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227章

作者:更俗

太行八陉,井陉列第五,主要循着自西向东横穿太行山的桃河-冶河及支流的谷地,以及由太行山西流入太原盆地的白河-潇河谷地构成。

太行山八陉,井陉地位最为显要,也是太行山八陉唯一可以通行马车的通道。

史记记载“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就表明秦朝及西汉前期井陉道就已经可行车,但到西汉中期因为年久失修,道路又崎岖起来。

大越立朝以来对井陉多加修缮,使之成为连接河东、河北中部地区的核心驿路。

井陉西段隶属于太原府所辖的广阳等城,包括井陉西侧门户柏井砦、西天门关,此时都已经为赤扈人及降附军所占据,

在吹体渐寒的朔风之中,岳海楼身穿铠甲,身后数千将卒森然而立。

东路军主力已经从定州、雄州次第南下,他也将率一部兵马经井陉东进,配合东路军南下的一部主力,攻打井陉东口的镇州。

井陉在沟通河东、河北两地的重要性太过突出,井陉又可以通车马,可供骑兵部队大规模快速通过,拿下井陉沿线的城池、关塞后,西路军主力甚至都可以撇开南面的潞州、泽州不管,骑兵主力直接从井陉多走三四天路,直接在河北中部与东路军主力会师一路南下。

岳海楼不愁拿下镇州会有多费事。

毕竟在过去一年时间里,他们除了曾围困镇州城逾半年之久外,其他时间也多出兵扰袭其侧,对其农耕生产进行彻底的破坏。

镇州数千守军、数万民众,都没有几粒存粮了,将卒兵士孱弱疲惫不堪,城中将吏意志涣散,甚至有人暗中投书过来,有意献城相投。

除此之外,东路军在幽蓟经过一年时间的筹措、经营,已打造不少战械,可以就近拖入镇州战场,岳海楼并不觉得攻下镇州需要费多大的气力。

岳海楼坐在马背上,却禁不住回首眺望太原城方向。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已然粮尽的太原城竟然还顽强坚守着,以致西路军主力不得不暂时撇下太原城南下。

虽说饥寒交困的太原城军民绝不像有出城打反击的能力,但前后十一个月时间,诸部降附军损失折将将近三万人,都未能将太原城攻下——没有陷落的太原城,就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口,令岳海楼情不自禁担忧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岚州风雪

小一年前岚州城被袭之事,乃是清顺军无法弥合的创痛。

包括曹师雄、曹师利二人老母、夫人以及曹师雄长子曹轩文在内,清顺军武将家小、子弟,在那次突袭战中,被格杀以及事后被处决,超过三百人;相比较而言,当时的岚州城守军普通兵卒伤亡也就三四百人而已。

这使得岚州城很长一段时间都笼罩在悲切的氛围之中。

虽说曹师利率清顺军进攻巩县失利以及清泉沟寨遭袭,单纯从人数上,伤亡要更为惨重,但损失的主要是曹师利率部南下,一路攻城拔寨强迫编入的降兵降卒,追随曹家多年的嫡系伤亡却不算有多惨重。

由此可见,一年前岚州城被袭,对曹氏、对清顺军的打击有多大。

不过,岚州城近日迎来一桩令刺史府上下都眉飞色舞的大喜事,曹师雄下令解除执行将近一年的全城夜禁,下令全城张灯结彩,还给全城的孤寡残疾分发食物、钱帛以度年关;在关帝庙大做法事祭奠一年前死去的老夫人、长子及清顺军将领的家眷。

到底是怎么一桩喜事,岚州城里也很快就传遍了。

“虽说老夫人、三位夫人、长公子曹轩文等人都早就入土为安了,但节度使心里的悲切难消,每日处理过军务回到后宅,都要换上孝服,到佛堂为老夫人吃斋念佛。节度使一是为大寇徐怀残害的老夫人、长公子超度,一是为押送南朝京城受苦的二公子、三公子祈福。你们想想看,节度使先假意投附南朝,得入岚州掌握天雄军,而在赤扈王帐军击溃骁胜军、宣武军之际,却举岚州献给赤扈王帐,还与副万户将军也成为赤扈王帐攻城掠地的急先锋,南朝怎么可能善待两位公子?但世事最妙便是难以预料,南朝是有徐怀这种杀人如麻、行事有如匪寇的悍将,但更多的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为了乞和,前些日子竟然暗中将二公子给送回来了……”

