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228章

作者:更俗

曹师雄投附赤扈人后,从北部的蕃族手里获得大量的马匹,得以在清顺军中择选五千精锐编为骑卒,可以说是曹师雄在投附赤扈人后手里所掌握的最强战力。

不过,这支堪称精锐的骑兵已经在朔州大将孟平及曹师利之子曹成统领下,随赤扈人再次南下攻城掠地了。

目前清顺军在岚州虽然有一万五千余人马,但能够快速机动的精锐战力,就剩下曹师雄、曹师利兄弟二人身边的侍卫精锐,加起来也就五六百人。

目前岚州境内诸城塞,都有相对充足的兵马相守,一些要冲之地,除了城坚池深外,守军也多为追随曹氏多年的嫡系兵马——楚山卒仓促间不可能携带大量的攻城战械,仅仅是附城作战,想在短时间内攻陷任何一座城寨都将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这是他们不能蛮干的。

而倘若不想强攻这些占据要冲之的城寨,徐怀就率领突袭兵马直接进入岚州境内作战,曹氏兄弟完全可以率领数百精锐骑,依托这些城寨跟他们纠缠游击。

这样一来,不需要四五天,赤扈人就能从太原、忻州、代州集结大股兵马增援过来,突袭太原之事自然无从再提。

而徐怀倘若不理会岚州兵马,也可以趁其不备,直接率兵马走杨广故道去突袭太原,风雪交加,曹家兄弟没有足够的骑兵,也不可能拦截住他们。

徐怀也许有可能出其不意击溃太原城外的看守虏兵,但问题是只要曹师雄、曹师利兄弟二人事后率领精锐兵马从西面堵住杨广故道狭窄的西出口,他们将与太原军民深陷重围之中无法逃脱……

突袭太原的第一战,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至少在太原、忻州守军反应过来之前,再一次的重创清顺军,令清顺军丧失掉在杨广故道西口封堵他们的能力。

而他们想要以少击多,还要想重创兵马规模数倍于他们的清顺军,第一步就要将曹氏兄弟手里最后一点机动精锐引诱出来歼灭掉。

这么一来,清顺军兵力再多,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也将被切割在几座城塞之中,难以联合起来围剿他们。

徐怀此时将杨祈业、郑晋卿带在身边,他们自然知道徐怀的全盘计划,令他们震惊的是岚州敌军竟然真就如此落入徐怀的套中了!

见他们问及曹师雄、曹师利为何会上当,徐怀只是淡淡一笑:“萧帅乃是曹师雄心头这辈子都拨不开的阴影!”

徐怀将御寒加隐蔽的大氅解下来,交给侍卫卷捆起来绑到马鞍一侧,露出里面身穿利于作战的青色铠甲,徐徐下令道:“传令诸部即刻进入预备作战阵地,将岚州最后这点机动精锐歼灭掉,接下来的作战将要容易许多,众将卒也将感受到,什么叫‘千军万马避白袍’……”

“千军万马避白袍?”杨祈业、郑晋卿听徐怀这句话,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山谷里。

在山谷里第一批潜入岚州境内的八百锐骑皆披白色大氅。

而为了尽可能在入冬后风雪交加的北地更加隐蔽,第一批突袭骑兵所选皆是白马,可不就是标标准准的白袍军吗?

数名侍卫手持令旗快速往山谷那边赶去报信,徐怀则将长弓、箭囊、马槊、刺矛、战刀、护盾等战械亲自检查一遍。

这次突袭太原作战,景王赵湍遣杨祈业、郑怀忠遣秦凤军青年武将,同时也是郑氏子侄的郑晋卿各率一营马步兵精锐接受徐怀节制。

他们所部兵马此时还藏在桃花冲塞以西的避风山坳里。

不过,徐怀现在就将他们二人以及他们手下几名都将单独调到身边,希望他们亲眼目睹第一次的伏击作战,能将他们胸臆间澎湃的斗志、热血彻底的激发出来,好带领所部能一往无前的参与接下来可能会无穷无尽的血腥厮杀中去。

前期他们可以以快打快,可以飘忽不定,不被敌军缠住,但后期想要掩护十数万虚弱不堪的太原军民从杨广故道撤走,不知道会引诱多少饿狗扑上来,那将是最为艰苦、血腥的时刻。

要是虏兵反应比他们预料中更及时、更快速,甚至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将葬送在这片土地上……

……

……

“不对,停下来!”

