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他的嘴在说他绝不会说的亵渎之语。
那两名人类士兵面面相觑,一人小心翼翼上前半步,低声试探:“大人……您……”
“滚!”兽人军官猛地暴起,一把将那士兵狠狠推开,木桌被撞翻,酒坛碎裂,液体在地面蜿蜒如血。
他不再停留,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嚎叫,转身冲入夜色,脚步踉跄却拼尽全力奔跑,仿佛身后有无形的恶灵在追噬他的灵魂。
两名人类士兵狼狈地对视一眼,不敢多留,慌忙追了上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沙井城昏暗的街巷尽头。
酒馆内,死寂再度降临。
人们呆坐在原地,仿佛还未从这场诡异的变故中回神。刚才那兽人亲口辱骂阿巴尔的情景,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角落里,玛丽安娜终于轻轻抬起手,将那杯水面已恢复平静的水杯缓缓推开。
烛光下,杯底残留的水痕,在桌面上映出一道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符文残影,一闪即逝,如同从未存在。
短暂的死寂像一层薄冰,覆盖在酒馆的每一个角落。
人们僵坐在桌旁,目光还停留在那扇被兽人撞开、至今未关的门口,风卷着沙粒吹入,烛火摇曳,墙上的影子晃动如鬼魅。
突然——
“噗。”
一声轻笑,从那个一直发抖的驮队伙计嘴里漏了出来。
他本想忍住,可那笑像是从五脏六腑里挤出来的,越憋越胀。他肩膀一抖,终于放声大笑:“哈哈哈!他……他亲口说的!那谁谁谁是条野狗!哈哈哈!”
这一笑就像一块石头砸破了冰面。
“哈哈哈!还夹着尾巴跑!”
“他骂的是他自己头儿啊!”
“天哪,我亲眼看见他捂嘴,可话还是往外冒!”
笑声如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整个酒馆。
他们笑的不只是那兽人军官的狼狈,更是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恐惧与屈辱终于得以释放。
那些被强征的粮食,被随意打骂的街坊,被锁在牢里一去不回的青年……所有憋屈,在这一刻,全化作了放肆的狂笑。
人们拍着桌子,擦着笑出的眼泪,互相推搡着复述那兽人军官扭曲的表情和失控的咆哮,每一句重复都引来新一轮哄笑,仿佛他们不是刚刚从恐惧的阴影下走出,而是亲手将压迫者踩在了脚下。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那个始终沉默的女子已悄然起身,她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座椅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是轻轻将一枚银币放在木桌上,在笑声中离开了。
玛丽安娜继续西行。
风沙渐渐被北方吹来的寒流驱散,地势缓缓抬升,荒芜的沙地边缘出现了碎石与冻土的痕迹。远处,一道灰黑色的巨影横亘在地平线上——守望者要塞,奥尔多王国的钢铁屏障。
高耸的石墙布满箭垛与瞭望塔,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城门处的奥军士兵目光如鹰,每一辆过往的马车都被拦下,行李被逐一翻查,旅人被盘问数轮方可通行,形迹可疑的人会被当场扣押,押往军营审讯。