说书人除了话本、传奇演义外,在酒肆里更受欢迎的演驿各种时事。

当世人了解时事的渠道太有限了,又正值天下形势剧烈动荡,乡野之民过得庸碌麻木,但城中很多小富之家,却比谁都更迫切渴望天下能安宁下来。

当然,岚州失陷才一年多点时间,当地除了对大越早就心存怨气的蕃民外,大部分汉民还是心系朝廷的,这时候也只能到酒肆,才能稍稍了解河东南部、河北以及河淮等地正发生的事情。

听到说朝廷为了求和,竟然暗中将曹师雄二子送归,有些人性子暴躁,这时候都忍不住骂出来:

“朝堂上这些狗东西,真真要气杀人也!”

徐怀拿起靠在墙壁旁的竹笠,给坐斜对面的周景、陈子箫作了一个眼色,将店伙计招呼过来,结过酒钱,走出酒肆,抬头看到长街之上已经雪花飘落下来。

这才刚刚进入十月,岚州就已经下雪了。

葛伯奕中了萧林石的圈套,在第一次北征伐燕之前大肆清洗岚州蕃户蕃民,后果现在是彻底体现出来了。

曹师雄、曹师利献岚州投赤扈人,几乎迎得岚州所有蕃户的支持,清顺军在朔州汉民的基础上,又大规模招募岚州蕃民;有人口占了逾一半、民风彪悍的蕃民支持,曹师雄在岚州可以肆无忌惮的打击汉民,征没汉民的田宅财产,充当军资。

拥有朔州汉民与岚州蕃民的支持,兼之南下攻城拔寨一路招降纳叛,曹师雄、曹师利、孟平等叛将所率领的清顺军,即便在巩县遭到重大损失,但兵力还是保持在两万人左右,战斗力甚至还有很大的提升。

目前除了孟平率五千骑兵随赤扈西路军主力南下,清顺军余下一万五千人马基本都集中在岚州境内,而且侧重岚谷县布防。

岚州城内氛围则要相对宽松得多,可以判断岚州并不觉得府州顾氏及集结于西山西南部的契丹残族在这个节骨眼上敢有什么异动。

毕竟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顾氏及契丹残族都小心翼翼的避免会跟岚州起军事冲突。

当然了,哪怕可能性不高,赤扈人还是将清顺军一万五千人马都留在岚州,不用这部分人马参与其他方向的军事行动,很显然也是要在侧翼做好范府州以及契丹残族异动的军事部署。

酒肆里有汉人为当前的形势愤怒不已,徐怀担心这会引起曹师雄部署在城中监视人手的注意,酒肆不宜久留,便悄然离开。

城门还没有关闭,徐怀与陈子箫扮装进城出售毛皮的猎户,肩挑长叉、背负猎弓走出城门,掩护的人手远远缀在后面,确保徐怀与陈子箫没有引起城中奸细的注意。

“这样的朝廷,抛弃了也好!”陈子箫走了一阵,唾了一口唾沫,说道。

陈子箫是效忠于萧林石,但他也是汉民,没想到徐怀辛辛苦苦捉得曹师雄二子押解到汴梁,竟然叫乞和派暗中放回来示好。

陈子箫对这事犹感不耻。

“有机会将这两兔子捉住,不就行了?”徐怀哂然一笑,做出拥立的决定之后,他对汴梁城里的君君臣臣早就放弃了,心里反而不再有什么怨气,抬头看天,风雪这时候大了起来,狂风卷起雪粒子“啪啪啪”的打在脸上……

……

……

“非要冒险进岚州城一趟,你看出什么来了?”

徐怀与陈子箫走进城南一座残破的小庙里,先前藏身于此的萧燕菡与张雄山起身迎过来,颇为不满的问道。

“纸上得来总觉浅,绝知诸事要躬行……”徐怀淡淡一笑,将积满雪的斗笠、披篷解下来,坐到已经升起火的火塘旁。

虽说他们跟曹师雄所部清顺军打交道最多、交手也最激烈;决定突袭太原之后,徐怀也着周景先带一批人手潜入岚州、太原等地刺探情报,然而这一战,他们能动用的人马太有限,而敌军在岚州、太原所部署的人马是他们数倍之多,徐怀哪里敢有半点的松懈?

