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仙傾 第150章

作者:錯哪兒了

  這根本不是普通人所修建的城牆,而是太古遺族敗落之後,由當世先賢攜舉天之力所立,其綿延無盡,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將其他種族隔絕在九州之外,長達千年之久。

  還未等馬車行至城牆之下,車上便有十幾道靈氣如離弦之箭,陡然升騰而起,直上九霄,向著城頭疾馳而去。

  季憂緊隨其後,仙袍在獵獵作響的風中翻飛,許久後在落月關的城頭,便覺一陣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

  極目向下望去,眼前是一片無盡的迷霧,將一切都徽制渲校诿造F之下則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之地。

  此時的落月關的西側,狼煙與烽火四起,打殺之聲一片。

  見此一幕,季憂的臉色不禁凝重了許多。

  此番前往妖族,最好就是不要碰到任何的蠻族騎兵,所以司仙監是特地選了蠻族暫時息戰的日子,願意是希望他們可以隱秘地潛入關外。

  就算路上遇到蠻族,最起碼不會致命。

  但誰也想不到,蠻族會這麼快又從十萬大山之中攻了出來。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他們此時出關,此行會有很大的機率會受到戰火的波及,甚至可能會撞見蠻族軍隊。

  錢果然沒有白花的,掌事院那顆壽桃買的一點也不虧,這是真的要賣命了。

  季憂感受著遠處強悍的氣息,劍意已經開始微動。

  下雨可以等待雨停,有風可以等風靜,但人族可以等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妖族態度不明,既沒有拒絕蠻族使團前往雪域覲見,也沒有拒絕人族使團此次北上來訪,就說明他們是在猶豫。

  為何猶豫,想要什麼,季憂不得而知,因為誰也看不透那位妖帝的內心。

  但可以確定的是,聯盟與不聯盟,就在其一念之間。

  季憂回過頭,於狂烈的西風之中看向身後那片貧瘠的大地,隨後起身落於牆下。

  此時,無論使臣還是隨行北歸的妖族,以及方才並未上牆的修仙者都下了馬車,見他呼嘯而來,眼神裡寫滿了詢問。

  “外面發生了何事?”

  “無事發生,很安全,可以馬上出發。”

  隊伍裡的一眾人抬頭望向那火燒的長雲,沉默許久。

第一百七十章 可怕的肉身!

  北境城牆上有大夏祖皇在千年前令陣師所鑄的護城大陣,需要鎮北軍手中的令箭才能開啟。

  內不能外出,外也很難輕易攻入。

  本來這支護送令箭的小隊要先行一步至此等待他們,但因為戰事來的過於突然,便打亂了軍中的節奏,牽制了他們的腳步。

  所在一盞茶的時間前,軍中傳訊剛至,說護送令箭的軍隊正在路上。

  此時,那些仙宗天驕也紛紛從城牆落地,面色顯得有些嚴峻。

  蠻族的戰士,很強,很壯,很硬。

  這是他們方才在城頭觀戰時,對蠻族所產生的第一印象,和季憂的判斷一般無二。

  這個種族是由無數異人族所組成的,相互通婚生育,後來就漸漸演變成了同一個種族。

  而異人族的每個族群一開始都擁有獨特的天賦,在這千百年間也在相互融合,強大至此,已不容忽視。

  事實上,人族是有機會將蠻族殲滅的,甚至有許多次。

  尤其是大夏建國之後,那些仙宗世家已經透過吃萬民供奉而無比壯大,能移山填海的仙人也是比比皆是。

  他們那時若未選擇枯坐深山追求仙道,而是一擁而上,蠻族也許早就不存在了。

  但他們沒有。

  在目前的史料籍冊之中,並沒有寫明人族為何沒做的原因,但光想也是能想到的。

  要麼就是諸國混戰之後人族也希望休養生息,要麼就是他們覺得當時怯懦畏戰的蠻族根本不足為懼。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人族知道天道將氣呒映衷诹俗约旱纳砩稀�

