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啊，抱歉。”她放开了儿子。
得脱的保罗呼哧呼哧地大喘了几口气。
玛丽安娜也冷静了下来，一边抽泣，一边向保罗叙述自己出走的完整经过。
当年，教廷在发现她的踪迹后，很快派出秘密部队来到西北海湾，意图将赤焰魔女缉捕归案，本地教会中负责配合教廷秘密部队行动的正是伦纳德，也即今天的西北海湾主教。
巧合的是，伦纳德与老格莱曼的交情不错，当他得知教廷追捕的对象正是好友的妻子后大为震惊。
伦纳德信仰虔诚，也对教廷深信不疑，既然教廷发话，那格莱曼夫人肯定就是魔女。
但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他还是悄悄告知了老格莱曼夫妇，教廷针对他们的行动即将开始。
当时的玛丽安娜因为刚生二胎的原因，无力对抗教廷的秘密部队，而彼时的格莱曼家族也不过边陲之地的弱小领主，亦无法抗衡教廷这样的庞然大物。
玛丽安娜本打算暂时躲避一段时间，然而，伦纳德却警告她：要么永远离开西北海湾，终生不得再踏入这片土地，要么他会引来教廷的秘密部队，将格莱曼一家全部拘捕。
于是，玛丽安娜只能痛苦地离开自己的丈夫和长子。
“在思念你们的日子里，我对教廷的恨意越来越深，于是便接受了秘法会的邀请，成为他们的一员。秘法会的目标之一便是让施法者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阳光之下，而要达成这个目标必需有个前提——摧毁教廷！！”
“因为伦纳德的警告，我一直不敢返回西北海湾，想必你也和他接触过，那是个十分执拗的人，他说到做到，毫不留情。”
“直到我确认伦纳德因为升迁主教不再常驻阿尔达，而你也有了一定自保的实力，这才小心翼翼地返回这里，并与你相认。”
玛丽安娜的话让保罗想起来自己结婚时的情景，当婚礼进行时，在宾客中乔装打扮的玛丽安娜看向伦纳德的眼神十分复杂。
想来也是，一个既救了你的命又毁了你生活的人，是该感激还是该痛恨呢？
听完后，保罗拥抱了一下玛丽安娜。
“母亲，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变得越来越纷乱，我尊重您的志向，不会逼迫您做二选一的事情，但我请求您，一定要以自身的安全为准绳，适时地调整位置。我绝不希望我们会有对立的那一天。”
“我不管秘法会想要干什么，但是如果它的目标与我的目标相冲突，我会竭尽全力去粉碎秘法会的图谋，至少他们在奥尔多的一切努力都将会是竹篮打水。”
第759章
对于保罗的话，玛丽安娜很是担忧。
“保罗，我不得不提醒你，作为一个传承已久的组织，秘法会的实力非常深厚，现在又完全掌控了伽贝拉帝国，以西北海湾一地完全无法抗衡。”
她严肃地说：“我知道，你这里能制造出许多新奇的事物，像什么火枪，以及火炮，我承认，它们威力巨大，能轻松击败传统的军队，但你想过没有，这些都是普通人创造出来的，但秘法会有一个天然优势，普通人能做的他们也能做，而他们能做的——也就是魔法——普通人却做不到，他们可以偷窃你的技术，也能制造出火枪火炮，而你却无法偷窃他们的魔法，即使我站在你这一边，即使我于法术方面再怎么自傲，也无法帮助你抗衡一个庞大的组织，你只拥有技术，但他们可以同时拥有技术与法术，这是一比二的劣势。”
保罗脸上表情很平静，“母亲，虽然你知道了火枪火炮，但我不得不说，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链条的终端，这个链条会变得越来越长，并最终演化成一个庞大的体系，想要在一夜之间变出来是不可能的。”
玛丽安娜一怔，“听起来似乎很复杂？”
“当然！我带你参观过铁厂，你觉得凭借你参观的记忆，能在别的地方复制一座铁厂吗？”
清末的洋务运动，建国后的印度，美国的再工业化，他们努力了吗？努力了，但收效甚微。当一个工业体系复杂到一定程度后，想要复制一套并不容易。
玛丽安娜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不能。”
保罗有些得意，退一万步说，就算法师们真有本事一比一复制一座铁厂，他们炼出那么多铁又有什么用。
“所以说嘛，各凭本事，各施手段。另外我这里也不是容纳不下施法者的存在，已经有两位数的角湾施法者来此避难。”
玛丽安娜叹了一口气，“好吧，看来我无法说服你了，好自为之吧，保罗。你的建议我也会仔细考虑，或许我对你的力量还缺乏了解，但就目前而言，我还是觉得自己呆在秘法会里比较好，以备将来你面临无法解决的困境时，我还能将你保护下来。”