在正式行动前,徐怀决定亲自潜入岚州等地观察形势。

敌军的部署侧重点、人马数量乃至城寨的坚固程度,这些能够量化,但敌军士气强弱、松懈及警惕程度,乃至岚州境内汉民的服从或抗争程度,这些不走进来亲眼看一遍,却很难用笔墨写出来。

“你亲眼看过,现在可以死心了吧?”萧燕菡戏虐问道。

再一次研究赤扈人在岚州等地的军事部署,萧燕菡才更深刻的认识到赤扈人,或者说主持西线战局的镇南宗王府,对战局的部署是何等的滴水不漏。

府州顾氏以及龟缩西山的契丹残族,在过去一年时间里是那样的小心翼翼,避免与赤扈人及其降附势力接战,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说明他们在当下恶劣的形势,轻易绝不敢与赤扈人为敌。

即便是如此,镇南宗王府还是叫清顺军主力都留在岚州,而在太原周围还有两万多的看守兵马。

这还不包括北面忻、代、应、朔及大同的留守兵力,而他们在管涔山以西才能调动多少兵力?

撒鲁合、石海等人坚决反对,契丹残族不可能将仅有的那点人马拿出来浪,顾氏在府州能出一两千帮着掩护一下侧翼就算客气了,徐怀从楚山、蒲坂带来三千人马,再加上两千多天雄军俘卒,能在敌方掌握绝对控制权的山峦险峻之地,对抗十倍于己的敌军吗?

“死心,为什么要死心?”徐怀笑道,“我不亲自走一趟,还有些担忧,但现在嘛,我就担心此战过后,我楚山大营表现太过耀眼,会被赤扈人彻底的盯上!”

萧燕菡虽说女扮男装,但一双眸子深邃透亮,瞪大盯住徐怀,说道:“事关数千人性命,你可别死鸭子嘴硬死撑……”

“何止数千人性命?”徐怀拿一根树枝将火塘挑得更旺一起,悠悠说道,“太原十数万军民被围将近一年,城破之日便是屠城之时,而汴梁将陷,天下震坏,倘若没有一战稍振士气,天下还有谁能稍挡赤扈铁骑的兵锋?到时候千里沃野皆为胡虏牧场,数以千万人的性命都会危在旦夕,契丹、顾氏都将是覆巢之卵,无可避免!然而形势越是如此,畏惧退缩只会叫胡虏兵锋越发锋利……”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遇敌

“这风雪好大啊!这离年底还有小两个月呢,这么大的风雪可不多见,都连下好几天了!”

曹师利推门走进大堂,抖落身上的雪粒子,他没有在铠甲外多穿一件御寒的袍衫,乘马赶到刺史府,以他壮实健硕的身子也是冻得发抖,看大堂里烧着火盆,走过去拉了一张条凳坐火盆旁烤火。

第一次南征,西路三支降附军南下协同东路军作战。

岳海楼所领的应州汉军收获最丰,同时也因为岳海楼对南朝最为熟悉,所献诸策都直接针对南朝要害,因此岳海楼也连获升赏,此时兼领应州刺史、龙襄军节度使,麾下兵马也从最初的六千应州汉军迅速扩编到一万五千余众。

萧干所领云州蕃兵,以大同守军为底子,原本就人多势众,虽说泌水一战,萧干所部损失不少兵马,但其部南下攻城拔寨,又在巩县与数倍于己的南朝西军主力对垒而不落劣势,将卒得到锻炼,战斗力提升很快。

此次南征,岳海楼与萧干所部,将主要从井陉东出,配合从定州南下的蓟州汉军,攻打镇州等河北中部、南部等城寨,确保在汴梁与幽蓟之间形成真正的控制区、大通道,为接下来对南朝全境用兵打下基础。

第一次南征曹师利所部最为凄凉,其率四千朔州汉军出发,沿途攻城拔寨,招降纳叛,兵马一度扩充到一万余众,但在巩县城下损兵折将,退守清泉沟寨又被徐怀这杂碎率兵强袭,人马一度降至两千。

虽说后面其部人马又勉强补充到五千余众,但战斗力涣散,以致这次南征,镇南宗王府调孟平所部骑兵随西路军主力南下,曹师利率部退回岚州休整,同时与留守岚州的兵马,一同戒备府州、西山之敌。

曹师利心胸再是豁达,也是郁闷了好些日子,脸拉得比马还要长,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将两个侄子接了回来。

