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仙傾 第364章

作者:錯哪兒了

  譚暉之嚥了下口水:“此事還要從卜家一事說起。”

  “你們還去過卜家?”

  “我們沒有去過卜家,只去過卜家酒莊的分號,自天道會離開之後,我們手中的線索都全斷了,只有同行者所找的一人曾參加過卜家酒莊分號的賞酒會,隨後便失蹤了,於是我們決定順著這條線索去尋。”

  譚暉之喘息一瞬後道:“後來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終於在其中一件商號中查到了線索,便是一份卜家商號酒水咻數馁~簿。”

  季憂聽後有些不解:“酒水咻斣觞N會和邪種有關係?”

  “我們一開始也沒覺得有關係,只是想要找那個在卜家酒會上失蹤的人,後來是阿俊翻過其賬簿說有問題,我們才察覺到,卜家的這家分號曾大規模地向一座名叫隆安城的小縣城咚瓦^酒水。”

  旁邊那位持刀的男子聞聲開口:“隆安城是我的家鄉,我們那邊從未有過卜家的靈酒,而且這數量之大甚至能供得上一百個隆安城所用了,我當時有種預感,覺得他們叩慕^對不是酒水。”

  譚暉之點了點頭:“我們沿路去隆安城,循著所記載的咻斅肪一路查詢,最後在隆安城西側的一處峽谷之中發現了成批的邪種,險些死在了裡面。”

  黃月娘聽後抬起眼眸,輕輕張口道:“我家李郎就在那屍窟之中……”

  季憂轉頭看向了譚暉之:“那你孫兒呢?”

  譚暉之抿了下乾澀的嘴角:“在賬簿另一處出現大批次酒水供應的地方,附近也有一處全都是邪種的山窟,那地方後來被司仙監尋到,其中的邪種全都絞殺殆盡了。”

  “你們的意思是說,卜家人不是在呔疲窃谕拿姘朔竭送邪種?而你們的家人恰好就在其中?”

  “我等不敢妄言,但確如公子所說。”

  “後來呢?”

  “後來青州就徹底亂了,我們見到無數仙人進了東平山脈,不知道要找什麼,也不該在外停留,便帶著他們躲入了此處。”

  季憂看著他們,心中暗自一沉。

  卜啟榮死掉之後,仙宗為了查詢他們身上的秘密幾乎把青州掘地三尺,但結果是一無所獲。

  他不知道他們是否查到過這些,還是說他們去查的時候賬本已經是正常的。

  譚暉之見他沒出聲以為他有懷疑,於是又開口道:“那大半年,青雲天下到處都有邪種出現,我們後來對比過地圖,有三處與卜家商隊常去之處十分重合,還有月娘手中的哨子……”

  黃月娘從袖中掏出一隻哨子:“這是從發現李郎的石窟中找到的,每次吹氣,不管多遠他們都會有反應,我們後來討論過,覺得這應該是他們咻斝胺N所用的。”

  旁邊的阿俊此時開口:“季公子,我們真的沒有讓他們害人,我們只想找回他們……”

  “那其他人呢?”

  “公子問的是何人?”

  “其他失蹤的人。”

  季憂回過神,將手中那張尋人佈告展開。

  他現在很想知道這些人去了那裡,又為何會忽然化為了邪種。

  見到季憂一個個的指過,譚暉之和黃月娘開始不斷地講述著。

  這些失蹤者裡有的是世家子弟,有的則是純粹的凡人,還有一些是修為並不高深的仙莊子弟,都是陸續失蹤的。

  他們這尋人小隊原本有三十多人,後續漸漸只剩下了他們。

  畢竟失蹤的人不見了,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

  當化為邪種的親人被尋到之後,他們就將其困在此處,安排人一邊看守一邊煎藥。

  沒錯,他們當這是病,試圖治療那些化為了邪種的人。

  只是他們嘗試了許久,始終都不見起效。

  在季憂來之前,李瑞霖已經掙脫逃跑過兩次了。

  他邪化之前是個修為不錯的修仙者,所以邪化之後更難控制,若不是有那把銀哨子,他們可能早就被發現了。

  聽到這裡,季憂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遺蹟之事在他心中一直都有頗多疑點,尤其是當初從岐嶺往外咻斶^嬰兒的那批人,慶娃曾親眼見過他們,可那些人在鄭家老祖死後再也沒了音訊。

