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保罗！
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他在奥尔多北方正与兽人殊死搏斗。那是一场艰难的战争，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争。
她不愿、也不能让他再被卷入另一场更遥远、更复杂的帝国纷争。
“陛下。”她终于开口，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保罗·格莱曼是奥尔多的封臣，是西北海湾的领主。他与伽贝拉之间并无直接的臣属关系。”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他的忠诚，属于晶耀。”
安东尼奥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
“忠诚可以改变。”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尤其是在大势面前。”
安东尼奥站在窗前，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夜色。
“奥尔多？”他忽然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那不过是一座破房子罢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说道：
“四面漏风，梁柱开裂，随便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垮。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财政紧张、贵族离心、军队老旧，有着落基山这样的天险，却连草原的兽人都挡不住。”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那个年轻的国王？哼，他倒是想做点事，可惜啊……他的国家不是病在一人，而是病在骨子里。”
玛丽安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听着他的话。
安东尼奥转过身，目光冷峻：
“他想整顿财政，可他连军饷都发不全，他想改革，可他连改革的根基都没有，他想励精图治，可他连自己的封臣都控制不住——贾尔斯、维布伦、布莱德利，呵呵，看着吧，往后还会有其他人。”
他轻轻摇头，像是在评价一个注定失败的演员：
“他不是个无能的君主，但也绝不是个能扭转乾坤的君主，他不过是在勉强维持罢了。那支能击败贾尔斯的军队，或许就是他在国王位子上所能取得的最大成绩了——哦，这也是依靠格莱曼的帮助，我对他越来越期待了。”
他看向玛丽安娜，语气忽然放缓：“所以，我不认为格莱曼会一直忠于那样一个国家，他值得站在更大的舞台之上，不是区区奥尔多，而是大陆。”
安东尼奥的一番话，在玛丽安娜心中掀起了一阵久违的波澜。
她一向冷静，一向克制，可在这一刻，她无法否认自己内心的动摇。
她当然知道奥尔多的困境，她也清楚保罗所面对的，不只是兽人，还有贵族的掣肘、财政的窘迫、王权的软弱。
而伽贝拉——这座在施法者推动下崛起的帝国，正以不可阻挡之势，缓慢但坚定地重塑整个大陆的秩序。
她望向窗外，帝国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伽贝拉……”她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仿佛在重新认识它。
如今的伽贝拉与秘法会可以说是表里一体，她曾为其战斗，曾为其付出，也曾因其而远离自己的孩子，但现在她开始思考一个从未认真考虑过的问题：
如果让保罗站在伽贝拉这一边呢？
她想象着那个画面：一个位居帝国高层的母亲，一个统御强大军队的儿子，两者结合之下，格莱曼家族将迈向辉煌，地位无可撼动。
玛丽安娜的心跳微微加快。
她当然知道保罗的性格，知道他不会轻易背叛奥尔多，但她也清楚自己的孩子是个务实的人，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
如果伽贝拉真的能统一人类世界，成为新秩序的核心，保罗若能顺势而为，未必不是一条更好的路。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不再隐藏自己与保罗的关系，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不再是那个只能在暗中注视他的母亲。
玛丽安娜看向安东尼奥，“陛下，您为什么要单独跟我提这件事情呢？”
安东尼奥笑了笑。
“喔，我只是觉得您和内森对奥尔多比较熟悉，或许可以代我传达某些信息。”
第893章
奥尔多王都晶耀，阳光洒落在金顶王宫之上，映照出一片久违的祥和。
国王罗德尼十八坐在长桌主位，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了——甚至可以说，自他登基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安心。