不过,这也是南朝太怂,非他勇战之功。

“你们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自幼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生性顽劣,之前磨难,咱曹家元气大伤,但对你兄弟二人未尝是坏事,”

曹师利看着曹轩武、曹轩行两个侄子守在他们父亲案前协助处理军政事务,却暗中跟进来送茶点的侍女眉来眼去,将他们唤到跟前来教训,

“看漂亮女人就大大方方看,看顺眼的,跟你父亲讨回房里去。就你们这两个嫩瓜蛋子,现在新鲜劲正足,半盏茶的工夫就得泄,还是多些时间练习武艺、学习军政,别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整天魂不守舍满脑子乱想又不敢动弹。等你们率曹家兵马随大汗征战四方,还会缺娘们吗?”

“二将军,你这是要教坏二位公子啊!”孟俭走进来笑道。

“教坏个屁,”曹师利粗鲁的说道,“此乃大争之世,满嘴仁义道德只会深受其害,曹家儿郎就应该野蛮凶横,才能在这世间争得一席之地,同时投附王帐的势力,哪一个不是如狼似虎,不够凶野蛮横,不要说攻城掠地,自己人就会将我们撕成粉碎!”

“二将军所言甚是!”

孟俭知道曹师利是什么脾气,将手里一叠文函递给曹师雄,说道,

“萧林石在柏林峁不甚安稳啊,这两天往鸣鹿寨西北的山谷里派了不少人马,还扎下营寨来——马营海那边的汉民也不甚老实,连着有好几起哗闹;苛岚、岚谷、楼烦、宁武等地近一个月也有很多不寻常的议论,这些事分散开来,都不算什么,但最近未免太密集了……”

曹师雄从孟俭手里接过这些文函,皱着眉头翻看起来。

曹师利走过来,将几案上的文函拿起来,随意的翻看过一遍,说道:

“王帐大军如洪流南下,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次又是直奔汴梁而去的——府州顾氏做了南朝一百多年的忠臣走狗,萧林石又有依附南朝之意,在南朝国都再次遇险之际,他们怎么都要表示一二,要防备着南朝再次挺过去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做会受责难。不过,他们也不是蠢货,南朝稀疏怂卵成那样子,他们应该也没有信心认为南朝这次能守住汴梁,因此他们也只会搞些小动作,翻不出什么浪头来!”

“我们跟萧林石打了半辈子交道,他是什么人,你我都很清楚——我们都看出南朝已穷途末路,他为何要率残部南迁,跟府州贴到一起去?”曹师雄皱着眉头,担忧的说道。

曹师利并非只知冲锋陷阵的莽将,然而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哪里会有问题,他朝孟俭看过去,问道:“你觉得哪里会有问题?”

“徐怀狗贼在桃花冲杀害大公子后,将二公子、三公子交由府州看押就南下了,事后乃是府州顾氏着人押解送往汴梁的。二公子、三公子在府州羁押期间也没有受到虐害,还颇受照顾,在亡国灭族大祸面前,顾氏观望的态度还是很明确的,说到底跟南朝朝中那些怂货,并无本质的区别,”孟俭皱着眉头,不怎么确定的分析说道,“而萧林石率残族往南贴着府州而居,应该是暗中跟顾氏有所勾连,想着抱团取暖,为将来多些筹码吧?”

孟俭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真能看透萧林石,因此说话语气很弱,不是很肯定。

他们以往也暗中散播徐怀与契丹残族的传言,甚至看得出徐怀在守朔州期间,与萧林石有很多默契配合的地方,也猜测他们甚至暗中有媾和的可能。

徐怀镇守朔州、攻伐西山,最终西山北部地区为萧林石所占,西山蕃胡也主要为萧林石所收服,他们就在岚州,甚至西山蕃胡也有很多是他们的眼线,有些内情还是能猜测得到的。

不过,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野心勃勃的徐怀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而萧林石迫于恶劣的形势又不想与南朝激烈对抗,两方才有机会暗中串通、虚与委蛇。

本质还是互相利用。

曹师雄、曹师利、孟俭并不知道萧燕菡、陈子萧等人曾在岚州被徐怀擒获,并不知道第一次北征伐燕时,萧燕菡曾被徐怀带入大同城最终放归。

他们也不知道萧燕菡曾在西山跟随徐怀修练,更不知道她四月初在汴梁与徐怀再次相遇,并与陈子箫、张雄军随徐怀前往巩县密见景王赵湍,参与守陵军渡河之谋的全过程,直到涑水河畔才分开。

这些事情,曹师雄、曹师利、孟俭等人悉数不知,他们怎么可能相信徐怀与萧林石等人之间已经建立很深的信任基础,又怎么可能猜测到岚州近日来的异动别有原因?