战争虽已转机,但远未结束,草原的威胁仍在,间谍、细作、与兽人勾结的商人……来这里的每个人都可能是阿巴尔埋下的匕首。
玛丽安娜骑着马缓缓驶近。
她放下兜帽,轻纱依旧遮面,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她取出一份来自伽贝拉学士塔的学者凭证,笔迹工整,印章清晰。
玛丽安娜说自己要前往湖心镇的维斯学院。
士兵仔细查验凭证,又打量她片刻。
“独自一人?”军官皱眉。
“学问之路本就是孤独的。”她声音温和,带着学者特有的克制。
军官又问了几个问题,玛丽安娜一一作答,对方见她是个女的,只带着一把防身的细剑,且气质沉稳不似作伪,终于挥手放行。
“进去后不要远离官道,沿途关卡仍需要查验。晚上若遇到宵禁,一定不要出来走动。”
“明白。”玛丽安娜微微颔首,重新拉上兜帽。
她牵着坐骑穿越厚重的要塞大门,进入专门供旅人行走的通道,前方便是久违的奥尔多土地。
风中开始飘来松木与炉火的气息,要塞内部像是一个小镇,街道上虽戒备森严,却能听见人类的交谈、孩童的奔跑、铁匠铺的锤声,一种久违的、属于文明世界的秩序正在恢复。
那些仍臣服于兽人的绿洲城邦,街上的气氛是压抑的,人们说话时压低嗓音,脚步匆匆,眼神躲闪,连孩童的嬉闹都带着一丝怯意。
而这里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气。
第900章
湖心镇,格莱曼侯爵府深处的书房内,烛火在铜枝灯台上静静燃烧,映照出墙上悬挂的北方地形图与几幅密文标注的军情简报。
保罗·格莱曼坐在宽大的橡木书桌后,指节轻叩桌面,神情沉静,窗外夜色深沉,风掠过庭院,吹动檐角的铁铃。
情报主管塞西尔·维恩站在书桌前,身姿笔直,手中握着一份卷宗,语气谨慎而清晰:
“大人,关于那名最近在北方活动的神秘施法者,我们有了更进一步的汇总。”
保罗抬眼,“说。”
“正如您已经所知道的,第一次确切的记录发生在风息堡收复后。”
塞西尔翻开卷宗第一页,“戴里克·海勒带队向风息堡前进时,被一名陌生男子拦下,对方未报姓名,只低声警告风息堡内有兽人俘虏密谋暴乱,不久即会发难!”
他顿了顿,声音加重:“戴里克起初不信,但那人语气笃定,细节清晰,他于是加快速度带队回到风息堡,哈里森将军等人紧急部署,这才挫败了那场未遂的暴乱。”
“戴里克当时无比确认,”塞西尔压低声音,“那人施展了魔法——他们试图追上对方,但对方只是在寻常走路,却以极快的方式远离了骑兵们。”
保罗微微点头。
“自那之后,湖心镇情报部门开始重点关注此人,我们调集了十二支探员小队,在风息堡、内罗丹走廊、守望者要塞沿线布网搜寻。”
“但此人行踪极为飘忽。”他继续道,“我们曾三次接近其踪迹——一次在盐谷废堡附近,一名探员目击他与一名商队向导交谈;一次在驼铃隘口,他留下一张标记安全路线的羊皮纸;最后一次,是在沙井城外的驿站,他短暂露面,救助了一名病倒的旅人。”
“每次我们赶到,他都很快地消失无踪。”
“综合目击者描述,”塞西尔翻到最后一页,声音略显凝重,“此人年纪很轻,不超过二十岁,中等身材,穿着普通旅人长袍,常戴兜帽遮面。但有几次,探员看到他掀开帽兜——黑发、黑色眼睛,左耳后有一小颗痣。”
他抬眼,直视保罗:“大人……我必须提出一个推测。”
保罗微微颔首。
塞西尔深吸一口气:“这些特征,与上次跟随玛丽安娜夫人回到湖心镇、又在数日后随她离去的那位,也就您的弟弟——内森·格莱曼,高度吻合。”
书房内骤然安静。
保罗的手指停在半空,眼神缓缓沉下。
内森……他的弟弟。
那个自幼展露出魔法天赋、被玛丽安娜离开湖心镇时选择带走的兄弟——想到这个保罗就有些不痛快,或许是对其独享了十几年母爱的嫉妒?
他竟回来了?