  就像民間常常流傳的那樣,什麼蠻族舉全族之力攻向寒鐵關,卻忽遭暴雪,險些全軍覆沒,彰顯出人族乃是天選之主。

  在這種天選氛圍之下,人族也是好起來了。

  但所換來的,則是仙宗之爭,世家之爭,大夏淪為修仙者統御萬民的工具,暗中對抗不止,人心逐漸渙散。

  到了如今,各路仙家各懷鬼胎,內部不和,外部相爭。

  甚至有人覺得既然我可以修煉飛昇,那族群領地與我何干。

  於是上樑不正,下樑必歪。

  再想讓他們同仇敵愾一直對外,除非是真的要攻到山下,打到臉上。

  而與之相反的,是蠻族在艱苦的環境之中需要抱團取暖,反而因團結而越來越強大,逐漸變得不容忽視。

  也幸虧是北境城牆的阻隔,再加上青雲仙規允許鎮北軍修仙,蠻族才至今都未曾得手過。

  直到岐嶺之事發生,鄭家老祖以邪術昇仙,如同昭告天下天道有異。

  於是妖族也開始動了心思,便讓天平開始一點點傾斜。

  “各位仙長,各位使臣,此次出關危機重重,為應對未知,我們要在關門分為三隊。”

  “使團居於隊伍正中,而各位仙人分列於使團兩翼,三隊之間相聚五里以內,以川字形進入北境。”

  “此行或遇到蠻族散兵,以躲避為主,勿要戀戰,保證行進速度!”

  負責此次出使的是司仙監的副監,名為彭東陽,此時正在為出關的做囑託與安排。

  季憂被分到了右翼,與同門蕭含雁,問道宗的姜晨楓、姜妍,靈劍山的公輸仇,顏秋白為一隊。

  天書院石君昊、山海閣私生子霍鴻、以及蔣月柔、屠日、謝晨宇等人為一隊。

  六大仙宗委派的六位長老中有四位應天,兩位無疆,便隨使團車隊在中線,隨機應變。

  分派結束之後,馬車被排成了三縱隊。

  此時,季憂將儲物葫蘆之中的五十把靈劍喚出品質最好的七把,連同劍鞘綁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如倩女幽魂之中的故人。

  不是很好看,但實用就行了。

  因為若真是遭遇生死之戰,便是片刻的耽擱都是致命的。

  蠻族不會留給他時間讓他從葫蘆之中喚出兵刃,所以這般做法是最為穩妥的。

  此時,被分到右翼的眾人轉頭看著他,見他如開屏孔雀一般的造型,不禁議論紛紛。

  “這是作何?”

  “先前公輸仇說,他慣用一人七劍。”

  姜晨楓看他許久,不禁搖頭:“分劍而御若是神念不足,說不定還能傷了自己,早知如此就應該用他將屠旭換來。”

  左右兩翼即為護衛隊,自然要將一個實力均衡,所以他們的同門師弟被分到了另一邊。

  而在他們看來,這季憂明顯便是炮灰的氣質,若真遭遇蠻族不知當不當用。

  這可不是仙宗之間點到為止的論道,戰力的強弱代表的則是生機。

  公輸仇此時緩緩走來,表情淡淡地看著季憂。

  “身負七劍,英氣逼人,果乃君之風采。”

  “?”

  季憂此時剛剛將劍綁好,臉上流露出一絲茫然。

  他不知道公輸仇已經開創了一套你名氣越大,我含金量越高的理論。

  在他的角度來看,他曾藉助煞氣壓制,險些殺了公輸仇,按道理來說兩人之間應該是有生死之仇。

  “你當初以偷襲的方式讓我堂堂融道境身受重傷,受盡天下恥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小小通玄,沒有岐嶺之中的煞氣壓制,我便是一根手指都能將你捏死!”

  “叫吧,現在就算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會救你,桀桀桀桀桀!”

  總之按照他看過的網路小說,這公輸仇對自己的態度應該是像這樣,不會有半分的和善才對。

  現在忽然過來誇一句,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我之前在岐嶺捅的是他心臟偏右一寸,不是腦袋偏右一寸吧?

