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錯哪兒了
他轉眸看去,視線中有一位披甲衛匆匆而來。
“方大人,妖族來信。”
“又來了?”
“還是埋在了老地方,已經是第三封了。”
陰暗的山林中,方若明轉身看向那名披甲衛:“按照先前的說辭回覆他,莫要讓他們產生疑慮而節外生枝。”
披甲衛聞聲抬頭:“可對方的回信之中明顯開始有些咄咄逼人了,再這樣回覆怕是搪塞不了太久。”
“沒關係,最後一步馬上就要完成了,我們也不需要再搪塞他們太久了。”
“那負責接信的如何處理?”
“還是像先前一樣殺掉,再重新派一個新的去送信。”
“明白。”
披甲衛聽後拱手退後五步,接著倒轉身體向外狂奔而去。
方若明目送他離開,而後又將眼眸轉回了原地,盯著那人群看了許久。
黎明時分,日光從東山緩緩升起,照亮了一片迷濛。
剛剛下過雨的山林之中浮動起一股潮氣,並夾雜著一股土腥味,被北風緩緩推送著。
在西坡的石院之中,季憂正躺在床榻上,四周圍繞著元采薇,丁瑤、卓婉秋,還有傷勢剛剛好轉的曹勁松。
而顏書亦、元黎、丹陽子與丹荀子三人則在屋中站著,彼此沉默不語。
昨夜在東山為季憂檢查過後,小鑑主說什麼也不接受,元采薇也一直求他們想辦法試試。
於是在後續的四個時辰裡,他們利用了所有能夠想到的方法,做了百般嘗試。
季憂的身體完好無損,但神魂卻不在了。
更糟糕的是,經過了一夜的折騰之後,此時的季憂已經沒了呼吸,甚至連脈搏的跳動也消失了。
他現在的狀態就像是一塊精雕細琢的無瑕美玉,無論從哪裡看都無可挑剔,甚至元黎還覺得這副肉身近乎完美的無懈可擊。
但同樣的,他和完美的玉石一樣都是毫無生氣的死物。
丁瑤和卓婉秋早已紅了眼,卻不敢真的哭出來,是一直都繃著嘴攥著拳,什麼也不說,而元辰則自己站在院子裡,盯著天邊獨自看了許久。
“我要帶他回靈劍山,采薇跟我一起回去,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顏書亦沉默了半夜,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元采薇聽到這句話後從床邊起身,開始默默無言地為季憂整理衣襟,並將扯開的腰帶繫好。
但就在此時,曹教習卻忍不住張口:“鑑主大人,我覺得還是將他帶回天書院吧。”
“為何要去天書院?”
“我想請尤掌教出手為他洞察天機。”
曹勁松不相信季憂真的魂歸天道,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抖。
丹宗不專業罷了,號稱什麼生死人肉白骨根本就是自己吹噓,但天書院的天機術是可以不在一定程度上看穿因果的。
讓尤掌教尋到原因,這孽徒肯定又能跳起來搶他的月俸。
顏書亦沉默許久後點點頭:“說得對,那就這樣做,先去請尤映秋測算,測算出結果後把他帶到靈劍山,然後找辦法把他喚醒就好了。”
丹荀子聞言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小鑑主。
其實在昨夜嘗試過百般方法之後,他甚至都說了節哀兩個字,但整個屋子裡都沒有人回應,像是沒聽見一樣,所以他覺得就算再說也沒什麼用。
不嘗試所有的方式,他們是不可能接受這個結果的。
“天機術肯定很厲害,我們何時出發?”元采薇忍著淚水輕輕詢問。