“谁能想到呢？”他在内阁会议上感叹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我原本以为，这场战争至少要打上两三年，北方会陷入拉锯战，甚至可能会有几座城池失守。”
他环视众人，眼中闪着光：“可现在呢？兽人已经被赶回草原了，连半年都不到。”
大厅中响起一阵轻快的笑声，几位大臣也纷纷点头称是。
“陛下英明。”宫相鲁伯特·沃尔特率先开口，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熟稔，“您果断裁撤冗员，整顿军备，又亲自选定将领，调度粮草，这才使得前线士气高涨，战无不克。”
“是啊。”军务大臣也附和道，“陛下登基之初便展现出非凡的决断力，如今更是证明了，您才是奥尔多真正的支柱。”
罗德尼听后，脸上笑意更深，但语气依旧谦逊：
“你们过奖了。”他摆摆手，“我当然希望我能居功，可说实话，这场胜利，是整个王国上下一心的结果。”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慨：“特别是格莱曼侯爵，如果不是他在西北海湾训练军队、改革军制，又亲自带兵出击，狠狠打了几个大胜仗……我们不可能赢得这么快。”
他环视众人，语气诚恳：“我必须承认，如果没有他，这场战争的结局恐怕不会如此顺利。”
鲁伯特微微一笑，点头道：“陛下太谦逊了，但臣等都知道，若非您的英明领导，侯爵也不可能放手施展才能。”
众人纷纷附议，气氛轻松而愉悦。
罗德尼看着这群大臣，心中一片温暖。他想起自己刚继位时的惶恐，那时，南方有贾尔斯桀骜不驯，外有兽人虎视眈眈，整个王国摇摇欲坠。
可现在呢？
贾尔斯已被清除，兽人遁逃草原，财政虽仍艰难，却已见起色——在持续的投入下，西港一带的经济特区已经产出了正反馈。
他不禁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终于开始赢得这个国家的信任，也终于开始掌控自己的王位。
罗德尼十八往椅背上靠了靠，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各位大臣，语气沉稳地继续说道：
“内罗丹走廊我打算继续交给守望者军团管理，那里战略位置重要，必须由王室直接掌控。但黄土之原……该如何处置？”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布莱德利家族已经没有资格统治那片土地了。可现在，那里的实际掌控者是格莱曼侯爵。”
大厅中一片沉默。
几位大臣互相对视，眉头紧锁，他们当然知道黄土之原的现状——那是保罗·格莱曼在战争中夺回的失地。
事实上，晶耀与西北海湾目前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中，王国高层中的大部分人已经渐渐认识到，两者与其说是君臣，不如说是盟友。
地位源自实力，而西北海湾在战争的表现远远超超任何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王国封臣。
如果说保罗·格莱曼是在晶耀的支持下战胜了兽人——他的军资、兵源、武器都仰仗王国进行提供，这种情况下，晶耀对黄土之原做出任何处理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偏偏保罗·格莱曼没向王国政府要一分钱，让侯爵让出自己的战利品，他会怎么想呢？
但若不收回，又该如何面对一个地方领主坐拥如此广袤土地的局面？
沉默中，情报大臣默林伯爵缓缓开口，语气低沉而坚定：
“陛下，我以为，黄土之原不应继续由格莱曼侯爵掌控。”
他环视众人，见无人反对，继续说道：
“我们应该派遣一位德高望重、与王室关系密切的贵族前去接管。黄土之原的地理位置太过关键，若长期由一位地方领主任意支配，对王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他语气一沉：“纵使格莱曼侯爵本人对王国忠心耿耿，我们也必须考虑他的继承者。您不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北方出现第二个贾尔斯吧？”
这句话一出，大厅中气氛顿时紧绷。
几位大臣纷纷低头沉思，鲁伯特·沃尔特虽未开口，但眉宇间也浮现出一丝认同的神色。
罗德尼听后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轻轻摩挲着座椅扶手，目光落在窗外的王都街道上。
他当然知道保罗的功劳，也知道若没有他，奥尔多北方早已沦陷，但他也不能忽视默林伯爵的警告，一个过于强大的封臣，终究是个难题。
沉默在会议厅中持续了片刻，直到宫相鲁伯特·沃尔特缓缓开口：
“陛下，我倒有个建议。”
众人纷纷望向他，连罗德尼十八也抬起眼，露出倾听的神色。
“守望者军团的统领——哈尔·杜克伯爵。”鲁伯特缓缓说道，语速不急不缓，“他在与兽人的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不仅亲自率军收复了内罗丹走廊，还在多处战役中展现出了卓越的指挥能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若以他的功勋为由，将黄土之原交由他管理，格莱曼侯爵便无从反对。至于守望者军团，可以在其内部另外选择优秀将领统帅。”
这话一出，几位大臣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