她忽而狡黠地一笑，“相对的，如果换作是内森和我在将来面对无法解决的困境，也希望你能施以援手。就算将来无法如我所想的这般，你和内森也至少有一个人能存活下去，延续格莱曼家族的血脉。”
保罗说：“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玛丽安娜微微一笑：“十分贴切的比喻。”
保罗说：“既然如此，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要继续扩散出去了，我这边倒无所谓，但或许会对你在那边的处境造成麻烦。”
玛丽安娜对他的话十分开心，“我很感动，谢谢你对自己的母亲如此体贴。”
保罗又问道：“听起来，你加入秘法会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反抗教会，那对所谓的上古预言是个什么看法。”
“说到这个……”玛丽安娜的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我一开始也是不屑一顾，但在秘法会里呆得越久，越发现这个预言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总之肯定不是如你上次所说的那样，是他们编造出来让施法者获得社会地位的借口，因为这个组织现在上上下下都是围绕这个预言进行行动的。保罗，我劝你也要有所准备，如果世界大变真的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生，或许你的力量也能用得上，说不定秘法会还会试图与你联合呢。”
见玛丽安娜说得如此郑重，保罗也收起轻视之心。
“好吧，我会留心的。”
……
在与玛丽安娜谈完后，保罗去见了罗德尼十八，并将自己所知的有关秘法会与伽贝拉的信息告诉对方，当然，除了与玛丽安娜相关的事情。
他事先进行了一些准备，所用叙述方式让国王陛下听起来似乎他也是刚刚得知不久。
罗德尼十八听完后，脸色变得十分沉重。
“我感谢你的及时告知，保罗。”
“事实上，我早就怀疑奥尔多正被一个巨大的、编织好的阴谋网所包裹，高地蛮族、奥尔多、维布伦、兽人……那些糟糕的事情总是一环接着一环，让王国政府疲于应对，一次次地、连续不断地消耗王国本就不多的力量。”
“莫林伯爵手下的情报人员也追寻到过一些蛛丝马迹，但总是追着追着就断了，我们终究无法从碎片中窥得事情的全貌。”
“现在好了，虽然我们的困境没有减弱分毫，但总算知道幕后的黑手来自何方。伽贝拉帝国？真是意想不到，我们与这个国家隔着一整片高原，素来没有利益的纠纷，他们竟然做得如此过份。”
保罗提醒他：“主要是秘法会的原因。”
“哦对，是秘法会！”罗德尼十八恨恨地咬牙说：“还真是符合世人对巫师的刻板印象，在暗地里施展巫术控制国家的高层，并逐渐将整个国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还有那个安东尼奥·格里芬，不愧是魔女生下的邪恶怪物！他继位时我还派使节大老远去恭贺他，想必这家伙一定在背地里嘲笑我是个被人卖了还数钱的蠢货，天父啊，诅咒他。”
罗德尼十八似乎是要将继位以来所受的压力全部发泄出来，素以沉稳形象示人的他喋喋不休地咒骂了半个小时。
待他稍微平静一些后，保罗说：“陛下，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将王国从分崩离析的局面中解救出来。”
罗德尼十八赞同：“是的。”
他将手搭在保罗的肩膀上，眼神真诚而炽热，“我之所以亲自来西北海湾参加你的婚礼，就是为了向世界昭示，罗德尼与格莱曼的结合将是紧密而不可分割的。”
“我们两个家族将在纷乱的形势中背靠背地站在一起，互为倚靠，格莱曼盯住北方的兽人，而罗德尼则解决南方的贾尔斯和维布伦，最终整个奥尔多将以这两个家族为纽带再次团结在一起。”
第760章
在保罗与凯瑟琳的婚礼结束后，罗德尼十八世立刻启程南下，保罗为他讲述的有关秘法会的情报让让他坐如针毡。
在返回时，罗德尼十八特意希望搭乘阿尔达海军的战舰返回晶耀，保罗满足了国王的愿望，指派一支由三艘战舰组成的小型舰队护送罗德尼十八前往距离晶耀最近的西港。
随行的还有王畿经济特区负责人麦隆·加纳德，他也是回西北海湾参加保罗婚礼的。
王畿的经济特区如今已经成为王国政府的重要赋税来源，麦隆也成为罗德尼十八所信赖倚重的左右手。
除了麦隆之外，还有原西港官员威林·迪伦子爵，以及阿博特家族的长子哈里森，这些罗德尼十八所倚重之人具有一些相同的特质：年轻，思维活跃，对新事物感兴趣，对于传统则“缺乏”尊重。