曹师利看着两只狍子从不远处的官道上窜过去,警惕的叫停身后的人马,疑惑的朝西南方向的山林眺望过去。

虽然入冬之前,候鸟就会南飞,但北地山林里还是会有一些鸟雀、野雉栖息,这时候从野狍子窜出来的地方,确有一些鸟雀惊飞。

风雪还没有停,要不是定睛去看,他们又匆忙赶去岚谷,还真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有伏兵,准备作战!”

曹师利咆哮的吼叫起来。

这条驿道从汾水上游河谷横穿管涔山西麓进入为管涔山两支支岔山脉包夹的岚谷(草城川),虽说几经修缮,能通车马,但也仅此而已。

五百余骑为了快速赶往鸣鹿寨,只能两三骑并行,在冰天雪地里前后拉开来有近四里许绵长。

骑行队列拉得这么长,遭遇伏兵绝对是一场灾难,而且两边都是积满冰雪、滑不溜湫的陡坡,不足两丈宽的官道加上道旁的护坡,也就四五丈的样子,骑兵队列要如何变化成作战阵列?

“轩武、轩行,你们到后面去!”曹师利大叫安排侍卫带着曹轩武、曹轩行两人到队伍的中后段去,他将手下最精锐的战力都集中到前侧来。

这一刻,曹师利也注意到左前方陡坡后的动静大了起来,中间夹杂低吼的号角吹响,很显然伏兵也意识到踪迹暴露,这时候加速从埋伏的山谷里往官道赶去。

曹师利倘若快马加鞭,前侧骑卒当然能快速通过去,但他们通过后,中前段被伏兵拦腰截断,最终大概仅有前侧骑兵能逃脱升天,中后方的兵马将会陷入一片混乱、任人屠杀。

身后这边骑兵,要么是追随他兄弟二人多年的朔州精锐老卒,要么清顺军武将军吏的嫡亲子侄,是他们曹家真正的子弟兵,都自幼习武、学习军政,乃是清顺军的未来所在。

曹师利怎么可能放任他们中大多数人给伏兵歼灭,他就独自带领几十人杀出重围去?

当然了,他此时已能想到这支伏兵必然是从西南方向相对低矮的管涔山中段山岭潜伏进来的,借着风雪的掩护,令他们在桃花冲等地所设的哨寨、坞堡都没有察觉。

这同时也意味着潜伏进来的敌军规模绝不会有多大,可能就几百人的样子,绝对不会比他们多出太多。

而这些伏兵从山谷里杀出,在进入官道拦截的那一刻,队列也不可能有多整饬——曹师利对附近的地形很熟悉,知道那处谷口有多狭窄,而他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对最先杀出的小股伏兵进行迎头痛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反过来攻占官道左侧的这处谷口,就有可能反过来将伏兵封堵在山谷里,以便他身后的骑兵在谷口依次展开成作战阵列,从而反败为胜。

为实施这一作战意图,前侧随他冲杀的几十人马,一定要足够强、足够悍不畏死。他很快就带着这些人徐徐前行,距离谷口留出七八十步的冲锋距离,只待伏兵前部从谷口露出头,他们就催马上前,这个距离也可以让他们将冲击速度拉到最高。

“嗒嗒”马蹄声似踩在心脏上,曹师利这样的宿将,这一刻心脏也吊到喉子眼,待看到十数身影最先驰出从谷口一丛杂树后绕出来,出现在官道上,曹师利正要下令冲锋,但看清来人的脸后,他几乎要呻吟出声音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伏杀

不仅曹师利要呻吟出声音来,他身边的嫡系老卒,看清楚那张堪称俊朗、忧郁中带点凶残、凶残中带点狰狞的脸,这一刻又哪个不想呻吟出声音来?

