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当难民们准备继续赶路时，六条体型巨大的狼狗从森林中腾跃而出，朝着人类难民呲牙咧嘴。
很快周围便响起了纷乱的马蹄声，不知人数多少的兽人骑兵从四面八方围住了逃亡中的人类。
“分开跑！”有人大喊了一声，难民们一哄而散，朝着各自认为的正确方向狂奔起来。
“追上他们！一个也别放过！”领头的兽人一挥大手，给难民们下了死亡判决。
骑兵们催动马匹，就像追逐猎物般的追逐着人类难民，一声声惨叫在森林中响起。
直到一声爆鸣响起，让兽人骑兵停下马蹄。
那是火枪的声音。
天上的阳光直射而下，金属铠甲泛着明亮的光泽，三十名兽人骑兵排成作战队形，对上闻声而来的阿尔达边境巡逻队。
为首的兽人用战斧挑起一个人类难民的头颅，浓稠的血浆顺着斧刃不断地滴落在地上。
指挥阿尔达巡逻队的是一名中尉，他的指节在佩剑护手上攥得发白。
这些长毛畜生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在边境上当面屠杀自己的同胞！
“装填弹药！”低沉的嘶吼声从中尉咬紧的牙关中迸出。
五十名燧发枪兵排成三列，铜制火药壶的搭扣弹开声连成一片。
第一排士兵将黑火药倒入枪管时，兽人狼骑兵开始用斧背敲击盾牌，战吼在树丛间来回碰撞，化作令人窒息的声浪。
当铅弹被通条压进枪膛的瞬间，骑兵们突然发动冲锋。
中尉看见最前排兽人咧开的嘴角露出獠牙，他们的缰绳在风中仿佛蛇一般扭动。
三百码、两百五十码……马蹄踩踏起大量尘土，在人类士兵的阵前仿佛形成移动的沙暴。
“预备——”中尉将佩剑高高举起，剑尖悬停在正午的阳光中。
兽人首领的猩红瞳孔突然收缩，他终于注意到眼前这些士兵与以前见过的人类军队十分不同——面对骑兵的冲锋竟然凛然不惧。
并不是所有的兽人军队都参加过对西北海湾的战争。
“开火！”当中尉的剑锋斩落时，燧石击锤咔嗒声整齐得响起，前排十几支枪管喷出裹着白烟的橘色火舌，铅弹在高温中扭曲成扁平的死亡通知单，打头兽人骑兵的后背一下子被炸开碗口大的血洞，他被惯性抛向半空，像极了被孩子撕碎的锡纸玩具，而他身边的同伴也纷纷坠马。
当第二排的枪声响起时，兽人们试图用包铁的橡木盾格挡，但铅弹直接将盾牌打碎，溅射的木屑镶嵌他们的面部上，就仿佛纹了可怕的图腾一般。
幸存的兽人骑兵开始向两侧分散，这正是中尉等待的时刻——第三排士兵专门对付那些试图迂回的狡猾者，一发发铅弹收割了试图绕弯之人的生命。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原先的三十名兽人骑兵便折损了一大半。
“撤退！”之前的兽人指挥者已经挂了，他还活着副手屈辱地下达命令。
不足十人的兽人残存者终于退到火枪射程外之时，他们的背后又多几具同族的尸体。
第786章
“截至到上个月底，在黑石之原与黄土之地的边境上，冲突事件已经增至一百零一起。”
在湖心镇的会议厅内，保罗与一众军政官员们正在听取对面兽人的最新形势。
“越境逃亡而来的难民正在增多，迄今我们一共收容了一万三千多人，就趋势而言，在可预见的是未来……”
一名自黑石之原返回的情报官员正在念着报告。
“年轻人，请容我插一句话！”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他。
“是，将军，您有何指示？”年轻的情报官身子一凛，正襟危坐等待发声者要说什么话。
一位年近五十的老骑士严肃地说：“黑石之原与黄土之地的交界处从来不是我们的边境，我们的边境在守望者要塞。”