罗德尼十八从西港登陆后，一路上走走停停，四处转悠，本来快马半天多就能抵达晶耀，他却用了将近两天的功夫。
国王陛下之所以如此磨蹭，是因为他在考察西港与晶耀之间的地势，也想铺设一条连接两座城市的铁轨。
罗德尼十八在西北海湾见到了铺设铁路的场景，他对西北海湾的任何新鲜事物都很感兴趣，打听之下得知这是一种速度快、大载量、不依赖畜力而仅依靠机器带动的高效运输系统，不禁大为好奇。
在他的继续询问下，保罗为其展示了一副油画，其内容展现了建成后的火车与铁路的全貌。
通过画中与其他景物的对比，罗德尼十八得以一窥这种工业时代的标志性巨兽，虽然只是存在于画中，但其磅礴的力量仍能震撼到每一个目睹它的人。
巨大的轮子碾过轨道，车头喷吐着浓烈的白烟，蒸汽如翻滚升腾，划破长空，钢铁制成的巨龙在原野上穿梭而过。
火车由厚重的钢板铆接而成，仿佛由一座座钢铁堡垒串接而成。整个列车如同一头挣脱束缚的巨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破一切阻碍。
“得想办法搞一条铁路。”罗德尼十八立刻在心中做出决定。
如今的王室领地出现了两个中心，一个是作为政治中心的晶耀，一个是作为经济中心的西港，虽然在地理上这两座城市离得很近，但国王想让这两个中心联系得更为紧密些，毫无疑问铁路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佳途径。
在返回晶耀后，罗德尼十八兴致勃勃的举行了一次阅兵。
在经过一年多的训练，王国政府的新式军队建设已经初见成效，年轻的国王迫切地想检验一下军队的建设成果。
在王宫前面的广场上，新军士兵站立成整齐的队形，面容肃穆，眼神坚定，他们身着笔挺的军装，鲜艳的制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胸前的铜扣和肩章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随着罗德尼十八宣布阅兵开始，参阅士兵整齐划一地开始移动，就如同一堵移动的城墙，步伐一致，脚步声震耳欲聋，仿佛广场都在震颤。
他们的动作精准而有力，刺刀在阳光下寒光凛冽，枪管笔直如林，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势，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
整整十个方阵如同压路机一般咔咔咔地碾过广场，宣告奥尔多王室重新掌握了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
在场观摩阅兵的人有许多，其中就有贾尔斯派驻在晶耀的人，有明地里的，也有暗地里的。
国王阅兵的消息飞速地传回到了五羊城，引起了贪狼大公贾尔斯的高度警惕。
让他十分惊惧的是，除了士兵本身所展现出的素质，国王的军队中还出现了火枪与大炮，它们都是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在角湾战争中，贾尔斯派遣的军队曾在这两种武器面前吃尽苦头。
贾尔斯想方设法地搞到过一些黑色粉末，据说是阿尔达军队所使用武器的关键之物，他将其交给手下的炼金术士们，试图破解其中的奥秘。
炼金术士们如获至宝，立刻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这是一种被研磨得十分细致的粉末，仅凭肉眼观察外观无法直接判断成分。
但他们通过黑色粉末燃烧后的刺鼻气味，确定了里面存在着硫磺，但硫磺不是黑色粉末状，所以这可能是一种包含硫磺在内的混合物。
炼金术士们请求继续搞来一些样本用以研究，这个任务被贾尔斯指派给了潜伏在阿尔达的密探。
事情还算顺利，他的探子们从戒备森严的阿尔达军工系统中陆陆续续地又送回几批黑色粉末。
炼金术士们继续研究，但他们从中分离出过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像什么硝石、煤粉、面粉，甚至还有胡椒面儿。
他们将已知的一些成分混合起来，但只是制造出一堆可燃的粉末，像原版的黑色粉末那般剧烈的燃烧则没有还原出来。
看来炼金术士们还得继续努力，方才不负大公殿下给他们的优渥待遇。
除了还原那种黑色粉末，贾尔斯还设想过通过某种防御手段去抵挡那些致命的金属弹丸，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