  不過沒等細想,遠處就忽然傳來一陣戰馬的嘶鳴,季憂轉頭看去,就見數十人的護令隊飛奔而來,隨後拉住砝K,讓馬兒頓足止步。

  頭匹的戰馬之上是一位身穿鎧甲的將領,名叫丁澤,看上去十分嚴肅。

  “諸位,剛剛得到線報,蠻族今日來攻,擴大了戰線,如今方圓千里都有蠻兵遊散,我想他們大概是預判了人族將有使團出使雪域。”

  “他們不知道諸位的出發時間,也不知道諸位路線,便採取了此等拉長戰線的方式,負責監察的遊兵已遍佈關外。”

  話音落下,使團之中的眾人瞬間皺緊了眉心。

  丁澤抬手壓住了將起的議論:“不過諸位請放心,蠻族的主力軍仍在寒鐵關那邊與我軍作戰,負責監視遊騎兵並不致命,但各位一定要斬盡殺絕,避免被通風報信,否則他們定然引來大隊,追擊不休。”

  季憂站在左側,聽到這句話心說這下可有得忙了。

  原本就是不想遭遇,繞道而行,如今看來,不但會遭遇,怕是還要衝一波兵線。

  這一筆要給掌事院記著,回去再要些銀子,因為這是赤裸裸的圖片與實物不符。

  就在此時,丁澤猛地將手中令箭高高舉起,剎那間,一道奪目靈光如利箭般直刺蒼穹,轉瞬便精準地打落在落月關的城頭。

  剎那間,一層幽藍色的陣紋如水墨般在牆體之上緩緩浮現,只是須臾,又如同退潮的海水般以城門為中心向左右褪去。

  與此同時,那扇沉重無比的玄鐵重門,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尖銳摩擦聲和震耳欲聾的轟隆震動聲中,緩緩開啟。

  此刻,關外的戰火聲瞬間變得更加清晰,從城外湧入的空氣也帶著幾分血腥。

  於是眾人跨步上了馬車,順著遠處瀰漫而來的硝煙駛出了落月關。

  放眼望去,前面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原大地,比貧瘠的豐州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裡沒有道路,越往前走就越是野蠻,即便是坐在馬車之上,都可以感受到車輪之下的泥濘感,一股肅殺之氣似乎也能夠穿透車廂。

  據司仙監手冊所說,北境之外的土地極不適合作物生長,僅有這樣的鬚根細而密,莖扁,葉扁平暗綠色能夠生長。

  而這種草,多半都有劇毒。

  所以蠻族一定要重回九州這件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個地方,實在不適合長居。

  此時的車隊在北原之外的蠻荒之上不斷飛馳,靈氣呼嘯之間,隔絕氣息波動的法器也在不斷咿D……

  隨後的幾日間,關於使團出行之際,蠻族再起攻勢的事情逐漸流傳回了九州。

  聽到這個訊息,大多數人都顯得平靜如常,畢竟寒鐵關外的戰事本就不斷,再多一次也沒有多麼觸動他們的神經。

  而使團出發時萬人空巷的熱烈,似乎只有湊熱鬧這一個意義。

  例如天書院外院,便連討論也沒激起,大家關注的重點還是誰能入內院。

  濮陽興此時已經開始凝聚第二道玄光,而陸含煙奮起直追,已與他進度相當。

  至於方宄蹋瑒t在此刻決定徹底放棄感應天書。

  依靠著家族關係,他太爺幾乎把長生殿所有感應了天書的內院弟子全都派過來了。

  幾番折騰之後,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是死了。

  感應不到,甚至毫無頭緒。

  於是太初元年,外院弟子當中無一人可以感應天書。

  但也有少部分人,心繫邊關,又或者說心繫前往邊關之人,在平靜的眾人之間顯得尤為不安。

  例如曹勁松、班陽舒和溫正心,還有季寨之中的裴如意、邱忠,他們幾乎都在捏緊心臟度日,時而擔憂,時而懊悔。

  先前季憂說寒鐵關若破豐州必失,所以他要去,他們表示了理解。

  但真正離去之後卻覺得,當時不管他說什麼,都不應該同意才對。

  因為即使此次出使雪域成功阻止了蠻妖同盟,可他若是死了,豐州也絕不會好到哪裡去。

  畢竟有他這個前車之鑑在,那些外來的仙莊不會再允許豐州出現任何一個仙宗弟子。

  然後稅奉便又會水漲船高,百姓更加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