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铁链轻响,赫尔森缓缓坐回草垫,火把的光影在他脸上跳动,他没有立刻去想那封信该怎么写,而是闭上眼,任思绪沉入深处。
如果……伊玛尔放他回去,并答应与兽人划清界限,然后奥军停止进攻,双方恢复和平。
这听起来像是一场危机的终结,一场外交的胜利。
他将以使者的身份归来,带着和平的承诺,洗去被俘的屈辱,甚至可能因此获得嘉奖。
但,这结局真是最好的吗?
第942章 激怒
牢房中,火把的余烬在石壁上投下最后一道摇曳的影子。
赫尔森坐在黑暗的墙角处,思绪如地下暗流,缓缓汇聚成形。
他想起了出发前,在侯爵书房中的那次交谈。
当时的保罗·格莱曼站在巨幅地图前,手指划过洛基山脉的轮廓,声音低沉地说:“我们奥尔多人一直以为那道山脊是光明之主赐下的天然屏障,只要这道巨墙存在,草原上的野蛮兽人就无法闯入我们文明的花园。可兽人还是闯入了,他们穿过我们不知道的山路,像狼一样扑进王国腹地。那一刻我就明白——这道山脉不是墙,除非它完全属于我们。”
他记得侯爵转身时的眼神:“赫尔森,只要这些能够支撑成规模军队通行的山路不在我们手里,奥尔多就永远睡不安稳。”
当时他问:“可那些中立的氏族从未与我们为敌,难道也要动武?”
侯爵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说:“我不想要敌人,我想要的是控制权。谁控制了那些山道,谁就控制了北方的命运。石匠氏族的立场站在兽人那边,阿巴尔随时都能抄近路进攻我们的腹地,而我们想要报复他却只能绕过那座连贯东西的巨大山脉。”
赫尔森知道,石匠氏族或许愿意谈和,但只要他们仍掌握着那些隐秘山道,只要他们与兽人有过盟约,哪怕此刻低头,未来一旦局势变化,他们仍可能再次成为利刃的支点,为草原上的阿巴尔提供进入奥尔多的大门。
赫尔森缓缓闭上眼,他觉得自己想通了关键之处。
对奥尔多而言,最有利的结果不是恢复与矮人的和平,而是彻底掌控洛基山的通行权。
而如今,奥军已拥有了一种能破坏矮人隧道的手段,从伊玛尔话中的焦急来看,人类军队已深入山脉腹地,石匠氏族节节败退。只要再推进一步,这一段山脉都将落入奥尔多手中。
在这种局面下,若他再促成“和平”,意味着奥尔多将主动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战机。
那些尚未被发现的山道,仍将隐藏在大山深处,未来的某一天仍可能有一支大军从山腹中杀出,直扑奥尔多的腹地。
黑暗中,赫尔森缓缓挺直了背脊。
他不能让伊玛尔获得喘息之机,奥军可能因外交进展而暂缓进攻。
这是很有可能的,根据自己侄子的说法,湖心镇的军政官员们私底下会抱怨侯爵大人在某些问题上过于软弱,虽然侯爵大人经常口嗨——比如他在赫尔森面前表露出掌控洛基山的雄心——但在具体行动时往往是另一回事。
如果恢复和平,石匠氏族会修复残余隧道,重新整顿防线,甚至可能暗中与兽人再度联络,而奥尔多的北境将再次暴露在未知的威胁之下,这样的和平要之何用。
但如果自己进一步激怒伊玛尔,暴怒的矮人族长或许会把他当场处死。
但赫尔森进行了权衡,自己的牺牲将成为一把钥匙,一名正式使节被杀无疑会让格莱曼侯爵下不来台。
奥军将再无顾忌,以复仇之名彻底犁平石匠氏族的每一处据点,控制所有山道。
洛基山将不再是兽人南下的走廊,而将成为奥尔多北征的跳板。
至于他自己……或许会死在这地底深处,无人知晓他最后的抉择。
但赫尔森家族不会被遗忘,一个为王国利益而死的使者,其名字将刻入湖心镇的纪念碑,赫尔森家族将在政坛获得前所未有的声望与庇护。
他轻轻抚摸袖中那枚家族徽章,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清晨。
伊玛尔坐在王座上,手指不耐烦地敲击扶手。
大门打开了,手脚带着镣铐的赫尔森被带了进来,他身形依旧挺直,脸上不见囚徒的憔悴,反而有一种近乎冷峻的平静。
伊玛尔沉声问:“人类,你考虑了一夜,决定写信了吗?”
赫尔森站在厅中,没有行礼,也没有低头。他直视矮人族长,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听到一个可笑的请求。
“你想要和平?”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以为现在还有资格谈和平?”
