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他所能做的,便是将王帐的力量撤回草原腹地,构筑新的防线,阻止人类的铁蹄进一步踏入草原深处。
“传令!”他声音沙哑,却依旧威严,“黑水湖周边所有部落,随王帐东迁。这片土地已被玷污,不再适合兽人栖居。”
然而,命令传下后,响应者寥寥。
当王帐的使者抵达各部落营地时,得到的回应各不相同。
一部分老派部落,如狼牙部、铁蹄部,立刻开始收拾帐篷,驱赶牲畜,追随王帐而去,他们视阿巴尔为草原上的共主,虽然王帐遭遇了耻辱的失败,但他们的忠诚仍然没有改变。
可另一部分部落,尤其是那些曾被迫向奥尔多军队纳贡的边缘部落,却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他们没有东迁,反而在夜色掩护下,悄然向西南移动,进入了奥军控制区的边缘地带。
他们在磐石要塞外围的指定区域扎下营帐,向奥军哨所递交了归顺文书。
这些部落并非是仇恨王帐,而是亲身感受到了奥尔多人的秩序,人类收取的供奉很少,他们的医生甚至为生病的族人施以治疗,没有无端的征伐,没有部落间的私斗,生活虽不富裕,却比在王帐严苛的征调与连年征战中喘息度日要安稳得多。
当这个消息传回王帐大营时,将领们勃然大怒。
“懦夫!”身披重甲的阿吉雷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油灯摇晃,“为了几袋面粉、几块铁片,就背叛草原的血脉!他们忘了祖先的荣耀了吗?”
“可耻!”阿罗约声音阴沉,“这群蠢货被人类的糖衣裹住了心窍,甘愿成为异族的奴仆,啃食他们施舍的残渣!”
王帐内的火盆噼啪作响,映照出一张张愤怒而扭曲的脸,那帮森林里的远亲也就罢了,可他们无法接受竟有草原兽人选择臣服于人类。
阿巴尔坐在狼皮王座上,他沉默良久,没有像将领们那样咆哮,但大酋长的沉默比怒吼更令人胆寒。
当所有部落首领齐聚王帐,无论是已东迁的,还是仍在观望的,阿巴尔缓缓站起身,如雄鹰一般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些空着的、属于已归顺奥尔多的部落首领的位置上。
“他们选择了安逸。”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他们以为跪着吃一口面包比站着挥舞战斧更有尊严。”
大酋长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但草原的记忆不会遗忘,兽人高贵的灵魂不容玷污。”
他举起右手,战斧在火光下泛着寒光,如同誓言的见证。
“我血手阿巴尔在此立誓——当王帐重振之时,当草原再次统一之日,那些背弃血脉、甘为奴仆的部落……”
大酋长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原上的寒风:
“将被连根拔起,他们的名字将从草原的史诗中彻底抹去。”
磐石要塞的指挥室内,石墙上晃动着烛火的影子,地图铺满了整张橡木长桌,上面的红线与蓝叉标记着敌我动向。
奥军统帅安德鲁爵士站在桌前,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沿,目光仍停留在阿巴尔大军撤退留下的烟尘轨迹上。
门被轻轻推开,亚尔维斯学士走了进来,他身披一身深灰长袍,袖口还沾着墨迹,手中抱着一卷兽皮地图与几份新近的情报简报。
他将东西放下,目光扫过地图,声音低沉而清晰:
“阿巴尔走了,但不是溃败,是战略转移。”