第一次北征伐燕,朔州初附,随天雄军突袭大同,曹师利、孟平所带都是朔州精锐,当时曹师利曾在大同城里与守军进行巷战,而徐怀持弓走墙登房协同曹师利拒敌,很多人亲眼目睹。

不过,徐怀当时给人的印象乃是一名极善箭术的骁勇之将,身份又因种种传言带着些神秘,令人遐想。

第二次北征伐燕,宣武、骁胜二军覆灭,曹氏举岚州附赤扈,徐怀顶着风雪率部从朔州突袭岚州城,当时也只是杀了清顺军一个空档,曹师利随其兄曹师雄率精锐在岚谷,曹师利身边的精锐老卒自然也都不在岚州城。

整个岚州城就没有几百兵马,那时徐怀可以说是乘虚而入,胜之不武。

年初在巩县城头,楚山卒出场有限,徐怀都没有出手,主要还是守陵军倚城作战,但清泉沟寨一战,真正是将人杀得心寒胆颤啊。

那么多朔州精锐持重盾堵在巷道里,却被徐怀、王举带着楚山悍卒,一层层像剥洋葱一般剥开来。

那一战,朔州最精锐两百战卒战死,血流成河,却没能利用不到两丈宽的巷道将这杀胚堵住。

曹师利此时身边的朔州悍卒,几乎人人都亲眼目睹那一战,甚至还有不少人曾在巷道里与楚山悍卒交过手,侥幸支撑到后续的悍卒轮替上阵逃过一劫。

这杀胚不应该是在遥远的蔡州吗?

怎么又跑岚州来了?

他是盯上曹家、盯上清顺军了?

活兔子的毛也要给撸光了啊!

“曹二将军,许久不见啊,可还想念得紧啊?”徐怀将长槊夹于腋,两尺槊锋斜指雪地,盯住远处的曹师利振声问候起来。

趁着敌军愣神之际,王宪、史琥、乌敕海等将人马拉出谷口,以徐怀、王举以及持重盾站在徐怀坐骑侧前方的牛二为核心结锥形阵,准备以冲阵对敌军的冲击。

曹师利心里直骂娘,虽然见着鬼似的不知道徐怀因何此时在岚州,但看到徐怀身侧伏兵在快速结阵,他心里又气又急又惧。

然而他看左右在朔州追随曹家多年的悍卒,在看到徐怀露面的那一刻,竟然个个都心惊胆颤,脸露骇容,他强忍住才没有绝望的闭上眼睛,但他还忍不住下意识的往身后望去:风雪之下,驿道在山谷里蜿蜒延长,甚至看不到他们骑队的中后部。

峡道太窄太曲折了,他太大意了,以为契丹残族进攻鸣鹿寨已经出乎想象了,压根就没有想过岚州境内会有伏兵,以致率骑兵从岚州城驰出,没有在前部安排斥候探路。

“曹二将军,以你对我的了解,觉得我会给你留下退路吗?你不要看后面了,后面另有伏兵截你们的退路,”徐怀厉声叫道,“你不是自诩朔州第一勇将吗?要不这样,你我单打独斗,你要能在马背上赢过我,我便放你们逃回岚州城去!”

“狗贼,你此时有胆约战,某还高看你一分。来,战便战,看谁手中长槊更强一筹!”曹师利咆哮大叫,似要将心里的惊惧震散,右腋夹住长槊,拍马前冲,誓要与徐怀单打独斗决一雌雄、胜负。

待曹师利纵马驰出约五十步,徐怀挥槊前指,朝左右怒吼道:“我倘若与这个胡狗兽类讲信义,岂非叫天下义士笑掉大牙?将卒们,‘壮志饥餐胡狗肉、笑谈渴饮虏儿血’便是这时,给我杀!”

徐怀当下与王举先驱马前冲,顿时将脑子发愣没能缓过神来的牛二落在后面。

王宪、史琥、乌敕海等人反应也快,眼下竟然有在阵前围杀敌军主将的机会,怎能放过?他们都咆哮大叫着激荡胸臆间的气血拍马前行,将身后的人马都带动起来,仿佛湍急的洪流一般在狭窄的谷道里,往惊惧猛然勒住马的曹师利,往曹师利身后又惊又怕又怒的敌军席卷而去。

“你这狗贼!”