“當然現在就走,免得他睡太久。”
“好,那現在就走……”
溫熱的曙光剛剛在山間鋪開,眾人便收拾行囊啟程。
元家姐弟,丁瑤卓婉秋,還有隨行護衛的靈劍山弟子,共分了五輛馬車。
季憂被抬到了最中間的第三輛馬車上,顏書亦與元采薇同乘隨行,只是兩人上車後一直盯著他,由始至終都未發一言。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其實她們心中都沒有實感,因為她們一回想就覺得季憂先前還在活蹦亂跳呢,不可能說沒就沒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們兩個的心裡卻已被恐懼填滿。
與此同時,曹勁松坐進了最後一輛馬車。
他的傷勢剛剛有所好轉,不適合長途顛簸,但卻並未聽從勸阻,執意要跟隨回院。
而就在他於馬車上坐穩之際,他把一封連夜寫好的信交給了駐守在先賢聖地的掌事閣弟子,叫他們用靈臺傳訊天書院。
信中是他對昨夜事情的簡述,而目的則是懇請左丘陽通知尤映秋,在眾人抵達之前做好準備。
隨後馬蹄聲響起,被鑲嵌在車底的法器瘋狂咿D,一行五輛馬車呼嘯而去。
同時,靈臺的傳訊也在轉瞬之間跨越了千里。
秦榮剛剛送離了三宗來使回到掌事院,勞累數日後為自己泡了壺茶打算好好休息休息。
那三宗來使實在太能聊了,對守護先賢聖地的事情也積極的不行,完全不像是與天書院有舊怨的樣子,搞得他每日起來都要先看看太陽是否是從西邊升起。
他將熱水注入茶壺,慢慢聞著茶香傳出,看著看著就發現面前的靈臺一陣玄光閃爍。
微微一怔間,秦榮看向那玄光中的字跡,看著看著就臉色大變,立刻掏出紙筆將其簌簌謄抄下來,接著就舍下泡好的茶一路飛往了內院。
“殿主,先賢聖地傳訊!”
“出了何事,為何如此慌張?”
左丘陽還在思索如何防備妖族對先賢聖地的覬覦,嘗試制定了仙宗圍守的方案,此時看到的秦榮匆匆入殿,臉色慘白,眼神惶恐,不禁覺得疑惑。
畢竟先賢聖地的修復還要些時日,其他地方也沒什麼事情發生,如此慌慌張張顯得很沒道理。
秦榮聽到詢問後深吸一口氣,以顫抖的聲音道:“季憂出事了。”
左丘陽瞬間皺起了眉頭:“季憂出了何事?”
“傳訊說他魂歸天道了。”
“你說什麼?!”
左丘陽騰一下站了起來,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秦榮抿了下乾澀的嘴唇:“傳訊是曹長老找弟子代傳,靈劍山小鑑主及丹宗之女正護送他回院,馬上就要抵達盛京,他們想請尤掌教為他測算天機。”
秦榮說著話,將那封謄抄下來的傳訊遞到了左丘陽的面前。
左丘陽展信默讀,一瞬後直接揮袖出了大殿,朝著天書峰最高處的那座竹林禪院呼嘯而去。
尤映秋在左丘陽落入院中時便已有感知,不由提前睜眼,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因為她清楚左丘師兄知道,師尊臨走前囑託她一定要好好修行天機術,所以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來打擾她的閉關。
考慮到這一點,尤映秋起身飛到院中。
“師妹,季憂出事了。”
“?”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不見天機
“秦掌事有令,開啟山門大陣。”
“開啟山門大陣?”