安德鲁抬眼:“我知道,这头恶狼不会善罢甘休,他退往草原腹地,是要重整旗鼓。”
亚尔维斯缓缓坐下,手指轻点地图上黑水湖以东的广袤区域,“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们安稳地喘息,而且阿巴尔很有可能再次南下,侯爵在落基山南面整备军队,我们需要给他创造时间。”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们应该像狗皮膏药一般黏住阿巴尔,让他无暇休整。”
安德鲁微微一怔。
亚尔维斯继续说:“用兽人擅长的战术对付兽人。”
他展开那份兽皮地图,指向那些已归顺奥尔多的部落营地:“这些部落曾受王帐压迫,有的甚至被强行征兵、掠夺牲畜,他们对阿巴尔的怨恨远比我们想象的深,只是这份怨恨一直以来都被王帐强大的威望和实力所压制。”
“但现在我们来了,我们为他提供了第二种可能——推翻阿巴尔!我们可以从中征募战士——不是强迫他们,而是以自由与庇护作为许诺,招募那些愿意与大酋长为敌的兽人。”
“他们熟悉草原的每一道沟壑、每一处水源、每一片可供藏身的洼地。”
亚尔维斯的声音渐强。
“让他们组成轻骑部队,保留他们擅长的弓箭,再配发一些轻型火器。当阿巴尔的军队撤退时,这支队伍就紧咬其后,袭扰补给,狙杀掉队者,制造混乱。”
“当阿巴尔愤怒回击,试图围剿时他们就立刻散开,化整为零,遁入草原深处,像风一样消失。等敌军疲惫回撤,他们又悄然集结,再次逼近。”
“如果阿巴尔的军队想一追到底,那就遁入我们的炮火庇护范围之内!”
“这正是兽人骑兵最擅长的袭扰战。”安德鲁低声接过话,眼中逐渐亮起光芒,“对啊,我们可以反过来用在他们身上!”
第905章
晶耀,王宫深处的书房内,水晶吊灯将柔和的光芒洒在深色的长桌上,国王罗德尼十八正坐在高背椅上,手中捏着一封来自湖心镇的信笺。
这封信是保罗·格莱曼亲笔所书,字迹刚劲有力,罗德尼十八逐字读完后,眉头从紧锁渐渐舒展。
保罗对国王将黄土之原分封给哈尔·杜克一事表示赞成,称此举十分合乎国策。
字行中没有质疑,没有反对,甚至看不出一丝犹豫。
国王缓缓将信纸放下,靠向椅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肩头仿佛卸下了一块巨石。
他知道保罗手握重兵,坐镇北境,是王国对抗兽人的第一道屏障,若他对分封之事心生不满,哪怕只是暗中掣肘,都可能引发边疆动荡,甚至激起贵族间的连锁反应。
如今保罗明确支持,意味着王国的北方将趋于安稳,王室的权力得以巩固。
但罗德尼十八的目光很快又落回信纸末尾。
保罗在赞成之余,提出了一个请求:鉴于阿巴尔虽然退回草原,但其威胁仍未消除,他恳请国王赋予他在奥尔多东北土地上的征兵权,以应对兽人可能的反扑。
国王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陷入沉思。
征兵权非同小可。
其实一支军队走到哪里,只要有足够的军饷,随时都可以征兵。
但保罗在信中请求的其实是兵役,那种强制性的,各级领主和官员都需要配合征用的兵役。
在保罗·格莱曼晋升为侯爵之后,其实已经拥有了西北海湾的征兵权。
一旦再答应他在信中的要求,格莱曼侯爵便可在事实上超过奥尔多所有的领主,直接在北方诸领征召青壮,组建规模庞大的军队。
若是换作他人,罗德尼十八绝不会轻易应允。
可如今阿巴尔的阴影仍在草原上游荡,保罗是唯一能挡住兽人铁蹄的人,若因吝惜权力而令其心生嫌隙……
赞成黄土之原的分封方案,以格莱曼的视角看来是否也是一种对王室的让步?