曹师利没想到徐怀占据绝对优势竟然还对自己使诈计,惊惧勒紧缰绳,胯下战马这一刻也似为他打抱不平般人立长嘶起来。

“狗贼好胆!”曹师利身边那些悍卒虽然看到徐怀个个胆颤心惊,但他们追随曹师利多年,情感也深,看到曹师利被骗出阵外就将遭受围杀,都大叫着驱马往前簇拥过来,要将他们的主将曹师利给抢回来。

曹师利再强的自信心,也不敢说他能力敌徐怀、王举两人合战,更不要说徐怀身侧数名悍将都他妈不要脸的驱马围杀过来。

他倘若硬着头皮继续前冲,第一个回合就会被六七支攒刺过来的长槊捅穿。

那徐怀挥舞的雪亮槊刃,闪烁着夺命的光芒,曹师利征战半生,第一次在战场上感受到畏惧,调转马头便往身后簇拥过来救他的朔州悍卒冲过去。

“嗖嗖嗖!”

有狗孙子在后面射冷箭。

曹师利身子往前伏低,与战马脖颈贴在一起,有箭矢不断射中他的后背,也只是“铛铛”作响,为铠甲挡落,偶有一羽箭射进甲片的缝隙,但有衬甲所挡,入肉不深,算不得重创。

“曹贼,哪里逃?”

眼见与簇拥过来相救的朔州悍卒就差十数步,曹师利听着徐怀身后怒吼有如惊雷,更令他心惊的是槊刃破空带来的啸响在他耳畔激荡,他拧头扭身,带动长槊往身后横扫过去,“咔嚓”一声响,与王举所持斜抽过来的长槊撞在一起。王举所持长槊借相接的劲力,槊刃往斜下猛然荡出,直奔曹师利腰肋扫去。

长槊与矛相类,但除了槊杆更长,利于马战外,锋刃也更长、更锋锐——王举马战也用槊不用枪。

而槊刃通常长一尺半到两刃,有尾部棱锋,更利于捅刺、破甲。

倘若叫槊刃扫中,曹师利不仅腰肋难保,连腰子都会被扒拉出来。

曹师利手中长槊一缩一抖,将距离手握三分之一处槊杆猛然往斜上抖出,妙至毫巅的打到王举弹压过来的槊刃棱锋处,将槊刃撞开。

曹师利自诩朔州第一高手,就凭他这一手功夫,便是与王举同层次的强者,两人御马对杀,王举胜算不会超过七成,曹师利也未必不能胜出,但可惜徐怀这个不要脸的,不会给他们公平决斗的机会。

在王举持槊快如闪电往曹师利右肩斜刺,迫使曹师利身子左斜,持朔反抽之际,徐怀手中长槊像是草丛中蛰伏的毒蛇,往前简单一个突刺,便从曹师利左肩下侧刺入、从他身前胸口处刺出。

在曹师利难以置信盯看过来,徐怀收回槊刃,也不看殷红的热血从曹师利胸前胸后两个血洞汩汩涌出,长槊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往曹师利左侧御马抢出的一名朔州悍卒颈脖斜斩。

长槊差那么一点没将此敌卒颈脖直接斩断,只能看着这人的头颅折挂下来,与脖子还连着一层皮没有完全脱落。

峡道太狭窄,十数骑拥挤撞到一起,便能将峡道完全堵死,徐怀他们也不能肆无忌惮的杀透进去,七八人并骑齐驱,不断往前捅刺斩劈的长槊枪矛组成凛冽的死亡之墙,迫使数十敌骑不得不慌乱后退。

牛二这时候才缓过神来,追过来补入马队前的盾阵,不满的嚷嚷叫道:“军侯,你又骗我,还真以为你要与那狗贼单打独斗!”

峡道太窄,战马拥挤在一起长相嘶鸣,有人试图往两侧斜坡跑,但坡陡积有冰雪又滑,连人带马摔回驿道,将敌骑前阵完全打溃、打乱,徐怀他们则收手不再往前穿插,而是组织更多的精锐下马持盾结成盾阵往前压,后方以密集弓弩攒射。

现在不是要将这些人击溃然后俘溃,他们潜入岚州境内的人手太有限,后续的作战任务更艰难、更凶残,徐怀就没有想着收俘。他们现在只追求极限杀伤,尽可能削弱岚州叛军的军事潜力,为他们解救太原军民再从岚州西撤减轻压力……

第一百三十八章 峡道

杨祁业(前两章人名有误,徐怀身边之人是杨祁业,非其父杨麟)、郑晋卿以及宣武军、秦凤路兵马都部署司所辖的几名都将,徐怀并无意叫他们参战,也不缺他们几人,而是令他们登上官道南侧的陡坡观战。

这时候风雪稍歇,风小了,雪粒也稀疏些许多,铸锋山庄东北侧的蛇形峡道战场,在他们眼前彻底的铺陈开来。

尽管是单方面的屠杀,但场面还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主将曹师利第一个照面就被徐怀使诈计诱杀阵前,这是杨祁业、郑晋卿他们事前所预料不到的。

他们在军中任将,当然知道慈不掌兵,也不可能会拘泥认为徐怀这么做是不讲信义,心里只是震惊曹师利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这么容易上当受骗?

