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罗德尼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扶手,没有立刻回应,他知道凯瑟琳的性格——理智、坚定,向来以大局为重。她嫁给保罗后,虽未放弃王室身份,但早已与丈夫的命运紧密相连。
事实上,尤里科刚才的抱怨不只是对凯瑟琳的不满,更是一种被孤立的恐惧——凯瑟琳也就罢了,毕竟是隔着一层的堂姐妹,可自己的亲哥哥竟然也没第一时间斥责格莱曼。
整个王室,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为“尊严”发声。
他明着在指责凯瑟琳,其实也在指责罗德尼十八。
第897章
自奥尔多王国北境的守望者要塞以东,绵延至伽贝拉帝国西北边陲,横亘着一片广袤沙漠。
千百年来,人类依地下水脉,在此建立若干绿洲城邦,形成南北商旅往来的重要通道。
这些城邦规模不一,多以农业、畜牧及商队补给为生。在和平时期,其政治归属大致以地理方位划分:靠近伽贝拉一侧的城邦,多受帝国影响,接受其保护或名义宗主权;而临近守望者要塞及内罗丹走廊的城邦,则多与奥尔多王国保持附庸关系,依赖其军事庇护与贸易往来。
然而,近数十年来,随着奥尔多国力渐衰,内政纷扰,军力疲弱,其对东方的控制力持续削弱。与此同时,草原上的兽人部落在强权领袖阿巴尔的统合下迅速崛起,建立王帐政权,屡次南下侵扰。
在这一背景下,守望者要塞以东的绿洲城邦相继失陷,部分邦国在兽人军队的威慑下被迫臣服,另一些则因失去奥尔多的支援而孤立无援,最终被逐一征服,这些地区逐渐被纳入草原势力范围,成为兽人进入人类世界的前哨。
奥尔多王国无力反击,只得收缩防线,退守守望者要塞与内罗丹走廊一线,昔日连贯的绿洲城邦体系因此断裂,中部沙漠地带沦为无人掌控的荒芜区域,商路中断,人烟稀少。
如今,自伽贝拉西北边境北上奥尔多,旅人须穿越这片政治破碎的荒漠,唯有少数有实力的商队或官方使节,方能在武装护卫下谨慎穿行。
秘法会高层成员玛丽安娜近日自帝都启程,正穿越此地,经由这些绿洲小国向西北方行进,其行程所经的地方正是这数十年来权力更迭、疆域易手的见证之地。
在靠近守望者要塞的沙漠边缘,有一座名为“沙井”的绿洲城邦,此地曾是东西商道的中途补给点,如今虽已臣服于草原王帐,但城中居民仍多为人类,生活于兽人驻军的阴影之下。
夜幕降临,沙井城中一间低矮的酒馆内灯火昏黄,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麦酒与烤干肉的气味。
旅人、本地居民和少数胆大的商贩围坐在粗糙的木桌旁,低声交谈。
一名身着深色长袍的女子悄然走入,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
她在角落寻了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清水,姿态低调,却难掩气质清冷,正是北行途中的玛丽安娜。轻纱不仅为遮挡风沙,更是为了掩去容颜,避免因美貌招来无谓的注目与纠缠。
她尚未饮下一口水,邻桌的谈话便传入耳中。
“你听说了吗?”一名满脸风霜的驮队伙计压低声音,“兽人在奥尔多栽了大跟头!被打回草原了!”
另一人嗤笑一声:“早该如此!那些毛脸怪物在咱们这儿横行霸道,抢粮征税,连井水都要收钱!现在总算有人收拾他们了。”
“消息是从西边传来的,”第三人接口,“说是奥尔多的军队在阿尔达侯爵的带领下,连打了好几个胜仗,守望者要塞都收复了。兽人残部一路溃逃,连王帐都搬了。”
“哈!活该!”先前的伙计一拍桌子,“我就说嘛,他们再凶,终究是野蛮人!哪比得上咱们人类的军队?”
众人纷纷附和,语气中带着久抑之后的畅快与解气。有人举起酒杯,低声道:“敬奥尔多!敬那位阿尔达侯爵!”
玛丽安娜静静听着,指尖轻轻摩挲杯沿,眸光微动。
邻座的谈笑声仍在继续,那些关于“兽人大败”“风息堡收复”“草原溃退”的字句,像细小的石子投入她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眸光微凝,指尖不自觉地停在杯沿。
她当然知道保罗在湖心镇经营多年,训练军队,早已非昔日可比。她也相信以他的才能可以守住一方领地,自保有余。
可她从未想过——保罗竟有能力将兽人彻底驱逐出奥尔多。
在她的预想中,这场战争将是惨烈的拉锯,能制止兽人西进已经是很幸运了。而如今的传言却是奥尔多反守为攻,连连收复失地,甚至收复了极具象征意义的守望者要塞。
这已不是守住边境的胜利,而是一场战略性的逆转。
她心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晶耀的王室动用了隐藏起来的底牌力量。
毕竟作为一个传承数百年、绵延至今的统治势力,没有一点保底的手段说不过去……否则一个边陲之地的侯爵,如何能逆转整个战局?