  後來卜家因為竇遠空暴露之後,季憂以為那批人就是卜家人。

  可問題是,這種猜測十分牽強。

  鄭家是千年世家,而以釀酒為生的卜家只不過是個百年世家的支脈而已。

  鄭家哪怕有同夥,應該也不會做這種選擇。

  直到此刻,聽到譚暉之的猜測,季憂覺得有些事情好像合上了。

  如果卜家只是其中最小的一環,所扮演的只不過是為別人處理邪屍的角色,那就合理了。

  因為只有卜家這種小規模且有咻斏獾模胚m合擔任這種角色。

  可這也代表著,當初咻攱雰旱牧碛衅淙耍宜麄儊K非季憂所想的那樣偃旗息鼓,反而一直都動作不斷。

  這些化為了邪種的人也或許就是出自他們手中,就像是鄭家老宅下關著的那些人一樣。

第三百二十章 消失的仙莊有問題

  “那支哨子,給我看看。”

  “公子請過目。”

  黃月娘將那支銀哨從脖頸上摘下,遞到了季憂的手中。

  這銀哨的做工極為精巧,但聲音並非透過哨體本身傳出,而是由其中的簧片震動發出。

  每當氣流湧過,簧片就會不斷抖動,從而發出高頻的震動聲。

  不過單從這枚銀哨上,倒是找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季憂仔細觀察了許久,隨後抬頭看向譚暉之:“你們的事情可還有別人知曉?”

  “先前與我們一起尋親的人都知道我們在找人,不過他們中途放棄了,所以並未與我們一起去過屍窟,知曉此事的目前全都在這裡。”

  “你們在查卜家的時候,可還發現過別的異常?比如與卜家無關的人?”

  譚暉之仔細思索過後搖了搖頭:“我們並未在卜家分號停留太久,期間除了分號的工人便沒有再見過其他人了。”

  話音落下,藥罐的陶蓋開始一陣跳動,接著就散發出一股更加濃郁的藥材味道。

  聽到這個聲音,眾人紛紛側目,同時又看著季憂,觀察著他的態度。

  季憂沒有說話,而是將哨子還給了黃月娘,隨後起身來到了門口的屋簷處。

  見此一幕,眾人立馬無聲無息地起身,一言不發地開始從藥罐之中往外盛藥。

  季憂不清楚他們用了什麼藥材,只覺得辛辣刺鼻。

  待到藥汁稍稍涼了一些,他們便端著瓷碗走到了院子當中。

  清晨時分,細雨濛濛,遠山飄蕩著一層白霧,空氣之中還帶一股冰涼。

  眾人聚集於困著邪種的牆角,有人負責按著,有人則負責往那些邪種化的人口中輕灌。

  灌著灌著,有位此前不發一言的老婆婆忽然流下兩行濁淚。

  其實堅持了那麼久,什麼藥方子他們都試過了,也早就知道這不是病,可還是緊拽著這點希望不願意撒手。

  找了這麼多年,人終於找到了,樣子變了,可總歸還是活蹦亂跳,誰又能真的當他們是死了。

  季憂默不作聲地四處環視著,當看到東面一座有兩角的石峰時不禁微微皺眉。

  於是他縱身躍起,朝著山頭而去,落在了山巔之上。

  他方才就覺得有些眼熟,此刻才發現僅隔一座山的東側,竟曾是他的衝關地之一。

  而當時的他,從未想過一山之隔會有此等情況。

  等他回到小院,三碗湯藥已經被灌完了,黃月娘正在用手絹為邪化的李瑞霖輕輕擦拭著嘴角。

  “他連個妾室的身份都給不了你,你竟然還找了他那麼多年?”

