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第365章 直面周懋臣
拿着两封信,冼耀文来到花园,交给了谢丽尔,“信里说需要我们提供更多的商品,下次交易的时候,记得问一下对方需要什么。”
“OK。”
“还有,以后除了黄金和盘尼西林,其他商品都由洪英东负责采购,你只需从旁协助,你的精力要从走私慢慢往商行的正常业务转移。”
冼耀文在谢丽尔的手背上拍了拍,“谢丽尔,对我们来说,走私只是开胃菜,也是编织人脉网的工具,真正的大餐还是正常业务,假如走私生意停止的那一天,我还不想回老家安度中年,多学习,进出口贸易很复杂,没有走私那么简单。”
谢丽尔莞尔一笑,“亚当,我暂时没有回老家的打算,我会用功。”
“嗯哼。”
发了电报,冼耀文提着一个果篮来到东华医院。
在医院走廊,撞见提着热水壶的周若云,冼耀文注意观察了她的脸色,非常自然,并无忧郁凄婉之色。正常,久病床前无孝子,时间一久,情绪也就稳定了,反而日复一日地悉心照顾挺磋磨人。
“周小姐,好久不见。”
“冼先生,好久不见。”周若云撩动鬓发于耳后,礼节性地微笑道:“我父亲等你好几天了。”
“实在抱歉,佩佩去美国少则一载,我俩燕尔新婚,浓情蜜意未够,缠绵了一些。”
“看来我对冼先生有所误解,冼先生不是博爱,而是多情。”周若云略带一丝揶揄的语气说道。
冼耀文淡笑道:“博爱和多情不冲突,若爱,请深爱,我精力旺盛,深爱十七八九个依旧从容。等伯父康复,我请周小姐共进烛光晚餐。”
周若云冁然一笑,“冼先生好像比以前更加自信。”
“时代在进步,我也从未懈怠。”冼耀文回复一句,又指向一个病房说道:“现在进去方便吗?”
“方便,我带你过去。”
周若云走在前面,冼耀文跟在后面,目光从周若云的头顶一直打量到翘臀。刚才说到烛光晚餐,周若云并未有任何异样,依然是类似以前对待他的态度,看样子周懋臣并未向她提及联姻之事,或许是他想多了,或许周懋臣没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她。
走进病房,入眼空旷,400多呎的空间只有一张病床和一个床头柜,以及病床前一张躺椅和四方凳,最深处靠墙的位置有一个不大的衣柜,除此,再无其他摆设。
病床上,周懋臣靠在枕头上,戴着老花镜,双手几乎伸得笔直,将报纸拿得离眼睛甚远。
“爸爸,冼先生来了。”
随着周若云的招呼,周懋臣的目光离开报纸,一转脸,双眼视线向上,透过老花镜上沿看向冼耀文,须臾,脸上绽开笑容。
“冼先生,请过来坐。”
闻言,冼耀文快步上前,嘴里寒暄道:“伯父,抱歉抱歉,实在抱歉,这么迟才来看你。”
来到病床前,他将水果随意往床头柜上一摆,臀下沉,弓腰,目光从俯视变微仰视,以看知心岳父的柔和眼神凝视周懋臣的老脸,“伯父,我来晚了。”
周懋臣脸上如沐春风,蔼然道:“冼先生,不用多客气,能来就好,请坐。若云,给冼先生倒杯茶。”
“哎。”冼耀文应一声,坐到四方凳上。
周懋臣目光落在冼耀文脸上,凝视两秒后,眼神中露出欣赏略带满意的意味,轻轻颔首道:“闻名不如见面,冼先生果然一表人才。”
“老狐狸,你多捧我几句,我爱听。”肚里腹诽,冼耀文嘴上谦虚道:“伯父,谬赞了,比起孝赟兄,我差得远了,还要向他多多学习。”
“冼先生不用高捧孝赟,我自己儿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还是清楚的,跟你没法比。”
冼耀文抱拳道:“伯父抬爱,愧不敢当。”
周懋臣压了压手,“冼先生,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不要向我们这些老家伙学,在自信心方面,还是要向洋人多多学习。”
“伯父说的是,洋人在这方面的确值得学习。”
“冼先生,喝茶。”
说话间,周若云将一杯泡好的茶送到冼耀文手里。
见冼耀文握住茶杯,周懋臣摆了摆手说道:“若云,你出去走走,让我和冼先生单独说会话。”
“好的,爸爸。”
病房的门开启又合上,周懋臣便作势下床。
冼耀文没说劝说之言,而是搭了把手,扶着周懋臣起身。
“坐累了,麻烦冼先生扶我去阳台。”
冼耀文依言搀扶周懋臣来到病房的阳台,并将其双手放置于护栏上。
周懋臣猛吸一口气,舒畅地说道:“还是外面空气好,冼先生身上带烟了吗?”