轻轻跳动的烛火映照出国王脸上的挣扎与权衡。
良久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他提起羽毛笔,蘸满墨水,在一张烫金王令纸上缓缓写下命令的正文,笔锋沉稳,字字清晰:
“兹准保罗·格莱曼侯爵所请,特许其于奥尔多王国东北诸郡境内,依战时律令征召兵员,凡辖内各级领主、官员,皆须全力配合,不得延误、阻挠,此令即日生效,至与兽人的战事平息为止。”
他签下名字,盖上王室的印章。
命令写成,他却没有立刻召来传令官,他只是静静坐着,望着那枚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玺印。
“还是拿到会上议议吧。”
……
晶耀郊外,隐于林间的庄园被灯火点亮。
厚重的木门在仆人手中无声开启,贾西姆亲王缓步而入,深色长袍拂过门槛,身后紧随着他的次子尤里科与沃尔什·麦基伯爵等亲信之人。
大厅内早已备好晚宴,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映照在银质酒杯上。
众人落座,气氛十分轻松,贾西姆亲王举起酒杯,“为尤里科在北境的功绩干杯!他在与兽人的战斗中屡建奇功,为王室赢得了荣耀。”
尤里科微微欠身,但眼中难掩得意:“都仰仗父亲您的栽培,还有各位的倾力帮助。”
杯盏相碰,酒液轻晃,众人天南海北地畅谈起来,气氛十分热烈。
不知不觉话题转到王国北方的局势上,宴会气氛开始转为凝重。
“说起来……”沃尔什·麦基伯爵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扫过在座众人,“陛下将黄土之原分封给哈尔·杜克,我倒没有什么异议,守望者军团一向忠于王室,分封给哈尔是明智之举。”
众人纷纷点头,杜克伯爵虽然不是王族,但素来以忠诚著称,确实是值得倚重的支柱。
但沃尔什话锋一转,眉头微蹙:“但国王拟议赋予格莱曼在东北诸领的征兵权,这件事情我就很难赞同了。”
他声音不高,却十分清晰:“征兵权非同小可,一旦放权,格莱曼便可越过地方领主自行征召青壮,组建私军。他本就掌控西北海湾的军政,但王国东北诸领的人口比西北海湾更多,若让他的兵源翻上好几倍,谁能担保他以后不会起什么异样的心思?”
尤里科冷哼一声:“保罗·格莱曼一直就是个骄傲自大的人,现在兽人滚蛋了,他却还索要征兵权,分明是不安好心。”
贾西姆亲王静默听着,手指在酒杯上摩挲着,他既不反对也不赞同,只是目光越发深邃。
“御前会议已议过此事,”沃尔什继续说,“国王还没有正式下达诏令,只说要再斟酌斟酌,这便是我们的机会,若能联合几位大臣,以‘防止出现第二个贾尔斯’为理由苦劝,未必不能动摇国王的决心。”
他环视众人:“格莱曼可以是盾,但不能成为剑——尤其当剑锋可能调转之时。”
贾西姆亲王终于开口了,“格莱曼侯爵的确功劳很大,但这种人也往往容易失控,格尔德还年轻,或许只看到眼前的兽人威胁,但没有考虑到身后的隐患。”
他抬起眼,露出如同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沃尔什,你去联络几位有主见的大臣,把这件事详细说一下。”
说着轻轻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一声轻响。
“我们不反对国王的决定,只希望他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亲王殿下说的不错。”坐在长桌另一侧的一位中年贵族缓缓开口。
他面容冷峻,下颌线条如刀削,正是埃德加·克兰顿伯爵,现在的晶耀城防军由他统领,是贾西姆亲王最为倚重的臂膀之一。
“国王对格莱曼的信任,未免太过轻率了。”
他端起酒杯,凝视着杯中暗红的酒液。
“我们不是没有教训,而且是十分沉重的。贾尔斯的历代祖先们,曾经不也是王室倚重的佩剑领主吗?
第906章
埃德加·克兰顿伯爵不无沉痛地说:
“可结果呢?作为忠诚之后的贾尔斯,一纸檄文便举兵反叛,几乎打到晶耀城下,如果不是王室早有预备,今日坐在王座上的或许已是这位贪狼大公了!”