伊玛尔眉头一皱,一丝愤怒浮现在脸上。
赫尔森继续说:“奥尔多不会接受一份由战败者提出的停战书,我们需要的不是谈判,而是投降,彻底的投降。”
他向前半步,语气骤然转冷:“和平的条件只有一个——石匠氏族必须彻底臣服于奥尔多王国。不是像现在你们依附兽人那样,仅仅是松散的附庸关系,而是正式并入王国版图,交出所有隧道地图,接受湖心镇派驻的行政官员,向格莱曼侯爵宣誓效忠,征兵、征税,一如王国子民。从此洛基山不再是矮人的自留地,而是奥尔多的北境要塞。”
话音落下,大厅里陷入一片沉寂。
伊玛尔猛地站起,双眼圆睁,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胸口。
他的脸由青转红,胡须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阶下囚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低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让我们……让人类来统治我们?让我们交出祖宗凿了好几千年的山道?让我们像农奴一样纳税服役?”
他一掌拍上王座的扶手,怒吼震得火把摇曳:“你竟敢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你不过是个囚徒!一个明天就能烂死在地底的死人!”
赫尔森站着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你可以杀了我。”他平静地说,“但杀了我,只会让奥军来得更快、更狠。他们会说——赫尔森爵士,一名和平的使者,被矮人虐杀于谈判桌上。然后,你的氏族还有你的这座大厅都会被炸成碎石。而我的名字会刻在湖心镇的英雄墙上。你的族人将永远背负弑使者的污名。”
伊玛尔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拳头紧握,指甲掐入掌心。
他想扑上去亲手掐死这个人类,但这个囚徒已经用言语将他钉在了绝路上。
第943章
伊玛尔愤怒极了,猛地拾起座位旁的战斧,大步冲下台阶。
斧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他双目赤红,几乎要扑上去将赫尔森劈成两半。
“不知死活的狂徒,我成全你!我要用你的血祭祀祖先的岩碑!”
这时,财政总管托尔金突然横跨一步,挡在赫尔森与族长之间。
“族长大人,千万不能杀啊!”他鼓足力气大吼道,“杀了他就落入这个人类的陷阱了!”
伊玛尔怒吼:“让开!这傲慢的人类竟敢要我族跪地称臣!他不配活着!”
托尔金没有退后,反而直视族长:“您看不出来吗?这个狡猾的人类不是在谈判,他是在求死,他故意激怒您,为的就是让您杀了他——然后奥尔多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彻底摧毁我们,他想用自己的生命给我们套上绞索!”
石室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伊玛尔举着战斧,手臂仍在颤抖,但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赫尔森,这个可憎的人类依旧站得笔直,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就像一个早已准备好赴死的殉道者。
伊玛尔缓缓放下战斧,“你是说……他想死?”
“是的。”托尔金点头,“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他在乎的是石匠氏族会不会因他而彻底与人类为敌。只要您动他一根手指,奥尔多就会说我们杀害了使者,拒绝了和平。到那时炸药不会再只是摧毁隧道,而是摧毁我们的每个村庄。”
伊玛尔缓缓退后一步,脸色由怒转灰。
原来这个人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宁愿死也要把石匠氏族推进深渊。
“阴险卑鄙的人类!”伊玛尔喃喃道,声音里透出一丝寒意,“甚至将自己制作成陷阱的材料!”
他看向赫尔森,矮人族长的眼神复杂,愤怒中也夹杂着一丝近乎恐惧的敬畏。
“把他关回去。”伊玛尔终于下令,声音带着些疲惫,“关进最深的牢底,不许任何人接触。我要让他活着。”
卫兵上前押走赫尔森,走出石室前,赫尔森回头看了伊玛尔一眼,没有说话。
那一眼就像是刀子一样插进矮人族长的心头。
托尔金低声说:“族长,我们不能再等了。要么投降,要么……另寻出路。”
“还有其他路吗?”伊玛尔有些绝望,“我向兽人请求援助,可草原上连个信都没有,阿巴尔这个混蛋。”
在面临绝境的情况下,矮人族长失去了对兽人大酋长的最后一丝敬畏。
炭火渐弱,映得岩壁上的影子扭曲晃动。
托尔金沉看着沉默的族长,低声开口:“有一条路,我们可以向其他氏族求援——铁砧谷的铁须氏、深井岭的石拳族、甚至远在南脉的灰岩部……他们或许不愿与人类开战,但若我们以矮人共同血脉为由相求,再许诺与他们共享矿脉与铁器的长期共享,未必无人响应。”
伊玛尔猛地抬头,眼神如刀般刺向托尔金。
“你说什么?”他声音低沉,却其中的怒意仿佛火山喷涌,“向那些懦弱、自私、躲在地底啃石头的同族求救?”
他一掌砸在王座的扶手上,“你还记得我年轻时是什么样子吗?父亲死后,我被篡位者赶出铁砧厅,在各大氏族之间奔走求援。我去过铁须的熔炉大厅,他们让我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夜,才肯赏我一碗冷汤!我去过石拳族的祖厅,他们当着全族的面笑我无根之子,说我连一把战斧都保不住,还想统领氏族?”