“更重要的是，”鲁伯特继续说，“哈尔·杜克出身老牌贵族，家族世代效忠奥尔多，他对王国的忠诚无可置疑。”
他微微一顿，语气中透出一丝深意：“而让格莱曼侯爵与杜克伯爵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或许对王国更有利。”
“一个掌控西北海湾，一个控制黄土之原，两人既有合作，也有牵制，谁也无法一家独大。”
大厅中，几位大臣纷纷点头，默林伯爵也露出赞许之色。
罗德尼十八听后，没有立刻回应，但显然已将这个建议纳入考虑。
“微妙的平衡……”他低声重复，像是在权衡这个提议的分量。
能平衡得了吗？鲁伯特没去过西北海湾，他可是去过。
但正如鲁伯特所言，权力若不加以制衡，迟早会成为隐患。
而哈尔·杜克，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第894章
鲁伯特·沃尔特见国王神色沉思，便继续说道：
“当然，陛下，我建议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老练的谨慎：“将黄土之原分封给哈尔·杜克伯爵，虽是出于国家大局的考量，但格莱曼侯爵毕竟在那片土地上投入了大量兵力与资源，若在未征询其意见的情况下直接宣布，恐怕会令他心生不满。”
他将沉稳的目光投向罗德尼十八：“因此，我建议先将此事作为一个意向，试探性地与侯爵沟通。比如由陛下亲自写信，表达对哈尔战功的认可，同时提及黄土之原的未来安排，询问侯爵对此的看法。”
“如此一来，”鲁伯特缓缓说道，“既可探明侯爵的态度，也为后续的安排留下余地。若他有所异议，我们可以顺势安抚；若他默许，那我们便可顺理成章地推进。”
罗德尼听后，轻轻点头，目光中多了一分赞许。
“你说得有理。”他缓缓说道，“保罗虽然忠于王国，但我们不给他解释一下这么做的理由，他难免会觉得王室对他不信任。”
他的语气坚定下来：“那就这样定下吧。我待会儿便亲自写信给他，措辞要温和，也要明确我们的意图。”
他扫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鲁伯特身上：“我不想让保罗误会，但我们也不能让权力失去平衡。”
大厅中一片安静，几位大臣纷纷点头，表示认同，鲁伯特则微微欠身，脸上浮现笑意。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雷鸣般的欢呼从宫殿外传来，仿佛整座王宫都在震动。
“怎么回事？”罗德尼皱起眉头，立刻向侍卫长下令，“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片刻后，侍卫长匆匆返回，脸上带着几分惊讶：
“陛下，是尤里科亲王！他带着护国骑士团凯旋归来！”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厅顿时沸腾起来。
侍卫描述了此时王都内的情景：街道上已挤满了人群，欢呼声此起彼伏，旗帜飘扬，彩带飞舞，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上街头，只为一睹亲王的风采。
“据说……”侍卫长继续禀报，“是亲王的骑士团第一个冲进风息堡，并降服了大批兽人俘虏。”
“哦？”罗德尼眉头一挑，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
默林伯爵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道：“陛下，我听说风息堡的城墙，是新军工兵用火药炸开的，而攻城前的火力压制也让城内守军几乎丧失斗志。护国骑士团冲进去的时候，敢于抵抗的守军已经不多了。”
罗德尼听后，神色未变，只是轻轻点头，“说说详细的过程。”
在情报大臣的陈述下，国王很快搞清了事情的真相，由王国新军和护国骑士团组成的晶耀军团被保罗指派了收复风息堡的任务，攻入城内时，哈里森为了顾全王室的面子有意将头功让给了尤里科。
可现在，尤里科显然要把这份“头功”当成自己的战利品。
“在骑士团主力回来之前，许多先遣成员已经提前进入晶耀了。”侍卫长继续说，“在城中四处张贴告示，讲述亲王的英勇事迹，甚至还有吟游诗人传唱他的名字。”
罗德尼十八所信任的臣子们显然对尤里科亲王的不着调多有不满，在国王面前毫不掩饰地揭他老底。
罗德尼望向窗外，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意。
他当然了解自己的弟弟——尤里科是个热情冲动、渴望荣耀到有些虚荣的人。
“他回来了。”罗德尼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那就让他风光一下吧。”
他回头看向大臣们：“毕竟，他也确实打了胜仗。”
晶耀的大街早已沸腾。
阳光洒落在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映照出一片金黄的光辉，尤里科亲王身披一袭镶金边的银质重甲，胸甲上刻着象征王室的精美纹章，肩披猩红披风，在微风中轻轻飘扬。
他骑在一匹高大雄俊的白马之上，马鬃梳理整齐，马鞍上也镶嵌着象征荣耀的银饰，他缓缓前行，脸上挂着自信而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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