保罗只则被王室所信赖,在王室放手一搏的支持下,最终取得了胜利。
玛丽安娜的指尖仍停留在杯沿,思绪却已翻涌不息。
她对近代化军队的组织模式、火药工事的战术应用、以及湖心镇悄然兴起的工业化生产能力一无所知。在她的认知里,战争的胜负仍取决于将领的勇武、士兵的数量与士气,以及背后是否掌握着某种隐秘的强大力量——如古代遗物、秘法武装,或是长期隐藏的精锐部队。
正因如此,她才更确信保罗的胜利绝非仅凭一己之力,必是奥尔多王室在危急关头,动用了某种从未示人的“底牌”,才得以扭转乾坤。
而就在此时,邻桌的谈话再次传来,将她的猜想推向了确信。
“听说了吗?风息堡一战中,是尤里科亲王亲自带兵打的头阵!”一名商旅模样的人压低声音说道,“他率领护国骑士团冲进风息堡,当场降伏了上百名兽人战士,连草原上的百夫长都跪地臣服!”
“难怪能打得这么快!”另一人感慨,“这个护国骑士团就是奥尔多最精锐的部队吧?没怎听说过,看来是平日从不轻易出动。这回连亲王都上了,说明王室是真下决心了!”
“是啊,奥尔多王室藏得真深啊,连贪狼贾尔斯都没把这支骑士团逼出来!”
“嘿,你懂什么,贾尔斯毕竟是是奥尔多的封臣,是王国内战,怎么能随随便便动用大杀器呢!草原蛮子不知好歹,这下踢到铁板了!”
玛丽安娜听到护国骑士团这个名词后,心头一震。
果然如此吗?
第898章
玛丽安娜心中越发倾向于如此认为:奥尔多王室终于亮出了深藏多年的利刃,护国骑士团就是那张一直未曾翻开的底牌。
她依旧不知道湖心镇的兵工厂日夜不息地铸造炮弹,不知道新军已普遍列装新式火枪,也不知道阿尔达的军事体系早已超越传统军队。
在她眼中,这场胜利的光环仍笼罩在王室的帷幕之后。
当邻座再次提起“尤里科亲王率护国骑士团攻入风息堡”“降伏兽人百夫长”“凯旋归都,万民夹道”时,她心中骤然掠过一丝异样。
尤里科·罗德尼?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激起的,并非敬意,而是记忆中那份来自秘法会的评估档案。
她曾亲自审阅过关于奥尔多王室成员的情报简报——那是秘法会为评估各国潜在威胁而建立的长期档案,其中对尤里科的描述极为清晰:
“性格浮夸,热衷虚名,行事冲动,缺乏战略耐心。虽具基本骑士素养,但统军能力平庸,无突出战功。其影响力主要源于王室身份,而非个人才干。”
在秘法会众人看来,此人不过是个被宠坏的王子,热衷排场,追求荣耀,却无真正担当大任的资质。
可如今,传闻中的他不仅亲率精锐参战,还主导了对兽人俘虏的收编,甚至在战后赢得国民狂热拥戴——这与秘法会多年来的评估截然相反。
她指尖微紧,难道是情报过时了?还是尤里科一直以来都在隐藏真实的自己?
她不愿轻易推翻秘法会的结论,但眼前的流言若有一丝属实,那便意味着此人便绝非平庸之辈,而是极擅伪装、善于操弄人心的危险角色。
她缓缓闭眼,心中已做出决断,必须将这一变化记录在案,并在返回后第一时间向伽贝拉方面发出警示:
奥尔多的尤里科亲王恐非旧日可比,此人若真能掌控护国骑士团、收服异族战士、赢得民心,未来极可能成为伽贝拉和秘法会的大敌。
这时,酒馆内的喧闹忽然凝固。
一声粗暴的“砰”响撕裂了夜的沉寂,木门被狠狠一脚踢开,门板撞在墙上反弹回来,扬起一阵尘灰。
所有交谈戛然而止,酒杯停在半空,烟斗熄了火,人们下意识地缩起肩膀,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一个高大的兽人军官大步踏入。
他披着染成暗红色的皮甲,肩甲上涂着狼头徽记,象征其直属草原王帐的身份,面孔粗犷,颧骨高耸,鼻梁断裂后歪斜愈合,右眼上有一道深疤,使那眼神更显阴鸷。
他腰间挂着一柄弯刃战斧,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
两名人类士兵紧随其后,身穿混编制式铠甲,神情冷峻,手持长矛,他们是本地统治者的士兵,但在城邦臣服于王帐后,本地士兵已沦为为兽人驻军的附庸。
王帐在各个附属国内都驻有武装人员,从十几人到上百人不等,虽然数量很少,但却是超然的存在,因为他们代表了阿巴尔大酋长。
酒馆内顿时鸦雀无声。
那兽人军官缓缓扫视一圈,鼻孔翕张,像是在嗅闻空气中的气味。他嘴角咧开,露出一排黄褐色的牙齿,声音低沉如砂石摩擦:
“我的耳朵很好使!”