且悄然介入战局,帮助排除了风息堡差点发生的灾祸。
烛火轻轻跳动,映照出保罗脸上复杂的神情——震惊、疑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靠向椅背。
说实话,内森上次回来就没怎么和自己这个兄弟过几句话。
从敌人到血亲,身份突然转变确实会带来不适应,但保罗也能察觉到,其中还包括施法者对普通人的……敌意,毕竟对方一直呆在歧视凡人的秘法会里。
烛火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书房内一片沉寂。
保罗缓缓闭上眼,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仿佛在梳理一段久远而复杂的记忆。
秘法会在他心中,从来都是一个值得警惕的对象。
那个隐于伽贝拉深处的组织,他们干涉各国政局,操控情报网络,行事诡秘,手段莫测,在他们看来,施法者的利益高于一切,其余都不过是他们棋盘上的棋子——无疑,这是保罗眼中的标准反派。
可这一次……他心中却升起一种截然不同的直觉。
玛丽安娜的归来,母子相认时那罕见的温情,她眼中对自己和湖心镇的关切,对奥尔多局势的深思——这一切都让他确信她已不再只是秘法会的高层,她也是他的母亲。
而内森,自己的弟弟,看他在玛丽安娜面前听话的样子,又怎会是来破坏的?
他睁开眼,目光沉静而锐利。
“俘虏的供述里提过,”他缓缓开口,“阿巴尔与伽贝拉,或者说秘法会有过接触,消息虽未证实,但有迹可循。”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身在秘法会内部,母亲和内森,或许比我们更早知道这些。”
塞西尔站在原地,静静聆听。
保罗的目光转向他:“所以,那个施法者如果真是内森,他应该不是敌人。”
“他拦下戴里克,警告暴乱,救了我们的人。他在北方游走,却从未现身索要回报,也未联络敌对势力。他若想搞破坏,机会多的是。”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北方的夜空。
“让你的人注意点,”他背对着塞西尔,声音平静,“继续追踪那名施法者的行踪,但——不要伤害他。”
“若确认其身份为内森·格莱曼,所有探员只许监视,不得接近,更不得动手。除非他明确从事破坏行动,或危害湖心镇安全——否则他的一切行动均视为中立。”
塞西尔微微低头:“是,大人。”
情报主管对保罗的决定并无异议,那毕竟是他曾经的主君老格莱曼的血脉,理论上也是他要保护的对象。
塞西尔轻轻合上书房的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烛火在铜枝灯台上微微跳动,映照出保罗独自一人的身影,书房重归寂静,可他的心却无法平静。
内森回来了,却不愿现身。
不是以亲弟弟的身份,不是敲开侯爵府的大门,而是像一道影子,悄然出现在战场边缘,传递警告,然后又无声无息地退入黑暗。
保罗指尖微微发紧,他并不怀疑内森的善意——若真有敌意,何必多此一举救风息堡?
保罗不禁有些气恼。
自从父亲老格莱曼逝去后,这个家就一点点冷了下来,他肩上扛起湖心镇的军政重担,对抗海盗、对抗肯特家族,对抗兽人,尽管有着忠诚的菲利普和一帮忠诚的臣下,他偶尔还会觉得孤单。
但突然某一天,他的母亲和兄弟——两个本以为早就失去的至亲出现在了眼前,又如何让他不惊喜!
