风位坐着费宝琪,冼耀文站到东北角看她打牌,东风位的顾正秋出言揶揄,“冼先生真宠冼太太,打个牌还要来接哦。”

  “接宝树只是借口,我其实为了看顾老板。”冼耀文朝顾正秋的牌扫了一眼说道。

  顾正秋冁然笑道:“冼先生覅寻阿拉开心,阿拉没这个福气。”

  “耀文,宝树今天的手气好得不得了,一家赢三家。”费宝琪打岔道,她对顾正秋的事情知之甚详,不想冼耀文对顾正秋开过暧昧的玩笑。

  “阿姐这把牌要是胡了,前面输了多少都能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