骑士的面部轮廓如同用战斧劈凿花岗岩而成，阳光在其上面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边，眉弓投下的阴影里，灰蓝色的瞳孔如同冰封的湖面，三道平行的疤痕从右额斜穿鼻梁，钢灰色的发茬沿着发际线整齐延伸，像雪线划过山脊。
他是哈尔·杜克伯爵，守望者军团的副统帅。
这支军队没有灭亡。
在兽人发动了对奥尔多的入侵后，因为布莱德利家族的背叛，守望者军团很快就陷入到腹背都遭到夹击的困境，军团统帅莫顿公爵英勇牺牲，杜克伯爵接过了指挥权，但最终要塞还是淹没在兽人的进攻狂潮中，在最后的时刻，杜克伯爵下令突围。
东面、西面以及北方都是敌人，他只好率领残存的军队一路往南，进入了阿尔金高原。
在晶耀的视角来看，阿尔达高原位于其东方，所以又称东部高地，高地上的居民都是人类，但生产力落后，社会形态仍是一个个的部落，其文明程度比高原上的兽人高不了多少。
这些部落名义上臣服于奥尔多王国，实则时叛时降。
王国对此却没有多少办法，因为生活在平原的奥尔多军队士兵进入阿尔金高原后会出现严重的水土不服，包括并不限于头痛眼花、失眠乏力，呼吸困难、恶心呕吐等等症状，极大地影响军队战斗力，对高原的军事行动往往持续不了太久。
在贾尔斯掀起叛乱之前，许多高原部族就派遣军队从高原上下来四处劫掠，上任国王罗德尼十七不得不派凯瑟琳率领军队去讨伐他们。
狡猾的高地人施展了他们的惯用战术——引诱王国军队进入高原，利用士兵们的水土不服虚弱王国军队的战斗力。
凯瑟琳看出了他们的目的，在取得几次战术上的胜利后，便以伯爵的头衔秘密招降了一名叫做热罗夫的头人。
本来是想再取得一些进展后才暴露这枚暗棋，但贾尔斯的叛乱打乱了她的计划，不得不提前展开行动。
在热罗夫的配合下，王国军队取得一次较大的胜利后，匆匆宣告胜利后立刻掉头南下去对付贾尔斯了。
但是王军的胜利并不彻底，热罗夫与其说是与王国合作，不如说是利用王国清理那些与他不睦的部落势力。而且他也渴望获得一个正式的伯爵头衔——在许多落后地方的人们看来，虽然晶耀武力不振，但却是精神和文化上需要仰视的高地，来自那里的伯爵称号是十分珍贵的。
王国军队离开阿尔金高原后，热罗夫便成了那里的实际统治者。
后来陆续获得的情报几乎可以证实，高地人的叛乱是有人在暗中挑拨的，最大的可能是贾尔斯——晶耀的空虚可以为他的叛乱创造有利条件。但也有可能是别的势力，比如巫师们。
守望者军团的残部在最绝望的时刻，南下进入了阿尔金高原，希望能绕道这里返回王室控制下的土地。
但热罗夫以“款待”的名义扣押了他们，这位奥尔多王国名义上的封臣希望拿这支军队与王室做一笔交易。
比如给他的爵位再升上一级，再比如大笔的金银财宝，总之不能让王国军队在他的土地上白白借道。
晶耀在收到热罗夫的来信后，一边欣喜于这支忠于王室的军团没有覆灭，一边派出使者前往阿尔金高原展开谈判。
谈判的过程是艰难的，热罗夫伯爵的胃口实在太大了，让财政上捉襟见肘的王国政府吃不消，至于公爵的爵位那是万万不能的，保罗·格莱曼打赢了兽人才被授封侯爵，若是被热罗夫要挟一下就给他一个公爵的名号，王室的威信会遭到沉重打击。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保罗出手了，他为守望者军团残部支付了足够的赎金，让热罗夫交出了杜克伯爵和他的部下们。
守望者军团为防御兽人而建，与兽人作战几乎已经成了这支军团的信念，杜克伯爵前往晶耀觐见了国王，他取得了罗德尼十八的准许，立刻和部下们启程北上，马不停蹄地前往黑土之地，以期在未来与兽人的战争中报仇雪恨。
杜克伯爵先来到了湖心镇，请求面见已经是侯爵的保罗·格莱曼。
许多年前他曾经为了采购军团所需的物资来过西北海湾，那时西北海湾刚刚结束了僭位者战争，保罗·格莱曼和他的盟友们刚刚打下肯特最后一座城市，杜克在那座城市里见到了保罗。