纵使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但这一世的亲情对他仍是十分宝贵的。
正因如此,他才对神神叨叨的内森有些生气。
第901章
黑水湖,这片草原西部边缘的广袤水域,如一颗深邃的蓝宝石镶嵌在无垠的绿野之间。湖面波光粼粼,湖水因湖底淤泥与四周植被的映衬而呈现独特的暗蓝色,故得名“黑水”。
四座要塞如同巨人的铁拳,稳稳地嵌入湖岸的四个战略要点:北岸的“铁壁要塞”扼守通往北方荒原的咽喉;东岸的“晨曦要塞”直面草原腹地,视野开阔;西岸的“暮色要塞”隐于湖畔山丘之后,易守难攻;南岸的“磐石要塞”则直面南方商路,控制着物资与情报的流转。
每座要塞皆为石砌高墙,箭楼林立,火炮探出垛口,俯瞰着湖面与周围草原。要塞之间相隔数里,却通过湖面的炮艇与陆上的斥候小队,形成一张严密的防御网。奥军士兵在要塞内昼夜轮岗,警惕着任何靠近湖岸的异动。
为了增强机动性与火力支援,奥军在湖畔建立了小型造船厂。工匠们日夜赶工,将从北三地森林运来的木材与金属材料,打造成一艘艘精巧的炮艇。这些船只船身狭长,吃水浅,便于在黑水湖的浅湾与芦苇丛中穿梭。每艘炮艇装备数门轻型火炮,船头与船尾各设一座,可同时攻击前方与侧翼的敌人。船舷两侧的射击孔,允许士兵在船舱内用火枪射击,兼顾防护与火力输出。
这支袖珍舰队虽规模不大,却在湖面巡航时展现出惊人的威慑力。炮艇编队常以两艘为一组,定期巡视湖岸,与要塞守军形成联动。一旦发现敌情,炮艇可迅速集结,用火炮轰击来袭的船只或岸边目标;而要塞内的重炮则可提供远程支援,形成湖陆一体的防御体系。
黑水湖的控制权对奥军而言意义重大。这不仅是草原西部边缘最大的淡水水源,关乎众多兽人部落的生存,更是深入敌境的前哨站。四座要塞与湖上舰队,如同一道铁锁,牢牢锁住了这片战略要地,为奥军在草原与荒原之间的博弈,提供了坚实的后勤与军事支撑。
而在此时,阿巴尔的军队正在向黑水湖聚集。他们穿过草原,踏过荒野,带着对胜利的渴望和对领土的野心。他们的队伍中,有身经百战的士兵,有经验丰富的弓箭手,还有那些为了生存而被迫加入的新血。
奥军则严阵以待,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将决定西部草原的控制权。在亚尔维斯的建议下,奥军在当地部落中招募了众多兽人苦力,这些兽人虽然曾经是敌人,但现在却成为了奥军的盟友。他们搬砖运石,加固要塞,挖壕沟,设置陷阱,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兽人苦力们在奥军士兵的指挥下,忙碌地工作着。他们挖出深深的壕沟,将泥土堆成高高的壁垒,然后在壕沟中设置尖锐的木桩和陷阱。他们还用石头和木材加固要塞的城墙,使得要塞更加坚固。
奥军士兵们也在紧张地准备着,他们检查枪炮,晾晒火药,确保它们能够在战斗中发挥作用。
随着阿巴尔军队的逼近,黑水湖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这日,一支兽人的侦查骑兵先来到了黑水湖。
他们身着简陋的皮甲,手持长矛和弯刀,骑着高大的战马,沿着湖岸小心地前进,观察着附近的形式和奥军的部署。骑兵们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警惕,他们知道,这片湖水是奥军的重要水源,也是他们争夺的焦点。
一座瞭望塔上的奥军士兵用望远镜发现了他们。他立刻用旗语通知了湖上的炮艇舰队。三艘炮艇接到命令后,立刻扑向指示的方位。
很快炮艇发现了兽人骑兵,而兽人骑兵们也看到了炮艇。
而当炮艇距离岸边不足百步时,兽人骑兵突然做出了令人意外的举动——他们纷纷从战狼背上跃下,将坐骑驱赶到芦苇丛后,自己则蹲伏在湖滩的乱石间。粗糙的兽皮护甲下,他们抽出了背负的长弓。
这些长弓与兽人们马上使用的轻弓截然不同。它们由整根黑檀木雕琢而成,长达一人半高,弓身如蛇一般蜿蜒扭曲,每一处转折都镶嵌着打磨锋利的兽骨。拉满时,弓弦几乎与弓身平行。而箭矢更令人胆寒:箭身由精钢打造,箭头呈倒钩状,边缘淬过草原狼的毒血,尾羽则是用鹰鹫的翼骨制成,即便在狂风中也能保持绝对的稳
兽人们深吸一口气,将箭矢搭在弓弦上,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只待目标接近,箭矢便会破空而出。
然而,兽人们尚未等到奥军炮艇进入他们的有效射程,奥军的炮弹却已如死神的镰刀般呼啸而至。
火光与烟雾瞬间笼罩了湖岸,在被攻击者们的耳朵听来,爆炸声简直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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