厅内一时寂静,贾尔斯叛乱是王国这些年来最惨痛的记忆,几乎动摇了整个国家的根基。
克兰顿伯爵抬眼,目光扫过众人:“以现在的形势看来,保罗·格莱曼已经快成为第二个贾尔斯了……不,应该是远超贾尔斯,他坐镇阿尔达,以侯爵的权势统辖西北海湾,连陛下都要倚仗他抵御兽人,如今再将整个北境的兵役交给他……”
这时伯爵突然冷笑了一声,“达到如此程度的佩剑贵族不再是臣子,而是潜在的王座挑战者。格莱曼虽然没有反叛的迹象,但权力如同毒药,握得越久,越难放手。国王陛下太年轻了,只看到他挡在兽人之前,却看不见其身后那柄剑的影子,已经悄然压在了奥尔多的王冠之上。”
沃尔什·麦基点头,表示赞同:“王室真正的威胁,从来不只是草原上的阿巴尔,而是那些本该守护王冠的人。”
“格莱曼必须被制衡。”贾西姆再次开口,声音低沉,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可以继续做北方的盾,但绝不能让他变成一把指向王座的剑。”
尤里科靠在椅背上,“可我们怎么拆解他的权力?阿巴尔虽然退回草原,但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如果北方生出动乱,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可以暂时放过他。”沃尔什·麦基伯爵缓缓说道,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但也不能让他再壮大。兵源是根本,一旦他能在东北诸领自行征兵,那支军队就不再是奥尔多的军队,而是他格莱曼的私兵。”
“该死的!”沃尔什恨恨地说:“如果不是维布伦还盘踞在天堂盆地,我们就能腾出手来解决北方了!”
宴会上一阵沉默,当年贾尔斯叛乱,维布伦也跟着响应,虽没真的打几场仗,却被维布伦趁乱完全割据了天堂盆地,已成为半独立的势力。
即便是贾尔斯已然覆灭的今天,维布伦仍在的地盘上活蹦乱跳。
不过天堂盆地的地势较为封闭,四面围着一圈儿难走的山地,外面的军队进去难,里面的军队出来也难,所以维布伦虽然叛乱,但对王国中枢的威胁尚且不大。
贾西姆缓缓点头,“格莱曼就留到维布伦之后解决吧,但他也不能继续壮大实力了!他可以守边,可以打兽人,可以统领现有军队,但这次的征兵权绝不能再给了。”
“诸位只盯着格莱曼的刀剑,却忘了另一把更隐秘的刀——麦隆·加纳德。”
这时,坐在长桌末端的一位贵族缓缓开口,他是德瑞克·索恩男爵,男爵抚了抚胸前的金链,语气平静地说:
“此人长期追随保罗·格莱曼,深得格莱曼的信任,国王竟任命他为西港特区的总督!”
在国王罗德尼十八的全力支持下,麦隆参考西北海湾的成功经验,因地制宜地推行新政——减免商税、保护专利、建立工坊,在西北海湾的技术转移支持下,各式各样的新兴产业如雨后春笋般成长起来。
现今的西港特区已经开始反哺王国财政,成为王国政府的一个重要钱袋子,而且这个钱袋子越来越大。
想到这里,索恩男爵的心中就有些酸涩。
他冷笑一声:“如今的西港早已不是昔日那个靠渔盐和转运为生的旧港。沿岸河谷排列着一座座砖石厂房,烟囱林立,机器轰鸣。港口的商船络绎不绝。可是——”
男爵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如此重要的一个地方,国王怎么能将其继续置于一个外人的掌控之下。”
在索恩男爵这样的老牌晶耀贵族看来,来自西北海湾的麦隆·加纳德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他冷笑一声:“格莱曼握着刀剑,加纳德握着钱袋子,都是国王陛下的臂膀,我们这些世代效忠王室的贵族反倒成了一群摆设?”
厅内一时寂静。
沃尔什·麦基伯爵眉头微皱,低声道:“但加纳德伯爵确有才干,西港的成效有目共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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