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錯哪兒了
天書院掌教許久才回過神:“未達神遊之前,你甚至都不可太過接近你的肉身,否則你必會再次被鎖魂。”
聽到這句話,季憂忍不住抬頭凝視蒼天:“可我方才衝境之時感覺天道沉寂無比,並無收穫。”
“它被夜色遮蔽了,再加上本就虛弱,法則已經開始漸漸失去對這世界的影響,天人感應自然似有若無。”
“那我要如何繼續修行破境?”
“去見黑夜。”
天書院掌抬手,指向了那無邊的夜色:“修仙者悟道悟的是天地法則,化規則之力為己用,同時依託對世間法則的理解而神魂昇華,你眼前的夜色雖是被遺族聖皇煉化過的天道,但被釋放後仍舊需要法則來咿D,維持青雲穩定,基礎仍在,事實上我族先賢在太古時代就感知遺族天道而修行,當時被遺族稱之為盜火者。”
季憂聞聲看向身後,眼神忍不住微微眯起。
在成功定道之前,他已經自行封閉了自己的感應,生怕會走入歧途。
所以他先前只是在用眼睛看這漫天夜色之時,直到此刻以神魂為橋,他才倏然感受到那澎湃的法則之力。
那感覺就像是在面對著洶湧的海潮,令人心生震撼,但震撼的同時他卻有些疑問。
“遺族天道可被人族輕易感應?”
“它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意志,只是被遺族聖皇握在手中的器具,並無善惡之分。”
天書院掌教說罷轉頭重新看向他:“季憂,你天賦極高,對天道的理解也向來透徹,如今這古老的天道正在沸騰,規則之力盡現,對你而言反而是快速提升境界的好事,因為你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如此沸騰的法則。”
陳夫子聞言凝住眼眸,開口補充道:“但要謹慎,遺族會從你的天人感應之中發現你,你要注意不被發現。”
季憂凝視著那滾滾黑夜,輕輕點頭。
懂了,夫前侵犯……
天書院掌教此時輕捋長鬚:“想見夜色你就要重歸青雲,所以接下來問題是你歸去的宏願,你可有頭緒?”
季憂回神看著他們兩人道:“要求是什麼?總不能隨便什麼都可以吧。”
“你要清楚天道如今需要什麼,就如當初崔浪死後,守夜人斷絕,顏良知曉天道需要新的守夜者,於是為願以此下界,收了方若明……”
陳夫子:“?”
季憂聞聲看向陳夫子:“那限制呢?”
作為靈劍山前掌教,上一代的鑑主,還是飛昇過的仙人,這老頭卻一直窩在豐州,什麼都沒做。
所以季憂知道,以願而歸一定是有限制的。
陳夫子見狀輕聲開口:“除了下界還願,發願者不可沾宏願之外的太多因果,否則便會受罰,當初書亦遭襲,我強行出手便已受到懲戒,神魂的開裂至今無法癒合,所以這些年我除了給你和方若明傳承,什麼都不能做。”
“除此之外可還有別的?”
“若宏願未成,你便會魂飛魄散,從此消弭於天地之間。”
季憂看著陳夫子:“您……?”
陳夫子哈哈一笑,豪邁過後淡然點頭:“不錯,我時間確實不多了。”
“都要沒了,您倒是淡定。”
“因為我並不遺憾,我和書亦一樣,自小天賦卓絕,修行速度驚人,在父親離去之後接掌靈鑑成為掌教,無悲無喜地打算走完一生,隨先輩飛昇而去,但究竟為何要飛昇,飛昇之後會是什麼樣,我一無所知,於是那些年,我生活的無悲無喜,百年如一日,回首看卻並沒什麼可記起的事情,直到崔浪離世,我才知道這天下的事情應該分兩種,一種是別人想讓我做的,一種是我自己想做的,這幾年我極順心意,如尋常老者一般教書育人,看著那些孩童成長,活得無比舒暢,除了無法飲酒,無甚遺憾。”
陳夫子坦然而道,臉上寫滿了欣慰。
季憂能夠明白他話中意思,因為他家那個傲嬌鬼也是這樣的。
因為無悲無喜,數十年如一日,所以遇到自己後才覺醒了翹家天賦,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這世界上並非所有人都想長生永存,總有人朝聞道,夕死可矣。
正在兩人陷入回憶之際,天書院掌教在一旁悄然開口:“題跑得太遠了,重要的都沒說完,你如此糊塗,難怪會選了方若明。”
陳夫子憤而振袖:“本座還有什麼沒說?你行你來!”