但推算的结果是悲观的，因为在角湾战争中，贾尔斯已经尽可能地为自己的宝贝军队——也就是不死军——在不影响行动的情况下增强防御，但即便是体格强健的不死军士兵所穿戴的那种厚厚的金属甲，在相当的距离上也未能抵挡一颗小小的弹丸，更别提那种大型的金属弹了，那玩意儿一旦砸入密集的人群，简直就是众生平等。
贾尔斯有一种预感，自己和保罗·格莱曼迟早还会硬碰硬一场，所以他和自己的封臣们绞尽脑汁想研究出一套有效的防御手段。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想出什么好法子，就传来了来了国王在晶耀进行大规模阅兵的消息。
“或许罗德尼十八想要威慑的是北方的兽人。”封臣们如此劝慰陷入焦虑中的主君。
但贾尔斯不这么认为，根据他的情报，奥尔多的北方似乎已经被罗德尼十八托付给了同样握有一支强大军队的保罗·格莱曼。
第761章
贾尔斯的担忧很快成为现实了。
在阅兵结束后不久，国王罗德尼十八将他安排在晶耀的常驻使者召到王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段，历数贾尔斯一直以来对王室的不敬之事。
没有得到贪狼大公的指示，使者只能默默地忍受国王的责骂，而罗德尼十八更是在骂完后突然提出，让贾尔斯亲自到晶耀来认罪。
国王的书记官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场景。
开始的时候，贾尔斯的使者帕特森缓步走进觐见厅内，抬头挺胸，面色倨傲。
自王室与贾尔斯之间的“和平”缔结后，帕特森便被贾尔斯派驻到晶耀，负责与王室联系等一干事宜，依仗着贾尔斯的权势，帕特森在王都一直都以这幅面孔示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王室奈何不了贾尔斯，虽然贾尔斯也奈何不了王室，但本来应该处于上位的王室身处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况，在许多人看来就是输了。
觐见厅内，内阁各部大臣、国王的顾问们等诸多高层分列两边，帕特森很快就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敏锐的他很快察觉到，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严厉的眼神看向他。
“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帕特森在心中抱怨，一直以来，他给自己的定位都是晶耀的客人，而非王国治下之子民，他只向贾尔斯大公爵效忠。
随着他的走近，王座上的阴影笼罩下来，那种严厉的、让人不舒服的气氛更加浓厚了。
砰！觐见厅内响起一道巨大的硬物碰撞声，这是礼仪官将权杖狠狠撞击地面的声音。
“跪下！”礼仪官洪亮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着。
在奥尔多的贵族礼仪中虽然存在跪礼，但并不常见，通常出现在主君册封臣属之类意义重大的场合，还有就是封臣向主君认罪时。
今天这是怎么了？帕特森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在以往的召见中，他可是从未获得过如此“礼遇”。
国王通常会与他寒暄一番，期间还会贴心地问问贾尔斯以及他本人的身体健康情况，会和他谈论一下晶耀里最近发生的趣事之类的。
然而今天，如坠冰窟。
不难看出，罗德尼十八要找他的茬了，或者说，找他背后贾尔斯的茬。
“跪下！”见帕特森愣住，礼仪官大声重复了一遍。
帕特森压住心中的波澜，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从容一些，“尊敬的罗德尼十八陛下，可否告知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贾尔斯大人的使者遭受如此冷遇？是卑鄙者的谗言，还是嫉妒者的中伤，让王室与南境的情谊出现了裂痕？”
王国重臣的行列中闪出一个人影，莫林伯爵冷冷地对帕特森说道：“正是你的主子贾尔斯，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叛乱之罪，而你作为他在晶耀的使者，必须代替你的主子接受审判。”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气势汹汹的宫廷侍卫向帕特森走来，一边一个，用巨大的力道按住他的肩膀往下压。