在守望者军团副统帅眼里，那时的保罗·格莱曼只是一个孩子，虽然有着那个年龄特有的朝气，但仍只是一个孩子，年轻的保罗并未在杜克的心中留下太多的印象。
但如今的杜克再次见到保罗后，虽然对方仍旧年轻，但已经变得十分沉稳和成熟。格莱曼侯爵就像他治下的领地一般，让杜克伯爵惊讶不已。
阿尔达，甚至整个西北海湾，都已经与杜克曾经对这里的印象完全不符了，城镇变得前所未见的大，许多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冲击着他的眼球。
他在湖心镇见到了保罗，当面感谢侯爵为自己和部下们支付了赎金。
保罗询问他们今后的打算是什么，杜克则毫不犹豫地回答要与兽人决一死战。
“加入我们吧！”保罗·格莱曼向他发出了邀请。
第787章
对于保罗的邀请，杜克伯爵在心中没有多少抵触。
首先，国王授予这个年轻人已经消失几百年的侯爵头衔，已经明显将其视为边疆军事领袖，守望者军团回到北方对抗兽人，理应受其节制。
其次，守望者军团虽说逃脱升天，但在事实上近乎团灭，突围时牺牲了大批战士，从内罗丹走廊到阿尔金高原，又从阿尔金高原到晶耀，一路碾转，普通士兵有的自己走脱了，有的被遣散了，等到他们从晶耀出发前往王国西北时，仅有区区百来个人，都是视荣誉为生命的骑士以及他们的扈从，军团需要一个强大势力的支持来恢复实力。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保罗·格莱曼击败过兽人，这点比任何的陈词滥调都有说服力。
杜克伯爵接受了保罗的邀请，同意服从他的统一指挥，但仍向对方强调了几点：守望者军团是国王的军队，是在罗德尼十八的命令下与西北军团配合作战，他本人则直接效忠于国王，和保罗是上下级关系而非其附庸。
“当然了，杜克伯爵把我看成什么了，我本人也是王国的忠诚臣子！”保罗微笑着回答他。
杜克从保罗的脸上没有看出什么来，这让他有些奇怪，难道格莱曼侯爵没有为自己话中有些许冒犯的隐隐试探而不快吗？
总之，守望者军团的这支孑遗便成为西北军团的重要友军，他们对兽人的经验是保罗所需要的。
这里要说一下“西北军团”。
自保罗从晶耀返回西北海湾后，就开始利用自己侯爵的身份整合受阿尔达影响力所辐射地区的军事力量。
其实严格说起来也算不上整合，因为对于今天的阿尔达军队而言，本地区除自己以外的其他军队无非都是拿着原始冷兵器的平民组织，甚至给他们安上“组织”这个称呼都算是恭维他们了。而所谓的“平民”则是相对于阿尔达这种高度组织化的军队而言，哪怕他们中有大量武艺娴熟、穿着厚厚铠甲的封建骑士，在阿尔达军队面前仍然是平民。
更何况他们中更多的还是平时不怎么训练，只会在战争到来时临阵磨枪的征召农兵。
纵使有侯爵的身份，统领这样的军队上战场，也只会拖累自己的嫡系阿尔达军队。
因此，西北海湾各个领主手中已有的军队对保罗诱惑不大。
但是那些领主手中仍然有保罗所渴求之物，那就是人力资源——他们手中现成军队虽然不堪用，但领地里还有大量的新瓜蛋子，要过来自己训练不就好了。
尽管在保罗的大力推进和种种严格措施下，阿尔达的医学有了长足进展，婴儿死亡率连年降低，但是一代人的成长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已经走上工业化之路的阿尔达，各行各业都需要大量的人手，阿尔达本身的人口并不算多，保罗要扩大军队的规模，如果大量的征召平民入伍势必会影响社会上的生产活动，而且他自己辛苦培育出来的人才也有点不舍得扔到战场上冲锋陷阵。
于是他把扩大兵源的心思打到自己的邻居身上。