他的声音越拔越高,眼中燃着旧日的屈辱:“最终还是兽人帮助了我,是阿巴尔派出军队,助我杀回这里,砍下篡位者的头!而那些血脉相连的同族呢?他们连一个字都不敢提!现在?现在他们巴不得我死在人类手里,好瓜分我的矿藏!”
他冷笑一声,满是讥讽地说:“我宁可被人类的火枪打死,也绝不会低头向他们乞怜。我伊玛尔可以输,可以死,但绝不再跪一次。”
托尔金垂下头,铁杖轻点地面,不再说话了。他知道伊玛尔的恨不是一时怒气,而是刻在骨子里的伤疤,那些曾在他落难时袖手旁观的兄弟氏族,早已被他视为背叛者。
“那就只能用莫格丁的方法了……”伊玛尔喃喃自语。
三天后,奥军一支三十人的前锋小队正沿一条石脊道向矮人核心区域推进。
他们刚炸塌一处支道,正准备测绘地形,忽然,脚下的地面开始不规则震颤。
“地震?”一名工兵皱眉。
话音未落,前方岩坡猛然隆起,碎石滚落。下一瞬间,就见一道巨大的灰白躯体破土而出——那怪物从地下拱出,口器张开,露出环状锯齿,无声地扑向最近的士兵。
“妈呀!那是什么怪物?”
“天父在上啊!”
有人尖叫,有人摔倒,更多人转身就跑,排长还没来得及下令,整支小队已溃不成军,丢下炸药箱和测绘仪,疯狂后撤。
怪物在坡顶缓缓立起,黏液滴落,像一座活的山丘,它没有追击,只是震动身体,发出低频的嗡鸣。
消息传回山喉堡时,戴里克脸色铁青。
“你说……一条会钻地的巨虫?”他盯着斥候,“确认不是幻觉吗?会不会是岩崩?”
“长官,那东西……绝对是真的。”斥候声音发抖,“它……它会动,像蛇,但更像……一道山峦自己活了。”
次日清晨,戴里克亲自率领一支加强小队向事发地的石脊道进发,队伍中包括两个火枪排、一队工兵,以及两门轻型山地加农炮——这是奥军最精锐的机动火力,炮管由湖心镇兵工厂特制,可发射爆破弹与霰弹。
他不信什么“地底巨怪”,只信眼睛看到的东西,若那真是活物,就必须能被炮火摧毁;若只是士兵因恐惧产生的幻觉,那更需要他亲临前线,以稳住军心。
山道十分崎岖,炮车由骡队牵引,缓慢穿行于岩脊之间。沿途可见前日前锋小队溃逃时遗落的装备:翻倒的测绘架、散落的炸药箱、一顶沾满泥土的军帽,空气中有种难以言喻的腥气,像是铁锈混着腐泥。
第944章
“长官,前面就是了。”侦查返回的士兵低声报告。
戴里克抬手让部队止步,示意炮兵就地隐蔽,火枪手上高坡警戒。
他们趴在一处岩脊后,望远镜对准前方谷地。
起初一切静止,山风掠过碎石坡,卷起淡淡尘烟。
突然地面开始轻微震颤起来。
左侧岩层无声隆起,像是有巨兽在皮下蠕动,紧接着那条灰白巨虫破土而出——它从地下缓缓拱出躯体,长达三十尺的虫身覆盖着角质鳞片,表面黏液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这玩意儿没有头颅般的结构,前端是一圈环状锯齿口器,下方垂着数条触肢,缓慢拍打地面,仿佛在感知震动。
戴里克屏住呼吸,将望远镜死死盯住那怪物。
“真不是幻觉……”他低声说。
巨虫似乎察觉到动静,口器微微开合,发出一种低频的嗡鸣,它没有立即移动,而是缓缓转向奥军方向,仿佛在“听”他们。
“炮兵准备。”戴里克沉声下令,“瞄准十点钟方向,用爆破弹!”
轰!轰!
两声炮响撕裂山谷,炮弹划过弧线,精准落在巨虫侧翼。
爆炸激起冲天烟尘,碎石横飞。
火光中,巨虫的躯体被掀得一歪,一段表皮炸裂,流出大量乳白色黏液,气味刺鼻。
士兵们发出兴奋的低吼:“打中了!”
可烟尘散去后,那怪物竟仍在蠕动。
它没有退缩,只是缓缓调整方向,口器对准炮兵阵地。紧接着,它猛然发力,整个躯体如蛇般拱起,以惊人的速度钻入地下,瞬间消失。
“它跑了?”一名军官问。
戴里克眯起眼,手按剑柄:“不……它在下头。”
话音还未落下,地面开始剧烈震颤起来。
炮兵阵地前方十步处,泥土猛然炸开——巨虫从正下方破土而出,口器直冲炮管!
“散开!”戴里克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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