“多想无益,过两天我去鸣鹿寨!”曹师利见大哥与孟俭眉头皱了半天,看向曹轩武、曹轩行兄弟二人,说道,“这两兔崽子也跟我去鸣鹿寨,该叫他们吃些苦头了,你们也别愁眉苦脸的,到鸣鹿寨,我找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娘们给你们暖被窝,但带兵打仗的事,你们从今天开始,不学也得给我学起来……”

“节帅,岚谷急报,鸣鹿寨有敌情!”这时候有一名扈卫手拿信报匆忙走进来,禀道。

“什么,契丹残货,真打鸣鹿寨了?他们是嫌人死得不够多!”曹师利豹目瞪得溜圆,一把先将信报抢过来,看过一遍,骂道,“多少敌军进袭鸣鹿寨都没有写清楚,这是什么狗屁东西?岚谷那边派来传信的人呢!”

“就在院中!”扈卫说道。

“叫进来!”曹师利说道。

值守廊前的侍卫将大门打开来,将岚谷报信之人带进来。

“鸣鹿寨升起狼烟,周将军担心大雪遮闭视野,节帅在州城不知道敌情,特遣小的先赶来报讯。鸣鹿寨到底遇到多少敌军来袭,小人出岚谷时,周将军也正派人赶去核实。”报信之人禀道。

曹师雄挥手示意侍卫将报信之人带下去,知道岚谷那边的处置是正确的,他们这边确实被大雪遮住视野,完全不知道鸣鹿寨遭遇大股敌军进袭、点然狼烟示警的事情。

“鸣鹿寨有小两千守军,萧林石就算吃错了药,也不是他能轻易啃下来的,”曹师利说道,“等探明情况再说其他。”

鸣鹿寨乃是曹师雄在岚谷城北面、广武砦西面,在一座小型哨垒基础上,为防范契丹残族扩建的新寨。

鸣鹿寨北倚草城川,正对着西山南脉与管涔山西北麓相夹的一条狭窄山谷。

筑鸣鹿寨费了很大的心思,有之前的哨垒打底子,外围加筑的寨墙既坚且厚,又有一千多兵马守在里面,曹师利才不怕大雪天气,萧林石出兵真能硬啃下来。

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倚坚城而守,倘若真能轻易打下来,太原早就陷落了,他们在巩县也不会吃那么大的苦头了。

曹师利主张待雪停了,或等探明进攻鸣鹿寨的敌军情况才作议论。

“不,你亲自赶去岚谷,”曹师雄说道,“我这几天总是心绪难宁,契丹残族又有异动,这事不容小窥!”

“好好,我走一趟就是!”曹师利说道,“就知道没有办法过几天安稳日子……”

“轩武、轩行,你们也跟二叔去岚谷,你们从现在起,是要学一些东西,”曹师雄跟二子说道,“小翠儿、黑妞儿,赏给你们带去岚谷玩弄,但你们要记得,她们只是玩物——你们要有你二叔这样的本事,天下的女子都将任尔取舍……”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袍

岚州的这座铸锋山庄,早在一年前为怒火攻心的曹师雄为了泄恨,一把火烧为灰烬,残垣断壁此时都掩盖在皑皑大雪之下。

十数人站在废墟之中,他们身披的白色大氅带有兜帽,将全身铠甲都遮掩住,天地之间皆是皑皑白雪,昏暗天穹还不断将雪粉撒泼下来,要不是走到近处看,还真发觉不到有人站在山庄的废墟之中。

“军侯所料不差,岚谷报信人马过去后,很快就有五百余骑从岚州城(岢岚)驰出,此时已抵黄龙坡驿,再有半个时辰就能从山庄外的官道通过!”

虽说大雪连下几天,山谷这些低陷地区积雪较深,但陡坡斜崖山嵴暂时还没有什么积雪,两名扮作猎户的斥候,这时候沿着坡嵴飞奔赶到徐怀跟前禀道。

“军侯怎么就料定鸣鹿寨那边遇警,一定会将曹家最后这点机动精锐引蛇出洞?”杨祈业、郑晋卿惊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