侯爵光环加身后，保罗回到西北海湾通过一系列谈判，辅之大量让利——包括技术授权、商业加盟、股份赠与等——陆续取得西北海湾各个领地里的多项权力，其中就有征兵权。
这才让保罗没了后顾之忧，开始着手于扩大军队的规模。
说回正在进行中的情报会议。
对于情报官口中的“边境”，库克伯爵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这似乎是在提醒，是他们的无能导致了王国领土的缩水。
现在的守望者军团上上下下都不会承认王国与兽人签订的合约，在他们的认知中战争仍未结束，黄土之地和内罗丹走廊只是沦陷区。而他们早晚有一天会从黑石之原出发，向东收复奥尔多王国的所有失地，追逐兽人直至守望者要塞之外的草原上，恢复军团往日的荣耀。
“我很想抱歉，伯爵大人！”情报官意识到自己话可能刺激了这位老军人，诚挚地表示道歉。
杜克点点头，没再继续说话，情报官看向文件，继续介绍直至完毕。
保罗问他：“难民都安排妥当了吗？”
情报官回答：“按照您之前的命令，我们将难民们安排到农场中做活，愿意从军的也在通过体检后的安排到新兵训练营中。”
保罗嗯了一声，不忘提醒道：“可得小心间谍啊！我听说那位阿巴尔大酋长非常愿意任用投效自己的人类。”
情报官点头，“请您放心，我们会仔细甄别每一个人。”
杜克伯爵有些心急地问：“格莱曼大人，请允许我的唐突，但我觉得收复失地已经是迫在眉睫了，按照刚才说的，我们的人民正生活在蒙受兽人残酷压榨的地狱中。多拖延一天，我等身为王国军人，身上的耻辱就加重一分。”
“这是迟早的事，其实我之前一直在等待王国南方战事的平定，以让我们有个稳固的后方。”
“您说的是贾尔斯？”
“是的。”
“那个混蛋终于罪有应得，可惜他本人逃了。现在，审判的怒火该降临到兽人头上了。”
杜克伯爵三句话不离自己宿敌。
保罗有些犹豫的说：“其实，我这里恰好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或许您能感兴趣。”
“谁？与兽人有关吗？”
“当然！”
……
青铜烛台倒在羊绒地毯上，蜡泪在暗红色织物的表面凝成浑浊的固体。
布莱德利公爵扶着橡木书架慢慢滑坐，一本烫金封皮的《骑士守则》从他的手里滑落，羊皮纸页展开，露出他的长子十岁时用鹅毛笔描画的稚嫩批注。
“父亲您看，守护弱者这条应该排在荣誉之前。”
记忆中的童声穿透三十载光阴，在布莱德利公爵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从拱窗中突然灌进风来，老公爵颈后的银发被吹得凌乱，他看见次子莱摩斯特立站在自己面前冷笑，莱摩斯特说话了，声音像毒蛇一般钻进他的耳道，“哥哥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布莱德利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一阵敲门声起，将布莱德利公爵拉回到现实中来。
外面传来仆人的声音，“大人，格莱曼侯爵到了。”
第788章
当哈尔·杜克跟着保罗·格莱曼进入室内后，他一眼便认出了眼前之人。
安提戈涅·布莱德利，统治王国东北国土的公爵！
自从守望者要塞突围以来，杜克伯爵所经受的每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都伴随着对布莱德利公爵刻骨的仇恨。
那恨意令他扭曲，令他发狂，他曾经无数次地发誓，要亲手将那个老混蛋的肮脏灵魂打入地狱。
在仇人映入眼帘的第一时间，哈尔·杜克便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