老掌教轉頭看向季憂:“關於宏願一事,除了契合天道,最重要是你的宏願是要隨心而發才會有效,天道洞察一切,不會被謊言欺騙。”
“這個確實,冠冕堂皇的宏願是不會有效的……”
陳夫子發現自己確實忘了這件事,氣焰全無地開口:“我倒是有個建議,你可以聽聽。”
季憂抬起頭:“夫子請說。”
“如今遺族復甦,生靈塗炭,你是因此而去,自然可以因此發願去抵抗遺族,這恰好也契合天道需要,成功機率應是極高的。”
“此話……倒是不錯。”
天書院老掌教難得地同意了他的話,不禁點頭肯定。
遺族聖皇要煉化天道,重新奴役萬族,這是他們當前最大的劫難,一切抵抗的意志都會被應允,若是宏願與遺族有關也恰逢其時。
此時,聽到兩人的唱和,季憂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當中。
隨心而發,契合天道,但除還願之外不可多沾因果,還願失敗還會魂飛魄散。
說真的,這發願而歸的規則實際上十分嚴苛,光是前兩條就尤為困難。
畢竟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兩者向來不合。
而後面的兩條規則,則更是相互制衡。
因為你若想做更多的事,獲得更大的自由,就必須發更宏大的願,關係越廣越能行動自如,可同樣的宏願越大失敗的機率也會越高。
陳夫子所給的建議是將宏願落在抵抗遺族之上,這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季憂思索許久,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望向了陳夫子與天書院掌教。
“可還有何疑問?儘管說便是。”
“沒什麼,可以開始了。”
季憂說話間開始屏息靜氣,而後仰起頭直面天道。
以神魂直觀,天道就像是一條白色的巨龍一樣,盤踞在無盡的白茫之上,龐大的軀體如同連綿的山脈。
季憂曾隨大夏使團出使過妖族,見過青雲天下最為雄壯的十萬大山,而迎面的天道之形所帶給他的恢弘感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就如同老頭大夫說的那樣,如今的天道當真是奄奄一息,若不是仔細感受,甚至會覺得它不過是個龐大的死物。
觀察許久,季憂凝住了眼眸,隨著周身玄光呼嘯,天人感應開啟。
見此一幕,天書院掌教與陳夫子知道他已決定好了的要發願,於是不約而同地後退了幾步,給他留出了空間,然後仰頭觀之。
視線之中,隨著季憂的心念被蒼天感知,一道恢弘的仙光接引而來。
天人感應中的季憂瞬間感受到一股宏偉且不可抗拒的力量襲來,整個人都被猛然拉扯了上去。
見此一幕,白茫世界之中的兩人全都忍不住凝住了眼眸。
季憂心念到底是否會得到天道的驗證,他們也很難確定。
因為他在復甦後就反覆強調過,他只是想回去,和想一起死的人一起死去,若他代天伐遺的心念沒有那麼強烈,那回應機率就會變得極小了。
更關鍵的是,如今天道太過孱弱了,究竟能否還有力氣回應季憂的發願,他們也不清楚。
“你說如果……”
“轟!!!”
天書院老掌教剛要張口與陳夫子交流一番,口中的話忽然就一陣天道鳴顫而打斷了。
而在他們的眼前,瀕死的天道倏然支撐起了龐大的身軀,似是竭力地抬起了頭,那股龐大與浩瀚感頓時撲面而來。
青州與靈州交接之處,大荒林東北方向的月魄高原。
無盡夜色之下,無數的遺族士兵洶湧而來,如同一團黑潮不斷向前衝殺。
而在他們迎面的方向,無數修仙者奮起反抗,轉瞬之間,黃土覆蓋的高原之上已是屍橫遍野之景。
這些修仙者有的來自原幽州世家藍家、邊家,蠻族入了幽州之後,他們就來到了青州定居,除此之外還有來自青州的土族連家、沙家與鞏家,都曾是丹宗的姻親世家之中較大的三家。
遺族復甦之後的第一波殺機並沒有直接襲向此處,卻不承想第二波轉瞬之間便朝著他們滾滾而來,讓他們措手不及。
轟!!!