“對,立刻開啟大陣,有西來的馬車進院不要阻攔。”
秋風中滿是涼意的午後時分,負責值守山門的弟子接到了掌事院的傳訊,內心之中不免有些驚訝。
因為因為天書院的山門大陣向來都不會整個開啟,更不會允許馬車入內,就算前幾日三大仙宗來使,也是將駕輦停在了尼山神道的。
這不免讓人疑惑,究竟是何人要來。
不過儘管疑惑,這些值守弟子也還是拿了令箭,提前開啟了山門等候。
不多時,從西城而來的五輛馬車呼嘯而至,片刻未停地沿著尼山神道駛入了院中,而後向著內院一路疾馳,進入了萬頃林海之中,在一陣沙土飛揚之間前往了自在殿。
待到馬車於白草坪停下,丁瑤和卓婉秋立刻跳下車轅,來到了第三輛馬車前。
顏書亦已經下了車,元采薇緊隨其後,而此時的季憂則躺在車廂中,與先前並無區別,仍舊是雙目緊閉,沒有半分氣息流露。
“鑑主……”
“送他入殿。”
“是。”
丁瑤和卓婉秋回應一聲後將季憂攙出,與隨後跑來的眾人一起,帶著他走向了深邃的大殿。
此時,本該跟上去的顏書亦在殿門前稍稍停步。
待到空曠大殿傳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她睫毛微顫,轉身朝著山下而去,孤身一人離開了尼山。
在山門前守山的弟子此時正在猜測馬車中人的身份,忽然看到靈劍山小鑑主從院內下山,不由得微微一怔。
待到他們再回過神,就發現她已經離開了尼山,向著城中而去。
他們有些驚訝小鑑主會在天書院,但更驚訝的是今日的靈劍山小鑑主好像與以往不同,她不再是那般冷豔自信,相反,那張美豔無雙的面孔上寫滿了膽怯與惶恐。
與此同時,季憂已經被送入了殿中。
左丘陽早就在前殿等候多時,此刻見到季憂,道心不由得一顫。
說實話,即便曹勁松的傳訊說得很清楚,但他還是不相信所謂季憂“魂歸天道”的事。
因為師尊歸天時無比關注季憂,所以他覺得季憂不會死去,就算是死,也不該那麼悄無聲息。
可當他真正看到季憂的時候才發現,對方的體內真的沒有了神魂。
更準確來說,他覺得自己看到的其實並不是季憂,而只是一個空蕩蕩的軀殼,就如同這大殿之中的瓷瓶一樣,表面華麗但內裡卻空無一物。
怎麼會這樣?
“將他放到後殿的床榻上。”
尤映秋也是滿臉凝重地看著季憂,觀察片刻後吩咐。
丁瑤和卓婉秋聽後點頭,立刻與眾人一起,架著自家姑爺朝後殿而去。
失去了氣息的季憂根本不會有任何的反抗,就像是一隻可以被人隨意擺弄的人偶,沒費多少力氣就被送到了後殿。
“果真沒了神魂……”
“氣息也沒了,脈搏死寂。”
左丘陽與尤映秋先是以自己的方式為季憂檢查了一番,結果越看就越是凝重。
“元掌教怎麼說?”
他們看向元采薇,便見這位丹宗之女以沙啞的聲音開口,將父親所有種種一一告知。
聽完了這些,左丘陽沒有再多說什麼,起身遠離了幾步,而尤映秋則吩咐殿內弟子將門關上,並盤膝坐到了季憂的面前。
神魂都沒了,丹宗自然是沒有辦法的。
他們想借天機術觀天機,是覺得這是最後的希望。
尤映秋抱元守一,口中默唸,下一瞬,身上就爆發出無盡玄妙的氣息,其眼眸也瞬間綻放出一道洶湧的銀光。
那是一種不同於神魂之色的光芒,至純至淨,僅是一剎那就引起了一陣天地共鳴,環繞整個自在峰。
此時,在尤映秋的天目之中,無數事物都開始消散,大殿、床榻、圍在身前的眾人,全都被打散成了一道道長線,倏然間綿延遠去。
這是天書傳承中的至高秘法,一種直指大道的洞察之術,習術者能褪去萬物表象,窺見其背後交織的“道”與“理”。
彼時的一草一木在其眼中都不再是凡物,而是天地法則的具現,是道之脈絡的延伸。
而當其目光見人,便可照見纏繞其身的無盡因果之線,過往的業、當下的緣、未來的可能性,皆如掌中紋路,清晰可辨。
季憂此時在她的眼中也是一條線,筆直而漫長。
隨後她輕輕招手,便見那條代表著季憂的命線開始迅速向她縮來,一寸寸在她掌心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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