  “我是被他救的。”

  黃月娘一邊為他擦拭著嘴角一邊輕聲開口:“十年前,我家因為交不上稅奉,爹爹被官差打死,縣老爺要把我和娘賣入花樓抵債,是他路過將我們救下,我這輩子都還不上他。”

  季憂聽後沉默半晌:“仙也只不過是人罷了,有好的也有壞的,只不過很多修仙者修著修著便忘記了自己是人這件事……”

  “公子高見……”

  “但你這樣會害死自己的。”

  黃月娘聽後低下頭:“月娘十年前就該死了。”

  季憂聽後陷入了沉默,望著陰雲不開的天空久久不語。

  那些人到底是誰,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這些問題就如同頭頂上的陰雲,在其心頭始終無法消散。

  譚暉之此時從屋內走出,帶著兩個年輕人,提著水桶,前去修繕李瑞霖逃走時撞碎的牆面。

  季憂看了半晌之後忽然開口:“譚家主。”

  譚暉之聞聲回頭:“公子?”

  “我入仙宗不久,有些事若是說的不對,還請不要介意。”

  “您說便是。”

  季憂看著他那已顯老態的面孔道:“為何我從來沒聽說過譚家,甚至從沒見過譚姓子弟。”

  譚暉之怔了怔,隨後嘆了口氣:“我譚家其實就是個沒落世家,早在五百年前就已人丁凋零,我雖是譚家家主,但譚家除了我和兒子,也就只有我那孫兒了,現在……我那孫兒都不知還算不算是個人了。”

  “怪不得您會讓唯一的孫兒到仙莊供職。”

  “讓公子見笑了。”

  季憂轉頭看了一眼那化為邪屍的譚尋:“我倒是忘了問,他失蹤之前是在哪家仙莊。”

  譚暉之聽後開口:“是豐州的一家仙莊,名叫奉仙。”

  “?”

  “公子?”

  “竟是老熟人。”

  季憂聽到這個遺忘許久的名字,眼眸變得深邃異常。

  當年他之所以進入天書院,其實刨根問底來說就是因為這奉仙山莊。

  譚暉之看著他忽然嚴肅的表情不禁開口:“莫非公子知道這家仙莊?”

  “說來也巧了,這仙莊就在我出身的玉陽縣附近,可據我所知,它早在四年前就搬走了。”

  “是啊……”

  譚暉之說完之後忽然就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季憂盯著他看了許久:“有什麼想說的,說便是了。”

  “公子提起奉仙山莊,倒是引起了老朽一些早年的猜測,關於他們離開豐州,老朽覺得那不是搬遷。”

  “仔細說說。”

  “孫兒丟失之後,我首先查的就是奉仙山莊,想尋到莊內與他相熟之人打聽下落,但後來才發現,丟失的並非只有我孫兒一人,甚至可以說是全都丟了。”

  “只是無奈加入仙莊的那些人本就是邊緣人物,不受家族重視,再加上修行者本就生性涼薄,而且子嗣眾多,以至於很多世家到現在都不知道家裡丟了人。”

  譚暉之雖然修為不高,但怎麼說也是活到了這把年紀,心思還是極為縝密的。

  他一開始以為季憂真的只是路過,恰好發現了李瑞霖,於是好奇他們的家眷為何變成了邪屍。

  可直到方才的幾次詢問出口,他才察覺到季憂好像並非是的臨時起意的好奇,而是在查什麼。

  其實他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把他們的家人害成了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也想將仇人找出報仇雪恨。

  可經過這麼多年的查詢,第六感告訴他們此事水深無底,他們這種低微的修為根本做不了什麼。

  如今得知季憂似乎也想找那夥人,於是便將所知道的疑點全都和盤托出。

  聽到這裡,季憂的眼眸開始變得深邃。

  有些話是不用說的太清楚,只要聽著的人也有疑慮便能想通。

  譚暉之的這句話是在暗示,也許整個山莊都有問題。

  “阿俊的弟弟呢,他在哪家仙莊?”

  季憂方才對比著尋人告知,挨個問過失蹤者身份,知道除了譚暉之的孫兒,那個刀客阿俊的弟弟也是個仙莊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