他缓缓开口,通用语带着浓重的草原腔调,却字字清晰:
“刚才在外面,就听见你们在说……兽人败了?被赶回草原了?”
他冷笑一声,向前踏了一步,皮靴重重砸在地板上:
“谁说的?站出来。”
没有人动!
酒馆老板已慌忙从柜台后小跑出来,双手交叠,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腰几乎弯成九十度。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他声音发颤,却极力挤出恭敬,“刚才那些话都是外面传进来的流言,我们哪敢当真?不过是酒后闲谈,解闷罢了!没人当真,真的没人当真!”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扫视店内众人,眼神里满是“别惹事”的警告。
那兽人军官缓缓转过身,嘴角仍挂着冷笑,目光却像铁钳般锁住老板。
“闲谈?”他低声道,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酒馆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在阿巴尔大酋长庇护的土地上,谁准你们谈这些的?”
老板额头沁出冷汗,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不该谈,不该谈!我们立刻闭嘴,从今往后一个字也不提!”
“很好。”兽人军官缓缓点头,像是满意了。
就在老板松一口气时,他却突然抬手,一掌将老板推得踉跄后退。
“但谣言已经说了。”他环视全场,眼神凶狠,“既然没人主动站出来,那就很简单——”
他声音陡然提高,回荡在死寂的酒馆中:
“今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跟我去牢里待几天。等想通了谁先说的,再放人出来。”
众人顿时骚动起来。
几个商贩脸色惨白,低声哀求,一名老妇人紧紧抱住孙子,浑身发抖,驮队伙计几乎瘫坐在地。
“大人!这不公平!”老板扑通一声跪下,“何必牵连所有人?”
兽人军官只是冷笑,一挥手,两名人类士兵立刻上前,抽出腰间铁链,作势要开始抓人。
“我数到十!”兽人军官靠在门框上,抬起粗壮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没人站出来,就全带走。”
他开始数数了,一声接着一声,冷酷而清晰:
“……六……七……八……”
酒馆内死寂如坟,人们低头屏息,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就在此时,一句低沉、却异常清晰的话语,忽然响起。
“阿巴尔不过是路边的一条野狗!”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炸在众人耳边。
所有人猛地抬头,震惊地望向声源。
正是那兽人军官自己!
他正站在原地,嘴巴微张,双眼骤然瞪大,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事物。
他像是完全没料到这句话会从自己口中说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下一瞬,他猛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压抑声,仿佛想把那句话硬生生塞回去。
第899章
兽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慌乱地扫过酒馆内每一个人——仿佛在怀疑是谁逼他开口。
而两名人类士兵则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可那话,明明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烛光下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瞬,像热浪掠过沙面,又迅速归于平静。
角落里的玛丽安娜依旧静坐,面纱低垂,指尖轻轻搭在杯沿,纹丝未动。
她的目光甚至未曾离开桌面,但眼前那杯清水的表面在方才那一瞬曾极其轻微地泛起一圈涟漪。
与兽人那句话出口的时刻恰好同步。
那兽人军官仍捂着嘴,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
他瞪大的眼睛里,惊恐如潮水般蔓延——那不是对敌人的恐惧,而是对自己身体失控的骇然。
他缓缓松开手,指节僵硬,像是在试探自己的嘴巴是否还属于自己。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一句命令,一个威胁,哪怕一声怒吼——
可就在他启唇的瞬间,另一个声音再次从他喉间涌出,低沉、清晰,带着无法抑制的讥讽:
“只会欺软怕硬的阿巴尔,早就夹着尾巴滚回草原了!”
这声音比上一句更响,更刺耳,仿佛他体内有另一个灵魂在替他发声。
“啊——!”他猛然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眼睛几乎要爆出眼眶,整张脸因极度的惊骇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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