夜色之下,沙家老祖吞服一顆丹藥,渾身氣息暴漲,咂痖L刀轟然殺下。
伴隨著沉重的刀勁,迎面而來的遺族被狠狠殺落。
“什麼遺族,也不過如此!”
“殺我族人,毀我家門,該殺!”
沙家老祖尖嘯一聲,隨後猛然捲起衣袖,再次踏天而起,朝著正啃食自家族人的遺族狠狠殺去。
但就在他第二刀即將落下之際,一道身影呼嘯而來,手掌朝他頭顱而下,狠狠握爪。
咔嚓一聲。
沙家老祖顱骨碎裂,頓時癱軟如泥地從高空之中墜落。
遺族三皇子歿淵於夜空而立,看著雙手間的鮮血,不由得揚起嘴角。
奴僕就是奴僕,學了他們遺族的修煉之術,卻還是給不了他一點驚喜。
轟!!!
就在此時,一陣高天之上的強烈轟鳴猛然響起,讓歿淵不由得收斂了微笑,凝住眼眸抬頭向上看去。
一瞬之間,他彷彿感受到一股氣息忽然閃現了一下,讓他感覺一股不適感從體內升騰而來。
此時那高天之上的一片白茫之中,浩瀚的仙光呼嘯而下,如同被點燃了整個蒼穹。
天書院掌教和陳夫子帶著一臉的驚愕,不由得將頭抬得更高。
許久之後,季憂從高天之上的更高處中倏然下落,渾身上下天機湧動。
而更讓兩人睜大眼睛的是,季憂不但氣息大變,背後還浮動著一座巨大的光輪。
其實他自己也很疑惑,不清楚這是什麼,只知是立願之後忽然出現的,但卻能感覺到有一種渾身力量湧動而來,簡直取之不竭的感覺。
同時他感到自己五感比先前更加通達,心念也無比通透。
“原來立願還有好處的,陳夫子怎麼不告訴我?”
“?”
陳夫子眼眸微凝,面對季憂的聞訊不知該說些什麼。
而正在此時,季憂的腳下開始有一片璀璨的金光不斷下落,洞開了層層黑夜落入青雲大地。
也就在此時,他整個人都被拖住,朝著黑夜滾滾的青雲天下呼嘯而去。
見此一幕,陳夫子轉頭看向了天書院掌教:“他身上纏繞的那個,是什麼東西?”
“我人族的太古七賢被賜予過的,天相加身。”
陳夫子臉色一怔,抬頭看向更加奄奄一息的天道。
同樣身為仙宗掌教,他自然清楚古籍中曾記載的天相加身,事實上,人族的諸法伴身之術就是因此演化而來。
它像是一種術法,但又像是一種境界,只來源於天道最初的眷顧。
據古籍所稱,那是天道之力在修行者身上的寄存,猶如天威加身,當年的太古大戰之中,七位先賢便是如此攜天之力才戰勝了遺族。
“他到底立了什麼願?”
陳夫子想到這些後,不由得恍惚一陣。
已經瀕死的天道再次將天道之力給出,無異於自殺一般。
他自己也是立願者,知道這根本不是立願就有的,唯一的區別,可能就在於立願的內容。
聽到陳夫子的詢問,天書院掌教似乎也察覺到了季憂的宏願與先前所談的不同,於是倏然揮袖。
不多時,漫天之上便有天道誓言凝聚,漸漸顯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那句立願只有短短四句。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兩人瞬間凝住了眼眸,腦中嗡鳴不斷……
青雲天下的劫難當真只是因為遺族復甦?解決了遺族便能萬世大吉?
不,並不是這樣。
季憂清晰地知道,人族的災禍一直都來源於人族自己,就連遺族能夠成功復甦都是因此。
他不願意看到苦難一生的人再次淪為奴隸和血食,也不願意看傲嬌鬼他們因此死去,自然是要回去與他們一起反抗的,可這種反抗必須要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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