“伯父,我不吸烟。”
“雪茄也行。”
冼耀文故作为难道:“刚刚抽完,只剩一支半截头。”
周懋臣转脸看着冼耀文,呵呵笑道:“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没救了,心情舒畅没准还能多活几天。”
周懋臣这么说,冼耀文还能说什么,只能掏出雪茄,精心修剪后塞到周懋臣嘴里,替其点上火,随即又点上半截头,陪着。
眺望远方,周懋臣悠哉地抽着雪茄,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他冷不丁地说道:“冼先生,我们周家跟你应该没仇怨?”
“伯父,还是叫我耀文好了。”冼耀文答非所问。
“好,耀文。”说完,周懋臣不再言语,等着冼耀文回答。
“伯父,我们两家无冤无仇,哪怕出了金得利这档子事,依然是如此。只要做生意,难免会有商业竞争,孝桓兄没有使超出商业竞争范畴的手段,我也保持克制,没有采用更有效但上不得台面的做法。
接受孝赟兄入股中华制衣,只是单纯出于利益上的考虑,以800万的价格出售20%的股分,引入一个强援,于我而言,利大于弊。当然,不瞒伯父,我也不无借力打力的想法。”
有些事情冼耀文猜到周懋臣能够猜到,与其藏头露尾,不如用来表演坦诚。
周懋臣颔了颔首,“借力打力也要有力可借,说到底还是我两个儿子不争气,不能兄弟齐心。”
“孝桓兄我只见过两面,未深入接触过,对他不是太了解,孝赟兄接触比较多,就我看来,孝赟兄身为兄长已是非常称职,不然,我送到他手里的东西会变成对付孝桓兄的利器。”
周懋臣大笑道:“耀文,我只能说你了不起,捏住了孝桓的死穴却引而不发,可以问问你是出于什么考虑吗?”
冼耀文淡笑道:“因为无冤无仇,又因为以伯父的智慧,我相信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周懋臣点了点冼耀文,“滑头。但我要承你的情,若是你把消息散出去,我们周家的颜面不保。”
“我们冼家祠堂的大门上镌刻着敬老尊贤四个大字。”
周懋臣轻笑一声,“看样子我生这场病不全是坏事,我们周家还捡了点便宜。如果我没生这场病呢?”