当然,杨祁业参与过巩县守御战,也参与过对清泉沟寨的强袭,心里细想还是能想明白曹师利此等人物为何会如此轻易上当。

说白了徐怀就是曹师利这辈子心头拨不开的阴影、是令他这辈子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骤然遇伏,在他看到徐怀露面的那一刻,或许已经丧失了结阵对垒的勇气,而将缥缈的希望寄托在徐怀真会与他单挑上。

而徐怀作为一军之主将,在这种关乎家国命运的战事面前,真要跟曹师利单挑,那可真是搞笑了。

主将曹师利被诱杀,被曹师利集结到前侧来的这些朔州老卒在巩县时就已经被徐怀杀破胆,不用一盏茶的工夫,集结到前阵上的这些朔州悍卒要么被无情斩杀,要么慌不择路的往后逃跑。

这时候五百敌军被前后伏兵封堵在狭长的峡道里,被下马作战的楚山锐卒以盾阵、密集的攒射拼命的往当中压缩,很快就从四里余长的行军阵列,被压缩不足百丈长的峡道之中。

峡道两侧是积满冰雪、又湿又滑的陡坡,底部仅有三四丈宽,五百敌卒混杂一片,不少人跌下马;失去控制的战马前冲后突,将敌阵冲撞得更加混乱;马蹄踩踏之下,不知道多少跌倒在地的人被踩踏得骨断肢残。

为防止惊马乱冲过来,峡道前后结起多层盾阵,间杂枪夹,死命挡住惊马与逃命敌卒的冲击,弓弩手站于盾阵之后,不断的开弦射箭。

密集箭矢发射、穿行的声音,与被甲片、铁盔挡落的铿然声,与利簇钻入肉体的闷声,与惨烈的嘶吼哀嚎,与发泄恐惧的咆哮,与风声混杂在一起。

轮射持续小半个时辰,确认敌卒再无可能组织起有序的反击、抵抗,徐怀才安排小队的刀盾手从盾阵后走出,进入峡道里围杀分散的敌卒……

看着百余丈长的峡道里堆满人与马的尸体,战马的生命力要比人更顽强,又或者箭矢破开的创口放血速度,要比人中箭来得慢,战场上到处是嘶啸的马鸣,大部分伤马都试图挣扎着站起来。

刀盾手对这些伤卒以及挣扎着要站起来的伤马都是毫不留情的补刀杀死。

而这次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看押俘虏,对那些放下兵械跪地投降的敌卒,刀盾手也是无情的围杀。

峡道两侧的坡岭虽陡,但到底不是悬崖峭壁,最终还是叫数十敌卒散乱逃走。

不过,清顺军或者说朔州叛军留在岚州的近五百精锐骑兵,包括一批朔州逆敌将吏的子弟在内,除了少数重要人物被捉俘外,其他无一不被格杀击毙。

杨祁业跟他身边的几名宣武军都将,心绪还稍稍平静一些,毕竟他们在巩县县城、在清泉沟寨目睹过的战斗场面,比眼前更为血腥、凶残、暴虐、激烈。

郑晋卿与他身边隶属于秦凤路都部署司的都将目瞪口呆之余,胸臆间也有一腔热血被点燃,恨不得冲下坡参与厮杀。

秦凤路在过去上百年间,几乎承担了与党项人近三分之一的战事,郑晋卿作为将门之子,也是自幼随父兄在营伍中成长,参加过不少与党项人的作战。

不过,近十年来,大越与党项人的战事烈度降了下来,郑晋卿与身边的几名都将自诩悍武,却还没有经历过眼前如此激烈战斗场面,赤扈骑兵在河淮纵横屠戮的场面,他们当时在巩县,也没有见识到……

峡道之中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眼前的一幕,令他们心绪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