“为老不尊,以大欺小,我或许会闯进潮州商会拍桌子。”
此时香港的商人主要还是以地方性商会为纽带,同乡之间抱团取暖,虽然自己人之间也有龌龊,但面对外乡商人,却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忌惮潮州商会,也是冼耀文不敢下狠手的原因之一,周懋臣潮州商会副会长的头衔可不是虚的,做事太过头,惹的就不是一家一姓,而是一帮潮州人。
“哈哈哈。”周懋臣放声大笑。
第366章
“咳咳咳~”
周懋臣笑得太利害,一口气没喘上来,弓腰大声咳嗽起来。冼耀文见状,将手放在其背上,上下揉搓,帮其顺气。
咳了一会,周懋臣缓过劲来,伸手入口袋掏出手帕擦拭眼角的鼻涕。待擦拭干净,周懋臣用自嘲的语气说道:“不服老不行,鼻涕都从眼睛里出来了。”
“伯父,恕我直言,癌症现在是没有办法医,但只要保持好心情,多活几年乃至十几年都是有可能的,国外有这样的案例。”
“你不用安慰我,刚查出来时的确有点难以接受,到了现在,我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周懋臣淡然地说道。
“伯父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宽慰你,国外确实有活了很久的案例。”
周懋臣摆了摆手,“不去管它,能活一天算一天。前些日子我把孝桓叫了过来,让他理了理金得利的账目,厂里的机器、衬衣库存、门店,合计作价42万,耀文你给40万接过去。”
“伯父,零头不用抹了,就42万。”
“爽快。”周懋臣赞一声,忽然话锋一转,“自从我入院,若云一直是悉心照顾,已经好久没有上街,耀文你和若云年龄相仿,能聊到一起,有闲暇时约她喝个下午茶、看个电影,让她有机会出去走动走动。”
“啧,果然。”
冼耀文内心嘀咕,周懋臣的想法果然和他所预想的差不离,老派思想,女儿再好,为了儿子的将来也只能沦为联姻工具。
“伯父,我家里已有两房太太,外边还有两房外宅,平日里逢场做戏也不在少数,大概……”冼耀文故作欲言又止。
“无妨。”周懋臣摆手说道:“身为商人又有谁不逢场做戏,一个男人多几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只需分清里外,明了谁才是女主人,家不会乱。”
“伯父既然这么说,那改日有闲我约周小姐喝下午茶。”
“甚好。”周懋臣欣慰地颔了颔首。
又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冼耀文告辞离开。
下到楼下,坐进车里,他将刚刚的对话反刍回嘴,细细咀嚼。
周懋臣心知自己时日无多,有点急躁,周若云一事几乎打了明牌,要正妻之位,进而谋算他的继承人是周若云所出,外甥向舅,周家从他身上谋一点守望相助的好处,将来从外甥身上捡点大实惠。
说起来,除了周若云这个当事人被无视,联姻算得上是双赢。至于正不正妻得由他说了算,之前他还有过和岑佩佩注册的心思,后来这个想法淡了,第一次法律意义上的注册婚姻,他打算留待他日再做决断。
娶了周若云,好处有点,但不大,还不到需要费心算计的程度,也不值正妻之位,最多给个名义上的正妻,送上门来他接着,别别扭扭拉倒。
不过话又说回来,周若云的事情可以先放一边,好运来的一桩麻烦算是了了,且没怎么费劲。
离开东华医院后,冼耀文去了传销公司,跟林醒良说了金得利的事,让他负责过去交接,又说了说沈阳的事,囤在沈阳的棉衣不卖了,改送,让吴鸿安直接联系东北军区后勤部把棉衣拉走,事情办完,人立马回香港述职。
晚饭请了洪英东,盘了盘棉衣的账,洪英东对由卖转送的操作表示理解,谢绝了冼耀文给他分红的好意,一桩买卖彻底收尾。
之后的两天,与米歇尔、周孝赟又开了一次董事会议,议题一,关于中华成衣和中华制衣厂房分开,投建一栋新的车间楼,改变在同栋楼里开工的现状。
议题二,组建代工事业部,将中华成衣、金得利、金满堂服饰、长城毛织在内部分别命名为第二至第五分厂,纳入代工事业部旗下,由此对四间厂的长远定位确立为代工企业。
议题三,设计&制版科拆分独立,一部分设计师拆分出去注册独立的设计公司Color-S,这是属于冼耀文个人的公司,与中华制衣无关,主要的业务是给秘密品牌提供设计服务。
另外一部分设计师和实习设计师、制版师留在拆分后的设计科,依旧隶属于中华制衣的办公部门。
议题四,中华制衣组建一条内衣生产线,做好为秘密品牌做代工的准备,因为产品品质需要精益求精,朱丽叶品牌管理给中华制衣的代工费会比较可观。
九月初四,冼耀文出席了洽谈会,会议不是太正式,一堆人围坐圆桌,听洪兰友讲述台湾会给投资商的优惠与便利,没有当场要敲定投资意向的说法,只是鼓动大家先去台湾看看,投不投资另说。
散会时,洪兰友和冼耀文单聊了几分钟,给了他一张邀请函,冼耀文趁机打听了“三七五减租”的土改政策,以及未来企业和台湾自耕农联营之可能。
洪兰友没给出明确答案,只说台湾政府对土改的决心很大,要在十年之内彻底实现“耕者有其田,耕者有其粮”。
冼耀文不置可否,只说过些时日去台湾实地看看。
十月的后半月,冼耀文主要忙于友谊影业的事务,他参与搭建郎朗唱片公司的架构,并介入对音乐人的招募工作——山口淑子忽悠来服部良一,服部良一出面说动有师徒之实的姚敏,姚敏又勾搭来李厚襄、梁乐音。
这几个人加上袁文怀从和声唱片挖来的周聪,以及从印尼赶来的葛桑,组建了公司的作曲班底。
在编曲方面,招募了小有名气的宾佬葛士培、雷德活,又招募了一支去年从上海来港的乐队,成员都是宾佬,精通西洋乐器和中国古典乐器,个个都有绝活。
在作词方面,没有特意招募什么人才,因为当下流行歌曲的受众大多文化水平不高,歌词多为通俗易懂,不会用太华丽的辞藻,有的甚至可以说低俗,是个耍笔杆子的都可以写,完全可以从广撒网开始,将作词部分分包给报纸撰稿人,然后从中挖掘出“作词家”。
不过,姚敏还是介绍了一位作词人李隽青,让公司在这方面的人才不至于光头,起码达到了光杆级别。
在歌手方面,根本没有制定招募计划,友谊影业的女明星一个个都要走影台歌三栖发展的路线,除了王霞敏短期之内不会有第二个专业歌手,歌手都是从电影明星跨界。
为了避免办公室太松散,公司干脆将加山球场对外出租的几个空房间都租了下来,其中一间将改造成录音室,其他几间会改造成办公室和化妆间,用来给奥德经纪公司安置明星。
等友谊影业名声在外,闹哄哄的场面都去加山球场,青年会的办公室保持宁静。
除了以上的工作,冼耀文还写了一封信给柬埔寨的西哈努克,在信中他描述了自己对音乐的热爱,并请求西哈努克推荐几个柬埔寨音乐人给朗朗。
家学渊源的关系,西哈努克不仅热爱音乐,还是一位不错的音乐人,能写能唱,这位“亲王父亲”大概乐意看到柬埔寨音乐人走出国门,名扬世界。
另外,他也写了一封信给泰国的普密蓬·阿杜德,协商歌曲发行事宜。
相比西哈努克,阿杜德是更为专业的音乐人,造诣颇深,不仅精通各种乐器,且创作了几十首歌曲,够发六七张唱片。
当然,他也没忘记在信中请求阿杜德推荐泰国的音乐人。
越南有后世被归类到战前乐的抒情浪漫情歌;缅甸有一批不错的作曲家,如瑞台扭、膠马恩、多达貌等,也有名气不俗的女歌手麻麻埃、丁丁渺;韩国有东洋作曲家古贺政男将传统韩国音乐与美国福音音乐相融合创造的“民族唱法”Trot……
有枣没枣打一杆,没有合适的收信人就打印多份信件满天寄,仅仅是浪费几张邮票,没准信会到正确的人手里。
音乐是敲门砖,等把国门叩开,电影就可以跟上。
电影的发行渠道越广,总票房就越高,进而营收就越高,反应到股价上会造成飙升。如果在营收上做点文章,比如把部分影片发行分成放到营收数据后进行计算,营收数据会更加漂亮。
闲暇时,冼耀文用公司的公款买了不少欧美的黑胶唱片,朗朗重视创作之余,也不能忽视拿来主义,后世香港流行音乐的成功已经证明拿来主义是一种先进经验,东洋暂时没多少歌值得一薅,就先从欧美下手。
最先遭殃的是乔治·比才,已故七十多年,《卡门》的曲子拿过来就用,压根不用考虑版权费。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L'amour,L'amour,L'amour,L'amour…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乔治·比才作曲,李隽青作词,王霞敏站在冼耀文办公室里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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